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洪天策 陈破网是招魂店里的第一主顾。他没有别的本事,光会赌钱和骗人。失魂岛的 海盗多是粗线条的家伙,他很容易地赚着他们的钱还不让他们发现他是高明的赌徒, 而且他赚了钱常常还给人家一部分或请客到招魂店销婚寨痛快一回,让那些光会耍 枪弄棒的大憨们把他当成最佳赌伴,拼命地给他送钱。 陈破网最怕的人是虎三郎和舞纷纭,怕虎三郎说不清为什么,舞纷纭则是命里 的剋星,她最讨厌人赌博,见到人赌就捉住,绑牢,剥掉鞋袜,脚板心涂上蜂蜜, 招蚂蚁来吃。完了还把人家身上的钱搜瓜一空,说是赔她蜂蜜钱和闻臭脚丫钱。陈 破网没人跑得快,被舞纷纭捉住最多,不怕她才怪。 花大少这一帮鬼混在一起的人有十几个,除了凌未野都属虎三郎一系,花大少 不在时陈破网说话最算数。和他一起正坐在招魂店里有四五个狗屁兄弟,一个个没 精打采,少了花大少活死少了魂魄,有酒喝亦没劲。 水蛇腰的老鳗叹一口气:“大少到哪里去了?别是真给舞海盗烧成烤猪了?” 赵大鲨身形壮硕:“你知道个屁。大少说他不给女人计较,要不然十个舞海盗 也不是他对手。” 陈破网:“你听大少瞎吹,我还说十个大少都不够我一巴掌打的,你信不信?” 赵大鲨摇头:“不信。你这小身段,我一口气就吹没影了。” 陈破网:“你他娘吃老子的还吃出毛病来。自己会帐,老子有钱留着喂狗。喂 狗还知道给你摇摇尾巴!” 赵大鲨抬手给自己一嘴巴:“说错了。说错了还不成?破网我嘴笨你又不是不 知道。” 一直没出声的言二鳖眨着小眼睛,友协卖弄地:“兄弟,你们想知道大少哪里 去了吗?” 陈破网骂到:“操你个二鳖子知道这半天不说,你再卖关子自已会自己帐去。” 言二鳖不慌不忙喝一口酒:“你给会帐我就说。” 陈破网:“老子偏不尿你。你就别说,憋死你个王八蛋!” 言二鳖涎起脸来:“破网你别。我说还不行吗。大少又跑北边去了。还拉着玉 临意。我亲眼看见的。” 老鳗眼珠子一亮:“大少多半领着玉临意采花去了。都说菊部小枝美得不得了, 倒底怎么个美法?” 赵大鲨咽一口口水,看着陈破网:“是呀,破网你见过没?” 陈破网摇头:“北边老子都没去过,光听大少瞎吹来着。我这么琢磨,秋节晚 都给那小枝跪下了,还不比舞海盗强得一大截。舞海盗凶是凶些,销魂寨里有哪个 比得她小半来,连云怨唇、萧湘泪也差了一些。” 小带鱼才十七八岁,说起女人顿时来了精神:“大少还说,秋节晚为那个小枝 和文行竖打仗,打得死去活来。问谁赢了,大少却不肯说。” 陈破网:“大少聪明哪,带着玉临意去采小枝,他点第二炮,秋节晚知道有玉 临意点头炮的顶着。娘的不够意思,这好事都不捎带着我去。老子点第三炮还不成, 又不给你花大少抢!” 老鳗突然怪叫一声:“不好。不好不好不好!” 陈破网吃他吓一跳:“什么好不好,怪叫娘的,吓老子一跳!” 老鳗:“大少不好了。你们想他和玉临意这早晚不回来。肯定是那个小枝太他 娘惹人爱,他们一炮又一炮地只顾开心,力气用光,给人家倭倭瓜们发现,捉来砍 掉脑袋了。” 酒店门帘一掀,凌未野的大脑袋先于身子进来:“谁的脑袋给砍掉了?” 陈破网骂一声老鳗:“闭上你的臭嘴。大少哪那么容易给人宰掉!” 凌未野上前:“大少好好的,谁说他给宰掉?” 气氛一振。陈破网嗓门最大:“大少回来了吗?方才去虎三郎还说他没回呢。” 凌未野:“昨晚就回来了。秋节晚和江洋海受了伤,他们一块在我们那儿窝一 夜。” 陈破网一掌削在老鳗后脑勺上:“叫你胡说八道!” 老鳗不顾他,问:“秋节晚是叫文行竖打伤还是玉临意?怎又多出个江洋海来?” 小带鱼亦急急问:“是呀,大少点着第二跑没?” 凌未野听得满头雾水,索性不理他们,找张椅子坐下:“破网,吃饭也不请我?” 陈破网:“你们这帮王八东西天天来这干吗?看见我在坐下就吃,吃完了拍屁 股走人,老子什么时候请过你们来?老甲鱼在哪?从今天起说清楚,各付各的帐, 谁赖谁他娘趴地上磕三个响头认我做爷爷!” 话音未落,言二鳖已走到门口:“有事先走一步。”眨眼没了影子。老鳗赵大 鲨几个厚定脸皮随之站起,乱说着理由,一窝蜂撤也。 老甲鱼应声出来时,这一桌光剩了陈破网、凌未野和小带鱼。小带鱼不慌不忙 地起身,趴地上给陈破网磕了三个响头,起来:“我不学他们没脸皮,吃了认帐, 你就是我爷爷。” 陈破网哭笑不得,向老甲鱼:“从今往后,除了这孙子,谁在这吃饭也别算我 的帐。” 凌未野:“你别看我,我不吃你,坐坐行吧?” 陈破网:“随你。大少怎没同你一道来?” 凌未野压低声音:“他回去给虎三郎说话。知道老江听到什么消息吗?” 陈破网:“你不说我怎知道?” 凌未野四顾一回,声音更低:“宋惊雁原来是扶桑人的奸细。” 陈破网吓一跳:“你少胡说!” 凌未野:“我也不信。老江说他听来的。” 陈破网:“江洋海才他娘的向倭倭瓜的探子。”嘴里说着,却再坐不住。胡乱 打声招呼,向外走去。老甲鱼和他是多日结帐,也不拦他。 小带鱼赶紧吃几口,把精华吃尽,亦站起身,跑着追他爷爷去也。 云恨天四十来岁,身形剽悍,气派非凡。他的会客室远比不得武田的品味,活 似个缩小了的聚义厅。他坐在当中的太师椅上,面无表情。 下面两排八只椅子坐了四个人,分别是文行竖、宋惊雁、萧厅会和云霄。 宋惊雁:“洪天策这一系人数虽有百余,堪当重任的除他自己只有风劲节,凌 未野听说亦是员骁将,深浅还不清楚。虎三郎这一系只三十来人,连花城雪却有五 个能登台一搏。”看一眼文行竖,“虎三郎咬住文先生,要与文先生共行止,连洪 天策亦会有这样心思。剩下的玉临意还不足担纲,压阵的还需出在我们帮中。” 文行竖两眼望天,似乎宋惊雁说的只是别人。 云恨天看他一眼,转向宋惊雁:“东洋人的情形怎样?” 宋惊雁:“北边扶桑人总数在六千左右,带甲五千,比我们多出两千。若能有 效利用地形,辅以足够的斗志,我们大有机会。难为在擂台上,扶桑人除去我们知 道的那些顶尖高手,暗中似还有几个厉害角色。若我们能与虎、洪和衷共济,各尽 其力,取胜不在话下。大家要各留一手,……” 文行竖无动于衷。云恨天这回连看亦不看他,忽向一直沉默的云霄:“老九, 你怎么说?” 云霄比云恨天小十几岁,堂兄弟中行九,才三十左右,身形与宋惊雁相若,额 头一道伤疤让本来就不好看的面目愈加可怕。他是失魂帮的实力派人物,云恨天近 年已很少操持帮务,宋惊雁之前云霄等若帮中主持。 云霄冷冷地目光扫过文、宋二人:“要被赶下海去,前途渺茫。靠几艘大船, 没个好基地做得来什么?” 云恨天望向萧亭会:“萧兄弟怎样看?” 萧亭会:“逃亡的日子我过够了。” 云恨天点一点头,没有问文行竖:“你们的心意我已明白,先下去吧。我再想 想。” 虎三郎负着鱼竿拎着鱼篓踱到海边时,发现早有一人一手持竿,一手负于身后 站在他寻常垂钓处悠然而钓,身躯雄壮。伺虎三郎走近,此人慢慢回过头来,冲他 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他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算不得英俊,浑身上下 却充满着男人的魅力,一口山东音听着颇为舒服:“虎兄,对不住,占了你的地方。” 他,正是洪天策。虎三郎在他不远处站下,挂上鱼饵,甩出钩儿:“那不是我 的地方。” 洪天策笑起来,一点也不怕把鱼儿吓跑:“老江听来的消息,大少他们都给你 说了?” 虎三郎:“说了。” 洪天策:“你怎么看?” 虎三郎:“打倒宋惊雁。” 两人相视一笑。洪天策:“听见锦衣卫的口气我就想揍人。你欠揍?” 虎三郎:“要么是扶桑人的反间计,要么老江有问题。宋惊雁不是奸细。” 洪天策:“宋惊雁手握重兵,要真是倭寇奸细,早把云恨天文行竖外带我们连 皮带骨给吞了。老江还没胆子造宋惊雁的谣,我看多是倭寇的反间计。他们对我们 这边的情形还不太了解。” 虎三郎问:“老江跑到北边去做甚?” 洪天策回首,见一架滑竿正从西边姗姗而来:“谁知道他。喂,云怨唇来了。 神气不对。” 虎三郎:“要想钓到鱼,你要学会少说话。今天要钓不到鱼,把你舌头割下来 炒着吃。” 洪天策:“想打架是不是,放马过来,我接下了。听说文行竖上门搦战,吓得 你屁滚尿流?” 虎三郎收了竿:“洪天策,你是天底下最笨、最不会钓鱼的家伙!” 仿佛为证明虎三郎的话,浮标猛地一沉,洪天策一翻腕子,一尾活蹦乱跳的大 鳗鱼跃出水面飞来,稳稳落在洪天策手中。洪天策解下鱼来,扔进篓里:“最不会 钓鱼的人中午有鱼吃了。不请你。” 虎三郎酸溜溜地看着那条鳗鱼。要不是早一点收了竿,它不定会咬谁的饵来。 云怨唇的声音此际于身后响起:“虎三郎,你把林护心藏到哪里去了?” 虎三郎昨日回去便不见了林护心,还以为是宋惊雁已将他送走,听云怨唇这一 说,料想他必是躲出去也。回头看见云怨唇趾高气扬的样子,眉间竖纹一厉:“给 我说话你须小心一些。” 云怨唇没料着虎三郎会忽然发火,面子颇搁不下,想到他怕着表兄文行竖,态 度愈加强硬:“虎三郎,别以为宋惊雁给你撑腰就了不得,惹翻了我照样砍下你的 狗头来!” 虎三郎口气忽尔平静下来:“云怨唇,你有多久没给人打过屁股来?” 洪天策一阵放肆的大笑。云怨唇气得满脸通红:“姓虎的,你最好记住你说过 的话!”一扬手,欲引轿而去。 虎三郎狞笑:“我还会记住我做过的事。”身形一展,倏忽来在滑竿前,不待 她反应,已一把拎下轿来,掀翻在地,就那么摁在地上,“啪啪”有声地打了十几 下屁股。云怨唇给他随手一捉一摁,竟是用不出一点力量反抗,唯有哭喊着破口大 骂。 虎三郎打过瘾,这才起来,拍拍手,不理会地上乱哭乱骂的云怨唇,拎起鱼具 扬长而去。 云怨唇向着他的背影兀自骂上好一阵子。四名抬轿的失魂帮少年一个个呆若木 鸡,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前劝解,直到她声嘶力竭,骂不出来,才有一名胆大的上 前来搀扶,早给她猛力推开。 洪天策此际方笑吟吟收了鱼杆,说:“云姑娘,打打屁股嘛,也不是什么大不 来的事情。他是拼命虎三郎,不生气时怎样都好,生起气来,皇帝的屁股他也打得。 你就当自己是皇帝屁股给打,还赚了许多身份。” 云怨唇气苦,张嘴要骂洪天策,情急惹出一串咳嗽,说不出一个字来。洪天策 早已哼着小调径自去也。 洪天策一系亦聚居于失魂母岛的西南角,与玉临意居所很近。这一系多是山东、 河朔人,在北边实在混不下去,逃到此间,与洪天策多有旧谊,归靠于他,成为一 股较为独立的势力。这一系的人都是响当当的角色,然则真正算得一流人物的亦只 七八人而已。洪天策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却不太管束他们,不想让失魂帮怀疑他想 另立门户,与之对抗。这个破岛上再打拼也就是个海盗头子,他是当过堂堂游击将 军的人,怎会没出息到在海盗窝里争雄? 在岛上洪天策唯一管着的人是凌未野。凌未野是他当年捡回的战争孤儿,看上 去面团也似的一个迷糊人儿,既不像武官亦不像海盗,偏偏跟了他又当过武官又当 了海盗。他很争气,洪天策没见过练功向他这样刻苦的人,而他的进步亦因此极快, 不几年由孱弱少年成长为青年高手,成为洪天策的左膀右臂,对洪天策忠心耿耿。 令洪天策不太舒服的是,自从和花大少陈破网混在一处,老实八交的凌未野已在家 待不住,成天泡在老甲鱼的招魂店喝酒,要不就往销魂寨里鬼混,号称什么狗屁三 大浪子,没事惹事,惹出事才知道回家,猫着,等平息了接着出去鬼混。洪天策倒 是蛮喜欢花大少,却不喜欢他把凌未野带坏。 凌未野不在家里,即是说他最近没惹出是非。 陈子龙却在洪天策屋中等他。陈子龙原是京城第一镖局燕京镖局的首席镖师, 精明剔透的一个人。时运不济,前年失了趟重镖,本来已应酬过去,倾家荡产买来 个平安;只咽不下这口气,非得弄个清楚,追查下去,竟发现事关一群炙手可热的 权贵,涉及谋反。至此已追悔莫及,后退无路,惟有舍家弃业,夤夜出逃。九死一 生才冲出数十拨追杀者的围追堵截,逃至宁波府,幸得洪天策援手,总算保全住性 命。他与洪天策本有旧谊,凳岛后与洪天策抱成一团。他的心智极高,经验老到, 成为洪天策的智囊。 洪天策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正抽着旱烟的陈子龙敲一敲烟锅儿,问:“虎三郎 怎样说?” 洪天策:“和你猜的一样。” 陈子龙:“我就不信离开失魂岛虎三郎他们还能去哪里。周围的岛子都不可守, 官军一荡能平;要远遁他和我们一样那几条破船根本不能。失魂帮倒有两条好船, 他弄不来,就算弄来也没有远洋把舵的好手。总不成他为保命肯加入失魂帮去吧? 到头来,他和我们一样须和失魂岛共存亡。云恨天就拿着他这一把呢!” 洪天策:“子龙你这就不了解虎三郎了。我洪天策不是吹牛,除去这失魂岛, 够我去的地方满天下都是,到哪都能活得有滋有味。我能做到的,虎三郎一样做得 到。我只是不愿给倭寇赶走罢了。虎三郎他也不愿。” 陈子龙看一眼洪天策,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亮光:“至少,云恨天是那样 想法。” 洪天策想起什么:“子龙你给我想想虎三郎这是什么意思?云怨唇不过骂了她 一句,他即怒不可遏,跳起来打她一顿屁股。” 陈子龙:“前日虎三郎吃文行竖一个哑巴亏,威信疾跌。这一回云怨唇送上门 来,他哪里会客气。一来给失魂帮示威,二来也试探文行竖的反应。要文行竖真就 不管不顾再度上门搦战,其肯定大有问题。不是东洋人的奸细亦是官府细作。” 洪天策明白:“若姓文的没有问题,只能也吃这一憋。” 陈子龙:“不过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惹上云怨唇,虎三郎亦有得消受。” 洪天策:“倒希望文某人是谁派来的细作,让他领教领教虎三郎的拼命刀!” 陈子龙一笑将话题扯开:“方才未野回来,同着花大少,说他们要上台打擂, 要去合练什么功夫。怕是又去胡闹了吧。” 洪天策哼一声:“看我收拾他!老江伤势如何?” 陈子龙:“没有大碍。休息些时日就好了。叶采萍守着他呢。” 叶采萍是河朔巨盗叶飓风的小女儿。叶飓风伏法,被磔于京城菜市口,子孙一 律问斩,唯江采萍侥幸逃出生天。她年纪不大,却工于心计,十八岁已成为叶飓风 的智囊,亦是叶案中第二号要犯,全靠她的应变机智和不俗的武技才成为唯一幸存 者。 脚步声响,一名青年昂藏而入,乍看一眼,颇有些像秋节晚,一身黑衣、黝黑 肌肤,一样冷漠的眸子,比秋节晚却矮些和健壮一些,不薄的衣服下你仍能清晰地 感觉到他身上隆起的大块腱子肌。他叫风劲节,名气逊于秋节晚,当年河朔极负盛 名的剑手,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终于在河朔待不下去,远走江南,仍然不得立足 之地,一步步到了失魂岛。初登岛时,他与虎三郎一系颇近,奈何性情桀骜,与秋 节晚更是格格不入,几至反目。风劲节认为虎三郎一众皆偏袒秋节晚,始转入洪天 策一系。 洪天策招呼他坐下:“正要说到你呢。这些日子老不见你,忙什么?” 风劲节:“到陆上,散散心。” 洪天策:“再两天擂台即开,你怎样看?” 风劲节傲然:“我会会龙川。” 陈子龙:“昨天秋节晚对上龙川呢。赢输小秋没说,他胸口和腿上都受了不轻 的伤。” 风劲节目光一挑:“秋节晚剑技华而不实。” 陈子龙:“文行竖不出头,虎三郎不出头,天策你亦不宜出头。我们这边也就 小风你行了。凌未野、齐白驹勉强凑和。小风你替天策上最好,只需记住一点,擂 台上我们输得起,小命丢不起,打不过,别硬撑。” 齐白驹是山东另一股马匪的首领,当年的声势在江洋海之上。 洪天策向风劲节:“老江受了伤,你去看看?” 风劲节应一声,起身去了。 陈子龙:“小风武技硬朗强横,和东洋人凶狠路数相似,不吃亏。齐白驹和凌 未野就差些。天策你琢磨一下我们南边能上擂的人。我们这里不去说了,小风担纲 还不行。花大少舞纷纭缺了霸气,担不得重任。玉临意好些,亦不够强。秋节晚无 疑已败了。萧亭会名气虽大,干的是杀手一行,在擂台上明刀明枪是弃强就弱,大 打折扣。宋惊雁点大年纪,精通兵法,是分了心的,在武技上任他天纵奇才成就亦 有限。云霄笨重功夫,对上龙川使不上劲。到头来还须靠云恨天。云恨天已不是当 年的海上霸王,江河日下,在龙川这一批后起之秀面前龙钟之态毕现。这是个必败 之局呀!” 洪天策:“你觉得这里有名堂?” 陈子龙:“怎样会有这番局面?若让文行竖换下宋惊雁,善战者搏杀,善兵者 运筹,则满盘皆活。虎三郎还有天策你皆可担纲,一齐上阵,胜算大增。而宋惊雁 复可全心全意用兵。我们与东洋人即能搏个五五之局,胜败不可逆料。” 洪天策面色沉重:“子龙你再说明白些。” 陈子龙:“云恨天真能与宋惊雁上下一心、和衷共济?宋氏不是池中之物呀!” 洪天策:“你是说,云恨天会夺了宋惊雁的兵权?” 陈子龙:“祸不在颛臾,在萧墙之内。” 洪天策:“云恨天也算枭雄一个,会笨到自毁干城?” 陈子龙:“只怕已成事实。穿云、恨天二舰现已交由文行竖打理,宋惊雁无权 过问。这是一个信号。云恨天会逐步剥夺宋氏的权力。打不赢东洋人云恨天可以远 遁入海另寻居所,打赢东洋人,宋惊雁羽翼丰满若反噬一口,云恨天连命都不保。 孰轻孰重他心里清楚得很。” 洪天策骂到:“操他娘,带兵打仗比朝堂上好多,还转不开的满是花花肠子。 到这么个小破岛,活命都难还少不得你咬我来我咬你斗死斗活。云恨天倒罢了,宋 惊雁看着蛮是个人物,也要争,撑死了也就是个海盗头子。好稀罕!” 陈子龙:“宋惊雁未必想当什么海盗头子,我看他的心思,是要把失魂岛建成 一个小国。寡民小国,也大有可为。可云恨天和他底子上就不是一号人,哪容得他 随心所欲,反目只在早晚之间。” 洪天策:“倒好,倭寇有些耐心,不用打来,吃吃饭睡睡觉,哪天醒来,这边 就火併光了,舒舒服服白捡地盘。” 陈子龙:“自家事自家知,焉知那边是什么情形,不定也内哄着呢。先说武田 旧部和现在声势极盛的竹下剑派,竹下剑派自明清高,虽是客坐,未必看得起失势 的武田,龙川更是心雄万夫辈,怕不肯久居人下。还有菊部清,听说是东洋颇负盛 名的兵法大家,虽受武田重用,却显然不是武田的心腹。相互留着心眼。这些是我 们知道的,不知道的肯定还有,未必比这边好过多少。” 洪天策微颔首:“难怪宋惊雁练兵以顺应地势的防御为主,必是得到些倭寇内 部不协的消息,盼着守住一两个月,倭寇内部先乱,不战而溃。没想到,人家还没 乱,他先给云恨天拨到一边去!” 陈子龙:“我不懂用兵,你看宋惊雁的战略,文行竖用得来吗?” 洪天策摇头:“用兵一则靠将帅的习惯,二则靠灵性。文行竖怕是只会领人冲 锋陷阵,碰上倭寇他会死得难看。” 陈子龙略显沮丧,努力振作:“宋惊雁现在还能强撑着四处奔走,情形还不算 太坏,或许有挽回余地。我们尽自己本份,也不妨另做准备。事若不协,终不能与 这个破岛同归于尽。” 洪天策站起身来:“是这话。我们都是捡回来的命,活一天需是开心一天。子 龙多久没去销魂寨了?去乐一乐?” 陈子龙应声而起:“听说新来了几个姑娘,正想去看看。未野跟着大少多半也 在寨里。” ---------- 炎黄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