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两酬金 威学洢说得不错,没有十成的把握,他是不会出手的。 让天下名医头疼的怪疾,在他治来就仿佛治疗风寒发热之类的小病般轻松自在。 不过一盏茶功夫,事情就办好了。快得让人不禁怀疑,他究竟是人,还是神! 世事是多么的难料,一个乞丐的孩子居然得了那样一种怕穷的病,而十八王爷 的孩子却得了这样一种怕富的病。 如果两个孩子,或是两个老人交换一下身份,那么世上的麻烦会不会少去很多 呢? 但乞丐还是乞丐,王爷仍是王爷,威学洢也依旧是威学洢。 因此五日后的今天,他应约坐在了这里,来取那千两酬金。 威学洢是一个人来的。千金不是小数目,他不想让老乞丐冒这个险。 由于保养得当,老王爷看上去并没有实际那么老。他坐在檀木椅中,戴满珠宝 的右手正把玩着两只金球。 金球互相撞击着,发出阵阵闷响。 王总管拍拍手,一名小厮捧出一只乌木盒,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这里是二十锭金元宝,合计一千两,请笑纳。” 威学洢没有开口,也没有开盒检查,只是抱过匣子要走。 “大师请留步。”老王爷忽然道。 威学洢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他。 “大师的大恩大德,本王不甚感激,只是……”老王爷紧盯着威学洢的面纱, “不知大师是何方神圣,请告知本王,日后本王也好慢慢回报这个恩情。” 威学洢放下乌木盒,拱手道:“谢王爷厚爱。在下即是为财行医,千金足矣, 不敢再劳王爷费心。” “大师果然是性情中人,来,本王敬你一杯。” 威学洢正待拒绝,无奈王总管已把酒杯送到跟前。他叹了口气,只好接过杯子, 一饮而尽。 “那么在下告辞了。” “好,送客!——” 话音未落,屋顶突然“轰”地裂开一个大洞,几个黑衣人飞身掠下,将威学洢 围在当中。 威学洢叹道:“区区千金对王爷来说不过十九牛一毛,又何必如此较真?” 老王爷嘿然一笑:“但万户侯的位置,本王还是想坐坐看。” 威学洢脸色一变,围住他的四名黑衣人已经拔剑出招!四柄长剑有如灵蛇出洞, 闪电般攻向他前后左右四个方位。 剑的速度很快,威学洢的动作更快! 只见一道白影闪过,四柄长剑同时刺中白色斗笠。斗笠的主人早已翻身跃起, 稳稳当当落于四剑之上。 四剑客大惊,长剑同时反手挑起。 威学洢足下轻点,以肩为轴,凌空踢过四人面门,然后转身落下。 四剑客顿时飞出几米开外,四柄长剑也失手落下。 威学洢叹道:“潇湘剑客也不曾是我对手,你们四个又何苦呢?” 这四人使的正是名满江湖的潇湘剑法,想必他们就是潇湘剑客门下的“潇湘四 子”了。 “胡说,家师已闭关十余载,又如何与你比试!” 看这白衣人不过二十光景,怎么可能与十余年未曾出关的家师交过手? 威学洢没有回答,但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上像是突然出现了一种沧桑 的气质,一种谁也说不上来的古怪气质。 他抬头看向屋顶破洞所围出的天空,喃喃念了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物换星移 几度秋……已经三十年了吗……” 他转头盯住老王爷:“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老王爷轻笑道:“我还知道,那份通缉令上除了你的武艺高强是真的外,其它 消息的都是假的。 他从檀木椅上站起身来:“有这么高超武艺和医术的人,全天下也只得你一个 而已。” “张后派你来的?” “不,我们只是合作罢了。她要除掉你,本王只想得到权势。”老王爷顿了顿, 又道,“不过……如果如果你把‘那东西’交出来,本王倒是可以放你一马。” 威学洢一字一句道:“你也相信皇后的妖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王爷望着手中的金球,“况且刚才你的反应 告诉我,‘那东西’是极有可能存在的。” “若我不肯给呢?” “由不得你!!!” 屋外冲入十几名黑衣人,把威学洢团团围住。 威学洢一打量,笑道:“皇宫大内我都能来去自如,还怕这几名侍卫不成?” “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成名高手,再加上门外数百弓弩手,你认为以你现在的身 体还逃得出去么?” 威学洢摇头道:“你以为我没看出酒中所下的毒么?这点曼陀罗花毒,我还不 放在眼里。”既然能解皇上身上的奇毒,自然也能替自己防毒。 王爷不怒反笑:“嘿嘿!我早料到这一点,所以我在酒里下了两种药。曼陀罗 花不过是迷惑你的障眼法罢了。” 什么?!威学洢一运气,果真发现身上的气力正在不断流失。 “这是药王临走时留下的奇毒,无色无味,中毒者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短时 间内功力尽失。你现在不过是个毫无内力的废人,还有能力逃出王府么?” 威学洢一边运气护住丹田,一边笑道:“你以为这毒对我有用么?” 什么?莫非连药王的毒也药不倒他?王爷面色微变,表情也不似先前的轻松了。 其实威学洢心中正暗暗叫苦,他的功力虽没有失尽,却也只剩下四五成,以如 今的状态,能否全身而退还很难说。 老王爷又追问一句:“你到底肯不肯交出那种药?” 威学洢苦笑道:“本来就没有的东西,叫我如何给你?” 说罢从怀中掏出紫玉笛,低声道:“玉笛啊玉笛,这次又要委屈你了。” 众人大惊失色:“通天玉笛?!”莫非这白衣人是三十年前归隐的“紫玉山人” 门下? 擒贼先擒王!威学洢手中玉笛在空中划过一道紫色弧线,带着笛音攻向王爷。 老王爷不敢硬拼,只是运起十成功力,将金球凌空射出。 一道金光霎时间击中玉笛,巨响过后,威学洢被震退几步,而金球则化作粉末。 “好身手!”老王爷赞道。 “过奖!”“奖”字还没出口,威学洢手中玉笛已左右开弓打落三柄长剑,然 后反身一扫,又震飞两名侍卫。 剩下七人位置一变,组成七星剑阵,带着凌厉杀气袭向威学洢。 威学洢眉头微皱,这七人功力显然最高,七星剑阵也是天下阵法中最难缠的一 种。于是不敢怠慢,飞身杀入阵心。 七名侍卫脚踩流星步,七位一体,竟使出七星剑中最为霸道的杀招——“长虹 贯日”! 屋内顿时剑光暴现,剑阵中心立刻被剑影所笼罩,七星剑阵中只剩下剑的光, 剑的影,剑的花。 似花还似非花,无我也无他!!! 这石破天惊的一招,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挡得下! 可惜今天站在阵里的不是别人,而是威学洢。 只见他施展开身法,恍若一条游龙,灵巧地游走于剑的海洋。 这正是紫玉山人誉满江湖的“流水步”。 世上有一样东西,是任何利刃都砍不断、斩不坏的,那就是水。而威学洢现在 正像化作了一片水雾,穿行于剑与剑的缝隙之中,手上玉笛织出一片紫光,护住周 身要穴。 四周的黑衣人长久占不得便宜,心里开始急躁起来,招式也显得有些浮躁。 时机到了!随着悠扬的笛音,威学洢翻身落入阵眼,然后反手一甩,玉笛在空 中划出一道紫色轨迹,“叮叮”打落两柄长剑。 说时迟那时快,他长啸一声,玉笛破空而舞,赫然是一式“胡茄十八拍”。 紫光过后,屋内恢复了宁静。 威学洢仍然站在原地,静静的,一动也不动。 只不过布阵的七名侍卫现在都已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为首的黑衣人捂着胸口, 闷声问道:“为何手下留情?” 威学洢举起玉笛,缓缓答道:“我始终觉得,笛子应该是一种乐器,而不是杀 人工具。” “妇人之见!”王爷冷哼一声,又射出一只金球。 威学洢身形一闪,轻松避过。 “没有用的,你……”他突然一顿,慢慢转过头去。 一枚飞镖,他的背上赫然插着一枚脱手飞镖! 这个王府里武艺最高的人,不是王爷,不是总管,也不是侍卫,而是一直站在 角落里的小厮,那个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小厮! “轰!!!”金球撞进墙壁,掀起一阵沙尘。 “你出手太重了。”老王爷责备道。 “放心,如果他真吃过那种药的话,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小厮开了口,声 音又尖又细。 威学洢身形晃了晃,就要倒下。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又黑又小的人影避过弓箭,闯入屋内。 “恩公,我来救你!!!” 来人正是老乞丐。 老乞丐当然不是王爷的对手。 他是被威学洢背回破庙的。 威学洢背回的不仅仅是老乞丐,还有一只木盒,一只装着千金的木盒。 王府里的人到现在也还没有明白,身受重伤的他如何能使得出那强横绝世的一 招——“仙风道骨”! 但他确实做到了。就在老乞丐中招倒地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看到了在夺目紫 光中凌空而舞的那道白影,那幅恍若天神降世的画面。 真正的仙风道骨! 千金已经到手,威学洢的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 孤儿们正担心地围在养父身边,胆小的几个,更是哭了。 老乞丐伤得很重,干瘪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望着老乞丐苍白的面色,威学洢又是一叹。 他不曾去找麻烦,为何麻烦偏要来找他? 罢了罢了。威学洢望怀中一探,摸出一个纸包。 纸包内,是颗金光闪闪的药丸。他弯腰把药喂入老乞丐口中。 半晌,老乞丐的呼吸平顺起来,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守在一边的威学洢松了口气,慢慢站起身子。 孩子们都已睡着,面对一屋子平静的睡脸,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存在是那么多余。 他走到窗边,想再看一眼这世上最美的星空,谁知窗外是一片漆黑。 阴雨的夜晚,是没有星星的。 白影一闪,威学洢消失在窗口,只留下一声悠远的叹息,溶解在满屋的惆怅之 中。 天下之大,何处容身……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