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名捕 那乞丐低头在垃圾堆里扒得正欢,突见一辆马车停在身边,接着一个阔少跳了 下来,看了自己一眼。 小乞丐知道这种阔少一般是不肯施舍的,白了他一眼自顾忙起来,且见那个跳 下的阔少竟不嫌此地肮脏,走近了看着自己翻垃圾。 小乞丐也不理他,自己在垃圾里扒着,只望能找出什么有用的、能吃的、穿的 东西。 正忙时只听那阔少说:“那个梨子还没烂完,削削能吃。” 小乞丐大愕,忙将那个烂梨抓在手中,生怕这厮来抢了去似的,这时也不怕脏, 用力咬了一口一面打量这厮,也不知他穿得这么阔气,为什么在这里边找东西的本 事一点也不比自己差。 那阔少便“嘿嘿”笑了,说:“那还有块饼呢,不捡被狗叼去了。” 小乞丐低下头来,果然看到一块烂菜下面压着一块面饼,忙将它抓在手中,对 此人的崇敬之情油然而起,正想对他笑笑时,只见他拍了拍衣服,转过身去对车上 说:“娘子,下来吧,我们去吃饭。” 小乞丐就更愕然了,因为就他看来,这厮年纪也跟自个差不多,然不成就有了 美貌娘子?! 说着就见车帘一揭,一个美人将头探出来,她狠狠瞪了那阔少一眼,这才跳下 了车,撩着帘子对车内说:“小姐,下来吧,我们到城里了。” 说着车上就又探出另一个美人,她比先前的美人还中看不知多少,显是个大家 闺秀,小乞丐用力咽了一口口水,梨也不咬了,一手抓梨,一手抓饼,呆呆看着人 家一动不动。 两个美人下了车,就听那阔少用讨好的口气跟后下的美人商量着:“娘子,车 就给这小乞丐看着,到时给他些银子成不?” 美人正要点头,边上小些的别了别嘴说:“我们离家出走,哪都要花银子的, 车子停在客栈门口,自有店家看着,还要花什么银子呢,你当银子能生小孩是吗?” 阔少讪讪住了嘴,回头同情的看了看小乞丐,同着美人走了。 小乞愣了一会,突然想到人家跟自个差不多,竟然有了家室,还是如此少见的 大美人,自己且在这垃圾堆中跟狗抢食吃,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赶车的刚将缰绳递给店小二,突见他大哭不由一怔,看了他一眼,伸手从怀中 摸索一刻,掏出一块银子抛给了他。 小乞丐愣住了,正要叩头只见此人转过身去,走入店中不见了。 小乞丐捧着银子怔住,愣了会在地上“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爬起就离开了, 他从此立志创业,就以这块很子为本钱终成此城第一首富,不无因那跟他年龄相当 阔少之故。 不过这些闲事因跟本书不相关就不多说了。 花痴跟紫十七还有玉儿主仆入了客栈,点了菜之后在等着,这时月儿看了看小 姐问他说:“喂,你一口一声叫我们小姐‘娘子’,小姐且连你姓名都不知道,究 竟姓什么啊,现下该怎么办呢?” 花痴这时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没名没姓,总不能对人家说自个叫“花痴”吧, 正发愣间,想起梦中那个“狗神”所言,张口就道:“我叫苟小。” 玉儿一怔,月儿且大笑起来,扶着桌沿笑了半天后才柳眉一竖,冲花痴嗔道: “还不老实,天底下有这样的名姓吗,还狗大呢……”说到这显是忍俊不禁,又笑 起来。 花痴怔看着她,讷讷的说:“有倒是有,不过他是我的祖宗。” 听到花痴这话,两人不由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只差没趴在桌上了。 月儿笑完了,才又板着俏脸对他说:“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连名字也不肯说出 来。”说到这小声叮嘱小姐:“今夜千万别心软让他上床,否则不小心让他将银子 全都偷走,还是没处寻他。” 花痴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只听紫十七从一边说:“百家姓上,是有苟姓,这 也不奇怪。” 月儿一怔,玉儿倒笑了,她捂着嘴说:“什么不好姓,怎姓了这样的姓呢……” 说着想到姓氏是不由己的,这才住了口,偷偷看了看花痴笑而无语。 月儿且再忍不住,又笑倒在小姐身上,捂着肚子对她说:“小姐,想不到弄来 弄去,你会嫁给一条小狗狗……” 玉儿白她一眼,忍不住也笑了。 大家吃了饭,坐在桌前无事,月儿又追问起来,她说:“狗少爷,你总不能带 我们俩跑来跑去吧,你家究竟住在哪儿,也该有个落脚之地啊。” 花痴叹道:“我说我本是龙镇一个乞丐,你偏不信,你们说龙镇回不去了,我 也不知该去何处了。” 主仆二人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也就有点相信他了,月儿看了看小姐,怕她又生 气,只是玉儿这时心情己定,有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念头,反而笑了,问 道:“你真是龙镇小花子?那我怎不认得你啊?!” 花痴嘿嘿笑道:“你当然不认得我,我且早就识得你呢。” 玉儿一双妙目萦着他,笑盈盈说:“是吗,我平时又不出闺门的,你怎会看到 我啊?” 花痴见她娇笑,显是不嫌自己了,胆气一大,也就放得开些了,这时笑道: “上次端午节,你不上街看灯的吗,嘿嘿我一直跟在你后边呢!” 玉儿瞟他一眼,佯嗔道:“早知道后边有你个赖皮狗儿,叫人打死你。” 花痴见她轻言曼语,说笑间风情流溢,真让他有种喝醉了酒的快活,当下跨了 一步,走去跟她坐在一块,就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不放了。 玉儿瞟了紫十七一眼,轻声说:“坏东西,这那么多人呢。”只是声音细得如 蚊蝇般,也不挣扎,任他握住去了。 月儿闷头坐了会,还是不太甘心,叫道:“小姐信他才怪,一个花子有那么多 钱吗?” 花痴正要开口,只听这小丫头抢先说到:“我知道你要说是捡到的了,有那么 多的银子好捡吗?” 玉儿正跟花痴眉来眼去,这时不由笑道:“是啊,一捡还捡了那么多,有这样 的运气吗?” 花痴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娘子,反正今夜有的是时间,到时我跟你慢慢细 说。”说着眸光一闪,说不出暧昧,玉儿脸又红了。 月儿这时道:“反正鬼鬼祟祟的,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照你说来你没有家 了,那你揣着那么多银子,不会给我们小姐去买田置地,修些房产吗?” 花痴连连点头,笑道:“反正钱都是我娘子拿去了,我又不会买地,你们去办 吧。” 玉儿闪了花痴一眼,戏谑月儿:“这丫头,想添了房产后找些下人偷懒了吗?” 月儿吐了吐舌头,叫道:“小姐呀,这可是狗咬品洞宾、不识好人心呢。”说 到这瞟花痴一眼,显是想日后跟了他做人家姨娘的事,脸儿不由一红,不吱声了。 花痴嘿嘿陪笑,这才记起紫十七的妹子,便别头对他说:“你妹子在哪养病, 不如跟我们住到一起,大家也好玩些是吧。” 紫十七点头说:“我正是这样想的,日后随在主人身边,也有个照应。” 花痴白了他一眼说:“我说过兄弟相称的,你再这样叫我可不理你了。” 紫十七见二女都定定看着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花痴说道:“日后我们 就兄弟相称,你叫我小弟,我叫你大哥吧。” 紫十七还是那句话:“十七不敢。” 花痴叹了口气说:“哎,也不知你这人怎么了,那么倔,老这样叫我还不给你 折寿死了。” 玉儿跟月儿愣愣看着这个青年,只感觉这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俊朗之气,偏偏 这样一个超凡脱俗的汉子,要一声声叫人家主子,也不知自个的相公何德何能,会 有这样不俗的奴才。 虽是秋季了,外边还是挺热的,四人吃完了饭,反正闲着无事,也就坐在店中 没动。 月儿年纪不大,且有心机,这时跟玉儿商量买田地置房产的事情,事情到了这 一步,两人也不敢回去了,既然跟了这厮,当然得有个过日子的打算,玉儿长在深 闺,哪知道这些事情,幸在有这个精灵的丫头帮助。 他们正在说话,突然外边蹄声大作,随之近了店前骤止,小二飞奔去打点,不 久只见进来了三条大汉。 街头客栈,人来人往本不出奇,只是那三人显是官家人,形容象是衙门捕史一 类,坐在桌前一边抹汉一边就议论开了。 只听其中一个说:“我们到了那个客栈,照那厮的话找到柴房,上下搜了个遍, 哪看到他所说的袋子,真不知道他说的情形是真是假!” 另一个接口说:“我倒相信他,据说离鸟不歇镇十余里地处,有人又发现一个 无头尸体,仵作说他伤口跟落云观尸体伤痕一丝不差!” 花痴正在跟玉儿主仆调笑,也没听进这些话,这时只听紫十七突然起身说: “我们走吧。” 花痴一怔,见他脸色有异,更听到刚才进来的三人有个在说:“那个行脚挑夫 如说的是真的,柴房中为何又没金子呢?!” 花痴这才脸色一变,拖着玉儿的手,匆忙起了身,就向店外走去。 玉儿跟月儿也不知出了何事,只是见两个男人脸色有异,这才注意到那三个官 人,记起自己是牵连命案的私奔之人,不由害怕起来,四人当下就偃旗息鼓,悄悄 向店外走去。 正到门前,突听有人大声说道:“客官慢走,请等等!” 花痴心头大惊,只道自个事情败露,这时就要吃上官司,脸色都吓得白了! 花痴脸色苍白,突然听到那三人中有个人又大声说:“客官,请等等。” 他呆在那儿,只见紫十七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去,这才又听其中一个人笑道 :“你们就这样走了,包裹不要了吗?!” 花痴这才缓了口气,转过身来,只见三人之中有个年稍长的手中拿了一只包裹, 不正是玉儿留下的吗。 月儿尖叫一声,那里边可装了她们全部家当呢,丢了用什么买田买地啊,当下 飞奔过去就要夺回来。 那人捡包的手一扬,月儿当时就扑了个空,他打量了四人一眼,笑道:“看你 们的形迹,只怕不是本城的人吧?” 月儿呆住了,手足无措的回头看着小姐跟花痴。 紫十七缓缓走回去,冷冷说:“是不是本城的人,好象跟这位仁兄并无关系吧, 你岂捡到我们包裹,就应该退还我们,然道想以此要挟我们吗?” 那人本是笑呤呤的,这时听了他的话一愣,看了看这人,只觉他目光之中透出 一种无与伦比的阴森之意,大热的天竟让自己不自禁打个寒颤。 他这一怔,手不觉垂下,月儿忙将包裹夺在手中,飞也似的跑回小姐身边,躲 到两人身后去了。 紫十七见包裹取回,这才垂下眼睛,慢慢转过身来。 那汉子愣了一会,这才回过神来,呵呵笑道:“这位兄弟领会错了,在下不过 想开个玩笑而己,阁下神情清奇,要看得起周某,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紫十七无语,但也没动,这时三人之中有个人蓦站起身来喝道:“你这后生, 怎那么没有礼貌,我们大人捡到你的东西还给你不仅没谢一句,还作出看到强盗的 样子,就算你袋子中装满了金银,就能让我们周大人侧目了吗?” “小段,住口。”被他唤作周大人的汉子蓦回头喝止他,忙又回过头去,还是 呵呵笑道:“这位兄弟显是有事情在身,即是这样,周某打扰了,请便、请便。” 紫十七也不说话,这时花痴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他跨了一步对那个周大人作了 一揖道:“谢谢这位大爷,小人们确实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姓周的还是呵呵笑着,对他说:“哪里,周某看你们形情,只怕是初次出门的, 不过想交代你们几句,出门在外,形李包裹可要放在心上,否则让宵小捡去了,就 大大的不便了。” 花痴连连点头,一面应道:“那是、那是,谢谢、谢谢。”他在这应酬,月儿 且从后边伸出手来,用力拉了他一下,花痴回过头来,一边哈着腰对那人说:“就 此别过、别过。”一边对玉儿两人说:“我们走吧。” 说着又给三人作了一揖,带着二女走了。 紫十七转过身后,自始自终以背对着三人,这时也是一步步出门去了。 四人才出门去,三人中另一个年青的再忍不住,蓦用力将桌子一拍喝道:“大 伯,你这是怎么了!” 姓周的慢慢坐回桌前,长长吁了一口气,松这口气之后,立觉背上冷汗潸潸而 出,愣了一会,这才抬眼看着这个少年。 少年见伯父盯住自己,不服的叫道:“依我看,他们四人形迹可疑,不如将他 们拿下,搞不好是江洋大盗呢!” 他伯父瞪他一眼,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深吸一口气,这才缓缓说:“这四人 之中,有三人是不会武功的,还有两个女孩儿。只有年纪最长二十上下青年是此道 高手,他们象江洋大盗吗?!” 少年听伯父口气不好,不敢再吱声,但神色显是不服的样子,这时他伯父又说 :“依我看来,他们最多也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儿女因情私奔的,刚才我掂了掂, 只怕他们包裹之中,有不少细软。他们郎才女貌,两情相悦犯着我们了吗?” 他侄了这才小声嘟噜道:“明明是你捡了包裹还给他们,你看那个后生的样子, 好象怕我们抢东西似的,哪有这等不知趣的人吗。” 他伯父这才长叹一气,脸上浮起些惧意来。 这时另一个人觉查到他的神情,不由愕然道:“周大人,然道他功力极高?” 周大人愣愣看着他,这时又端杯喝了口水,这才抬头看了看他两人说:“岂止 是极高。” 他侄子这时再忍不住,霍立而起怒道:“就算他武功再高,你堂堂的三省刑部 总督查,还怕了他一介草民了么?!” 他声音极大,这时边上的客人全回过头来,想不到此人就是破案无数,武功高 不可测的传奇人物;三省刑部总督周志成! 周志成这时勃然大怒,怒喝道:“坐下!” 他侄子本是因紫十七窝了一肚子火而己,这时见伯父动怒,只有乖乖坐回桌前 无语。 周志成狠狠盯着侄子,又喝了口茶这才缓了口气说:“长安,你听着。” 周长安这才发觉自己做得过火了,垂头无语,只听伯父又说:“好在你是忍到 此时才发的火,如果放才那人还在此地,只怕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一席话是压低声音说的,周长安跟另外那人对视一眼,脸上浮出不信的神 态来。 只听周志成还是小声说:“周某在江湖这么多年,从没看到身上杀气那么重的 人物。”说到这儿,口气中突浮起两人从没见过的惧意。 两人不由怔住,因为他们最了解周志成的,此人不仅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历来 心高气傲,况且身居高位,随时都可以呼风唤雨,象这样的人物,会害怕区区一介 平民吗? 而且他也说过,这些人象是大家淫奔之人,只要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将他们擒 住见官入狱,为什么堂堂的周大人会如此顾虑呢?! 两人这时愣住了,只听周志成叹道:“周某纵横武林,试问从没有人目光我害 怕过,但方才那个后生眼中,竟隐约有让人至命的锐气!” 小二这时己经上了菜来,周志成这才住口,吩咐他道:“来瓶女儿红。” 小二应了一声,飞快去了,周志成拿起筷子夹碟中先上的花生米,只是心中显 然还没平静,筷尖去夹那菜夹了几次竟然夹不上手。 那个姓段的跟周长安这才有点骇然,也不知方才他感受到的,究竟是怎样的刀 气! -------- 万卷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