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勇敢者的游戏 他从没像这般期待着王氏的再次出现,但其好久没来了!无际黑暗的日子似乎 没有尽头,也没有变化,当然,变化一定有的,在他看不到的时空暗流下面。 他惟有对兴儿施出美男计,而兴儿显然受过训诫,不敢跟他亲昵,更不露一丝 口风。 无论如何,突如其来之喜给了他新的动力,也增加了一份放不下的责任,他更 加刻苦地练功。当一个人明知背负着一些放不下的责任而又做到“放下”时,就进 入一个新天地,他为这神奇感应演化的“放下”心诀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混沌大法”,他可不敢自居首创,一定有很多前辈高人达到或超越这种悟境,所 谓殊途同归! 暇余多了一个节目,就是遐想可人儿变成大肚婆的俏摸样,不知道怀的是儿子 还是女儿,最好是龙凤胎,他时常想着想着便傻笑起来。 丈夫守在怀孕的妻子身旁,倾听爱抚那动人的大肚子,这人世间最幸福的体验 与他擦肩而过,而可人儿亦失去了这天下女人最理所当然的待遇,他亏欠她实在太 多!她还在恨他么?他对无法尽丈夫的责任而自责不已。 “楚月,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的,一定!”他默默而坐,目光欲穿透厚重的黑 暗,咀嚼着这份苦涩的甜蜜。 洞中与世隔绝,无夜无昼,他见兴儿所送饭菜日渐丰盛,方知元旦将近,官府 民间都在忙年,宋代的春节自腊月廿四日祭灶神至正月十五日元宵节,时间远较后 世为长。 外界数九寒冬,这里温暖不知,大自然也是奇妙。他屈指一算,可人儿已有6 、 7个月的身孕,快临盆了,须知旧时女子生产便是过鬼门关,万一出现难产——呸呸! 可人儿一定吉人天相的。他多么想握住她的小手、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出生…… 再一算,已是坠入这时代的第三个春节,老子三十而立了,更将为人父!他回 忆起这两年多的光景,酸甜苦辣各般滋味一齐涌上来:他和这时代已产生血脉相连 的关系,逐渐淡漠的后世记忆被他封存在内心的角落,不知有没有机会可以打开, 如果上天真的给他一次重回后世的机会,他会回去么? 从兴儿口中还是挤出一些东西:吕颐浩复左相,与右相秦桧并相,其力主抗金 图复,朝廷主战之风大涨,看来那假货端的不济,只不知那耸动天下的二策抛出没 有,不被骂死才怪;又得了一重要信息,朝廷以绍兴府地处钱江之南,漕运不便, 难以久居,决定将行在迁往临安府,时间就在正月里。 他为之一振:如此老子要挪窝了,宰相府也要随迁,王氏总不会放心将自己独 留绍兴。这过程中,他随机应变的本事可派上用场,争取逃之夭夭。 果然,王氏露面了,却是高益恭跟着,提一小几并两大食屉。王婆娘盛装浓艳, 把个囚洞衬得活色生香,幽幽目来,冒一句意想不到的问候:“明日大人,忽都!” 本一副不理姿态的他一愕,被这独特的问候语勾起久违的回忆,不由用女真语 应道:“夫人,忽都!” 一几精致酒菜摆好,不知是否高益恭在旁的缘故,王氏少了些轻佻,多了些端 庄,优雅跪下,如妾婢服侍夫主,为他斟上一杯酒:“明日,奴家陪你过年!” 他站着不动,正有好多问题等这婆娘解答呢,哪有心情喝酒。红灯笼照着,王 氏抬起与其年龄不符的嫩脸,似求似怨:“明日,今日不说别的,好好过个年,好 么?” “好吧!”素来对女人心软的他叹一声坐倒,绅士风度上来,举起酒杯,为调 节喜庆气氛,来一句很后世的祝福,“祝夫人貌比花娇,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立竿见影,王氏“扑哧”笑将起来:“小冤家总能编出妙绝之句,奴家有时真 不信你在荒岛上长大哩!” 他忙含糊过去,王氏心情好些,一面笑语欢声,一面频频夹菜劝酒,不知怎的, 王氏眉宇间分明流露出依依惜别之情。他遵守诺言,什么也不问,张口就吃,仰脖 就干,不觉大醉。 醉眼中,他依稀看到高益恭走到近前,手里拿着明晃晃的一个物件,便觉头皮 一凉,心中嘀咕——臭婆娘又耍什么花样?便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醒来,眼前一片亮堂堂,视线由朦转清,身上也轻了好多,他看到了 木格竹篷,伴随着车轮骨碌声,哈!老子在车上,离开黑洞哩,王氏把他转移出了, 到临安府了么? 想伸手推车窗观察,他便发现自己不能动亦不能出声,不知是被点了穴道还是 下了药?反正离开那鬼地方就好,他眼珠转动着,竖耳倾听,前后好多驴骡的声音, 皆负载不轻,是了,一定在秦府搬迁的途中。 车忽然停下,一阵嘈杂,半晌,高益恭的声音响起:“军爷,里面是贱内,身 子不太方便……” 奇怪,堂堂宰相府的车队,怎么没有官兵护送?高益恭一个带刀护卫,竟有人 敢盘查?其什么时候有老婆了,在他被囚期间娶的?一连串的疑问滑过脑海,车窗 猛然被掀开,好久没见阳光的他眯起双眼,听到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啧啧,好 生标致的小娘子!” 车内没有第二者啊?他的眼睛适应过来,一宋兵色迷迷盯着自己,他半晌转过 弯来,原来王氏灌醉他做了这番手脚:上一次将他变回明日,这一回竟将他变成一 个少妇,更成了高益恭的“贱内”,哈哈哈!亏这婆娘想得出,也是,他这张脸天 下闻名,可不能被人认出来!老子男扮女装是怎样的?看来姿色不差哩,可惜没有 镜子。他反应甚快地抛给宋兵一个“媚眼”,指望这厮见色起意,来个强抢民女, 就能制造他喜欢的混乱了。 却听高益恭焦灼的声音响起:“军爷,贱内中了偏瘫,可不能动!” 放屁!你才中了偏瘫,他在肚中大骂高益恭。宋兵一下缩回头,叹道:“可惜、 可惜!” 天色见黑,他听到车队集中的声音,应该到一个驿馆了。他也喘口气,老子要 放松一下了,人有三急么。高益恭钻进车厢,“亲热”地将他抱出去,一身的鸡皮 疙瘩。 却是一家普通客栈,他更看到了一群故人——沙都卫和十八铜卫,俱行脚商人 打扮,小伙们个个对他一副可惜之态,大约皆叹这么一个美貌女子怎中了偏瘫,天 妒红颜乎?沙都卫则对他这个“嫂嫂”非礼勿视,其实“视”也已认不出他是谁。 他愈发闹糊涂了,秦府搬迁怎么劳动大内侍卫,还装神弄鬼地伪装商贩,莫怪 有宋兵盘问,王婆娘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让高益恭如此行动? 不提他疑云丛生,一行人打尖歇下,高益恭与他这“两口子”当然一间房,连 晚饭也端到房里吃,“伉俪之情”实令外人羡慕。 入夜熄灯,高益恭将他褪下外裙,同床而卧——不好!他内心发毛,生怕这厮 会非礼自己。这时代的同性恋者可不比后世少,男风尤甚,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 尚之,天下咸相仿效,或是至夫妇离绝,怨旷妒忌者。江南民间最不喜说“鸭”字, 因“鸭” 字暗指同性恋和同性性行为的,后世的男妓称“鸭”亦源于此。 见高益恭挨过身来,他肚中直叫:老子可是郡马,算是你的主子,你可不能非 礼主子啊! “大人,多有得罪!”高益恭说了句悄悄话,补点几处穴道,没有其他动作, 他放下心来,又想高益恭多说些话,这厮却哑巴了。 如此昼行夜宿,一路通关过卡,从应付卡哨的盘查中,他知道高益恭一行自称 贩干货的,十八铜卫扮做的商贩十分到位,没露什么破绽,大概得自镇江之行的经 验。他着实想不通他们为何如此费事,只须亮出身份,谁敢查阻?难道这货物中藏 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远非转移自己这么简单!他蓦然联想起一个著名的小说段 子——智取生辰纲…… 怎么没有强人剪径,最好将他这个标致“小娘子”也抢下,一路恁地顺利,唯 一难堪的是大小便要高益恭伺候,被一个大男人料理这些事,可把他恶心坏了! 行了几日,越走越冷,那临安府虽在绍兴府西北,但气候相差怎的如此之大, 再有,路途也没这么远啊!高益恭是少数知道他只具三脚猫功夫的人之一,故对他 看守很松。哼,老子今非昔比哩,他“放下”猜疑,运起“混沌大法”,试着能否 解除身上的禁制,可惜每次稍有起色,便被高益恭按时点穴而前功尽弃。 这日中午,车队再次集合,人声杂乱,磨蹭良久,高益恭将他抱出车厢,顿时 一阵凉风拂面,一条白浪滔滔的大江横亘于眼前,十几辆平头车上的货物全部卸下, 正搬往岸边停泊的一条大帆船上……在江南地域,浩伟若斯的大江只有一条——长 江!他兀地明白过来,迷团终于破解:原来不是奔赴临安府,而是过江北上,此行 目的昭然若揭,定是履行他与挞懒所达成的《缩头湖和约》,凡他当秦桧时所办的 利于大金之事,那假货一定会执行不误,所运的自是他那时筹办的和议物资,而高 益恭是最佳押送人选,他为“不杀大业”私备的本钱当在其中,个中奥秘外人可不 晓得。 为何如此机密?想那赵构小儿担心在中兴曙光已现的当儿,若再像建炎年间公 然向金人摇尾乞和,会引发占主流的主战派不满而带来政局不稳,故出此策,力求 神不知鬼不觉,不外是那置身幕后的王氏想的鬼点子。而这批物资既价值连城,又 干系甚大,赵构自不敢掉以轻心,派出大内侍卫化装护送,真真煞费苦心。 至于他在其中,却是王氏藏私,乃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举,在王氏与挞懒眼 中,他这个活宝贝可比财货值钱,所以他才是这一行的重点所在。莫怪他没受多少 苦头,这等重大事体挞懒自不愿假手于人,亲自过问才放心;也莫怪王氏一副难舍 难分的离别姿态,他这一入大金,只怕相见再难。赵构小儿若知道苦寻不着的明日 被其亲手送出,不知作何感想? 他瞬间想明一切,跟着冒出一个头疼之事:挞懒会如何“款待”他这个乘龙快 婿?要是拿楚月与外孙儿做筹码套取和氏璧,他该怎么办?除了将那“和氏璧失踪” 大秘密道出别无他法,但老小子若不信又如何?总不成逼自己变一个出来吧……变 一个? 哈!他隐然有了头绪,已被高益恭抱上船。 这艘由大帆船改装的渡船有点破旧,船体甚为巨大,舱板都被拆除,成为露舱, 载客过百,男女老幼、士农兵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熙熙攘攘,各自占座, 货物则置于底舱。 他披一件紫霞绣袍,垂鬓惺忪,胸口被两团棉花塞得鼓鼓,宛若一个娇滴滴弱 质质“商人妇”,早引得不少登徒君子侧目。美女的最好归宿就是商贾,古时如此, 后世亦然,君不见许多堪称梦中情人的女星,在跟甚为般配的圈中爱人缠绵过后, 大都一头钻进铜臭汉的怀抱,让众多男士叹恨之余,一咬牙纵身下海,指望某天亦 能赚得美人归。 他被高益恭置于一背风角落,十八铜卫散在周围,逡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 他的角度可看到露舱大半,渡客们安顿好,逐渐安静下来,在春阳寒照的江面 上,大多缩脖拢手。此刻长江一线经历靖康之变后难得的长时平静,百姓们乱世流 离之情渐已远离,渡客多是一些正月走亲戚往返者,或赶春市的行商走贩,衣着光 鲜,除了几个执行军务的兵士较扎眼外,如同太平之日。 他亦感欣慰,要知淮南的和平可是跟他有关,一面“眼波流转”,思量此乃何 处码头,一路来皆是旱路,没经运河一线,应不在镇江地面,建康一带的可能性大 些,怎的不走水路,岂不省事? 船家收齐客人渡钱,见岸夹上再无来客,便收撤板桥,正待拔锚扬帆起航,蓦 地一阵江风旋过,送来一声雷吼:“船家且慢!” 便见一个灰点自岸夹外出现,眨眼间变成一位满脸乌须的大和尚,手中禅杖在 锚墩上一点,轻飘飘跃上相隔甚远的渡船。 多么熟悉的身影,他眼睫毛一哆嗦——是那不问青红皂白的真宝和尚!十八铜 卫蓦然警觉,这和尚轻功奇高,自非常人。在满船人的惊色中,真宝若无其事宣声 佛号,找座坐下:“阿弥陀佛,我和尚也要过江!” 是巧合,还是……紧张所至,他瞟见真宝有意无意跟一对老年夫妇对个眼,那 是一对极普通的老俩口,他原本绝不在意,此刻有心之下,方觉着老翁手里的旱烟 管眼熟,再一打量,其身后还背着把破剑,还有那老婆婆的如银白发,他立时想起 两个人来——“君不见翁婆”! 他慌乱的目光睨扫出去,果然发现其余故人:两个戴斗笠的庄稼汉应乃“君不 见伯仲”,那对恩爱的士人夫妇定是“君不见龙凤”,只剩六位的“君不见七侠” 都来了,俱精心易容,若非他与六侠曾相处较深,决难认出。 六侠混在不同的人群当中,保持一定的距离,呈扇形封住露舱的要害,分明有 为而来。想起当日君不见翁的狠话,他心头扑通直跳:难道是冲老子来的,为君先 生报仇?哎呀,王婆娘,你要害死老子了,怎么泄露风声了?俺的娘,赶快提醒高 益恭…… 他开始不停地眨眼睛,可惜高益恭一直就没回头看他一眼,倒是一个模样木木 的书生不时注视着他,哼,“奴家”现在没心情勾搭你? 十八铜卫见真宝没有异动,也放松下来,这帮家伙一路安稳,警惕性都降低了, 殊不知行走江湖,往往事起突然,这大江之上一旦发难,即便人多也不占优势,何 况晓得他重要性的,只高益恭一人,现不能指望别人,老子要自救! 正是人生如棋,自他坠入这时代,就好比坠入一个天大的棋局中,除了将这盘 棋下到底,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而且每一步都不能走错,因为走错一步的的代价 很可能就是生命,如那后世魔幻片《勇敢者的游戏》一般。 若说前半局他支撑下来大多靠着气运的话——因他一直处于被动——受制于气 运的被动,那在后半局他就要以真正的主动下好这盘时空之棋,毕竟,他找到了激 发生命之潜能的第八窍,或许,气运对他的帮助已到顶,它打开了一座宝库,而能 带回多少宝就看入宝库者自己了。 不觉之间,渡船行到江心,真宝却一惊一乍跳起来:“阿唷,船家,我和尚忘 了物件在岸上,快转头回去!” 见识了和尚的骇人功夫,船老大敢不从命,指挥船工欲返航。渡客们不由嗡嗡 一片,十八铜卫亦忿忿然望向沙都卫,显是欲教训这不讲理的和尚,沙都卫摇摇头, 示意不可生事。 偏有人不服,一庄稼汉挺身而出,正是君不见伯仲的老二:“咄!你这和尚好 不晓事,岂有船行一半又掉头的道理,又不是你家开的!要想回,也须到了对岸, 放我等下去,再回不迟!” 众人皆觉这和尚不通情理,见有人出头,纷纷附和。真宝大怒:“我和尚要回, 船家也无意见,尔等生何事端?” 庄稼汉也是火爆脾气,亮出手中锄头:“出家人与人方便,与世无争,我看你 这秃驴不是正经来路,偏不让你!” 出家人最恨被人骂做秃驴,真宝哇哇直叫,抖起禅杖:“大粪秧子,我和尚要 教训你!” 他正在精神激活肢体的要紧关头,混沌中滑过一个意识:他俩分明在演戏,倒 与智取生辰纲的手段相近,要说动手的时机,现在可是时候。 一言不合,二位已交上手来,周围的渡客惟恐殃及池鱼,纷纷避往高益恭一行 所在的方向,其余五侠亦夹在人群中接近。正点子来了!他心神一分,再无法晋入 混沌状态,瞧见十八铜卫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肚中那个急啊,苦于不能发声警戒。 庄稼汉自不是和尚对手,倒拖着锄头便跑,跑到桅下大嚷:“老子偏不让秃驴 得意!” 庄稼汉说了便做,亦无道理地一锄头刨断扯帆缆绳,哗啦啦,缆绳断开,帆布 应声而落,渡客们皆抱头惊呼,这下渡船在江心打转,哪边也靠不了,船家吓得躲 到一旁。 高益恭眉头一皱,此时方觉不对,忙与沙都卫耳语几句,沙都卫亦神色一紧, 正待说话,却已迟了一步,呼哨顿响,眼前人影闪动,五侠自人群中暴起,齐齐发 难! 正是有心算无心,一个照面间,十八铜卫被撂倒一半,事起突然,可大内侍卫 也不是吃干饭的,沙都卫一声吆喝:“有贼子!动!” 尚余的铜卫抽出随身兵器,斗将起来,和尚与庄稼汉也不作戏了,转身加入了 战团。 渡客们方明白和尚与庄稼汉是一伙的,再看高益恭一行是行商打扮,皆以为是 打劫,暗叫一声苦,怎地江面上碰到了强人?自保不及。几个兵士看双方都不好惹, 亦不敢妄动。 对方来势凶猛,沙都卫发出指令:“都不要散开,保护高兄!” 高益恭更是情急:“保护贱内更要紧!” 敢情,真宝与六侠的压力都集中在高益恭身上,对他这个“病妇”看都不看一 眼。他生出侥幸——最好不是冲自己来的,心上这般想,一双眼睛却甚为关切地注 视着“夫君”高益恭,大半出于关切自身哩。 渡船摇晃不停,君不见七侠出自江南武林,水上功夫当然不弱;而高益恭与十 八铜卫皆是北人,武艺大打折扣,被对方不慌不忙地收缩包围圈,自然认准此点, 水遁也不怕。 渡客们战战兢兢,或伏或蹲,只求刀剑长眼,不要落在自己身上。几个回合下 来,铜卫们又倒下几个,数量上也处于劣势。 沙都卫一根生铁棍抡得呼呼响,高益恭朴刀舞得水泄不通,虽是高手,但对上 真宝与君不见七侠,只赖对方不下杀手,才勉强支撑,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沙都卫一棍逼开众人:“且慢,我有话说!” 真宝与六侠交换眼色,停下来。 沙都卫喘口气,无奈亮出御制金牌:“实不相瞒,我等乃大内官差,乔装执行 朝廷密务,若误了国事,只怕你们当罪不起!赶快罢手,便不追究。” 真宝一吹胡须:“找的便是尔等,执行甚么密务,只恐是卖国密务吧,交出向 鞑子的求和书,留下媾和物货,便放过尔等!” 高益恭与沙都卫大惊失色,须知这任务乃赵构亲派,朝廷上下知情者不出一、 二人,连左相吕颐浩都瞒过,怎地流传到江湖中,如此看被人盯上已久,只是对方 一直在找时机下手。可不是,如果在岸上,他们自可寻官兵相救,惟有在江舟之上, 才插翅难飞! 君不见翁一抖破剑,转向满船百姓,徐徐接道:“枉那朝廷,亏我义士男儿铁 血抗金,如今形势稍好,便不思进取。这和议书乃奸相秦桧所拟,赵官家瞎了眼, 信任这奸贼为相,初时尚沽名钓誉,蒙蔽一时,入相后竟提出甚么‘南人归南、北 人归北’的亡我大宋之策,真真狼子野心,天下人恨不能欲食其肉而寝其皮!这和 议书欲尽弃河朔之地,赵官家应承,我大宋百姓应承么?” 君不见翁竟连和议书的内容都晓得,这个密可泄大了,一定是赵构身边的正义 官宦所为!他乃确信真宝与六侠的目标不是自己。渡客们也听出大概,原来这些人 乃抗金义士,不甘朝廷向金人割地求和,才冒死阻拦,一时义愤填膺:“这些狗官 差,竟要出卖祖宗土地,将他们扔下江喂鱼!” 十八铜卫个个有如大梦初醒,满面羞愧。沙都卫则为之一颤,望向高益恭,其 只知要运送一批物资与挞懒,履行淮南撤军之协议,素来大宋以财物换和平,对辽、 夏、金莫不如此,虽是上命不可违背,倒能接受。却没想到还有和议书一事,联想 起一路来的神秘鬼祟,和赵官家的特别指示,虽奇怪对方怎晓得这绝顶机密大事, 料也不应有假,毕竟其跟了赵构这么久,对这位皇帝的禀性还是了解的。 在这等大是大非面前,沙都卫面色灰败,犹豫半晌,终于放下棍,长叹一声: “高兄,沙某已经尽职了!” “施主迷途知返,阿弥陀佛!”真宝合掌道贺,双目精芒大盛,瞪住高益恭, “你便是随奸相南归的燕人高益恭么,你也是汉人,为何为鞑子卖命?乖乖交出和 议书,饶你不死!” 高益恭毅然举刀:“某所在燕地,从不受大宋衣食,甚么祖宗之地,守不住也 是枉然,我奉令行事,书在人在,书亡人亡!某只有一个请求,各位不要为难贱内, 能否将她送回燕地?” 他大为感动,心知高益恭宁愿战死也不辱命,还要保全他的性命。因为他一旦 身份暴露,一定不会活着离开这条船,残杀君不见君与义军的罪名足够他死一百次 了。 “好汉子,我和尚成全你!”真宝亦赞一声,宽大的僧袍飘飘欲起,下了一击 必杀的决心。 “哼——”蓦地一声冷笑,渡客中缓缓步出一个书生。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