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大圣娶亲 “大圣”一词自古有之,多谓神佛,惟两宋之际,民间的造反领袖始喜称“圣”, 如北宋方腊之起为“圣公”,又如最终为岳飞剿灭的南宋钟相、杨么之起分别为 “天大圣”、“大圣天王”,盖称“圣”者,皆为民呼号也,如方腊之“是法平等 无有高下”,如钟相之“等贵贱均贫富”,无论这些起义军有无贯彻始终,但对习 惯逆来顺受的大宋百姓而言,不啻幻世仙音。 牛文、马绉等追随他的士子造出“齐天大圣”这个词,自然希望他这个天命之 主能成就一番事业,同时出于宋人感情,示以被大金、刘齐统治经年的大宋弃土— —齐鲁大地为发展目标,可谓用心良苦。 歪打正着,牛文他们怎地也想不到,“齐天大圣”注定成为后世敢于对抗命运 的最强音,这是历史的必然性,抑或是传说的必然性?都不重要了,反正上天已将 这个浪漫无比、又沉甸无比的封号降到他的头上。 “孩儿们!操练起来!”突然明白自己穿越时空回到这时代的真正使命,他如 大梦初醒,宣泄般喊出狠狠的一嗓子,仍在欢呼的部下们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一把 操起出师台上的大红棰擂动战鼓。 “咚!咚!咚……”以组、队、军为编制的圣军大小旗头应鼓而动,台前的万 余将士唰啦啦分步骑而散,如临大敌地展开几经磨练而炉火纯青的日月大阵,围观 的百姓一片雀叫:“演兵了!圣军演兵了……” 他双臂不知疲倦地抡棰擂鼓,在脉动心跳的鼓点里整理乱飞的思绪:号称东胜 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人氏的齐天大圣孙猴子的原形,一直是后世学究们喋喋不 休的争论大题,什么“本土猴精说”,什么“印度猴神说”,什么“西域胡僧说”, 原来都是狗屁,真正的原形却是自己这个跨越千年的后世小子,花果山上那猴头出 自同宗同脉的海州人,才是源起实归,然后给了明代吴承恩超越时代的想象力,创 作出浪漫主义神话巨著——《西游记》。 既然《西游记》中齐天大圣的很多描写都与自己不谋而合,那岂不是他今后的 所为,亦将印证《西游记》的情节,至少是关键情节,那是他给了吴承恩启示还是 吴承恩给了他启示?哈哈……如此一来,预知这时代未来而无法预知自己未来的他, 不是可以借《西游记》把握自己的未来了?只是,他怎么印证出《西游记》的两大 主线——“大闹天宫”和“西天取经”?或许要取的经就是那昭示人类未来的“不 杀”真经,可是“大闹天宫”从何印证?唐僧已有原形,那猪八戒和沙和尚又在哪 …… 本来甘当配角、随时准备全身而退的他蓦然发现自己刚逃离历史的狼窝,又掉 入传说的虎口,变身齐天大圣的激动转眼间化为命运不可抗拒的恐惧,他看向那些 部下、看向那些百姓,生出不知将他们引向何方的心虚,油然冒出一个自私的想法 :还是趁自己尚能把握命运的时候,赶紧完成个人未竞的心愿吧。 鼓声停歇,圣军将士龙虎腾腾的操练嘎然而止,他向出师台左右后三面各抱拳 行礼:“乡亲们,记得后日来喝明日和楚月的喜酒!” 这喜讯宣布得有点突然,大部分百姓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圣娘娘不早就是海 州媳妇么?而且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要喝甚么喜酒,这算哪门子事? 那些跟圣军或挞懒族有姻亲关系的海州人则卖起了关子:你们就孤陋寡闻了吧, 当年大圣与圣娘娘是按女真婚俗行礼的,先是订婚拜门,再新婚入门三年,最后完 婚出门,只有办了完婚大礼才算真正的夫妻。本来大圣与圣娘娘三年期满应该大婚 的,偏偏那年金主驾崩,在国丧一年内不得办喜事,所以耽搁下来…… 听的人纷纷恍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道圣娘娘还没开脸,可不太亏了人 家闺女,没带亲先给他生了娃娃…… 那些姑娘小媳妇儿则一个个脸红红的,皆想:还是圣娘娘大胆,若换了自己, 敢跟情郎未婚生子么…… 那些少年子弟则对他又羡又妒:大圣这小子够厉害,竟然奸骗了人家堂堂一个 郡主,怎么自己没这福气…… 按海州风俗,喜期为三天,第一天“催妆”,第二天“正日子”,第三天“分 三”。那三日,海州军民同庆,即便逢年过节也没这般热闹:海州四县的乡绅名士 齐相来贺,变得本分的渔班、地主、盐枭、山霸各献喜礼,最受圣军恩惠的渔农盐 山四民即便顶着炎炎夏日也要来喝一杯圣爷爷和圣娘娘的喜酒,以日月庄为首的各 行各业皆优惠落价纳客…… 白虎山下,原海州王府第粉饰一新,匾书“齐天大圣府”,便是他与可人儿的 新房了。连着三日,自海州城往大圣府一路排开敞扎席篷,大摆酒肉宴客,无论贫 富贵贱、男女老少,皆一桌大吃大喝。 因为刚好在麦收之前,有精明的商贩便借地摆售农具,又因为楚月挂名总会长 的“碧霞会”在白虎山上建有“碧霞宫”,并且她生了儿子,下了婚宴的妇人们便 结伴到庙上求子求福,兼所带的小孩们好玩好闹,三教九流七十二啷的噹也前来凑 趣。 他的大婚变成海州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商业盛会,乃他始料不及,更想不到的 是,由此演化出淮北地区最副盛名的海州白虎山四月八庙会,每年一度,一直延续 到后世。 正日子那天,按海州民间“带亲小登科”的风俗,他什么事也不用做,连穿衣 服都要由喜娘侍侯。 “一脚踏龙门,步步上青云!”喜娘口中念着喜话,他被穿上新郎靴,那一刻 想起了妙人儿,说起来,他拥有过的女人,最合脚的乃是一代名妓玉僧儿,难怪古 人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妓的感叹。他与玉僧儿一直保持着联络,乃实物联络,比如 他派人送给她一件首饰,她则回赠一条汗巾,一切尽在不言中,不愧风尘中的知己。 “一身麒麟装,稳当坐殿堂!”他被穿上新郎服,那一刻想起了三相公,自鄂 州一面后再也没有打探过岳楚的消息,他深爱也深爱他的女人被他如衣服一样地送 给别人,这个放下成为他胸口永远的痛。 “一头状元巾,搂金又搂银!”他被戴上了新郎帽,那一刻想起了玉人儿—— 一个曾高高在上望不可及的金枝玉叶,是叫她襄襄公主还是叫她幻真呢?那次几疑 梦中的欢好是他与楚月重聚后的唯一一次出轨,也是襄襄公主的初夜,仿佛了却在 红尘的最后一个心愿,事后襄襄公主就彻底变回了幻真,他与她每年互致一封信问 候,楚月也知道他有个方外之交,却怎也想不到是襄襄公主吧。 “穿戴穿好戴,百代传千代!”他被穿戴整齐,这时的一颗心全转移到即将正 式成为他妻子的可人儿身上,在他坠入这时代后的最大梦想和刚刚背负的艰巨使命 面前,他才感觉楚月付出的实在太多,回报她的实在太少,在一个女子的心目中, 人生中最风光最动人的一刻莫过于成为心上人的新娘,到今日才可以为她补上一个 大婚仪式,真是愧疚! 雷鸣不绝的鞭炮声远远地传过来,新娘子来了,用船和花轿从荒岛桃源上接来 了。他兴奋地站起来,喜娘拉住他:“新郎子,不着急,要捺捺新贵人的性子,才 好立规矩。” 你这是捺老子的性子啊!他肚中嘀咕着,看着守在门口准备拦房的一班兄弟朝 他挤眉弄眼,哭笑不得,只能任喜娘摆布。 喜娘一声“拜堂”,鞭炮再响,喜堂内点烛、焚香、烧天地纸。总算挨到了拜 堂时刻,四周闹哄哄挤满了亲族好友,当伴娘的刺花本领可真大,楞是从忽里赤、 艾里孙为首的女真兄弟、海州子弟中“杀出一条血路”,安全将“上不见天、下不 沾地”的新娘子送进新房。 “一拜天地!”他满脸是汗,斜一眼并排跪于香案前的新娘子,在此盛夏时节, 可人儿也要按海州风俗穿着厚厚的红棉凤袍,顶着严实的大红盖头,姿势端正地磕 头,那滋味可想而知,他看不到楚月的神情,但自己有一种实现诺言的满足:月儿, 我娶到你了,我终于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娶到你了! “二拜高堂!”喜娘话音刚落,人群中一阵骚动,不少女真族人惊讶地叫出声 来:“是大将军,大将军醒来了……” 新娘服中的楚月浑身一抖,情绪现出波动,双手直欲掀开盖头,他忙低声稳住 她:“月儿,岳父是醒了,但还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我已尽力!” 楚月的声音喜极而泣:“明日,我的好郎君……” 他转向被抬在正位大椅上的垂垂老者, 其露出欣慰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地 看着他,却只能瘫坐在方寸之中,谁能想到曾叱咤风云的威武大将军——挞懒亲王 落个今日下场,他携楚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思绪不由回到那一次几乎改写宋 金历史的惊天事变当中…… ※ ※ ※ “……老夫所信任者,惟尔在座五人,此计关乎我等身家性命,尔等以为如何?” 挞懒以平静的语气阐述完毕,目光灼灼地扫向环坐火炕之人,对面一个大火炉烤得 屋中温暖如春,屋外隐隐传来鞭炮之声,这天是大宋绍兴七年。大金天会十五年大 年初九——他在后世的生日。 “阿爹,这个‘莫须有’大计未免太大了……” 第一次听得详情的乌达补满 脸震惊,望向大哥斡带,一向沉稳的斡带则掩饰不住面上的兴奋,只顾连连点头, 显然早有心理准备。 模样端秀、气质不凡的年轻岳母——一车婆坐于挞懒右侧,安详地端茶一抿, 不愧出于渤海望族的大家闺秀,临大事愈定:“奴家惟夫君是从!” 他却留意到一车婆没端茶的纤手在微微颤抖,然后与楚月迅速交流一下眼神, 内心掀起巨澜:终于揭开锅盖矣,当日从岳楚口中套出“莫须有”大计时,只觉此 计设想过巨,铺砌过庞,任何一个环节都出错不得,近乎痴心妄想,但时至今日, 锅里的“莫须有”已变化为“真的有”。 自老郎主吴乞买于两年前正月病逝后,年少的完颜合刺同月在其灵柩前继位, 仍沿用“天会”年号,而大金上层各派系的倾轧随之激烈。 少年郎主合刺依托继父斡本,首先将矛头指向威胁最大的粘罕一系,改革旧制, 废勃极烈制,采用汉制,以相位易兵权:免去粘罕的国论右勃极烈兼都元帅职,升 为皇帝之下的三师之“太保”,领三省事;免去谷神元帅右监军职,改任左丞相; 免去高庆裔西京留守职,改任尚书左丞;免去萧庆平阳尹职,改任尚书右丞。至此, 不断失势的粘罕一系彻底丧失军权,又离开了经营已久的云中地区,完全被架空。 但少年郎主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朝政大权尽被粘罕一系把持,加上右丞相为粘罕提 拔起来的旧辽汉臣韩企先为,在中央可以说权势无两。 然斡本早有预见,将三师之首“太师”授于另一大威胁——吴乞买长子蒲鲁虎, 当年若非粘罕横插一脚,看中合刺幼小易制,迫使老郎主立为皇储,今日坐在帝位 上的,只怕就是蒲鲁虎了,故两人结怨颇深,正好互相遏制。作为势力平衡,斡本 当仁不让地拜为三师之二“太傅”。 以往连老郎主都要敬让三分的粘罕沦为后辈小子蒲鲁虎之下,如何受过这般窝 囊气,因为政事,两人争吵不休,以至不可调和。正所谓以毒攻毒,合刺与斡本为 首的帝系乐得坐山观虎斗。 右副元帅挞懒虽然被排斥在这场高层权利争斗之外,却因左副元帅讹里朵同年 被抗金义士暗杀,一跃成为大金军队的最高将领,与同掌兵权的兀术受到各方势力 的极力拉拢,只是谁也没有觉察到挞懒的自立野心。 挞懒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游刃于各派系之间,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全心经 营燕齐,不到两年,中原几成挞懒的家天下。 那边厢,赵构小儿闻之而欣,却只知挞懒倡和议,不知其窥宋祸心,顺理成章 的,潜卧大宋的秦桧复出之门悄然打开,王氏传来密报,秦桧再入朝廷指日可待, 尚须挞懒添把火。万事具备的挞懒于是展开大计前奏,正式上奏提出自己的政治主 张:以河南、陕西地归宋,换宋称臣。 此议一出,不亚于当日秦桧入相后提出的“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二策,金 廷大哗,本是对头的粘罕一系与帝系难得地站到一起,批驳此奏,在中部战场上被 岳家军收拾得跟孙子似的伪齐刘豫吓得连连上奏表忠,而一向主战的兀术更是激烈 反对——大金两大军首自此破脸,惟独蒲鲁虎一系尚未表态。 长于治军和经营地方势力的挞懒,在颠峰的政治较量上尚是新手,一时有力不 从心之感,便借过年之机,招集妻儿子婿,坦呈“莫须有”大计,以求对策。 岳父满怀期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直觉那目光有千钧之重,挞懒所提之议, 若放到女真族的立场,就是个女真奸了,但确是“莫须有”大计最重要的一环,此 环一成,大事成矣!但此环要成,何其艰难,想那粘罕的亲信高庆裔之流,合刺、 斡本背后的韩昉等人,皆是旧辽汉人中的佼佼者,就连金兀术也在军中网罗了北宋 故臣蔡松年,只因汉人天生就是政治斗争的好手。反观挞懒这边,死鬼秦桧纵宋时 丧于他手,牛文、马绉不能收为所用,大子斡带虽精明,却毕竟是女真人,搞阴谋 诡计有先天不足,算来算去,只有他这个做过秦桧搅过宋廷的女婿最有资格做挞懒 的政治臂膀。 他也有信心跟大金各派系斗上一斗,但一个心结难解——若历史无法改变的话, 这大计注定要失败,则挞懒一族难逃覆灭厄运,天!他该怎么办?他再一次体会到 先知的悲哀! 他的“历史即我、我即历史”原则,放到某一个历史交点没问题,可是放到一 条历史的线上能否行得通?已经习惯了在海州小天地自由自在,真不想趟进这不知 深浅的浑水里,他可以不趟么? 楚月星眸脉脉,在矮脚炕桌下将手伸过来,那双柔软的小手坚定地与他握住, 可人儿默默地传递一个信念: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她都站在他这一边。在父亲和 丈夫之间,她再次选择了他,不知道这是他的幸还是不幸,拥有了这样一个女人, 他只有加倍地珍惜她、呵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因为爱越大,责任越大! “爱越大,责任越大!”他咀嚼着这个甜蜜而沉重的句子,咬牙做出了决定, 既然他早已做出了选择,他的命运便与挞懒一族捆绑在一起,为了妻儿,他惟有尽 最大努力去帮助挞懒,无论结果如何!他毅然道:“岳父,小婿心中尚有很多疑问!” “贤婿,老夫就等你这句话!”挞懒闻言,大大松口气,哈哈大笑,转向一车 婆:“大娘,你先带儿女们出去走走,老夫要跟贤婿抵膝长谈。” 也许知道事关重大,乌达补难得地没有出声抗议阿爹偏心,楚月乖巧地挽住一 车婆的胳膊,像做女孩儿时那样,顽皮地顶着大哥,踢着二哥,一起出门,一向不 太和谐的继母子女之间第一次出现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气氛。 良久,挞懒将妻儿召回密室,神采奕奕地宣布与他商议的结果并分配任务: “从今日起,老夫坐镇军中,遥扶秦桧;二儿协助你阿娘暗访内外,交通顺我助我 者;月儿协助大儿稳固燕齐,培植汉人亲信;贤婿独上京师,结盟蒲鲁虎,倒粘罕, 罢刘豫,还齐地,废合刺,夺江南,那时天下尽在我手!哈哈哈……” 同月,大宋朝廷诏令已起复为临安行宫留守的秦桧为仅在宰相之下的枢密使, 一应恩数,并依见任宰相条例施行。赵构自食亲诏天下“终不复用”之言,让闲废 数年的秦桧再次进入最高决策层的罕见之举,一直是后世史学家玩味难解的一大疑 题。其实真正的历史,其过程只有当时者或当事者才清楚,后人何苦纠缠详末,只 须从结果中吸取教训罢了。 一个月后,一个头戴云罩的神秘人物进入位于大金京师会宁府的太师庄,蒲鲁 虎一身女真便服,亲自迎入府中,穿堂过院,一队队侍卫层层巡视警戒,可见蒲鲁 虎对来人之重视。 “明日参见太师!”进入密室,他取下云罩,先以女真话请安,再欲行女真大 礼。 “阿弟毋须多礼,快坐下吃酒!”蒲鲁虎赶紧阻止他,拉他上炕,炕桌上早摆 好温酒热菜,一面问,“挞懒阿叔可好?” 两家关系非浅,老郎主吴乞买当年为挞懒之父盈歌收养,蒲鲁虎自应喊挞懒一 声叔,与他算是平辈兄弟,放眼当今大金上层,蒲鲁虎与挞懒皆举足轻重,兼一内 一外,一旦联手,将无人能抗衡,这种厉害关系蒲鲁虎自然看得清楚!所以挞懒与 他密议出的第一步骤便是结盟蒲鲁虎,并将其推向前台与各派势力交锋,成为“莫 须有”大计的马前卒!只是蒲鲁虎乃出名的女真至上者,极端维护本族既得利益, 对汉人的东西一贯排斥,所以他首先要说服其支持挞懒“以河南、陕西地归宋”的 主张。 蒲鲁虎比春猎大会时成熟好多,颚下多了一圈胡须,惟直言如旧,寒暄完毕, 开门见山:“为兄晓得阿弟来意,只是阿叔奏议实在不妥……” 他胸有成竹,待蒲鲁虎发完意见,方出声,别有用心地换了称呼:“殿下,其 实大将军乃出于拥戴殿下之心,在上奏中无法明言,所以特派明日跟殿下说清楚!” 蒲鲁虎一楞:“此话怎讲?” 他微笑问:“殿下,我大金铁骑几番南下,缘何灭不了赵宋,反而损兵折将?” 蒲鲁虎乃久经沙场的大将,如何不知:“我军几番大败,或于江河天堑,或于 山峦险要,皆以失地利而败,非他也!” 他击手赞道:“殿下英明,如果我军与南军在中原之地展开决战,殿下以为胜 算如何?” 蒲鲁虎轻蔑道:“中原之地一马平川,正是我大金铁骑纵横的好所在,若在此 决战,南蛮等于羊入虎口。” 他不慌不忙地揭开谜底:“若将中原之地还于南朝,他能不派重兵守御?” 蒲鲁虎眼睛一亮:“那时便可将南蛮主力聚歼于此,何愁江南不灭,阿叔好计 啊!” 他哈哈大笑,举起酒碗:“合刺不过斡本一傀儡,斡本何人,武不行、文不就, 窃国若此。那时大将军以盖世战功,想要拥戴新主,谁敢不从!殿下以为大将军会 拥戴谁呢?” 蒲鲁虎精神大振,端碗一干而尽:“阿叔原来如此远虑,蒲鲁虎愚昧,竟看不 出阿叔好意,阿弟,那时再划地封王,可非一个小小海州矣!” “多谢殿下,目前尚有三虑!”他心中暗笑,这小子还没当郎主,就封官许愿 了。 “阿弟快讲!”蒲鲁虎有些急不可待了。 “殿下,粘罕虽入朝廷,但其带军最长,服者甚众,若登高一呼,大将军也难 节制手下,此乃一虑;大将军在军中威望尚显不足,此乃二虑;儿齐刘豫仰粘罕鼻 息经营山东,自有微末根基,此乃三虑。”他循序渐进地摊出配合大计的各个环节。 “阿弟,粘罕老儿在朝中嚣张之极,我早就看他不惯,只是他党羽众多,拔之 不易,除非暗中除掉他,我手下死士众多,只要除掉老儿,那二虑便不足虑了。” 蒲鲁虎露出北族嗜血的一面。 他吓一跳,可不想取了粘罕的性命,政治是不流血的么,干嘛要打打杀杀,看 来女真人要学会尔虞我诈的汉人政治只能留到后世的大清子孙了,忙道:“殿下, 毋须动干戈,只需如此……” 他露出阴险狡诈的笑容,靠近蒲鲁虎,面授机宜……心想,原来女真人是这样 变质的。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