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翘首相望候君至 当天晚些时候,一行人来到了洞箫楼。就像宫为彝所说的,来看热闹的武林人 物的确很多,宫为彝一伙也的确算是来得比较晚的,不过他们担心的住处问题却很 快就得到了解决。这倒不是因为宫为彝、何惮病、雍璧梅、王酆骢、窦俊臣和燕兆 鹏是大人物,洞箫楼就对他们格外优待,事实上洞箫楼根本就没接待任何一位江湖 英雄,而是另外一位与洞箫楼全然不相干的人出面处理了江湖英雄的吃住问题。 这个人名叫穆玉彤,是“生老病死”中的“生意人”。穆玉彤的确很会做生意, 当他听说浪花姑娘到洞箫楼抢亲这件事时,立刻想到会有大批武林人物去看热闹,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赚钱机会,于是赶往洞箫楼,向洞箫楼的当家人“洞箫仙 子”华若琳提出由自己来接待武林同道们。华若琳正在为浪花姑娘之事焦头烂额, 本来就分不出精力来料理其他事,但身为地主,不接待武林同道又实在说不过去, 穆玉彤的提议正好为她解除了烦恼,于是爽快地答应了穆玉彤。穆玉彤立刻着人在 洞箫楼门口的平地上搭了近百间简易的木板房,其中十五间作为饭馆,其他的作为 住宿之所。若想入住此处,只需交纳一百两银子,便可包吃包住。这样的价钱当然 高得出奇,但对于武林好汉们来说,却也不是承受不起的价钱,更重要的是没有其 他可住的地方,武林好汉们别无选择,只有让穆玉彤赚取这笔钱。 宫为彝一行到来时,已经有五六百多位江湖英雄先他们而至,他们每个人都向 穆玉彤交纳了吃住费用,由此可知穆玉彤腰包里的银两相当不少了,这就难怪穆玉 彤一张小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了。穆玉彤这变成一条缝的眼睛见了许多熟人都不认 得了,甚至连与他同样名列“生老病死”的何惮病也是在交了钱之后才被他认出来 的。 穆玉彤惊喜地说道:“何老三,你怎么来了?” 何惮病微笑道:“得知穆老大在这里做生意,当兄弟的哪有不来捧场的道理?” 穆玉彤道:“你我兄弟,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岂不变得生份了?” 何惮病道:“把我们交的银两还回来就不生份了。” 穆玉彤惊奇道:“你们都已经交钱了?” 何惮病道:“我们刚交了钱。” 穆玉彤责怪道:“你这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了,你该直接来找我,我免除你们的 费用。” 何惮病道:“这当然好。” 穆玉彤口气一转,续道:“但现在银两已经入帐,帐房先生很尽职的,即使我 亲自去说,他也不会把钱退还。真是十分对不起了。” 何惮病道:“没关系,生意归生意,兄弟归兄弟。” 穆玉彤道:“要不这样,下次遇上这类事,我一定优惠你们。” 何惮病道:“这样可就对其他武林英雄们不公平了。” 宫为彝道:“你的帐房先生是不是‘看钱奴’甄翼行?” 穆玉彤道:“一直都是他。” 宫为彝道:“你们一个善于经营,一个善于管钱,真乃相得益彰,是最佳的理 财伙伴。” 穆玉彤道:“若没有甄兄弟,我恐怕还只是个穷光蛋。” 宫为彝道:“就像我们这些穷光蛋一样穷。” 穆玉彤嘿嘿地笑了几声。 何惮病道:“穆老大,请教一个问题,不收钱吧?” 穆玉彤道:“我们是兄弟,你尽管问。” 穆玉彤道:“傅应锋到了么?” 穆玉彤摇头道:“我这里没见到他。” 宫为彝道:“也许他住进洞箫楼去了。” 穆玉彤道:“不会。如果他住进洞箫楼,那岂不等于说他会帮洞箫楼对付浪花 姑娘?而到目前为止,浪花姑娘抢亲的内幕还不得而知,洞箫楼和浪花姑娘双方谁 个理亏也不好说。不过,傅应锋肯定会在浪花姑娘到来之前赶到这里。” 宫为彝道:“听说浪花姑娘明天上午就要到了。” 穆玉彤道:“浪花姑娘放出的话是这么说的。” 何惮病道:“浪花姑娘和洞箫楼双方都请有助拳的吧?” 穆玉彤道:“洞箫楼嫁出去的二十三位男子的婆家都来了人。” 何惮病对“捕蝉螳螂”王酆骢道:“好象洞箫楼的十三郎华羿是嫁给了‘重赏 勇夫’薄仰贤的独女吧?” “捕蝉螳螂”王酆骢和“重赏勇夫”薄仰贤亲善,知道薄仰贤的家事,道: “薄仰贤之女娶的的确是十三郎华羿。” 何惮病道:“洞箫楼的其他亲家倒也罢了,这薄仰贤可很有些手段,如果他也 来助拳,浪花姑娘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得手了。” 王酆骢道:“在我们‘五色鱼’中,‘重赏勇夫’薄仰贤的武功向称第一。其 余依次是‘失败英雄’阮玟、‘先飞笨鸟’甘作雨、‘说嘴郎中’祖存理,最后才 是我。” 宫为彝道:“你和薄仰贤是一伙的,而薄仰贤又是洞箫楼的亲家,你也应该站 到洞箫楼一方对付浪花姑娘。” 王酆骢道:“这事与我无关,我相信薄仰贤能够明白事理,不会强求我为他他 做什么。” 宫为彝道:“这事外人插手的确不太方便。咱们只等着看热闹算了。” 何惮病道:“穆老大,都来了哪些人看热闹?” 穆玉彤道:“大部分是我不认识的,你明天自然知道是一些什么人。” 燕兆鹏道:“穆老大嘴很紧啊。” 穆玉彤道:“这又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我嘴紧干什么?不过我倒要提醒 燕朋友一句,这里有几个你很不想见到的人。” 燕兆鹏立刻警惕起来,道:“是谁?” 穆玉彤道:“詹天球、符尧纶和娄殿臣。” 燕兆鹏疑惑道:“这几个人是何方神圣啊?我好象没和他们打过交道啊。” 穆玉彤道:“你和他们的确没打过交道,但你早些年曾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 燕兆鹏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穆玉彤道:“詹天球的老婆、符尧纶的未婚妻和娄殿臣的妹子好象都被你坏了 名节。” 燕兆鹏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啊,我如今已经改邪归正,早些年做 的荒唐事也记不起多少了。” 穆玉彤道:“嘿嘿,你当然想忘记此事,可是詹天球、符尧纶和娄殿臣他们忘 不了。你明天还是不要现身为妙,否则避腥猫就变成死猫儿了。” 燕兆鹏道:“那却未必,我燕兆鹏也不是省油的灯。” 穆玉彤道:“这个嘛,当然随你的便。” 师澹尘道:“穆前辈,你见过我们追腥族的田鼎么?” 穆玉彤道:“他来过,但现在不在此处了。” 师澹尘道:“他到哪里去了?” 穆玉彤道:“这就不知道了。” 师澹尘道:“田大哥是来结交天下英雄的,他说好在这里等我们,怎么会不留 下一句话就走了呢?” 穆玉彤道:“他是被人赶走的。” 师澹尘道:“田大哥很和善,照理不会得罪人而被赶走的。” 穆玉彤冷冷地说道:“这江湖上是有很多人喜欢别人溜须拍马,但也有讨厌苍 蝇跟在屁股后面嗡嗡乱叫的。我想田鼎遇上的可能就是一个讨厌苍蝇的人。” 师澹尘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道:“我们崇拜英雄,这难道也有错?” 穆玉彤道:“你们有权崇拜英雄,但那些英雄更有权不让你们崇拜。” 师澹尘有些委屈,道:“可我们终究是一番好意啊。” 穆玉彤道:“表示好感也要看对象。” 师澹尘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见穆玉彤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也就只好闭了嘴。 追腥族的其他少年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唐枢和俞扶摇都为他们感到难过。也许 是追腥族的人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场面,所以片刻之后,师澹尘等人又笑容满面了, 好象根本就发生被穆玉彤抢白之事似的。 当晚唐枢、俞扶摇、师澹尘与宫为彝住在同一间房子里。宫为彝之所以愿意和 唐枢等人住在一起,当然是因为这几个年轻人对他不构成任何威胁,他可以睡个安 稳觉,以便养足精神,而且还可以把三人当仆役使唤。这不,刚进入房间,他就吩 咐俞扶摇去给他打洗脚水。 俞扶摇哪里肯做这等低贱的事情,当即便要动怒,幸而师澹尘乖巧,知道这是 个讨好宫为彝的好机会,抢先去打水去了。宫为彝万万也不会想到唐枢和俞扶摇根 本就不是追腥族的人,也就理所当然不可能想到俞扶摇心里已经对他产生敌意了。 不过他也看得出,唐枢和俞扶摇与其他追腥族少年有所不同,他俩没有那副献 媚模样。宫为彝道:“认识我是你们的福气。” 唐枢急忙笑眯眯答道:“我们做梦也没想到能够与前辈同居一室。” 宫为彝道:“现在不是做梦,我的的确确和你们住在一起。” 唐枢道:“武林中盛传前辈武功精绝,如果什么时候能让晚辈们开开眼界,那 就好了。” 宫为彝得意地说道:“这武功么?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宫某倒是不落人后。 我敢说,聚集在这里的所有武林英豪都得向我低头。“ 唐枢惊叹道:“这就难怪何惮病他们五个人联起手来都惧怕你。” 宫为彝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五个人的身手在武林中也称得上一流,修 行起来相当不容易。我白天在文星镇之所以不和他们动手,也是出于爱惜他们的心 理,毁之实在可惜。尤其是‘病入膏肓’何惮病,他那身病痛本来早在十年前就该 要了他的性命的,可他意志坚强,硬是撑到现在,实在令人佩服。” 唐枢道:“前辈胸襟开阔。” 宫为彝道:“我是有怨报怨,有恩报恩,这胸襟嘛,倒也还说得过去。” 唐枢道:“有怨报怨,有恩报恩,这才是大丈夫。” 宫为彝哈哈笑道:“这句话我爱听。比如缪潢,他虽然武功高得不可想象,但 他伤了我的眼睛,这个仇我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总有一日要他偿还的。” 正好师澹尘端了洗脚水进来,闻言立刻问道:“缪潢真是无敌于天下么?” 宫为彝点头道:“至少现在是这样吧。” 师澹尘道:“我们听过许多关于‘三端王子’缪潢的传说,这些传说差不多已 将缪潢吹嘘成一尊神了。” 宫为彝道:“当一个人的武功高到没有敌手的时候,他就是神。” 俞扶摇道:“缪潢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宫为彝道:“你们知道独秀斋主人么?” 唐枢、俞扶摇和师澹尘都大摇其头。 宫为彝道:“这也难怪,你们太年轻了。独秀斋主人是前辈高人,是近三百年 来武功最高强的人。” 俞扶摇道:“这和缪潢有什么关系?” 宫为彝道:“缪潢是独秀斋主人的弟子。” 唐枢道:“师高徒自强,缪潢所以能够成为缪无敌。” 宫为彝道:“其实独秀斋主人的弟子不只缪潢一人。” 师澹尘道:“还有谁?” 宫为彝道:“你们一定听说过‘第一快刀’俞鉴。” 俞扶摇和唐枢互相看了一眼,都被这话震慑住了。 师澹尘道:“难道俞鉴也是独秀斋主人的弟子?” 宫为彝道:“俞鉴是独秀斋主人的大弟子,只可惜独秀斋主人不太喜欢他,所 以只传了他一部分刀法,便把他赶出去了。虽然俞鉴的武功在武林中算不上最强, 但仅就刀法而言,没有谁敢与俞鉴争一高下。而就是这个俞鉴,据他自己说,他的 功夫还不及他师父独秀斋主人的一成,由此可知独秀斋主人武功之高。” 师澹尘道:“那么缪潢呢?他学到独秀斋主人的多少成功夫?” 宫为彝道:“俞鉴走后,独秀斋主人又收了缪潢为徒。缪潢天资聪颖,先为儒 生,十九岁考取榜眼,却放弃荣华富贵而剃度出家,参禅悟道,二十一岁开坛弘法, 使天下大德高僧竞相折服。二十二岁时,从未习过武的缪潢入独秀斋主人门下,深 得独秀斋主人欢心,授以剑术。缪潢二十四岁出师,以一柄长剑横扫武林,所向披 糜,只两年时间便博得缪无敌的称号。而缪潢也未能学得醐帝的全部功夫,他的武 功也只及独秀斋主人武功的三四成。” 俞扶摇道:“原来缪潢‘三端王子’的称号是从这里来的。” 宫为彝道:“笔端无敌、舌端无敌、锋端无敌,这就是缪潢。” 师澹尘道:“如此说来独秀斋主人的武功岂非更是高得不可思议?” 宫为彝道:“也可以这么说。” 师澹尘道:“幸好独秀斋主人只有两个徒弟,不然谁还敢在这江湖上讨饭吃啊。” 宫为彝道:“你错了,独秀斋主人还有一名弟子。” 师澹尘道:“是谁呢?” 宫为彝道:“此人是独秀斋主人近些年才收的弟子,学的也是刀法。此人甚为 年轻,听说只有二十五六岁。他不仅学了独秀斋主人的刀法,还得到了独秀斋主人 的罔象刀。” 俞扶摇道:“是不是与幽冥刀、烟霞刀同为‘刀品三绝’的罔象刀?” 宫为彝道:“你以为还有另外的‘刀品三绝’么?许多年前,武林中的神兵利 器都被独秀斋主人搜罗去了,‘刀品三绝’仅仅是这些神兵利器中的一小部分。俞 鉴离开独秀斋主人的时候,得到了烟霞刀。后来幽冥刀不知为何丢失了,独秀斋主 人的神兵利器甚多,也不在乎这一柄幽冥刀,所以并不关心幽冥刀的下落。直到现 在,幽冥刀的下落依然是一个谜。” 唐枢道:“幽冥刀不是在前辈你的手上么?” 宫为彝道:“那是谣言。” 唐枢道:“可你为什么又在何惮病他们面前承认了呢?” 宫为彝道:“我当然有自己的打算,你们这些小鬼不要问那么多了。” 唐枢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道:“如果有朝一日能够见识一下‘刀品三绝’, 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宫为彝道:“那你就等着吧,兴许你有这样的命。” 早上有轻雾,荡漾在树木房舍之间。露水很重,住在简易木板房里的武林英豪 们醒来时,感觉到十分清凉。朝洞箫楼看去,大门还紧闭着。众人都在想,怎么还 没动静?莫非又有什么变故?今天是个好天气,千万别让这场好戏泡了汤。不过, 他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因为浪花姑娘的大队人马已经在轻雾弥漫中出现了。 浪花姑娘共有八十余人,都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女子。她们面容姣好,模样妩 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将一帮年轻江湖汉子惹得魂不守舍。跟在浪花姑娘队伍后 面的还有两个男子,估计是跟来看热闹的。这两个男子的模样有些奇怪,第一人好 象刚喝了酒,走路东倒西歪的,腰间挂着一柄长剑;第二人着水绿条纹衣衫,走路 时衣衫飘动,有如水在流动一般。 “惊涛骇浪”舒浪涛走在队伍最前面,她身材高挑,四肢修长,一张瓜子脸, 两只丹凤眼,睛若点漆。她长得非常漂亮,但因为没有笑容,所以给人以一种冷冰 冰的感觉。紧跟在她身后的便是她的妹子舒波涛。舒波涛与舒浪涛面容相似,但显 得纤弱一些。她眉头紧锁,仿佛怀着心思。这也难怪,她为了洞箫楼的十七郎华羽, 不仅倍受想思之苦,而且还得忍受江湖上的闲言碎语。对一个年轻女子来说,这些 闲言碎语都是不堪入耳的。但舒波涛还是挺下来了,她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爱。 洞箫楼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洞箫仙子”华若琳率众鱼贯而出。华若 琳年岁大约三十出头,正是那种娇艳欲滴的年纪。她的成熟之美与众浪花姑娘又自 不同。华若琳的丈夫“悬黎公子”梁悬黎紧跟在她身后,然后是二十三位姐妹及其 夫婿,还有前来助拳的“重赏勇夫”薄仰贤等人。 华若琳说道:“舒姑娘及浪花姑娘众姐妹大驾光临,若琳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舒浪涛道:“华仙子客气了。” 华若琳道:“舒姑娘一路鞍马,定然非常劳顿了。” 舒浪涛道:“小妹虽然孱弱,但这点奔波之苦还是吃得消的。” 华若琳道:“由此可见舒姑娘姐妹情深。” 舒浪涛道:“所以请求华仙子成全舍妹。” 华若琳道:“令妹垂青我家十七郎,本来是十七郎前世修来的福气,但婚姻之 这事得讲缘分,我看令妹和十七郎就是没有缘分。” 舒浪涛道:“天下万千男子,舍妹独独只看中十七郎,这就是缘;我们从杭州 赶到洞箫楼来,这就是分。” 华若琳道:“舒姑娘这话可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舒浪涛道:“其实十七郎也愿意结这么亲事,只是你们横加阻挠罢了。” 华若琳道:“十七郎是洞箫楼最漂亮的男子,是我们华家的心肝宝贝,我们希 望十七郎一生幸福,如果他真愿意嫁给令妹,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会阻挠?” 舒浪涛道:“我不信。” 华若琳道:“要不叫十七郎当面问问?” 舒浪涛道:“洞箫楼的男子都怕你,这是谁都知道的,当着你的面,十七郎当 然不敢表示出对舍妹的好感。问也是白问。” 华若琳道:“依舒姑娘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舒浪涛道:“很简单,叫十七郎跟我们回杭州。男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十七郎已经二十多岁了,他得有自己的生活。你们喜欢他,但也不可能一辈子把他 放在眼皮子底下啊,他总得嫁人嘛。” 华若琳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舒浪涛道:“我们是来抢亲的,说话当然不可能和风细雨。华仙子你就多多包 涵。” 看热闹的江湖汉子们什么没见过,但就是没见过发生在眼前的这种事情。听到 舒浪涛和华若琳嘴里那些“嫁人”、“抢亲”、“男大不中留”等稀奇古怪的言语, 他们真是长了见识,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们纷纷议论开了:“这浪花姑娘 真是不要脸啊,抢男人抢到别人家里面来了。”“这男人嘛,到处都有,舒波涛何 必认死理硬要娶十七郎这样的小白脸呢?”“其实洞箫楼很失策,他们若是将十七 郎早点嫁出去,舒波涛就不会来抢了。”“十七郎那么漂亮的男子,你以为能随随 便便找个婆家就嫁了么?”“要是洞箫楼不嫌弃,我倒是愿意娶了十七郎,虽然我 也是男人。哈哈。”“这舒浪涛才真正该嫁人了。”…… 舒浪涛一双丹凤眼朝看热闹的江湖汉子们一扫,道:“本姑娘是来办喜事的, 各位英雄看热闹我不反对,只希望大家不要插手此事,更别逞嘴上痛快,说些不良 言语。若是口齿不干净,那就别怪本姑娘手下无情了。” 华若琳也对江湖汉子们说道:“各位给洞箫楼一个薄面,不要在此添乱好不好?” 江湖汉子中当然有管不住舌头的人,闻言大声说道:“华仙子,我可以说句话 么?” 华若琳道:“这位是言丧邦言先生吧?” 那人道:“华仙子认得在下呀,那言某这句话就更该说了。” 华若琳道:“言先生请说。” 言丧邦道:“你们‘洞箫楼’这名字好得很啊。真是太名副其实了。” 华若琳没听懂,道:“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天下叫‘琵琶亭’、‘箜篌巷’、 ‘芦笙院’的地方比比皆是。” 言丧邦道:“这不一样。‘琵琶’能拆成‘琵’和‘琶’么?不能!‘芦笙’ 和‘箜篌’也不能。而‘洞箫’却能拆成‘洞’和‘箫’。” 华若琳越发不明白了,道:“言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言丧邦道:“什么人有‘洞’?女人!什么人有‘箫’?男人。‘洞箫楼’的 意思呢,就是既有‘洞’也有‘箫’的地方,而且是一个‘洞’在前‘箫’在后、 女人比男人更厉害的地方。所以我说‘洞箫楼’名副其实,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 名字了。只是华仙子的名号不太贴切,你不该叫‘洞箫仙子’,而应该叫‘洞仙子 ’。” 众人顿时轰然大笑起来,都觉得言丧邦这番话有趣。华若琳脸上罩上了一层严 霜,杀机顿生,道:“言先生,所谓‘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你今日口齿如此不 洁,难道不怕‘一言丧命’?” 言丧邦道:“华仙子你找错了对象,我只是个看热闹的闲人,你的对手是浪花 姑娘,你应该向她们发狠。” 华若琳道:“那你最好闭嘴,别像乌鸦似地聒噪。” 言丧邦嘻嘻一笑,道:“那我暂时住口不言,等到有惊人之语的时候再出声不 迟。” 华若琳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言丧邦,她转向舒浪涛,道:“舒姑娘还是请回吧。” 舒浪涛道:“我们不能空手而返。” 华若琳道:“这婚姻之事总得讲个你情无愿吧?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即使令妹 和十七郎现在配成一双,今后也无幸福可言。” 舒浪涛道:“有无幸福,那也得等十七郎嫁给舍妹再做论断。何况强扭的瓜也 有可能是甜的,‘悬黎公子’不就是华仙子你强扭来的瓜么?你们不照样过得甜甜 蜜蜜的?” 跟在舒浪涛后面那个身着水绿条纹衣衫的人还加了一句:“梁悬黎梁公子被华 仙子强扭时是个大甜瓜,如今已经‘甜蜜’成一根老苦瓜了。” 众人又是一阵轰笑。 梁悬黎脸上哪里挂得住,道:“这位朋友吃错了药吧?你看热闹就专心看热闹, 为何动辄出口伤人呢?” 身着水绿条纹衣衫的人答道:“看戏得加评论,看热闹也不能白看啊,何况我 也不是来看热闹的!” 梁悬黎道:“那朋友你是……” 舒浪涛道:“这位是‘摇旗健儿’水玄琨水二公子。” 梁悬黎道:“原来是弄潮门水门主的二公子。” 水玄琨道:“正是!” 梁悬黎道:“一水难容二龙,你们弄潮门和浪花姑娘什么时候消除了前嫌,打 成一片的?” 水玄琨道:“梁公子你听信谣言了,弄潮门和浪花姑娘事实上并无什么前嫌。” 华若琳道:“听说水二公子心仪舒浪涛姑娘已经很有一段时日了,为什么到现 在还没得手?” “摇旗健儿”水玄琨脸上微微一红,正要说话,舒浪涛已抢先说道:“水二公 子是我的朋友,现在我遇上了麻烦,水二公子仗义相助,你可别把事情想歪了。” 华若琳道:“据我所知,舒姑娘的朋友好象很多,并且都是很有名的。” 舒浪涛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多结交一些朋友总是好的。” 华若琳道:“尤其是这些朋友中有‘醉公子’钱花光的时候,那就更值得结交 了。” 和水玄琨并肩而立的那个醉醺醺的汉子道:“华仙子,我好象听到你在说我。” 华若琳道:“你今天没醉,你听得很清楚。” 钱花光道:“我已经床头金尽,囊内羞涩,无钱买酒,所以想醉也醉不了。” 梁悬黎道:“但你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自甘下贱,为舒姑娘当 起跑腿的来了。” 钱花光道:“偶尔跑跑腿总比永久当奴仆好。” 梁悬黎道:“你的选择很正确。” 钱花光道:“你嫁给华仙子却是个错误的选择。” 梁悬黎道:“原来你说我是永久的奴仆。” 钱花光道:“在‘珠玉四公子’当中,就数你这‘悬黎公子’最没骨气了。所 以江湖中人早就有这种说法,你不该叫梁悬黎,而应改名为黎悬梁,悬梁自尽的那 个悬梁。” 梁悬黎顿时为之语塞。 钱花光道:“华仙子,我看这桩婚事你就别阻拦了,趁早把十七郎交出来是正 经。” 华若琳道:“这是洞箫楼和浪花姑娘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主张了?再说, 如果我们同意这桩婚事,早就将十七郎送到杭州去了,还用得着现在刀兵相见么?” 钱花光道:“在双方无法达成一致意见的时候,武力的确是解决争端的最好手 段。” 华若琳道:“你别吓唬我们,你‘醉公子’虽然在武林中有响当当的名头,但 我们洞箫楼还不至于怕了你。” 钱花光道:“钱某武功虽然低微,不过也很明显,洞箫楼一方没有任何一人是 我的对手。我想能不动手时最好不要动手,你们难道这点轻重也不能分辨出来么?” 梁悬黎道:“梁某不才,愿意领教钱公子高招。” 水玄琨道:“梁公子,你的武功和我相仿佛,还用不着钱公子出手,让我来会 会你吧。” 梁悬黎道:“水二公子愿意指教,梁某接下便是。” 华若琳却阻止道:“水二公子,我们对弄潮门向来友善,洞箫楼对令尊‘夺标 老人’更是景仰得很,你何必强自出头为浪花姑娘打前阵呢?” 水玄琨道:“我这次出手与弄潮门无关,完全是个人行为。我既然已允诺唯舒 浪涛舒姑娘马首是瞻,就不可能临阵退缩。” 华若琳道:“水二公子为讨心上人欢心而毅然拔剑,这种行动本应嘉许,但舒 姑娘的心里并没有你。你想一想,这样做值得么?” 水玄琨道:“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就该一心一意为她付出,而不应去想其他 的。” 梁悬黎道:“水二公子既然已下定决心,看来你我只有过过招方可彼此无憾。” 水玄琨道:“我也早就想领教‘悬黎公子’的悬黎剑法了。” 梁悬黎道:“水二公子一身水功享誉武林,只可惜现在是在陆地上。” 水玄琨道:“鱼儿上了岸,还是可以蹦达几下的。” 宫为彝听得颇不耐烦,道:“你们两人怎么都只是干打雷、不下雨啊?要过招 就早些动手。如果再这样磨嘴皮子,当心我们这些看热闹的立刻走人,让你们过招 都寡然无味。” 梁悬黎道:“我们又不是为了打给你们看的。” 宫为彝道:“就你们那两下子,纵然使出吃奶的力气,搏杀起来也没多少看头, 徒自丢人现眼而已。” 水玄琨道:“这位朋友一定是武功盖世了。” 宫为彝道:“还说得过去吧。” 水玄琨道:“阁下很谦虚。” 宫为彝道:“今天聚集在洞箫楼前的武林英雄很多,但我看过去看过来,就没 看出谁是我的敌手。” 水玄琨道:“阁下是不是太狂妄了一点?” 宫为彝道:“你若知道我是谁的话,你就不会认为我狂妄了。” “醉公子”钱花光淡淡地说道:“你不就是那个什么‘杀人不眨眼’宫为彝么?” 宫为彝道:“钱公子虽然醉眼朦胧,却还认得出宫某,这份本事很不简单。” 钱花光道:“钱某不仅认得出宫先生,而且自信可以杀得了宫先生,这份本事 就更不简单了。” 宫为彝哈哈大笑道:“钱公子自吹自擂的本事最不简单。” 钱花光道:“到底是不是自吹自擂,稍后便知。” 宫为彝沉吟道:“你我肯定是要干一场的,但有个问题却不能不提一下。你是 为浪花姑娘助阵而来,我若和你放对,那我岂不是在帮着洞箫楼了?而我原本是看 热闹来的。” 钱花光道:“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与洞箫楼、浪花姑娘都无关。” 宫为彝道:“这好象有点喧宾夺主的嫌疑。” 华若琳道:“宫先生,你放心上前搏杀,我洞箫楼不会认为你在喧宾夺主。” 宫为彝嘻嘻一笑,道:“你当然会这样想,因为我事实上帮你牵制住了最强的 对手,这正是你求之不得的好事。” 华若琳嫣然一笑,道:“既然你和钱公子这场拼杀无论如何都是免不了的,你 就只当对洞箫楼做了个顺水人情,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宫为彝道:“如果认真说起来,我并不是做什么顺水人情。听说浪花姑娘抢亲 这件事之后,我义愤填膺,觉得浪花姑娘太欺人了,所以差不多立刻就想帮洞箫楼 了。我宫为彝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断不会为了看热闹而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 华若琳道:“那就感谢宫先生了。” 宫为彝道:“不要谢我,我当然也不会白白地帮你们。” 华若琳道:“宫先生有什么要求?” 宫为彝道:“说出来可就有些难为情了。你们可能知道,宫某到现在还是个光 棍。” 华若琳不解地问道:“宫先生的意思……” 宫为彝道:“我也是到洞箫楼来提亲的。” 华若琳一愣,道:“洞箫楼的女子差不多都已成婚,而没结婚的都是一些年幼 女子。” 宫为彝大大咧咧地说道:“已经成婚的女子难道就不能再婚?” 华若琳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为彝道:“我实话给你说了吧,华仙子你是武林中的女豪杰,宫某在江湖上 也是大名鼎鼎,咱俩正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当初若不是有事缠身,我哪会让梁 悬黎拔了头筹。宫某建议华仙子将梁悬黎休了,嫁给宫某吧。” 在场众人不禁骚动起来。唐枢对俞扶摇道:“原来宫为彝也是来抢亲的。” 俞扶摇道:“宫为彝这一手很新鲜啊。” 唐枢道:“今天这场戏可有得瞧了。” 俞扶摇道:“洞箫楼如今受到浪花姑娘和宫为彝的双重夹击,可真是左右支绌 了。” 师澹尘道:“洞箫楼一直视为救星的傅应锋为什么还没来?” 华若琳怒道:“宫为彝,你怎可如此胡言乱语?” 宫为彝笑道:“宫某是真男儿,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华仙子,我对你 心仪已久,你就别扭扭捏捏了,痛痛快快应承了我吧。” 华若琳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宫为彝道:“你……” 宫为彝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天气不错,我俩马上就把婚事办了吧。这众 多江湖好汉就是你我大喜的见证人。”他朝众人拱手道:“各位,这杯喜酒你们无 论如何也要喝的。”众人立刻随声附和。 梁悬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戟指宫为彝,道:“你当初能够不惧死亡,敢于 向缪潢挑战,并从他剑下逃生,武林朋友们都认为你是一个非凡的人物,对你尊崇 有加。但你今日这番言语却使自己变成了一个不齿于人的泼皮无赖。” 宫为彝轻蔑地说道:“在‘珠玉四公子’中,你这吃软饭的最没出息,如今连 周砥砺、宋结绿、楚和朴都羞与你为伍了。你不配和我理论,你还是站一边去吧。” 梁悬黎“唰”地一声拔出腰间的悬黎剑,嘶声道:“我和你拼了。”不顾一切 地扑向宫为彝。 华若琳一把没能抓住,关切地叫道:“相公小心。” 宫为彝道:“华仙子,不要假装关心这个吃软饭的了,我帮你料理了他,免得 看着心烦。”屈指一弹,将刺到眼前的悬黎剑弹开了,道:“梁公子,你骨头轻, 牙齿松,连剑法也软不拉叽的,我太可怜你了。” 华若琳道:“宫为彝,你若伤了我家相公,我洞箫楼发誓要与你终生为敌。” 宫为彝一边从容和梁悬黎周旋,一边答道:“这样的相公不要也罢。放心,梁 悬黎死了之后,我不会让你加入寡妇帮,因为我要立刻将你接管了。” 华若琳气极,也顾不得解决和浪花姑娘之间的纠纷了,立刻就要上前帮助丈夫。 “重赏勇夫”薄仰贤道:“华仙子且留下压阵,让我来领教‘杀人不眨眼’宫 先生的高招。”他年纪虽然已经一大把,但身手却极为利索,一闪身便飘到宫为彝 的面前,与梁悬黎双战宫为彝。 宫为彝笑道:“薄仰贤,重赏之下方有勇夫,今天是什么赏赐使得你老人家连 老命都不要了?” 薄仰贤道:“宫为彝,你非得处处树敌、得罪了所有人才心甘么?” 宫为彝轻描淡写道:“宫某本事大得很,就算是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你 们也只能徒唤奈何。” 他这句话立刻犯了众怒,把所有在场的人都得罪了。 舒浪涛对华若琳道:“你我之间的事待会再处理,当务之急是对付宫为彝。” 华若琳道:“若是咱们数百英雄竟被宫为彝一个人吃定了,传将出去真是太丢 人了。” 宫为彝独战薄仰贤和梁悬黎,仍是游刃有余,见舒浪涛也加入战团,他大为得 意,嘴上又轻薄起来,道:“舒姑娘,你好象还没有夫婿吧?是不是看见我要收编 华仙子,你也动了心,想与华仙子共侍一夫啊?你不要急,我吃了华仙子再来吃你, 看看你这浪花姑娘到底有多‘浪’。” 说话之间,梁悬黎的左肩已经挨了宫为彝一掌,他痛哼一声,不仅不退,反而 出剑更迅捷、更毒辣。宫为彝笑道:“哟,咱们的软饭公子很经打嘛。”在掌上加 了几分力道,薄仰贤、舒浪涛和梁悬黎立刻感到压力剧增。 钱花光见势不对,道:“各位请退下,让钱某来会会宫先生。” 宫为彝道:“很好,我也很想与‘醉公子’切磋切磋。”不等梁悬黎主动撤退, 双手一抓,一把将梁悬黎腰间拿住,微微一发力,将梁悬黎向华若琳那边抛了过去。 然后左右掌分别向薄仰贤、舒浪涛推出。薄仰贤、舒浪涛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 大力席卷而来,情知不能抵御,也不敢逞能,忙不迭地腾身躲开了。 梁悬黎在被宫为彝抛出的时候,穴道已经被点住,浑身不能动弹,他像个粽子 似地朝华若琳飞过去。华若琳也看出梁悬黎已经受制,害怕他掉在地上,连忙伸手 去接。双手刚挨着梁悬黎的身子,便如遭雷击,猛地明白宫为彝已经在梁悬黎身上 贯注了内力,目的就是要自己当众出丑。华若琳这时已是骑虎难下,接得住也得接, 接不住也得接,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让夫婿跌落尘埃。梁悬黎今天已受够宫 为彝的羞辱,如果再让他摔在地上,那他最后的颜面都保留不住,兴许今后就没活 下去的勇气了。夫婿受辱,也等于是她华若琳受辱。华若琳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其 实这个时候已由不得华若琳多想,因为梁悬黎飞过来的速度太快,她想躲避也来不 及。华若琳右手在梁悬黎腰间一拨,梁悬黎的整个身子立刻向上飞旋起来。华若琳 虽然铤而走险暂时消去了梁悬黎身上的一部分力道,但她的功力毕竟与宫为彝相差 太远,所以还是被震得向后连退十来步,将身后的姐妹都撞翻了几个。华若琳喉头 微微一甜,自知已然受了内伤。不过她反应很快,身上的力道刚消去,又向前一掠, 在梁悬黎的身子还未坠落于地的时候,已将他稳稳接住。 再看场中,“醉公子”钱花光已与宫为彝面向而立,立刻就要动手。宫为彝道 :“若说这里还有谁有资格和宫某放对的话,那就是你醉公子了。” 钱花光道:“钱某今天多喝了几口酒壮胆,才不揣浅陋向宫先生请教。” 宫为彝道:“钱公子你也别谦虚,‘酒肉兄弟’的名头可是用鲜血拼来的。” 他嘴里所称的“酒肉兄弟”是指“醉公子”钱花光和“胖公子”米用光。 钱花光道:“你说得很对,我们‘酒肉兄弟’的名声的确是用鲜血换来的。今 天钱某虽然不为博取名声,但洒洒鲜血倒是一点不心疼。” 宫为彝道:“自古英雄惺惺相惜,其实我很不愿意看到你血溅黄沙。” 钱花光道:“‘杀人不眨眼’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心软了?而且血溅黄沙的未必 一定是钱某。” 众人对宫为彝早就咬牙切齿了,只是慑于他的武功才敢怒而不敢言,现在钱花 光在宫为彝面前凛然不惧,这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好感。“捕蝉螳螂”王酆骢本来就 对宫为彝大为不满,刚才宫为彝对付“重赏勇夫”薄仰贤的时候,王酆骢就想出来 帮助自己的兄弟,现在受钱花光豪情的感染,他忍不住说了一句:“宫为彝有幽冥 刀,钱公子当心他出阴招。” 钱花光一愣,对宫为彝道:“幽冥刀在你手上?” 宫为彝道:“很多人都这样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钱花光道:“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宫为彝道:“不管我是否有幽冥刀,大家都已经认定幽冥刀在我这里,我又何 必徒自费力去否认呢?不过你放心,我若使用幽冥刀的话,一定事先提醒你,绝不 会来阴的。” 钱花光道:“幽冥刀是看不见的,提醒不提醒都没有差别。” 宫为彝道:“染上鲜血就看得见了。” 钱花光道:“为了看你的幽冥刀,就得付出血的代价。你这话说得太有趣了。” 宫为彝道:“即使不看幽冥刀,你也得付出血的代价。” “病入膏肓”何惮病站出来说道:“钱公子,让我用鲜血来让幽冥刀现形。” 宫为彝嘿嘿笑道:“何惮病,你我之间好象是有约定的。” 何惮病道:“你到洞箫楼来是用心险恶,为了武林众生,何某也就不得不毁约 了。” 宫为彝道:“你这病恹恹的身子里还能有几滴血?你应该珍惜才对。” 何惮病道:“何某早就活得不耐烦了,今日正好借你的幽冥刀,将这几滴血淌 完了事。” 宫为彝道:“果然是个不怕死的货。很好,你来吧,我成全你。” “骑墙师”窦俊臣道:“我们是一路的,大家并肩子上啊。” “避腥猫”燕兆鹏、“捕蝉螳螂”王酆骢、“清客”雍璧梅立刻呼应,大有同 仇敌忾的架势。 宫为彝笑道:“大家谈过去谈过来,最后还是要来一场群殴啊。” 何惮病道:“你不是说在场所有的人都奈何你不得么?你现在不会是害怕了吧?” 宫为彝仰天狂笑道:“哈哈,不是宫某自夸,这天底下还没有谁能叫我害怕。” 就在这狂笑声中,一丝悠长清越的声音挤了进来:“‘杀人不眨眼’宫为彝, 我试着让你害怕一下,行吗?” 宫为彝的笑声立刻被这声音斩断了,他左右张望了一下,道:“当然行!我倒 要看看是谁有这份能耐。” 那声音道:“我可能有这份能耐。” 众人随声望去,只见东边林间小路上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年纪大约三十出头,个子不高,但身材异常结实,肩膀很宽。他脸形方正, 额头突出,眉毛又粗又黑。眉毛下的一对眼睛大而且亮,闪着夺目的光彩。他鼻子 扁平,人中很长,嘴显得有些大,嘴唇轮廓分明。他那双空着的手很修长,左手五 指屈着,成拳头之状,拳心贴着小腹。右手前后摆动,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那人刚出现,师澹尘等一干追腥族的少年就大声喧哗起来:“傅应锋!”在场 的许多武林豪杰都认得傅应锋,也跟着高呼起傅应锋的名字来。何惮病、燕兆鹏等 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都在想:“傅大侠来了,‘玲珑手’傅大侠终于来了。”唐 枢定定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傅应锋,眼里的神情捉摸不定,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俞 扶摇寻思:“这就是声誉日隆的傅应锋么?看模样也没什么突出之处嘛。” 宫为彝冷冷地看着走到跟前的傅应锋,道:“你就是傅应锋么?” 傅应锋道:“傅应锋并不是什么显赫人物,我没有必要冒充。” 宫为彝道:“傅应锋这三个字在武林中可是很响亮的。” 傅应锋道:“也许吧。” 宫为彝道:“不过再响亮的名字也吓我不住。” 傅应锋道:“傅应锋这名字并不是用来吓你的。” 宫为彝看看差不多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傅应锋,道:“听说你这双手很特别。” 傅应锋的神情有些落寞,仿佛很疲倦,道:“我但愿没有这双手。” 宫为彝道:“这话可就有些不好懂了。” 傅应锋道:“因为这双特别的手经常干一些很特别的事,而这些事本来是我不 想染指的。” 宫为彝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比如我也不想在你锋头正健的时候挡你的 路,但你既然强自出头,我也只好让你扫兴了。” 傅应锋懒洋洋地说道:“我遇上的扫兴事很多,倒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桩两桩。” 宫为彝道:“你知道吗?我是为了你才到洞箫楼来的。” 傅应锋道:“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但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请问宫先生 有什么事要在下效劳?” 宫为彝道:“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傅应锋道:“好消息比坏消息更易入耳,我自然不能免俗。宫先生不妨说来听 听。” 宫为彝道:“你听后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傅应锋道:“我尽量控制自己的高兴劲就是了。” 宫为彝道:“你刚才一定听说幽冥刀在我手里这件事了。” 傅应锋道:“这对你而言是好消息。” 宫为彝道:“我现在决定把幽冥刀转让给你。” 傅应锋浓浓的眉毛跳了一下,道:“是真的么?” 宫为彝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何惮病他们。” 何惮病道:“傅大侠,宫先生此话是可以相信的。” 傅应锋道:“我就不明白了,幽冥刀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兵利器,人人皆欲得之。 据我所知,宫先生并不是很大方的人,今日为何突然转性,竟然主动要将幽冥 刀让出?这真是旷古奇闻。“ 何惮病道:“傅应锋是武林闻人,幽冥刀是神兵利器,你们相得益彰,正是再 般配不过了。” 傅应锋道:“幽冥刀固然是难得的利器,只不过对傅某来说,有这一双手就够 了,不想再添累赘。” 何惮病道:“幽冥刀不是累赘。” 宫为彝道:“落英雄,何惮病他们也是一番好意。他们本来想从我手里夺了幽 冥刀来献给你,但听说我正是向你献刀而来之后,才与我一道,专门到洞箫楼来侯 你。” 傅应锋道:“那就谢谢你们的好意了。” 宫为彝道:“何惮病他们向你献刀是出于对你的感激之情,宫某却另有缘由。” 傅应锋道:“傅某可以不听这个缘由么?” 宫为彝道:“话已经到嘴边了,我不能不说。至于落英雄愿不愿意听,你自己 拿主意。” 傅应锋道:“我若塞住耳朵,就显得太没礼貌了。” 宫为彝道:“我也不绕弯子,直接给你说了吧。我把幽冥刀让给你,是希望你 去对付缪潢。” 傅应锋耸然动容,道:“‘三端王子’缪潢缪无敌?” 宫为彝道:“落英雄应该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恩怨。” 傅应锋道:“宫先生你这不是害我么?” 宫为彝道:“我看只有落英雄这双玲珑快手方可克制缪潢的一柄长剑。” 傅应锋道:“宫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缪潢是神,傅某是凡人,在缪潢眼里, 傅某这双手只是儿戏。” 宫为彝道:“仅凭一双手,落英雄的确与缪潢差了一截,但有幽冥刀就不同了。” 傅应锋道:“幽冥刀现在不是在宫先生手里么?你为何不去找缪潢讨回公道?” 宫为彝道:“落英雄更有把握击败缪潢。” 傅应锋道:“笑话,傅某和缪潢又没什么过节,我为什么要去帮你对付他?” 宫为彝道:“你不是行侠仗义、助人为乐么?” 傅应锋道:“傅某虽然好管闲事,但也知道是非曲直,并不是一味做老好人。” 宫为彝道:“这么说,落英雄是拿定主意不帮我了?” 傅应锋道:“我很少遇见像宫先生这样强迫别人帮自己的人。” 宫为彝道:“看来我这一趟是白跑了。” 傅应锋道:“宫先生只不过是不合理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说到底并没有什么 损失。” 宫为彝道:“如果连落英雄都不愿意援手,我纵然手握幽冥刀,又有什么用处?” 傅应锋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宫为彝道:“这幽冥刀是旷世奇兵,非绝代枭雄之血不饮,既然没有机会在缪 潢身上砍上一刀两刀,那就勉为其难会会落英雄的玲珑快手吧。” 傅应锋脸色微微一变,道:“宫先生想拿傅某试刀?” 宫为彝道:“是落英雄你逼我这么做的。” 何惮病道:“宫为彝,你太不讲理了吧?” 宫为彝笑道:“我说过自己讲理么?我‘杀人不眨眼’天生就是这么蛮横,你 又能拿我怎么样?” 何惮病深吸一口气,道:“很好,我们就来斗你一斗。” 宫为彝道:“我们?何先生站到落英雄那一边去了?” 何惮病道:“傅大侠武功卓绝,本来不需要我们帮忙,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宫为彝道:“那你想干什么?” 何惮病道:“我们想先见识见识幽冥刀。” 王酆骢、燕兆鹏、雍璧梅、窦俊臣齐声道:“我们也想见识见识幽冥刀。” 钱花光道:“宫先生,你就朝我身上砍几刀。我反正已经醉了,不知道疼痛的。” 水玄琨道:“能用自己的肌肤领教幽冥刀的锋利,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机会。” 说话间,何惮病等人已经走到傅应锋身边。 宫为彝道:“八个人对一个人,这很公平。” 右手在背后一捞,握着一个什么东西抽了出来,然后用双手小心翼翼横捧着, 道:“幽冥刀今日终于可以饱饮鲜血了。”原来幽冥刀已经握在他的手里了。宫为 彝右手执刀,遥指傅应锋等人,发出了挑战,道:“你们谁的鲜血最多,且让幽冥 刀先解解渴。”因为幽冥刀是看不见的,所以宫为彝这个握刀的动作显得很滑稽。 在场众人看着宫为彝握刀的右手,异常兴奋。他们既觉得恐惧,又感到刺激, 都盼望这场拼杀快些开始,以便见识一下幽冥刀的神奇。 唐枢悄声对俞扶摇道:“幽冥刀果然是有质无形,看不见的。” 俞扶摇道:“幽冥刀真是使人不寒而栗。” 唐枢道:“只要幽冥刀见血现了形,它就不是那么可怕了。” 俞扶摇道:“关键是谁去挨这第一刀。” 何惮病对傅应锋道:“傅大侠,你且在此压阵,待我先让幽冥刀现形。”说罢 便要出去和宫为彝拼杀。 傅应锋一把抓住何惮病的右手腕,道:“让我来吧。” 何惮病道:“傅大侠千金之躯,如何使得?”竭力想挣脱,但傅应锋的手宛若 一道铁箍锁住了他。何惮病左手也来帮忙,反过来抓住了傅应锋的小臂。 几乎同时,突变发生了。钱花光一把抱住了傅应锋的腰,水玄琨则扭住了傅应 锋的另一只手。燕兆鹏和窦俊臣则分别挟制住了傅应锋的双脚,王酆骢的双臂抱住 了傅应锋的脖子,雍璧梅双手急挥,片刻之间已制住傅应锋周身二十四处大穴。傅 应锋顿时不能动弹,他非常诧异,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何惮病松开了手,笑道:“傅大侠,我们对你没什么恶意。” ------- 天空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