第五章 喜获神功 万里云蹲在马棚的踏步石上,沉闷地抽着旱烟袋,心里正思量着货场那件事。 前夜误中周丘的毒计,只逃出了他自己,死了那么多老兄弟,他的心里非常难过。 愤恨中,脚下的青石被他踩的“咯咯”直响,细小的石沫在地上洒落了一圈。 脚步声起,前院走过来几个堂众,领头的赫然就是副堂主魏肖。于是他连忙站 起身来,上前拱手道∶“原来是魏副堂主驾到,不知有什么用的上我老万的,请魏 副堂主明示。” 魏肖只是淡淡地笑道∶“此次是司马堂主的命令,让我等到各地收集大量上等 战马。老万,你是辩马方面的行家,就帮我挑选几匹样马吧!” 万里云笑脸回道∶“既然如此,就劳驾魏副堂主随我到马棚里看看吧!” 说罢他打开马棚的木门,欠身让行。魏肖随口吩咐后面的堂众,到临近的行头 房里挑选几副合适的马鞍,这才漫步进入马棚。 一入马棚,万里云脸上的微笑便消失已尽,他先是走到马栏里拉过一匹战马挡 在门前,然后才低声说道∶“昨夜司马辛可是相信了你的话?” 魏肖此时也变得面容谨慎起来,闻言回答道∶“我想他应该是相信了,无论谁 能够献出这么珍贵的东西,都表示出了足够的忠义。昨晚他已经发过毒誓,更带我 走了一遍他的密道,下一步该到我们行动了。” 万里云想了想说道∶“司马辛的誓言你还是不要相信的好,我敢肯定他还没有 完全的相信你,否则也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让你去收集战马。看来你只能尽力完成 这项任务,以消他的疑心。这边的工作由我来安排,你暂时隐忍一下,有事情我会 想办法联络你的。” 魏肖听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拳说了一声“有劳了”,便拉着几匹战马走 出马棚。 万里云跟着来到外面,躬身说道∶“祝魏副堂主一路顺风、满载而归。” 司马辛站在一片灯笼草前默然沉思。这是他最喜爱也是唯一喜爱的植物,它能 够散发出一种吸引昆虫的香味,在昆虫落到叶片上时,便分泌出具有腐蚀性的黏液 将其粘住,然后再卷起肥大的叶片包裹住昆虫的躯体,直到完全吸食干净才重新展 开。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习性,好似一个老谋深算的智者,不动声色地展开自己的 圈套,将敌人吸引进去,再慢慢享受胜利。 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将他从沉思中惊醒,一个面目尖瘦、行似鬼魅的黑衣人 出现在他的眼前。 来人用一种极尖细的嗓音说道∶“堂主安好,不知堂主招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司马辛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周丘,你觉得魏肖能否委以重用?” 周丘低首答道∶“先前下属曾经说过,这些堂口的老人最好一个也不要留下, 以免将来阻挡您的大业。魏肖是这里的头面人物,第一个该剔除的就应该是他。” 司马辛微微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低头不动的周丘∶“此一时,彼一时。魏肖昨 夜献上一件极珍贵的宝贝,换做谁都应该相信他的忠诚。而他又是少数几个能将帮 务处理好的人,所以我实在应该重新重用他的!嗨!理想和大业并不只是靠阴谋陷 害就能实现的,还需要有能力出众的帮手才行,我现在最缺少的就是这样的帮手啊!” 周丘神色如常,只是平静地恭声说道∶“堂主的想法当然没有错,只是此人早 就有不满您的举动和言词,并且和堂里的老人过从甚密。货场事件刚过,他就来投 诚,我看可疑的地方还是太多,所以需对他多加监视和考验才行。” 司马辛点点头说道∶“这方面你是内行,就交由你去办好了。与我打下这片基 业的老人里还有不少身怀奇技的人物,在可能的情况下,最好能用得上,不然就要 尽快解决掉,否则遗害会更大。” 周丘应声领命去了。 司马辛踱步走到一棵古竹下,仰首望着片片碧绿,忽然自语道∶“‘道法奇门 ’玄天甲的神批从来没有错过,难道魏肖真是个辅佐霸业的人才吗?” 午后的西郊马场在艳阳照射下升腾起阵阵湿气 ,方圆千余亩的草地上,稀稀 落落地放牧着百余匹精壮的骏马。马儿悠闲地吃着满山遍野的鲜绿嫩草,间豁发出 一两声轻微鼻响,使这片山地充满了悠然闲适的气息。 山坡上,树林边缘的荫凉下坐着两个相貌不凡的少年,他们正是一直想找机会 溜出来的张羽和金歌吟。此刻,张羽头上顶着一片肥大的荷叶,身体斜靠在一棵老 树的躯干上,翘着二郎腿,懒散地休息着;旁边的金歌吟则盘膝坐在地上,眼楮直 盯着远方天上的白云,半响也不眨一下,似乎思绪已经随着那些云儿飘走了。 过了许久,张羽猛然将荷叶掀了开来,大声嚷道∶“不行了,不行了,我是怎 么也想不出来那刻痕代表什么意义,说不得它只是铸造之人想故弄玄虚才敲出来的 玩意呐!” 金歌吟也收回远眺的视线,摇头说道∶“不可能的,这里面一定有着重大的意 义。你要是觉得不耐烦,不如去管管那些马儿,我可不想在头一次放牧的时候就跑 丢了几匹。” 张羽站起身来看了看附近的情况又坐下道∶“没事的,这些马儿都是圈养了半 年的熟马,不会到处乱跑的。说起来这件事情确实有点奇怪,我们本来是想找机会 偷偷溜出来的,没想到堂里竟然让我们到这里牧马来了,这到是省下了不少麻烦, 只是这些养马贩马的事情本来是贩马香堂的职责,怎么让侍候香堂的人来做呢?” 此时金歌吟从怀中拿出一张拓印了图案的棉纸,正想再仔细看看,闻言便说道 ∶“你没听冯七说吗?贩马香堂的人已经都被司马辛派出去收集战马去了,西郊马 场的事情自然就轮到我们这些打杂跟班的小脚色来做了,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便可 以顺理成章地进行自己的寻宝大计了。” 张羽叹息着说道∶“方便了又怎样,我们又弄不清楚这些刻痕的意思。难道老 天真的要让我们捧着金饭碗要饭吃吗?” 金歌吟没有理会他的哀叹,只是自顾自地看着图案,忽然他抬起头惊异地说道 ∶“这上面的坑坑点点好似夜晚的星空,难道它表示的是某个季节的星图吗?我曾 经在高老夫子有关天文的书里看到过类似的图案,只是这副图案多了许多连线,所 以我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向这方面去想。” 张羽楞了一下说道∶“不会真的只是星图吧!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不如我们 将这副图案拿给高老夫子看看,保不准还有别的意义呢!” 金歌吟寻思了一下也点头说道∶“也好,让他老人家看看,总比咱们自己在这 里胡乱猜疑的好,不过我们如何解释此图的由来呢?” 张羽立刻笑道∶“这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只要我们说是在山坡上偶然拾到的, 他便是看出什么门道来也无法为难咱们。” 两个人就这样又讨论了一番说词,便起身一同捡拾起马粪来,直到拾满了正正 一竹篓,才将四处的马儿圈集起来鞭诳u^马棚,然后又假借了一个理由偷偷溜回司 马大院,向内院的“授业斋”行去。 “授业斋”是司马辛为高老夫子专门搭建的行馆,也是其子女接受教育的学馆。 两人在没有加入万马堂之前,就已经知道司马大院有个高老夫子,据说是司马辛用 厚礼从神武郡请回来的博学大儒,连皇太傅金玄极也称其为“学究一品”的大家。 此人性情平易近人,即使以二人这样低微的身份,也时常关爱有加,经常借机 教导他们读书认字,并借阅一些书籍让他们自修上进。不过二人始终也不知道他的 名号,他也只准别人称其洛u 狺l ,并不以大儒自居。 高老夫子很喜欢栽种一些奇花异草,行馆的四周都是各种各样的植物,其中一 些珍贵的品种便需要用马粪来做肥料。 两人进入行馆时,老人正在弯腰侍弄着花草,对二人的到来恍若未闻,其认真 专注的样子好像这些花草是他的生命一般,不能有半点的马虎。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站直腰身,感叹道∶“生命的奇迹最能在这些植物身 上体现出来,没有它们,这世界便不会有任何鸟兽鱼虫,即使身为万物灵长的人类 也无法独活。可以说是植物养活了万般生灵,而生灵最后又要归于植物之下的土地, 进而又滋养了各种植物,其周而复始的循环,构成了全部生命的延续和发展。。。 咦!你们两个怎么又来送肥料了,我不是告诉你们半个月后再送来吗?”说话间他 转过身形看向二人。 站在他们身前的是一位面容清矍的七旬老人,相貌灵秀而飘逸,身形修长而笔 挺,其童颜鹤发间又哪里有一丝老夫子的样貌,到象极了一位得道的仙人。此时的 他虽然面容祥和,但从那剑眉凤眼中,还可以看出年青时候的风流倜傥与傲世才气。 金歌吟听后赶紧说道∶“请老夫子原谅我们二人的鲁莽到来,我们此次前来并 不是要送肥料的,而是手中有一件东西想请老夫子埙u ㄛA 若有打扰之处还请您老 多多体谅。”说完就将带有拓印的棉纸递了过去。 高老夫子饶有兴致地接过了棉纸,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图案,禁不住惊异地问 道∶“你们是从哪里拓印来的?” 张羽连忙回答道∶“是在西郊马场的山坡上拾到的,当时它被风吹到了树枝上, 我们两个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便拿了下来,可是上面这些象似星图一样的图案却是怎 么也看不懂,所以就前来请老夫子您看看究竟。” 高老夫子入神地看了许久,然后转身走进旁边一处凉亭里,将棉纸放到亭中一 张檀木桌上,用右手的食指在上面连续比划了几下,这才抬头对他们说道∶“你们 说对了一半,此图上半部分确是一幅星座分布图,而且还是东南方朱雀正位的星座 分布图。历朝历代负责观象祭祀的术士,都是以这个方位的星座作为观测皇族兴衰 的依据。不过观其主星所在的位置,可以推断出此图所记载的星图至少是一千五百 年以前的分布,而且绘制者必是此方面的高人。” 张羽听后不甘心地问道∶“请问老夫子,那下半部分的图形该不会还是星图吧!” 高老夫子似乎看透了他的用心,微微地对他笑道∶“这下半部分究竟是什么, 还要看此图是从什么物件上拓印下来的,说不得只是岩石的自然纹理而已,那又让 我如何看出其中的意义呀!” 两人闻言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明白这是他想打听此图来历的托词,立时不由 犹豫起来。江湖险恶,谁也不知道他听到真相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虽然事先他们 想好了各种说词,但是一旦面对起这个气质非凡的老人,那些谎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了。高老夫子见状也不催促,只是座下来拿起早已沏好的茶水,悠闲地自饮起来。 金歌吟本不习惯欺瞒别人,只是事情充满了危机,他又是深知江湖伎俩的老手, 所以才不敢实说。此时到了这般窘境,如果他们不实说,便只能得到财富方面的收 获,可是他明显直觉到此图的意义要大于宝物本身,而高老夫子就是了解其中意义 的关键。 他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实说洛un,便用眼神向张羽做了这种暗示。张羽也不知道 该说什么才好,只有示意让他做主了。 于是金歌吟躬身说道∶“请老夫子原谅我们兄弟的隐瞒之处,只因此物非常珍 贵,其价值可比万金,我们只是想低调处理,并没有欺瞒您老的用心。我们与您老 相交半年,承蒙关爱,得以明礼识字,心中不胜感激,私下早已将您老认做师长, 自然没有信不过的道理,小子这就将此物的来历向老夫子详尽地道来。。。。。。” 说到这里,他的话便被高老夫子的手势所打断,只听此老微笑着说道∶“你们 是怎样的为人老夫我自然是知道的,否则我也不会在万众里面单单只教授你们识文 认字。刚才所言只是想试试你们的反应,老夫现在只对这些植物感兴趣,至于财富 珍宝什么的,却是丝毫也提不起兴致。不过你们做的很好,没有辜负老夫的教导。 诚而守信,仁而变通,你们的资质皆是上上之选,只是相交恨晚,老夫我已经没有 继续传教你们的时间了。” 言此,他不由叹息了一声,又欣然道∶“你们此次机遇当真是千年难觅,它将 是你们人生新的契机。不过老夫还是要劝你们,不要被财富蒙蔽了灵智,至此陷入 人世间名利争夺之中,迷失本我、沉沦难返。希望你们能够明白其中的质朴真理。” 两个人先是松了一口气,对刚才的怀疑也大洛u 葱M ,听到后来,两人的心中 都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似乎象长辈远离前的嘱托,分外让他们感念至深。 此时老人将他们招到近前,抬手拿起毛笔在纸上画了几下,一幅生动写实的人 体轮廓便跃然于纸上,那些带有连线的斑点大部分都包含在轮廓之中,甚是规整有 形。 老人随手放下毛笔,抚须说道∶“你们看到的斑点其实就是人体的诸般穴位, 其连线表示的是经脉的走向,也是真气运行的路径。所以我断定,这是拥有大智慧 的前辈先人用来修炼得道的独创内功法门。” 二人闻言不由激动起来,心道∶自己真是到了转运的时候,不仅获得了巨大的 财富,还有望修得上乘的武功,不负他们最初的期望。 不过金歌吟还是有些疑虑地问道∶“老夫子,既然这些斑点代表的是人身上的 穴位,怎么还有这么多处在身形之外呢?难道还要画出几幅人形来包含它们吗?” 高老夫子感叹地说道∶“其他的斑点表示的仍然是星座而已,只有这副图形是 运功的法门。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的,利用星辰的排列来演绎内功的功法, 其创造之人当是智慧通天的玄门高士,在武学修为上也当是宗师级的高手,所以才 能在长年的天文观测中悟出此等玄机无限的功法来。此功正得天人合一之法,在修 炼之初便已深合无上天道,其练成后的效果必然会超出武功的范畴。” 二人越听越高兴,兴奋之情随着高老夫子的赞叹愈发高涨起来。 老人看到他们激动的样子不由笑道∶“你们不要想的太简单了,此功既然如此 高深,自然也不是随便可以练成的。我先前说你们机遇好,便是因为,在这世上能 够从这副星图中标出练功法门的人,只有三五个而已,恰巧我就是其中的一个,而 且还是唯一对这套功法没有兴趣的一个。 但是在我看来,你们要想练好此功,必须事先要精通天文数术,才能理解其中 的真髓,否则便是再怎么刻苦也不会有所突破的。这副图案的上半部分就是领悟此 法的星辰分布图,想来那位高人便是从此片星辰中悟出此功的。“ 金歌吟和张羽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在他们想来,只要此功法不是假的便一 切都好了,至于难练什么的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否则此功便也就称不上玄奥高深 了。 因此金歌吟恭敬地说道∶“自我们兄弟俩进入万马堂以来,蒙老夫子教导,对 天文术数也稍有涉猎,只是离精通还相差很远,诚望您老以后继续教导我二人这方 面的学识,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老的栽培。希望你老能够收下我们这两个学生。” 张羽见状也诳u ㄛI 礼拜师,一派诚心实意的样子。 高老夫子抬手拦住他们的拜势,沉声说道∶“非是我不愿意收你们俩做学生, 只是我以前曾经发过重誓,今后再不收任何学生和弟子,否则我在这大半年来也不 会仅仅指点你们识字而已,就连天文术数这种艰深的知识也只能借书让你们回去自 学。所以你们两兄弟以后还要靠自己来领悟,或者寻访其他这方面的高人也好。以 你们的资质,将来必会有大作为的。” 说到这里他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本线装手写体的书籍递给二人,并嘱咐道∶ “此书记载了我一生在天文术数方面的研究成果,刚好是在最近这几天完成的,你 们拿回去慢慢研究吧!就当是借给你们观赏的,也不算是破了我的誓言。” 两人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立刻接过了书籍。老人这时拿起星图又思量了 半响,突然提起笔来在上面的空白处写了几行字,然后交给二人说道∶“此功法虽 然玄妙,但是却只有运功路径而没有心法。你们二人初学武功,自然不能胡乱瞎练, 我在这上面提了一首诗句,全当是老夫对前人玄功的赞美之言,也不算传授了你们 什么,你二人要好好欣赏啊!” 至此二人已经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于是他们双双跪倒于地上,拜谢了老人的 大恩后,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行馆。 高老夫子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不由慨然叹道∶“有缘无份,徒做奈何!要是 早个十年八载的遇到他们,我高某又何愁没有傲世天下的好徒弟呢!那件事也就不 用有求于金玄极了,真是时也命也!嗨!。。。” 叹息声在茂密的植被间回荡消尽,似乎这些许伤情已经被它们吸收与承受。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