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回讲到果开途说出了宝塔现在并不在他手中,白璧心下疑惑,但是依旧耐心 地等着果开途继续说下去。 果开途似乎又将话题一转:“我这人半辈子漂泊,以探险为职以冒险为乐,年 纪很大才结婚,生了灵秀这个女儿。其实我年轻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结婚, 所以收养了一个儿子。虽然只是养子,我也当他是亲生般的来教养,即使有了灵秀, 我百年后的家业却也打算一人分一半,岂料这个畜生背着我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 当,被我发现后就卷了一批财物逃去无踪——那宝塔,也在那批财物之列。” “这岂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白璧暗笑,道。 “这也确实是我种下的孽因啊。”果开途闭着眼睛,捏紧了拳头,良久才回过 神来,对白璧说:“所以我想请你去找到他将宝塔取回来,并送回大灵塔。” “我可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失踪的人。”白璧摊摊手说。 “不必你去找,我已经掌握到了他的行踪,只是一方面我不可能请求官方的协 作,另一方面也不愿意真的伤了他,何况我还要找一个既身手了得,又对宝塔绝无 觊觎之心的人——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更何况送还宝塔相信还可以化解你和大 传宗的恩怨。” 白璧前前后后细思了一番,才开口:“好,这件事情我答应下来了。” “这是一点劳务费……”果开途在书桌上写了一张支票,撕下来递给白璧。 “不必。”白璧将手背起,“我不缺钱花,何况这次我也并不是为了你才决定 去。” “哦?”果开途不解。 “如果宝塔是大传宗的至宝,那就自然应该还给大传宗,我最看不过眼的就是 那种用了各种名目将属于别人的文物珍宝据为己有的事情。” 果开途的老脸红了红,但竖起拇指:“好,年轻人,这下我就更放心了,这也 证明我没有看错人。” “那么你就将你那个养子的资料给我吧。” “资料早已经准备好了,也不用急于一时,我们先吃饭,今晚在这里好好休息 休息,明天我让人把资料给你送过去。” “那就打扰了。” “请……”走动间,果开途问起:“我那任性的女儿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那倒没有……”白璧苦笑,“还算不上是麻烦。” 果开途倒也心神领会,说:“秀儿往日是被我娇纵惯了的,因我教她习些武艺, 练得倒也有板有眼,便夸她几句,结果更越发自大起来。这次我要找你,和人商谈 的时候被她听了去,就非要自己去,说是要见识见识你的功夫是不是真有我说的那 么好。我一想,也该让她吃吃苦头,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素知你拳脚控 制得好,决不会伤到她,就万分的放心,只是给老弟添了麻烦了。” “嗯嗯。”白璧应着,倒不是很以为意。 说话间,两人行到饭厅,果灵秀去早坐在餐桌边上等了。 果宅的饭厅之大,足足可以容纳下五百人从容就餐,然而偌大的饭厅,只是在 正中摆了一张极长的雕花檀木餐桌,而坐在餐桌上吃饭的,则又只有果氏父女与白 璧三人而已。这一顿饭,虽然菜肴丰盛,食材珍贵,厨工巧致,调制独到,也让白 璧感到好不自在。 吃完这顿无味的晚餐,闲聊一会,白璧便去到客房,先打了几个电话,将佛骨 宝塔的来龙去脉细细查清,这才安心地睡下。 这佛骨宝塔内所存放的,确如果开途所言,是大传宗佛祖所遗的灵骨,关于这 些灵骨的资料,史料记载甚少,只大概知道大传佛祖涅槃遗下了部分灵骨和数十颗 五色舍利,现在五色舍利分散在各个大传宗大寺庙中,而最为珍贵的仅余一点点的 灵骨则一直由大传宗两大分枝之一的静宗所收藏保管。这佛骨除了珍贵之外,似乎 还在大传宗的某种宗教仪式上起着重要作用,但是这种宗教仪式的具体内容并不在 一般资料的记载中,也许只有查阅大传宗的极密经卷才能得知详情。 另外还有一点与佛骨并没有直接关系的资料:大传宗传承六千余年,分枝散派 多不胜数,但是最为重要,信徒最多的分别是“静宗”和“灵宗”两派,这两派均 自认为大传宗正源,几千年来相持不下,不过由于“静宗”掌握着佛祖灵骨,所以 风头一直压过“灵宗”。 第二天白璧早早的就起来了,便在岛上四处闲逛,偶尔走到一处悬崖边上,却 见有个穿着一袭纯白纱衣的人站在崖边,面对大海沐风而蹈:润潮中云袂轻飘,微 波间玉腿曼妙,总见纤手曲枝巧,但看团圆舞飞天;白璧悄悄看了半天,虽不知道 那是甚么舞蹈,但是女子体形婀娜,舞姿销魂,所以原也不必深究根由,只是静静 欣赏已是人生一大乐事。 “看够没有。”女子舞毕,转过身来,语气中含了嗔意——原来是果灵秀。白 璧其实也早从身材上认出是她了,不过没看到正面也不敢就肯定。虽然曾经称过她 是美女,但是白璧在果灵秀身上没有感受到丝毫女子的娇媚气息,只觉得她是十足 的男孩子气野丫头。但这一段崖边起舞,实在让白璧对她的感觉大为改观。 白璧还想玩笑一番,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又将轻薄的话吞回了肚子,果灵秀见 他不答话,又问:“你的功夫是哪里学来的?” “我这不算什么功夫,只不过是家父教导下练的一点强身健体的窍门罢了。” “家传武学?好得很,我的也是,不过我的这门功夫,叫作‘万罗锁网拳’。” “‘万罗锁网拳’?听起来就像漫画书上的名称。” “什么漫画书,我不看那种无聊的东西。你来得正好,我们就真真正正的来比 一场。”说着摆开了架势。 “一个女孩子家你怎么就是喜欢打打杀杀的呢?” “我高兴。”果灵秀说着就已经冲了过来。 白璧嘻笑着躲开了打来的头几拳——在波里小镇露天餐厅时那段和果灵秀短短 的交手已经让他掌握了这所谓‘万罗锁网拳’的底细。就白璧自身的感觉,这拳法 倒也名副其实,拳路以刚猛为主骨,绵柔作辅线,正如一张铁链锁网,既能封住敌 人的行动,又能反震敌人的攻击,用的是被动防守,候机攻击的法门。可惜果灵秀 终是女子,使这种拳法的时候绵柔过之而刚猛不足,完全没有办法发挥拳法的真正 威力,所以在餐厅白璧硬是反封了她的拳势,如果使拳之人是个男子,力猛拳刚, 也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反封得住了。 但是再打下去,情况却发生了改变:果灵秀的拳势改变了,速度越来越快,甚 至拳脚并用起来,动作也越来越大,划出了许多的弧线,面对这一阵阵陡然加快的 攻击,白璧感到有些意外,在闪躲之余也不得不出手招架了。随着果灵秀的拳势步 法展开,白璧发现自己仿佛正在陷入一张致密、充满弹性的网之中,渐渐的觉得眼 花缭乱起来。 这是另外的一套功夫么?可是又总觉得熟悉,这其中明明就还是‘万罗锁网拳 ’的架势……白璧心念一转,猛然醒悟:对了,是那种舞蹈,原来这她现在所施展 的工夫是将美妙舞蹈溶入拳势中,完全摒弃了万罗锁网拳中的刚猛元素,而搭配舞 蹈的轻灵眩目,竟然也就成了一门全新的功夫,不知道这是不是她自己领悟创造出 来的? 白璧心中思索着,但手头脚下都不曾停缓,连续转了几个身形,想要脱出这拳 网,可惜都一一落空,心中暗暗叫苦。 其实白璧心中叫苦,果灵秀这时候也不好受,如此迅速而绵密的动作需要消耗 的体力实在惊人,她已经渐渐的感到难以支持了,只是仍未能打着白璧,她又岂肯 放弃?咬着牙,硬是坚持了下来。 不过果灵秀这种种神态已经全数落在白璧的眼中,他轻笑一声:“玩完了。”, 随即伸出双手要去抓果灵秀双肩,果灵秀上次被他抓中双肩,吃了亏,这下早已学 乖,往后一缩,这一抓自己就落空了。 但一招落空,白璧反倒高兴起来:这下你上当了!果灵秀心中暗感不好,但还 没有作出反应的时候,白璧的双肘已经分别撞上她两手的臂弯,再绕着手臂一转, 就已经将她双手锁住,紧接着马上双掌发力,又再次将果灵秀震退开去。 由于决心要让果灵秀吃些苦头,白璧这次用力稍重,想要让她跌上一跤,但是 他马上就大吃了一惊。 白璧因为视线受阻,并没有看清楚果灵秀身后的地形,原来他们二人缠斗之中 不知不觉间已经移到了崖边,果灵秀这一跌,正正要跌出悬崖之外。那悬崖下是无 数乱石奇礁,人若跌下去,万无生理。 白璧吃惊之余,身体已经作出反应,伸手去拉果灵秀,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果灵秀在悬崖外一荡,受到拉力,反向跌入了白璧的怀中。 白璧突然间香玉满怀,松了一口气,扬扬眉毛道:“意外收获。” “收你个大头鬼。”果灵秀羞得满脸通红,摔手而去。 “哎,等等,等等,我问你件事情。”白璧急叫。 “说。”果灵秀停了下来,但并不回头。 “你刚才用的功夫也是那个什么网拳吗?” “不是,那是我自己创的功夫,名字……”果灵秀顿了一顿,“以后再告诉你。” 说罢扬长而去。 白璧见果灵秀走远,伸展了一下手臂:“晨间运动完毕。”,于是回到客房, 见桌上多了一碟切片面包和一杯牛奶,床头摆着一个便携式文件箱,打开文件箱一 看,里面正是果开途养子的资料,另外还有一份佛骨宝塔的资料,看了看和自己昨 晚所查知的也差不多,也就没多留意,只是仔细看了果开途养子的那一份。 果源山,原名罗轩光,现年三十四岁,在七岁起就跟随果开途,学习果氏开派 的‘万罗锁网拳’,有大成。现在居住在西林东部一个小国帝蛮中,居住之处机关 满布,宅中有保镖三十余人,不论日夜分班巡逻。 关于果源山的资料颇为详细,也不必一一细述,但是其中并没有他做下的令他 与果开途反目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资料,想来是果开途故意抽起了。 ‘反正我也没有闲到要去当世界警察,管他呢。’白璧想着,将资料默记在心, 合起文件箱,就丢到了一边。 随便吃了点东西后,白璧又岛上游看了一会,过了中午时分,才去找果开途, 说想要马上起行,果开途似乎对这早在意料之中,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知 道年轻人不肯多费时间,你随时都可以上船,一路上的船、车、飞机和吃住我也都 安排好了,希望宝塔能早日重归原主。” “我会的。”白璧点头。 告别了果开途,去海滩搭小船上了载他来的那艘小型游艇,一路上都看不见果 灵秀,虽然想和她作告别,但是也不好开口,只得作罢。 游艇开了半天,白璧闲着无事,就去舱下的房间准备小睡一会。这舱房虽然不 大,但是一般家电一应俱全,整理得井井有条,唯独那张床被铺凌乱,似刚有人睡 过没有收拾。 不过这些事情白璧并不放在心上,于是背对着床往后一倒,重重睡在床上。 这一睡下去,白璧身下徒然发出了一声尖叫,白璧感到背后压到了什么东西, 马上弹了起来,掀开被子一看,居然是果灵秀睡在上面。 “你怎么整个人睡在上面,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长得瘦点,是我的错吗?”果灵秀气鼓鼓的说。 白璧看着果灵秀生气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女孩子不满意自己长得瘦,其实并 不是真的不满意自己瘦,只是不满意自己“某些部位”瘦罢了。 “笑什么笑。” “我不笑,我不笑。”白璧仍旧笑着说,按了按床垫,床垫极之松软,随手而 陷,难怪从上方看不出人形来,主要是整个人都陷到床垫里了,而被子又略厚。 “这床垫太软了,对身体不好。”白璧说。 “你知道什么,我学的舞蹈,就是要睡这种床垫才合适。” “哦?就是你在悬崖边上跳的那一种?” “嗯。”果灵秀应道,想起悬崖上的情景,脸微微一红,便将被子拉过头盖住。 “对了……”白璧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的船,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果灵秀坐起来,反问。 “那你也没理由放着好好的房间不睡,睡在这里啊。” “我就爱睡这里,船晃呀晃的特别好睡。” “随便你。”白璧抓抓头,想要走上甲板。 “慢着。”果灵秀在身后叫他,“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去?你去干嘛?” “见我哥呀,我很久没见我哥了,虽然不知道他和爸闹什么,总想去看一看, 而且我也想上朗斯那山看看。” “你家里的事情我管不着,可是说到上山,那不能带你去。” “我也不用你带,我顺路,自己去。” “大雪山是很危险的……”白璧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他想反正也不可能说服 她了,还是把这事情通知果老先生罢…… “我爸已经同意了。”果灵秀像是看穿了白璧的心思,“是我怕你诸多推托, 才叫爸别告诉你。” “哪有这种事情……” “不信?”果灵秀拿过床头的无线电话,拨通了号码递给白璧,“你自己和我 爸说。” “告诉你,到那时候我可顾不上你。”白璧吁了口气,径自走上甲板去了。 那边果灵秀笑着丢开电话,又将被子蒙上了头…… 船靠岸后换乘飞机,一天后白璧他们已到了帝蛮,然后再开着租来的山地汽车 出发。帝蛮是一个群山环绕的国家,几乎所有的公路都建在半山腰,汽车在公路上 行驶,边缘就是极斜的坡。在白璧专心开车的时候,果灵秀就东看看,西望望,还 不时推推白璧,让他也一同看,白璧当然不会理会她。 “其实你是不是完全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白璧问。 “爸都告诉我了。” “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们不是来这里旅游,也不是来这里探亲的……” “那是你,别扯上我。怎么拿回宝塔是你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最好是和你没关系,不过我倒是有一个主意……”白璧腾出手来摸摸下巴。 根据地图又开了半天,总算到达了目的地。 果源山所住的大宅镶嵌在半山之间,于茂林绿叶中凸显出菱角来,表层由钢化 玻璃构成,日光一照,便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个地方还真不错。”白璧叹道。 “你肯定我哥一定在这里?他总是闲不住的。” “你爸给我的资料说他在搬进这个地方后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出过来了。” “三个月?那可不像我哥的风格,他从来不肯在屋里呆超过三天的,难道病了?” “那就不知道了。” “门口在哪里?我去叫门。”果灵秀想着想着,着急起来,这时候却听到咯噔 一声,身前不远处的一面石壁缓缓打开,现出了一道金属门。金属门又自动打开, 现出一条黑洞洞的通道来……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