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她叫了一声,因为她看到他扬起了毒手,那把原本架在她脖颈上的刀正预备施 向她的母亲。她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千钧一发之际她第一个反应 是营救她的母亲,也许是本能,她忽略了母亲和他的微妙关系,时间的壁垒将她的 思维挡住,以致她无法窥破他们之间的秘密,因此她也就想不到此刻的他内心和灵 魂正经受着镂心蚀骨的煎熬和折磨。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才刚她唤她,这个让他揪心的老女人“妈”,他的 心忽悠一下。他已经不能不相信,现实不是场梦,也非幻影,它真实地鞭策着他, 他感到精神正逐渐在崩溃。就在这当儿,他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好像什么东西 推了他一把,又好像他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呆了呆,疑惑着,不象是被虫子蜇 的感觉,而是一种金属的尖锐。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只是它来得太快,猝不及防,洞穿了他疏忽大意的缝隙。 与此同时震颤的还有她,她赫然看到了那个闯入她眼帘的东西,她大吃一惊, 这一惊把她的母亲也感染了,同样的表情呈现在她那雍容华贵的脸上,他看到了惊 悚。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大厅一侧的柱子后绕出来,一张狡黠的面孔带着掩饰不 住的喜悦,泛滥着师爷独一无二的特征:奸诈、冷酷、猥琐、无耻。他手中握着的 那把空虚的弓,彻底地暴露了他的阴险,一切都昭然若揭。 他一直躲在大厅的一根柱子后,刚才的一幕完全印在他的眼中,一清二楚。他 就是那个砍掉一只手的追魂刀客之子?不由得往事历历在目。一时,惊讶,愕然, 惶恐……铺天盖地,完完全全刻在他的脸上,他整个人像凝固住了,不知所措。一 切竟这么偶然,是巧合吗?他想到了他和她曾经的苟且,还有那个情敌的鲁莽,乖 戾。这个曾经看着他们颠鸾倒凤的孩子现在长大了,还是一个威震大漠的匪首,赫 赫的刀客。 他和她被棒打鸳鸯,颠沛流离。生活的艰辛尴尬全因为那个自命不凡的莽夫, 终于他死了,现在他的儿子就在眼前。一种阴邪的仇恨变态般地闪过他的脑海,于 是他被一种失控的亢奋驱使卑鄙地射出了一箭,这一箭带着报复带着除去心中一切 梦魇的觊觎。 他成功了,利用他无所适从的机会和掉以轻心的空档,射出了罪恶的一箭;但 同时他也失望了,因为很快他就发现,他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他用刀砍去胸前插着的那根箭,迈步向师爷逼去,眼里射出锐利而冷酷的目光。 师爷腿一软跌倒在地,他看到一幢死亡的黑影正向他笼罩过来,恐惧使他破釜 沉舟,他垂死挣扎,撂出最后一招,道破了她的真实身份。 他如此阴毒实在是求生的欲望所致,他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救他一命,现在看 来也只有她能打动他,恳求他放过他。 可她彻底懵了,不知这个男人说的什么话,好像天方夜谭。什么都是为了她, 为她?为什么为她,何苦处心积虑?他是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一派 胡言。在生死的关键时刻,师爷以为只有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才能挽救他,但他的 企图像一声霹雳击中了她,她无法相信,也不能相信,这个囫囵的男人无耻之徒, 用捕风捉影虚构一个卑劣的故事编排一则恶俗的情节诋毁她。更有扎在他胸口的那 枝箭象一句偈语提醒了她,她仿佛又看到了父亲残死的一幕,那情形浮现在他眼前, 刻骨铭心和现在如出一辙。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她抄刀在手抢在他之前奔到师爷面前抡刀就剁,怒不可遏。 师爷唬得面容失色目瞪口呆,未想自己的亲生女儿会对他下毒手,而且毫不留 情。 他大叫一声,想要他的姘头救他,这家商铺的夫人一定能够证实他绝非谎言, 只要她说话就能阻止自己女儿的荒唐。 那老女人意识到了,但可惜已经来不及。她大叫住手,他是你父亲!她证实了 他的话没有扯谎,仅仅这一句就彻底揭露了一切,也说清了所有的问题。然而太晚 了,她眼睁睁看着刀划过半空,留下明晃晃一道弧线,冰冷锐利,噗的一声,血光 四溅,一颗人头切瓜般被冷漠地剃下滚落一旁。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