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携手纵横不相疑 舒波涛惊叫起来:“你的脸……” 华羽恶毒地问道:“这张脸是不是很难看啊?” 舒波涛想到自己痴迷的美男子竟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心中一急,一口气转不 过来,顿时晕过去了。 华羽道:“哈哈,我自己没觉得恐怖,舒姑娘却吓晕了,这真是让人想不到。” 他的笑声里透出一股快意。 华若琳一把抱住华羽,惊恐万状地问道:“十七郎,你这是怎么了?” 华羽猛地挣脱开来,冷冰冰地看了看华若琳,道:“没怎么,也就是这张漂亮 的脸蛋被毁了。” 华若琳道:“这是谁干的?” 华羽笑嘻嘻地答道:“当然是我自己。” 华若琳道:“你自己??!!” 华羽仿佛觉得那张被毁的脸是别人的似的,幸灾乐祸地说道:“是不是很可惜 啊?” 华若琳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华羽眼里的疯狂劲还没有褪去,吼道:“为什么?你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 华若琳道:“十七郎,你好象很恨我?” 华羽咬牙切齿道:“我不仅恨你,而且还恨整个华家。” 华若琳脸色一寒,道:“华家上上下下都将你当成宝贝似地爱着,疼着,呵护 着,我们做下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而竟会使你恨之入骨了?” 华羽突然发起狂来,冲着华若琳吼叫起来:“我不是你们的宝贝!我……我… …”他仿佛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声音也变得沙哑了,续道:“我不愿意像华家的其 他男子那样围着你们的裙角打转,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自我出生到现在, 你们却为了华家‘男子皆佳人,夫人尽才子’的荒唐声誉,一味地要求我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我恨自己生活在这个阴阳颠倒的家里,我恨自己,我更恨你们这些高高 在上的华家女子。” 华若琳嘘了一口气,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华羽道:“这个理由还不够么?” 华若琳道:“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们都没有说华家的闲话,你自己倒不满意了。” 华羽道:“我们华家其实是武林中的现世宝,其他人没说闲话,那是你们根本 就没将他们的轻薄言语当成不敬。浪花姑娘来抢亲,这本身就是对华家的极大侮辱, 而且还招来那么多江湖英雄来看笑话,这更是将我们华家当成了耍把戏的猴儿。你 们不以为耻,反将这其视为莫大的荣耀。我生活在这样的家里,还不如死掉算了。” 华若琳几乎被华羽这番话呛住了,道:“你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有谁拦 着你。问题的关键在于你有没有本事去做个男子汉。” 华羽嘿嘿怪笑道:“用刀子在自己脸上割几十道口子,这算不算本事!” 华若琳气极道:“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自戕。你这么做,只表明你的脑子 有毛病。” 华羽道:“这就是壮士断腕了。” 华若琳道:“壮士断腕是因为被毒蛇咬了,你好端端地断什么腕啊?” 华羽道:“我生活在这使人喘不过气来的华家,处境与被毒蛇咬了没什么两样。” 华若琳道:“你把华家的人都当成毒蛇?” 华羽道:“你们爱惜我,这我知道,但我却忍受不了你们这种爱惜的方式。说 到底,我毕竟不是你们养的小狗小猫。” 华若琳心里当然恨极了华羽说的这些话,但看着华羽那淌血的脸,毕竟觉得痛 惜,她说道:“你不满意我们,大可直接跟我们表明你的态度,又何苦采取这种极 端的方式来对抗我们呢?” 华羽道:“我只想换个面孔重新做人。” 华若琳道:“瞧你现在这个模样,连鬼都要被吓得逃之夭夭,我不知道你怎样 去重新做人。” 华羽笑道:“连鬼都要吓得逃之夭夭?我有如此厉害么?” 华若琳道:“十七郎,我求求你,不要笑了。” 华羽道:“你看看,你管得太宽了吧,我连笑的权利都没有了。” 华若琳道:“你这张脸不笑时本来就看不下去,笑的时候就更是恐怖之极了。” 华羽道:“这正是我毁容的目的。我倒想知道,舒姑娘见了我现在这个样子, 是不是还要和我在一起。” 舒波涛早已醒过来了,在华羽与华若琳谈话的这段时间里,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地盯着华羽那淌血的脸。听到华羽这句话,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出来,顺着她俏 丽的脸颊流下来。她说道:“你在折磨我,折磨大家,你也在折磨你自己。” 华羽道:“我没觉得这是折磨。相反地,当刀锋在我脸上划过的时候,我心里 是多么地舒坦。” 舒波涛道:“十七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华羽道:“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想改头换面做人。” 舒波涛道:“这不叫改头换面,这叫自我毁灭。” 华羽道:“怎么说都成,反正从此以后,我就不再听任你们这些女人摆布了。” 舒波涛道:“没有谁摆布你,是你自己错以为我们这些关爱你的人在摆布你。” 华羽道:“是对也罢,是错也罢,现在都不重要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想和 我在一起么?你回答我。” 舒波涛毫不犹豫,很干脆地答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的容貌如何 变化,我都会跟随你。” 华羽毁容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摆脱舒波涛的纠缠,他本以为舒波涛从此以后就对 他死了心了,却想不到舒波涛的态度竟会如此鲜明果断,当即愣了一下,道:“可 没有了俊美的容貌,华羽就什么也不是了。” 舒波涛道:“有俊美的容貌固然好,没有俊美的容貌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倾慕 之心。” 华羽道:“你……你怎么这般死缠住我啊?” 舒波涛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了你,我连抢亲这样的事都敢做。现在 都到了这一步了,我自然没有理由放弃了。” 华羽沉默了一会,道:“你的脸皮可真厚啊。” 舒波涛的脸微微红了一下,道:“这不是脸皮厚,这叫执着。” 华羽道:“对着我这张脸,你就不怕夜晚做噩梦?” 舒波涛道:“你若还不信我,我干脆也把自己这张脸毁了。” 舒浪涛闻言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妹子你疯了。” 华若琳也阻止道:“舒姑娘千万别干这样的傻事。” 舒波涛对华羽笑道:“十七郎,你疯了,我也疯了,咱俩一起疯吧。” 华羽道:“你是疯子,我不是;你有勇气面对我这样的丑八怪,我却不想和一 个丑八怪生活在一起。” 舒波涛道:“这么说,如果我不毁容,你就愿意跟我在一起了?” 华羽道:“这……我可没这样说。” 舒波涛道:“但你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华羽哼了一声,没有言语。这等于说他已经默认了舒姑娘的话,而且他看舒波 涛的眼神也变得很温柔了。 傅应锋一直冷眼旁观,如今听了华羽和舒波涛这番言语,知道这事差不多解决 了,便说道:“我看十七郎和舒姑娘的确很有缘分。十七郎自毁其容,这的确使人 惋惜,但仔细想想,却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若非如此,我们就无法了解舒姑娘对 十七郎的一番情谊。现在好了,不仅十七郎和舒姑娘得以成就一段姻缘,而且浪花 姑娘和洞箫楼也化敌为友了。” 华羽看了傅应锋两眼,道:“你是谁?” 华若琳道:“十七郎,快来见过傅大侠。” 华羽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玲珑手’傅应锋啊。” 傅应锋道:“大名鼎鼎不敢当,不过我倒真是姓傅名惊禽。” 华羽道:“有人向我提起过你。他说你很了不起,不过他也说你不久之后要遭 横祸。” 傅应锋笑道:“那人是算命的?” 华羽道:“那人说,你锋芒太甚,最容易招致天谴物忌人厌鬼憎。” 傅应锋淡淡地说道:“傅某已经算是很收敛的了,却还是逃脱不了别人‘锋芒 太甚’的评语。不知能否告知那说我要遭横祸的人是何方神圣?” 华羽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相信他的言语。” 华若琳沉声问道:“就是你最近与他打得火热的那个人?” 华羽道:“这事你都知道了?” 华若琳道:“自从你和他认识之后,你的性情就完全变了。” 华羽道:“是他教我明白了许多事理。” 华若琳道:“他究竟向你脑袋你灌输了什么?” 华羽道:“是些使人豁然开朗的道理。” 华若琳道:“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就这样相信他?” 华羽断然说道:“他与我没有任何利害关系,他没必要骗我。” 华若琳道:“我看你简直昏了头。” 华羽道:“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过。” 华若琳道:“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围着我们裙角打转的话也是他教你的?” 华羽道:“若非他当头棒喝,我恐怕一辈子都会生活在你们的阴影里。” 华若琳道:“若没有人教唆,你脑袋里是绝不可能想出如此疯狂的念头的。这 么说,自毁其容,唆使你做什么男子汉的也是他了?” 华羽道:“不,这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华若琳道:“我不相信!” 华羽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也没打算让你相信。” 华若琳道:“十七郎啊十七郎,你竟然会为了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的疯狂言语而 恨自己、恨华家,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呢?” 华羽道:“你怎么处置我都成,反正我不会再做你们的玩物了。” 傅应锋越听越脸色沉重,说道:“华仙子,十七郎这张脸还是及时医治为好, 毁容是毁定了,也就不去说它,怕的就是被感染,加重伤势。” 华若琳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道:“你看看,我都气糊涂了。各位稍坐,我失 陪一会。”就欲和与梁悬黎一起扶华羽进内房去。 傅应锋道:“华仙子,我看梁公子一个人去就行了。我还有事请教你呢。”说 话的时候,还给华若琳打了个眼色。 华若琳狐疑地看了看傅应锋,道:“也好!”叫另一个姐妹过去扶华羽。 舒波涛道:“十七郎,我陪你一起去。” 华羽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看着都发呕,你跟着我,难道不觉得恶心 么?” 舒波涛道:“我都说了,不管你的容貌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跟随你。” 华羽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可是自找苦吃。” 舒波涛道:“我心甘情愿。” 华羽不说话了。 待华羽、舒波涛等人走后,华若琳问傅应锋:“傅大侠,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傅应锋道:“华仙子,我觉得十七郎毁容之事后面另有隐情。” 华仙子道:“我也感到很蹊跷。十七郎虽然这段时间里表现得古古怪怪的,但 还不至于疯狂到在自己脸上割那么多刀的程度。” 傅应锋道:“这话你在外面已经告诉过我了。我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才劝说舒浪 涛舒姑娘进洞箫楼来的。” 舒浪涛道:“原来在外面华仙子悄声告诉你的就是这事。” 傅应锋道:“华仙子也是因此而始终不肯答应让令妹和十七郎的婚事。” 舒浪涛道:“华仙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华若琳道:“舒姑娘,我就实话对你说了吧。我们洞箫楼的男子迟早都要嫁出 去的,令妹风华绝代,才干惊人,她能看上十七郎,实在是十七郎的福气。如果没 有这些日子发生的怪事,我们洞箫楼早就答应与你们结亲了。三个月前的一天,我 带十七郎去云水庄喝喜酒。在那里,十七郎认识了一个男子,两个人一见如故,交 上了朋友。自那以后,十七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爱出门瞎逛了。我问他到那里去 了,他说是去和那位新交的朋友喝酒。我派人去跟踪过,十七郎的确是去和那个男 子喝酒。两个人聊得非常高兴。我也没往其他地方想,觉得十七郎交朋友是很正常 的事。我们也盼他过得开心。但怪事也就随之而来了。十七郎本来一直是个听话的 孩子,他也非常尊重我这个堂姐。不过自他交上那个朋友后,他就爱与我顶嘴了, 并且时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言语。有天夜晚,我听见屋子外面有响动,急忙起来查看。 原来是十七郎站在那里用剑撬门,他见我开门出来,二话不说,照面便给了我一剑。 我急忙闪避过了,喝问他干什么。十七郎见伤我不得,转身就跑了。等我穿戴停当 赶到他房里时,他已经睡在床上了。听了我的问话,他一脸吃惊的表情,说他一直 在床上睡觉。我当时心想,他肯定是在梦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平日里一定 恨极了我,所以才会三更半夜地来撬我的房门。我到现在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恨我, 难道就像他今天所说的,他不愿生活在我们这些女子的背后?是我平素将他管得他 太紧了么?我扪心自问对他相当不错,却想不到会换来他的一腔仇恨。恰巧在这个 时候,舒姑娘前来提亲,我不放心他,所以回绝了你们。若不是傅大侠今天出面,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和舒波涛姑娘见面的。而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 做出了那么疯狂的举动。” 舒浪涛道:“假如我们不让十七郎和舍妹见面,十七郎也许就不会自戕了。” 傅应锋道:“看来,这件事是我管错了。” 华若琳道:“傅大侠、舒姑娘休要自责,今天发生的不幸绝不是你们的过错。 十七郎迟早都会出事的,不在今日,便在明日,不在明日,便在后日。你们只不过 是碰巧遇上了这件糟糕的事情罢了。” 舒浪涛道:“但我们的到来毕竟是加速了十七郎的自戕,这是否认不了的事实。” 华若琳叹了一口气,道:“十七郎和令妹却因此而走到了一起,这也算是因祸 得福了。” 傅应锋道:“请问十七郎的那位朋友是什么来路?” 华若琳道:“傅大侠是不是觉得那人有古怪?” 傅应锋道:“十七郎自己也说了,那人教给他很多所谓的做人的道理。华仙子 你说十七郎以前很听话,但自从交上那个朋友后便性情大变了,我想十七郎今天的 举动必定与那人有关联。” 华若琳道:“其实我们也早就怀疑那人了,但却一直不清楚他是谁。” 傅应锋道:“难道你们就没有到云水庄去问问?” 华若琳道:“去问过,但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云水庄少庄主娶妻,贺喜的人 来自三山五岳,杂得很,云水庄少庄主自己也不是全部都认得。” 傅应锋道:“华仙子见过他么?” 华若琳道:“在喜宴上见过一面,那人四十来岁,白净面皮,很清瘦,一双丹 凤眼很引人注目,脸上时常挂着笑容,见谁都点头,很和气的。现在仔细想起来, 他似乎提过自己的名姓,但我只记得他姓聂,他的名字却想不起来了。” 傅应锋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凝重,道:“是不是聂缃?” 华若琳道:“聂缃?对对对,他就是叫聂缃!傅大侠认得他?” 傅应锋道:“我没见过他本人,只听说过他的名字。” 华若琳道:“此人很有来头么?” 傅应锋道:“聂缃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华若琳惊道:“连傅大侠都称其为危险人物,那聂缃定是非同小可了。但奇怪 的是,在云水庄少庄主的婚宴上,竟然没有多少人识得这样一位高人。而且更奇怪 的是,聂缃竟会去参加云水庄少庄主这样一个普通江湖人物的婚宴。” 傅应锋道:“聂缃的危险与其他江湖好汉的危险不同。他的武功其实很一般, 在江湖上做多也只能算个二流角色。” 华若琳道:“这我就不明白了。” 傅应锋道:“聂缃拳脚功力不行,但嘴上的功夫却是一绝。他的言辞有使人言 听计从的本事,甚至有杀人不见血之功。聂缃以蛊惑别人自杀为乐,自他出道以来, 也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害了性命。他有个绰号叫‘毁人不倦’。我一直在缉拿他,想 不到他竟然先我一步到这里来捣乱。他这样做,是故意向我示威。” 华若琳道:“天下竟会有这样的人?” 傅应锋道:“我猜想十七郎就是受了聂缃的影响才有近日这些反常的举动。” 华若琳道:“这么说,十七郎是被聂缃害了?” 傅应锋道:“这极有可能。” 华若琳悔恨道:“早知如此,我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十七郎和聂缃搅在一起了。” 傅应锋道:“以前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也就不必再提,关键是要杜绝此类事情 的重新发生。不是我危言耸听,如果十七郎继续和聂缃交往下去,恐怕会做出比自 我毁容更疯狂的事来。” 华若琳道:“听傅大侠这样一说,我们哪里还敢让十七郎和聂缃继续交往下去。” 傅应锋道:“聂缃如今在哪里?我得把他拿住。” 华若琳道:“他前几天就离开了。” 傅应锋很意外,道:“他走了?” 华若琳道:“也许他料到傅大侠要到这里来拿他,所以抢先溜了。” 傅应锋道:“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么?” 华若琳道:“我听十七郎说起过,他到红阳城去了。” 傅应锋道:“他去红阳城干什么?” 华若琳道:“红阳城不是住着一对很有名的夫妻么?” 傅应锋沉思了一下,道:“是‘老中青’三对夫妻中那对老夫妻——‘龟鹤夫 妻’桂少微和何妤?” 华若琳道:“五月初九是桂少微桂老爷子的七十寿诞,聂缃一定会去祝寿。” 傅应锋道:“我不能让他再胡作非为。我得到红阳城去找他。” 华若琳道:“我们洞箫楼到时也会去红阳城的。” 他站起身来,对华若琳和舒浪涛道:“你们之间的纠纷已然了结,傅某急着要 去捕拿聂缃,也就不能留下来喝十七郎和舒波涛舒姑娘的喜酒了。告辞!” 舒浪涛的眼睛一直看着傅应锋,情意浓浓,仿佛做梦一般。这时听傅应锋要离 去,她知道这一别,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傅应锋了,情急道:“傅大侠,你就这样 走了么?” 傅应锋想起舒浪涛对自己的一番情意,哪里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但他却不能 不装糊涂,笑道:“舒姑娘,傅某不是令妹和十七郎的月下老人,不好意思拿什么 谢仪,我当然只得怎么来,怎么去。” 舒浪涛幽怨地说道:“舒浪涛在你眼中就如此一钱不值么?” 傅应锋道:“舒姑娘,傅某是个浪子,有今天没明天,我可不想拖累你。” 舒浪涛道:“你是怕我拖累你吧?” 傅应锋道:“舒姑娘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不等舒浪涛言语,顾自说下去 :“后会有期!”朝众人抱抱拳,转身扬长而去。 舒浪涛失神地看着傅应锋远去。 俞扶摇拉拉唐枢,朝门外一努嘴。两人趁众人不注意,也离开了洞箫楼。 二人出得门来,唐枢道:“洞箫楼这场戏虽然好看,却也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俞扶摇道:“我们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唐枢道:“说得也对,我们见到了许多江湖上的成名英雄,尤其是傅应锋。” 俞扶摇望着远方,沉默了片刻,然后悠悠地说道:“我有一种感觉,我们的命 运是和傅应锋连在一起的。” 唐枢偏过头来看了俞扶摇一眼,道:“为什么这样说?” 俞扶摇道:“唐兄还记得我们本来要去的地方么?” 唐枢道:“不就是到红阳城去投靠令尊的故交桂少微桂老爷子么?” 俞扶摇道:“现在傅应锋的去向呢?” 唐枢道:“‘毁人不倦’聂缃到桂老爷子那里去了,傅应锋当然也是去同一个 地方。” 俞扶摇道:“所以我们应该和傅应锋同行。” 唐枢醒悟道:“有傅应锋做同伴,没有谁敢打我们的主意。” 俞扶摇道:“倚着傅应锋这棵大树,不仅可以狐假虎威,而且更重要的是可以 跟他学些闯荡江湖的本领。” 唐枢道:“俞兄弟想得周到。” 俞扶摇道:“唐兄恐怕早就想到了,只是不肯说罢了。” 唐枢笑道:“我是真没想到这一节。” 俞扶摇道:“想到也罢,没有想到也罢,都无关紧要。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 赶紧追上傅应锋,去和他套近乎。” 前面半里之遥的傅应锋并没有踏上直通红阳城的红云大道,而是转入他早上来 的那条羊肠小道。他步履甚疾,转眼就要被树林遮住身影。 唐枢见状,生怕失去傅应锋的影踪而追不上,遂大声叫喊道:“傅大侠请留步!” 傅应锋闻言驻足,转身惊奇地看着向他快步奔至的唐枢和俞扶摇。待唐、俞二 人到了面前,他微笑着问道:“两位小兄弟有什么事么?” 俞扶摇道:“傅大侠,你不是要到红阳城去么?” 傅应锋道:“有什么不妥吗?” 俞扶摇道:“没什么不妥。我们有一个不情之请!” 傅应锋道:“不情之请?” 俞扶摇道:“我们想与傅大侠结伴而行,不知傅大侠意下如何?” 傅应锋眼神一闪,道:“你们要到红阳城去?” 俞扶摇道:“我们和你一样,要去拜访桂老爷子。” 傅应锋看看唐枢,又看看俞扶摇,淡淡道:“这可真是巧了。你们是桂老爷子 的什么人?” 俞扶摇道:“我们的父辈早些年曾受过桂老爷子的恩惠,今逢桂老爷子七十寿 诞,我们是专程去朝贺的。” 傅应锋笑道:“桂老爷子年高德劭,前往贺寿的江湖英雄定然不少。”稍停了 一下,续道:“也好,与两位兄弟同行,必定不会寂寞的了。” 俞扶摇和唐枢顿时喜形于色。 傅应锋道:“还没请教两位兄弟高姓大名呢。” 唐枢和俞扶摇自报了名姓。 傅应锋道:“原来是唐兄弟和俞兄弟。” 他的眼睛突然眯成一条线,道:“俞兄弟仙乡何处?” 俞扶摇随便说了一个地方。 傅应锋仿佛在自言自语,道:“那就不是了。” 俞扶摇问道:“不是什么?” 傅应锋道:“俞兄弟看着眼熟,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俞扶摇道:“这世上相貌相近的人很多。” 傅应锋道:“这话也对。” 唐枢道:“傅大侠,你既然是到红阳城去,为什么不走红云大道呢?” 傅应锋道:“走水路更便捷。” 唐枢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我倒忘了,从白浪河顺流而下,在鱼漂渡上岸, 再走红云大道,可以缩短两百来里路途。” 傅应锋道:“而且红云大道上的人太多太杂,我不想被人纠缠。” 唐枢懂得傅应锋话里的意思,道:“如果他们都来和傅大侠套近乎,那就免不 了耽误傅大侠的行程了。” 傅应锋心道:“你们难道不清楚自己也在和我套近乎而已经耽误了我的行程了 么?”这话却不便直接说出来。一则他轻易不会让别人下不了台,二则他看唐枢、 俞扶摇两个人比较顺眼。他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赶到松风观去歇息一晚,明 晨再走。” 唐枢道:“这主意不错。” 俞扶摇道:“傅大侠,请!” 傅应锋微笑了一下,向松林深处行去。 唐枢、俞扶摇双双紧跟其后。 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三个人继续赶了一阵路。在掌灯时分,三个人到了松风 观。 松风观掩映在茫茫松林之中,不大,也就十来个院落。门前一条窄窄的石板路, 上面铺满了冬天掉落的松针。晚风掠过,松涛阵阵。这是一个静谧的小道观,若非 傅应锋早先来过,三人还不太容易找到这个地方来。 一个中年道人听见扣门声,打开了大门。他一眼就认出了傅应锋,道:“原来 是你呀。” 傅应锋道:“打扰了。能否在贵处借宿一晚?” 那道人道:“敝观简陋,只怕怠慢了三位。” 傅应锋道:“道长过谦了。” 那道人道:“三位进来吧。” 三人进了松风观。 那道人关好大门,回头对傅应锋说道:“贫道还以为你是来看伤者的呢。” 傅应锋一时之间没有听明白道人的话意,问道:“什么伤者?” 那道人惊奇地看了看傅应锋,道:“你今天早上送来的那个伤者啊。” 傅应锋经那道人一提醒,猛地想起自己曾将“追腥族”的魁首“逐臭夫”田鼎 送到松风观,忙道:“他现在怎么样啦?” 那道人道:“他还在发烧,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的。” 傅应锋道:“看来他的伤势的确不轻。” 那道人脸上路出担忧的神情,道:“依贫道看啊,他兴许会有性命之忧呢。” 傅应锋摇头道:“我看他身子骨很棒,应该挺得过来。” 那道人道:“但愿如此。” 傅应锋又道:“他的那帮兄弟伙还没来么?” 那道人又觉得奇怪了,道:“除了你们三位和那伤者之外,今天没有任何人光 顾过松风观。” 傅应锋好象在自言自语,道:“他们比我们先走,早就应该到达这里的。” 唐枢插话道:“这松风观相当偏僻,师澹尘他们不可能像我们这样顺当地找到 这里。” 傅应锋点点头,认可了唐枢的话。他叮嘱那道人:“在伤者的兄弟还没接走他 之前,麻烦你们照顾他一下。” 那道人道:“这是不消说的。你今早送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给我们观主交代过了, 我们一定尽心尽力救他就是。” 几个人说话间,已经来到松风观左厢的客房。那道人安顿好傅应锋、唐枢和俞 扶摇之后,说声“三位且稍候片刻,膳食随后便送到”,便出门去了。 未过多久,一个瘦长道人送来了伙食。他本是昂着头进门的,但被傅应锋那双 炯炯有神的目光一刺,顿时有些慌乱,赶紧低下了头,手里的托盘也晃动了一下。 托盘上的一大碗香菇汤洒了出来。那香菇汤很烫,瘦长道人忙不迭地将托盘放在桌 子上,道:“三位请用饭。”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傅应锋道:“多谢!” 瘦长道人没说什么,转身就要出门去。 傅应锋本来正要坐下用饭,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掠身子,迅捷地闪到门口, 拦住了瘦长道人的去路,道:“道长请留步。” 瘦长道人立刻紧张起来,道:“你要干什么?” 傅应锋道:“我有一事请教,道长认识‘九尾狐’宓臻么?” 瘦长道人脸色骤变,道:“不认得!” 傅应锋道:“我却认得。” 瘦长道人道:“客官见闻广博嘛。” 傅应锋笑道:“傅某虽然见闻不怎么广博,但的确见识过不少怪事,比如今天 我就碰到了藏在松风观而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的宓臻。” 瘦长道人的脸色十分难看,道:“客官不会认为贫道就是宓臻吧?” 傅应锋笑道:“你或许不是宓臻,但你肯定是‘九尾狐’。” 瘦长道人道:“你认错人了。” 傅应锋道:“傅某这双招子毒着呢,绝不会认错人。” 瘦长道人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脸上的紧张表情完全不见了。他笑嘻嘻说道 :“招子太毒可不好哦,这叫宓某如何掩藏行踪呢?”话音刚落,提起身子,竟然 从傅应锋肩上飘过去,就欲向门外夜色中逸去。 傅应锋似乎早就算准宓臻会有这等举动,他脚底略微用劲,背部向外,身子疾 射而出,去势比宓臻更疾,在宓臻还未落地的时候,已赶在宓臻的前面。两个人依 然面对着面。傅应锋笑道:“宓臻,别忙着走嘛。” 宓臻道:“不走不行啊。”他的脑筋动得特别快,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和傅应 锋耍心机。他倏地向右边跃起,却只跃出三尺,然后在空中一折身,疾射左边。 傅应锋在宓臻跃向右边的同时,也腾了出去,只是方向和宓臻相反。等宓臻使 诈跃到左边来的时候,傅应锋已经在前面等着他了。傅应锋笑道:“宓臻,你这招 声东击西使得不错。” 宓臻闷声不答话,猛地向傅应锋出手。他自创了一套武功:“飘飘雪花”,说 它是拳法也可,章法也可,甚至说它是指法亦可,反正这套武功以快取胜,在虚虚 实实中,或拳或指或掌,使人防不胜守。宓臻这一出手,傅应锋眼前顿时出现八个 拳头、十六只手掌和三十二根手指。 傅应锋笑道:“太快了,你是不是该悠着点?”说话的时节,已张开手掌,向 眼前那些拳头、手掌、手指抓去。 在唐枢、俞扶摇眼里看来,傅应锋和宓臻这次交手一点也不花哨,几乎在宓臻 出手的同时,傅应锋的手也动了,而且是后发而先至,双只手分别抓住了宓臻的两 只手腕。唐枢、俞扶摇见识过傅应锋以双手折断宫为彝长剑的神奇武功,心想一旦 被傅应锋这双手抓住,恐怕没有谁能挣脱开去。但他们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宓臻的 双手已经挣开了。唐枢、俞扶摇惊讶异常:这宓臻手上的功夫很俊啊。不过宓臻的 手虽快,但傅应锋的手更快,又一次抓住了宓臻的两只手腕。宓臻再次挣脱,傅应 锋再次抓住……就这样来来往往一共反复了二十八次。虽然交手的次数挺多,但交 手的时间很断,差不多是一眨眼功夫就分出了胜负。 只听宓臻道:“傅大侠好手段!” 傅应锋道:“没有谁能在傅某手下玩花样。” 宓臻道:“宓某输了。” 傅应锋道:“你早就该认输,而不应心存侥幸,奢望能从傅某手底逃脱。” 宓臻双手已经被制住,软软地垂着。他垂头丧气地说道:“傅大侠,你为什么 要为难宓某?” 傅应锋回到屋里坐下,道:“傅某当然有理由。进来吧,你的双腿可以走路的。” 宓臻无可奈何地跨进门槛。 唐枢见机,过去关上了门。 宓臻道:“傅大侠,你是专门到松风观来找我的?” 傅应锋摇头道:“我们只是借宿在这里,碰上你只是偶然。” 宓臻道:“听说你今天早上也来过?” 傅应锋道:“今天早上我可没看见你。” 宓臻道:“要不怎么说我的运气差呢,躲得开初一,躲不开十五,这话是错不 了的。” 傅应锋道:“你恐怕一点也没有想到来借宿的是傅某吧?” 宓臻道:“完全出乎意料。” 傅应锋道:“其实第一眼我并没认出你来,是你那慌乱的神态使我疑了心。” 宓臻道:“的确是我心虚而露了马脚。” 傅应锋道:“看来你躲在松风观已有相当长的日子了。” 宓臻道:“整整六年了。” 傅应锋道:“若非被我发现,你可能会在此处躲一辈子。” 宓臻道:“其实我已经做了走的打算。” 傅应锋道:“为什么要走?” 宓臻道:“因为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发现了我。” 傅应锋“哦”了一声,沉吟道:“让我猜猜,是不是‘追腥族’的‘逐臭夫’ 田鼎认出了你?” 宓臻叹了一口气,道:“傅大侠这双眼睛果然不是一般的毒。” 傅应锋道:“所以你打伤了田鼎。” 宓臻道:“我的本意不是伤他,而是杀他。” 傅应锋道:“依你的武功,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可是你并没有杀他。” 宓臻道:“我是出去打柴碰到田鼎的,他这个‘追腥族’的魁首果然很有一套, 一眼便认出了我。我很清楚,要是被他走脱,我的行踪也就会传遍江湖,所以他注 定得死。交手只三两回合,他就中了我三拳七掌十二指。但当我正要向他下杀手的 时候,同我一起出去打柴的道人在不远处大声呼我去扛柴。我在松风观一向唯唯诺 诺的,不便耽误,所以暂时放过了田鼎。田鼎当时受了重伤,我相信他走不远。待 我将柴扛回松风观去之后,随便找个机会溜出来,不还是照样可以取田鼎的性命么?” 傅应锋道:“但你没有想到田鼎会被我送到松风观去。” 宓臻道:“当我听说田鼎竟然被人救到松风观来了,我心里可别提有多气了。 我当时急急地赶来,想看看究竟是谁救了他。只是我晚到了一步,你放下田鼎就走 了。” 傅应锋笑道:“你是不是想将救田鼎的人也杀了?” 宓臻道:“不瞒你说,我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傅应锋道:“当时我要赶到洞箫楼去,所以走得很急。” 宓臻道:“这样一来,我就错过了和你碰面。” 傅应锋道:“山水总有相逢,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们注定是要见面的。” 宓臻道:“田鼎在松风观里看到我时,肯定在想自己落进了虎口。他很乖巧, 没有当众揭发我。他从看见我的那一刻起,一直都在假装昏迷。有松风观这些道人 时刻守在他身边,我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后来我想通了,反正我也不能再在松风观 继续呆下去。我自己一走了之也就是了,又何苦多伤一条性命呢。” 傅应锋笑道:“看来‘九尾狐’宓臻本性很善良。” 宓臻道:“该善良的时候就善良,该杀人的时候就杀人。” 傅应锋道:“尤其是杀不了某个人的时候你就非得善良不可了。” 宓臻道:“傅大侠你也不必说这些话语,我如今既已落入你手,就没有其他任 何想法了。随便你怎样对付我,我都认命。” 傅应锋道:“难道你就没为六年前的事情内疚过?” 宓臻道:“内疚能解决问题么?我何尝没有内疚过,但内疚又能怎样?他们还 是不肯放过我。现在我想通了,无论怎么说,是我对不起他们,他们怎么对付我都 不为过。我就只当自己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在松风观这六年算是我赚来的。能逃掉 自然好,逃不掉也无所谓。傅大侠,别磨磨蹭蹭了,你给我一个痛快的吧。” 傅应锋笑道:“我不杀你。” 宓臻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道:“傅大侠要将我交给他们?” 傅应锋不答话,只静静地看着宓臻。 宓臻道:“傅大侠不仅一双眼睛毒,而且这颗心也很毒啊。也罢,就让他们将 我大卸八块,凌迟处死,出出他们的怨气吧。” 傅应锋道:“视死如归,很好!” 宓臻道:“反正难逃一死,何不做得大义凛然一点?” 傅应锋道:“谁说你难逃一死?” 宓臻愣了一下,道:“傅大侠总不会放了我吧?” 傅应锋道:“要是白白地放你走,我刚才就不会擒你了。” 宓臻道:“别绕弯子了,傅大侠你究竟想怎样?” 傅应锋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要放你走,但又不能白白地放走你。” 宓臻虽然口里称已经不在乎生死,但听到傅应锋给他一条活路时,却难免脸上 现出喜色来,说道:“傅大侠有什么条件?” 傅应锋道:“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宓臻心道:“我又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却毫无来由地要求我当你的走卒, 你这种行为可就有些敲诈我的嫌疑。”这话却不能明说出来,他迟疑着答道:“傅 大侠尽管吩咐就是,宓某别的本事没有,但跑跑腿是毫不费力的。” 傅应锋看着宓臻的眼睛,道:“你一定认为我在敲诈你。” 唐枢、俞扶摇两个人旁观者清,心里都在想:“傅大侠利用宓臻目前这丧家之 犬的窘境来为自己办事,这委实有些不妥。别说宓臻会认为傅大侠在敲诈,就是我 们,也不得不作如是观。” 宓臻在傅应锋的目光逼视之下有些心虚,道:“傅大侠说哪里话,我没这样想。” 傅应锋道:“不管你是否有这种看法,我都得声明一下,我不是敲诈你。我派 你去办的这件事,事实上是有益于你惧怕的那些人的。你办完这件事,他们就是受 了你的恩惠,到时我再从旁调和,你和他们之间的仇怨兴许就能解除了。” 宓臻顿时高兴起来,眼睛里都放出光来,道:“原来是这样啊。” 傅应锋道:“我本来打算在洞箫楼和浪花姑娘之间的纠纷完结之后亲自去办这 事的,但临时有急事,抽不开身,正在为此发愁呢。可巧在这里遇到你,既可分我 之忧,又有助于你与仇家释怨,这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宓臻道:“傅大侠想得周到!请问我该怎样做?” 傅应锋道:“你知道‘五谷书生’巢澍巢大先生吧?” 宓臻动容道:“武林中人谁不知道他呀。” 傅应锋道:“你也一定知道他的住所了。” 宓臻道:“他好象一直都居住在万卷楼吧。” 傅应锋道:“你要做的,就是到万卷楼去。” 宓臻不解地问道:“去万卷楼去干什么?” 傅应锋道:“你替我传一句话,就说我要去拜访他,叫他先把别的事先搁一搁。” 宓臻眉头微微皱了皱,道:“就传一句话?” 傅应锋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件事。” 宓臻道:“我没有小看。”心里却在想:“这么简单的事情随便叫个人去办就 是了,又何必非得我去。而且,这事也与我的仇家无关。我就不明白,我的仇家如 何获益。” 傅应锋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实话给你说了吧,你的仇家得罪了巢大先 生,巢大先生正要去寻他们的晦气。巢大先生虽然与我素不相识,但好歹也会给我 一个面子,我相信他听了你去传的这句话,一定暂时不会去找你的仇家。” 宓臻道:“傅大侠这样一说,我心里就有数了。” 傅应锋道:“还有一层,巢大先生虽然也知道你做下的恶事,但你的仇家也是 他要对付的人,同时你也是我的使者,所以他非但不会为难你,而且还可能善待你。 你应该把握住这个机会,求他暂时收容你。” 宓臻道:“傅大侠真乃仁义之士,对我这样一个过街老鼠似的人尚且如此关照, 对其他人的善意就可想而知了。” 傅应锋笑道:“在傅某能力之内,能帮一人算一人。” 宓臻道:“傅大侠要我什么时候去?” 傅应锋起身解开宓臻所受的禁制,道:“越快越好!” 宓臻抱抱拳,道:“我这就走。” 看着宓臻离去的背影,俞扶摇道:“‘九尾狐’宓臻是什么来头啊?” 傅应锋奇道:“俞兄弟,难道你没听说过宓臻的大名。” 俞扶摇道:“不好意思,对武林中的事情,我一向知之甚少。” 傅应锋看看唐枢,道:“那么唐兄弟你呢?” 唐枢道:“我也孤陋寡闻,不过宓臻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傅应锋笑道:“我看俞兄弟满脸好奇之色,唐兄弟不妨讲讲。咱们边吃边聊。” 唐枢道:“这主意不错。” 俞扶摇道:“那就有劳唐兄了。” 傅应锋道:“来来来,该动筷子填肚子了。” 三个人坐下来,边吃边摆谈起来。 唐枢开始说起宓臻的事情,道:“俞兄弟,你听说过‘形意十三’么?” 俞扶摇摇摇头,道:“不知。” 唐枢道:“‘形意十三’是指十三路江湖英雄,他们是‘独眼龙’、‘两头蛇 ’、‘三脚猫’、‘四眼狼’、‘五色鱼’、‘六耳猴’、‘七星虫’、‘八步蝉 ’、‘九尾狐’、‘十月鹰’、‘百舌鸟’、‘千里马’和‘万年龟’。” 俞扶摇道:“‘捕蝉螳螂’王酆骢不就是‘五色鱼’中的一员么?‘” 唐枢道:“‘形意十三’中,只有‘五色鱼’有五个人,其他人都是单枪匹马。” 傅应锋道:“江湖上有这么一种说法,‘形意十三’从‘独眼龙’到‘万年龟 ’,其武功是一个强似一个。武功最差的是‘独眼龙’,最高的是‘万年龟’。‘ 五色鱼’比较特殊,他们五个人的武功加在一起,比‘四眼狼’稍强,比‘六耳猴 ’逊色。若以个人身手来看,‘五色鱼’的任何一个人都比‘独眼龙’差。” 唐枢道:“不知俞兄弟是否有这个印象,‘避腥猫’燕兆鹏是‘三脚猫’燕兆 鹗的兄弟?” 俞扶摇经唐枢一提醒,立刻想起来了,道:“这话我听‘追腥族’的师澹尘说 过。” 唐枢道:“俞兄弟大概也想得到,‘形意十三’中,武功最好的自然是‘万年 龟’。但你恐怕绝对猜不到,这‘万年龟’其实与我们很有关系。” 俞扶摇道:“‘万年龟’究竟是谁呀?” 唐枢笑道:“就是红阳城的桂少微桂老爷子啊。” 俞扶摇道:“桂老爷子也是‘形意十三’里面的一员啊。” 傅应锋道:“江湖朋友们为了方便,才将这十七个人称做‘形意十三’的,而 他们本身没有任何关联,他们之间可能互不相识。” 唐枢道:“他们甚至可能相互矛盾重重。” 俞扶摇道:“此话怎讲?” 唐枢道:“据我所知,‘五色鱼’中的‘捕蝉螳螂’王酆骢和‘八步蝉’韩志 嘉就有些不和。” 俞扶摇突然嘻嘻一笑,道:“一个是‘蝉’,一是‘捕蝉’,天生就是对头。” 唐枢道:“在‘形意十三’还没被江湖朋友们叫响之前,王酆骢‘捕蝉螳螂’ 的名号就已经存在了,而且那时韩志嘉也不叫‘八步蝉’,而是‘八步赶蝉’。一 个‘捕蝉’,一个‘赶蝉’,本来不应该有什么冲突的。而被归入‘形意十三’之 后,江湖朋友们为了叫起来顺口,就将韩志嘉的名号改称为‘八步蝉’了。韩志嘉 虽然不悦,但大家都这样叫他,他也只好默认了。韩志嘉的武功本来比王酆骢高了 许多,却一下子由‘赶蝉’变成了被‘捕蝉螳螂’王酆骢捕来捕去的‘蝉’,你说 他能不气吗?” 俞扶摇道:“不就是一个名号吗?也用得着这般认真。” 唐枢道:“虚名误人,这话是有道理的。” 俞扶摇道:“宓臻既称‘九尾狐’,在‘形意十三’中也算是一流人物了。” ------- 天空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