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心翻覆若波澜 沈陲的这句话仿佛一记闷棍仿佛打中了水玄钰,他觉得舌头都大了,道:“俞 扶摇俞兄弟?” 糜熙春道:“就是他。” 水玄钰怀疑地问道:“可是俞兄弟他……他年纪轻轻,怎么会让糜大居士你如 此忌惮?” 糜熙春道:“你不知道他的来历?” 水玄钰道:“我和他交往不深,不了解他的底细。” 糜熙春道:“你听说过‘第一快刀’俞鉴么?” 水玄钰道:“俞鉴的名字谁不知道啊?但他好象在二十年前就失去了音讯了。” 糜熙春道:“他去了刀锋之谷,并且被刀锋之谷那些刀客称为‘刀魔’。” 水玄钰道:“‘刀魔’?这名字很血腥。俞扶摇与俞鉴有什么关系?莫非俞扶 摇是俞鉴的子侄?” 糜熙春道:“俞扶摇就是俞鉴的公子。” 水玄钰道:“俞扶摇只是俞鉴的公子而已,糜大居士不至于怕了他吧?” 糜熙春道:“听说俞扶摇的刀法并不比俞鉴逊色多少。我以前和俞鉴交手时, 只接了他三十四刀便落败了。” 水玄钰道:“即使俞扶摇的武功很高,但他与桂老爷子又没什么渊源,我想他 是不会妨碍你们的。” 糜熙春道:“你说错了,俞扶摇是特地来投靠桂少微的。” 水玄钰道:“他可从来没说过此事啊。” 糜熙春道:“别看俞扶摇一副愣头青的模样,他的城府可深着呢。” 水玄钰道:“这倒看不出来。” 糜熙春道:“你看不出来的事情多着呢,从刀锋之谷里出来的‘霹雳刀’萧鹤 龄就是败在俞扶摇刀下的。” 水玄钰想了一会,道:“我很有必要提醒糜大居士一下,是俞扶摇而不是我挡 了你们的路。” 糜熙春道:“我们需要水大公子帮忙。” 水玄钰嘿嘿一笑,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你们想叫我去对付俞扶摇。不 过,这事很难办到。一则俞扶摇武功精绝,我对付不了他;二则水某知道江湖规矩, 眼下俞扶摇是我的朋友,我没有理由帮着你们去捅俞扶摇的软刀子。” 糜熙春冷冰冰地说道:“水大公子没有明白我们的意思。第一,我们并没打算 让你去对付俞扶摇,我们要自己去收拾他;第二,江湖规矩不是一成不变的,在某 些情况下,捅捅朋友的软刀子也很有必要。” 水玄钰道:“某些情况?糜大居士是说现在这种情况么?” 糜熙春道:“响鼓不用重锤,水大公子是个聪明人,你得清楚,现在你没有别 的选择。” 水玄钰朝千顷塘水边跨了两大步,道:“我并未觉得自己身处绝境。” 糜熙春眼神闪烁了一下,道:“水大公子难道真要到千顷塘里去戏耍?” 水玄钰道:“千顷塘水面广阔,正是水某的用武之地。” 糜熙春道:“水大公子这么干净的一个人,却不得不到千顷塘这臭泥潭里去打 滚,想起来真是叫人叹息。” 水玄钰道:“纵然外表龌龊一点,但只要心地干净,自己就会觉得坦然了。” 糜熙春道:“糜某外表整洁,内心也清爽啊。” 水玄钰道:“糜大居士如果真是内心清爽,就该自己大摇大摆去找俞扶摇理论, 叫他不要挡了你对付桂老爷子的路。” 糜熙春道:“能智取就不力敌,这是糜某做人的原则。” 水玄钰道:“这话说得好,明的不成就来阴的。” 糜熙春道:“对敌手来说,就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水玄钰道:“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你就不如与你齐名的‘杀人不眨眼’宫为彝 了。宫为彝是个坦荡荡的人物,他明知‘力敌’不过缪无敌,却也没挖空心思去想 什么‘智取’的阴招。” 糜熙春哈哈一笑道:“宫为彝何尝不想‘智取’?只是他脑瓜子不灵,想‘智 取’也‘智取’不了罢了。” 水玄钰道:“若换做是糜大居士,又该当如何?” 糜熙春道:“倘若是我,兴许早就叫缪潢栽了斤斗了。” 水玄钰笑道:“我猜想缪无敌一定很有兴趣知道糜大居士怎样叫他栽斤斗。” 糜熙春霍然一惊,道:“水大公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搬弄是非了?” 水玄钰道:“糜大居士也一定不想让刚才这番话传到缪无敌耳朵里面去。” 糜熙春道:“水大公子果然是聪明人。” 水玄钰道:“水某眼下决计‘力敌’不过糜大居士。” 糜熙春惊奇地说道:“水大公子莫非还想‘智取’?” 水玄钰道:“试过之后,方知水冷水热嘛。” 糜熙春道:“水大公子刚才提到缪无敌,我希望那不是你试水冷水热的手法。” 水玄钰道:“因为糜大居士绝不会让我将你说的让缪无敌栽斤斗的话告诉他。” 糜熙春道:“糜某虽然智勇双全,这世上并没有几个令我畏惧的人,但并不想 招惹无谓的麻烦。” 水玄钰道:“我知道,糜大居士只是不想招惹缪潢而已。” 糜熙春迟疑了一下,道:“也可以这样说。” 水玄钰道:“所以你可以放开手脚去招惹桂老爷子。” 糜熙春道:“不过目前并不能完全放开手脚。” 水玄钰道:“因为有俞扶摇。” 糜熙春道:“眼下还得加上傅应锋。” 水玄钰道:“所以你们得同时铲除这两块绊脚石。” 糜熙春道:“一只虎也是打,两只虎也是打。反正陷阱已经挖好了,很深很大, 足够困着这两只大老虎的。” 水玄钰道:“你们既然有能力打这两只老虎,那你们更有能力直接去打桂老爷 子那只已经开始掉牙的老虎。” 糜熙春道:“我们有自己的考虑。” 水玄钰道:“你们不在桂老爷子势单力薄的时候去算计他,却在他弟子朋友都 在身边的时候去寻他的晦气,这是不是没找准时机?” 糜熙春道:“我们就是要在桂老头七十寿诞的时候去臊臊他的面皮,用几记清 脆的耳光扫落他脸上的得意之色。” 水玄钰道:“这样做是不是很不理智?” 糜熙春道:“我们理智得很。” 水玄钰道:“糜大居士所说的‘我们’不会只是你和沈英雄两个人吧?” 糜熙春道:“我们后面有强有力的奥援。” 水玄钰道:“能请教一下是哪些奥援么?” 糜熙春道:“这却不便告诉水大公子。” 水玄钰道:“你们不是要与我合作么?如此没有诚意的合作水某恐怕很难接受。” 糜熙春道:“知道得越多,对你越不利。” 水玄钰道:“合作得对双方有益,我能得到什么呢?” 糜熙春道:“我可以让你今天全身而退,并且保证不伤害弄潮门的人。” 水玄钰微笑道:“在我看来,这根本就不算好处。而且弄潮门的人也不是说伤 害就能伤害的。” 糜熙春道:“如果水大公子抱着这种想法,咱们就没必要谈下去了。但这样一 来,水大公子可不要怪糜某心狠手辣了。” 水玄钰道:“还是可以继续谈一谈的,比如我就很想知道,你们到底打算让我 怎样帮你们对付俞扶摇和傅应锋。” 糜熙春道:“我没兴趣和将死之人废话。” 水玄钰道:“兴许我听过之后,同情你们的良苦用心,头脑一发热,就心不甘 情不愿地决定帮你们了。” 糜熙春道:“水大公子不要以为自己说话风趣。” 水玄钰道:“你们千方百计将我骗到这里来,不就是要我帮你们么?” 糜熙春沉思了一下,道:“水大公子这话未尝没有道理。其实你要做的事非常 简单,你只需明天将傅应锋和俞扶摇引出来就是了。” 水玄钰道:“如果要引他俩出来,随便想个什么法子就行,又何需要我去骗他 们?” 糜熙春道:“水大公子去骗他俩更容易一些。” 水玄钰道:“你们要我将傅应锋和俞扶摇一起引来?” 糜熙春很有把握地说道:“这两个人虽然武功高,但我们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刚才我已经给你说过,我们布置的陷阱很深很大,绝对可以困住傅应锋和俞扶摇。” 水玄钰道:“能透露一点玄机么?” 糜熙春道:“我们从刀锋之谷里请来了八位快刀手。这八位快刀手在刀锋之谷 都排名在前二十五名之前。有他们出手,我相信傅应锋和俞扶摇决计讨不了好去。” 水玄钰道:“你们很有面子啊,竟然能够请到刀锋之谷的人。” 糜熙春道:“俞扶摇杀了‘霹雳刀’萧鹤龄,你想刀锋之谷会放过他么?‘天 风刀’狄静傲已经放出话来,说一定要拿俞扶摇的人头去祭奠他舅舅的英魂。” 水玄钰道:“‘天风刀’狄静傲有没有前来?” 糜熙春道:“这用不着狄静傲亲自出手。” 水玄钰道:“听说狄静傲的刀法已经直逼当年的俞鉴了。” 糜熙春道:“还有人说他是独秀斋主人的第三个弟子,也就是俞鉴和缪潢的师 弟。” 水玄钰道:“如果狄静傲来了,让他和俞扶摇斗上一斗,倒是很有些看头的。” 糜熙春道:“我们的计划已经告诉你了,水大公子现在是怎么看待合作之事的?” 水玄钰笑道:“我当然……”拖长了声音,然后续道:“是不愿意喽。” 糜熙春脸色微变,道:“水大公子太不知进退了吧。” 水玄钰道:“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不答应与你们合作,今天就会殒命在这千 顷塘。但如果被你们威胁几句就忙不迭地答应了,那又有损水某的名声,而且对俞 扶摇和傅应锋不公。要不这样,水某先讨教糜大居士几招,如果水某败了,就答应 与你们合作。这也只怪俞扶摇和傅应锋两个人的命生得不好,活该遇上我这个出卖 他们的人。倘若水某侥幸在糜大居士手上走了那么几招,糜大居士以后也就不要为 难弄潮门及桂老爷子了。” 糜熙春道:“水大公子现在还跟糜某讨价还价?” 水玄钰道:“我相信糜大居士知道权衡利弊。” 糜熙春道:“好,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如果水大公子能在糜某手下走上十招, 我就当今天没遇上你这个人,并且保证以后永远不与弄潮门为敌。” 水玄钰道:“十招?糜大居士可真够看得起水某了。”突然一提身子,腾起两 三丈高,然后斜斜地投射到千顷塘的臭水里去。 糜熙春道:“水大公子,你很会把握时机,成为千顷塘里第一条鱼。只不过, 这条鱼也太臭了一些。” 水玄钰从水里冒出来,抹了一下脸,道:“水某一身功夫都在水里,我没有理 由扬短避长啊。” 糜熙春冷哼道:“你就这点出息呀?” 水玄钰道:“糜大居士,大哥别说二哥,麻子是一样多,你还不是就那点在岸 上耀武扬威的出息。” 糜熙春道:“糜某的水性的确不怎么样。” 水玄钰道:“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不陪你了。” 糜熙春道:“水大公子以为自己能安然离开?” 水玄钰道:“我暂时没想到糜大居士有什么办法能留下我。” 糜熙春道:“水大公子想一想,靡某明知你水功卓绝,若事先没有准备,怎会 在这千顷塘会你?水大公子不妨奋力朝对岸游去,看上岸时是否已经有一柄快刀在 那里等你了。” 水玄钰道:“糜大居士何必这么早就告诉我呢?你其实应该等我白费力气游到 对岸被刀锋之谷的快刀手将刀搁在脖子上的时候再来看我的沮丧之色。这是多好的 一个幸灾乐祸的机会呀,却被糜大居士生生糟蹋了。” 糜熙春道:“这说明糜某看重与水大公子的合作,不想看到你狼狈的样子。” 水玄钰道:“水某眼下的模样就很狼狈。” 糜熙春道:“千顷塘塘水不仅奇臭无比,而且黏乎乎的特别恶心。我本来想劝 水大公子别下去,但你的动作实在太快了,我都来不及劝。” 水玄钰道:“糜大居士心地还真好,我没觉得难受,你倒责怪起自各儿了。” 糜熙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愿意分担水大公子目前的窘迫。” 水玄钰道:“这还不简单,我让你窘迫窘迫就是。”双手突然从水里伸出来, 朝岸上猛地一挥,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分朝糜熙春和沈陲飞来,来势甚为迅疾。 糜熙春大笑道:“水大公子想用烂泥来恶心糜某么?”轻轻一纵身,向后滑出 四五丈。 沈陲道:“水大公子,让你见识见识沈某的‘鼓吹神功’。”他不避不闪,运 起“鼓吹神功”,鼓起腮帮子,猛地朝迎面飞来的黑影吹出一口罡气。那团黑影被 罡风一吹,犀利之势顿时减弱了许多,但旋即分成七片薄薄的黑色“刀锋”,依旧 朝沈陲飞来。 而飞向糜熙春的那团黑影也散开了,成为六十四道“刀锋”,迅猛朝糜熙春 “割”过去。糜熙春脸色一变,叫道:“‘上善刀’!小心”他知道弄潮门的“上 善刀”是武林中有名的绝技,自己虽然艺高,却没有必要涉险,当下顺手拔起身边 的一棵拳头粗细的柳树,猛力旋转着向“上善刀”迎上去。柳树经糜熙春这样一旋 转,细嫩的枝条立刻舒展开来,在糜熙春面前化为一道“盾牌”。 只听“嚯嚯”之声不绝于耳,六十四道“刀锋”与柳条碰在一起。“上善刀” 果然非比寻常,虽然是水“做”成,却也锋利之极,贯注了糜熙春内力的柳条竟然 抵挡不住,尽被“上善刀”削断,握在糜熙春手里的那棵柳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糜熙春脸色又是一变,柳树一横,顺势挥舞起来,同时身形急退。六十四道“刀锋” 来势不减,有四十三道“刀锋”砍在柳树树干上,砍出四十三道深深的口子。这四 十三道“刀锋”也同时被毁,但见黑水四溅,射了糜熙春一身。另外二十一道“刀 锋”已逼近身来,糜熙春扔掉柳树,双手相距三尺,掌心相对,右手朝左上,左手 朝右下,同时一挥,仓促间将“螺旋功”发动起来。糜熙春的“螺旋功”也是武林 一绝,虽然此时劲道不足,但进入“螺旋功”控制范围的十八道“刀锋”还是立刻 还原成一团黑水,随着糜熙春的螺旋气劲倒飞出去,远远地洒落在草丛中。另外三 道“刀锋”从上、左、右三方飞来,糜熙春双袖一展,向外一摆,端端正正扫在两 枚“刀锋”上。“上善刀”虽然将糜熙春双袖割破,却也失了准头,斜射到旁边去 了。糜熙春还未来不及低头,最后一枚“刀锋”端端正正射在他帽子上的玉石上, 玉石碎了,“刀锋”也散了,黑水顺着糜熙春的额头淌下。黑水腥臭无比,有一些 竟然流进了糜熙春的嘴里。糜熙春“呸呸”地吐着这些黑水,心里直叫晦气。水玄 钰这记“上善刀”果然给糜熙春添了不少恶心。 沈陲的武功与糜熙春相差太远,他和水玄钰也就在仲伯之间,但他一向自负, 以为凭自己的“鼓吹神功”对付那团烂泥已然是绰绰有余,却未想到水玄钰使出来 的竟然就是“上善刀”,待听到糜熙春提醒,沈陲已是反应不过来了,那七道“刀 锋”快如流星飞到,尽数击中沈陲。三道“刀锋”砍中沈陲胸膛,三个创口均深约 寸余;一道“刀锋”擦着沈陲左脸飞过去,将他的耳朵完全割了下来;两道“刀锋” 一起命中他右大腿,差点将他的腿骨击断;最后一道“刀锋”最为猛烈,正正地劈 在沈陲的右手腕上,将他的整只手掌都切了下来。沈陲受此七大重创,痛不可遏, 嘴里发出惊天动地地一声惨呼,委顿于地。 而水玄钰使出“上善刀”之后,真气已是不继。他没有能力游过千顷塘,而且 即使能够游走,他也抵挡不住岸上的快刀手们,他权衡了一下,干脆游上岸来。尽 管没能伤到糜熙春,但看着糜熙春灰头土脸的模样,听着沈陲的惨呼之声,水玄钰 还是觉得很得意。这是水玄钰练成“上善刀”之后第一次用它来对敌,连他自己都 想不到“上善刀”竟然有这等神奇。 三个人身上都沾了千顷塘的脏水,臭烘烘的,显得非常狼狈。沈陲受到重创, 水玄钰也无力再战,只有糜熙春还是完好之躯。水玄钰气喘吁吁地说道:“糜大居 士,看来我得去引傅应锋和俞扶摇出来了。” 糜熙春弄了一身脏水,心中十分气恼,若照他嗜杀如命的脾气,是一定不会放 过水玄钰的,但他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强忍下不快,冷笑道:“水大公子倒是很 见机。” 水玄钰道:“其实这一战咱们打了个平手,本来我们彼此不必为对方做任何事 情,但水某心很软,愿意无偿帮糜熙春这个天大的忙。” 糜熙春冷笑道:“既然没有分出胜负,你我是不是还要干一仗啊?” 水玄钰道:“这却不必了,动手多伤和气呀。” 既然水玄钰已经答应帮助糜熙春,糜熙春也就不想再与水玄钰动手,他说道: “水大公子这‘上善刀’使得很妙嘛。” 水玄钰道:“还行,尤其是沈英雄体会最深。” 沈陲一边哼哼,一边说道:“水玄钰,你休得意,有朝一日,沈某必雪今日之 仇。” 水玄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沈英雄又何必想不开,斤斤计较这点小伤痛呢。 我又不是故意要伤你,只怪你自己太大意了。” 沈陲气极道:“你还消遣沈某是不是?” 水玄钰道:“我只是澄清一下事实,免得你记恨我。” 沈陲道:“免得记恨?!!水大公子打得好算盘!试问一下,断掌之恨,割耳 之仇,这样的深仇大恨谁能忘记得了?” 水玄钰不耐烦地说道:“随便你啦,水某并不惧你。” 他转向糜熙春,道:“糜大居士要我将傅应锋、俞扶摇引到什么地方去呢?” 糜熙春道:“明日辰时,天然阁。” 水玄钰道:“那咱们明日不见不散,见了之后立刻各自走人。” 糜熙春道:“你最好现在就走,免得看着扎眼。” 水玄钰离开千顷塘,返回红阳城。他进入红阳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他到澡堂洗了一通,换上干净衣服,然后径直回到客栈。 傅应锋、俞扶摇和唐枢都还没睡。 唐枢看着水玄钰那仍旧湿漉漉的头发,道:“水大公子看起来很清爽光鲜。” 水玄钰道:“我从桂府出来,正好路过一澡堂子,我就趁机进去泡了泡,洗去 这一路上的风尘。三位若有兴趣,不妨也去洗洗。” 俞扶摇轻笑道:“大男人没必要搞得那么香喷喷的吧?” 水玄钰笑道:“我一点也不香。” 傅应锋道:“桂老爷子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水玄钰道:“已经预备停当了,只等着后天寿诞大张旗鼓庆贺了。” 傅应锋道:“前来贺寿的武林人物一定不少。” 水玄钰道:“这是当然,不过我没打听究竟有那些人来了。倒是在大街上碰到 一些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比如‘八方风雨’中的‘忘机先生’邯郸学步、‘投机 先生’东方不亮、‘糊涂先生’公孙颠倒、‘不惊先生’司空见惯,‘形意十三’ 中的‘两头蛇’彭子予、‘四眼狼’黄润远、‘六耳猴’林梦珠、‘八步蝉’韩志 嘉、‘十月鹰’祁伯陶,‘四大名嘴’中的‘毁人不倦’聂缃和‘吹鼓手’沈陲也 到了。” 傅应锋一听便留了心,道:“你看见‘毁人不倦’聂缃了?” 水玄钰道:“我以前见过聂缃,知道他那张嘴很厉害,谁和他打交道谁就遭殃, 因此并没上去和他相见。”他看了看傅应锋,续道:“傅大侠问这话的意思是……” 傅应锋道:“水大公子有所不知,我这次来红阳城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给桂老爷 子拜寿,而是捉拿聂缃。” 水玄钰道:“莫非聂缃做下什么对不住傅大侠的事了?” 傅应锋道:“不是对不住我,而是害了另外一个年轻人。”当下将洞箫楼华羽 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下。 水玄钰叹道:“这聂缃真是江湖中的祸害。” 傅应锋道:“所以我得除去这个祸害。你知道他住在哪里么?” 水玄钰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将傅应锋和俞扶摇诱到天然阁的办法,他说道: “如果当时我知道傅大侠正在找他的话,我一定跟踪上去看看他的落脚处。不过, 虽然我不清楚他现在住在何处,但我知道他明天会到哪里去。” 傅应锋猜测道:“他明天就去桂府么?” 水玄钰摇头道:“不是桂府,而是天然阁。” 傅应锋道:“天然阁?!天然阁在什么地方?” 水玄钰道:“城外红阳河边。” 傅应锋仿佛在自言自语,道:“聂缃到天然阁去干什么?” 水玄钰信口开河道:“聂缃和他的同伴边走边说着什么,他走过我身边时,我 听到了几句。聂缃说:”我们已经约好了,在天然阁碰头。‘他的同伴笑着说: “看来他们比我们更恨他。’聂缃说:”这是当然,你也不想一想姓俞的对他们做 了些什么。‘他的同伴说:“姓俞的果真有那么厉害么?’聂缃说:”如果俞鉴都 不算厉害的话,我就不知道武林中还有谁厉害了。‘“ 傅应锋突然打断水玄钰的话,问道:“俞鉴?他说的是哪个俞鉴?” 水玄钰道:“我猜他说的是以前的‘第一快刀’俞鉴吧。”说这话的时候,他 的目光不经意地从俞扶摇、傅应锋和唐枢三人脸上扫过。只见俞扶摇的脸色飞快地 变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原样。傅应锋的身子似乎微微抖了一下。唐枢先看了看 傅应锋,又看了看俞扶摇。水玄钰暗自寻思:“这俞扶摇果然城府很深。傅应锋为 什么会发抖?难道他与俞鉴有什么关系?唐枢看俞扶摇和傅应锋的眼神忒也奇怪。” 水玄钰续道:“俞鉴曾经纵横武林,二十年前却突然销声匿迹,现在聂缃提到了他, 莫非俞鉴又要重出江湖?” 傅应锋缓缓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唐枢道:“也许是另外一个俞鉴吧。” 俞扶摇道:“这非常可能,叫这个名字的人很多。” 傅应锋道:“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找到聂缃的踪迹。” 水玄钰道:“傅大侠准备怎样发落聂缃?” 傅应锋道:“我会在天然阁擒他。”他顿了一顿,续道:“你还听到一些什么?” 水玄钰干脆将话题扯得更开,道:“聂缃和他的同伴越走越远,我只隐隐约约 听到‘刀锋之谷’三个字。” 傅应锋、俞扶摇、唐枢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刀锋之谷?” 水玄钰心中暗笑,道:“我也不清楚聂缃他们说的是不是‘刀锋之谷’这三个 字,反正听起来蛮像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留心地看着傅应锋和俞扶摇的脸色。 傅应锋竟然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起步来。俞扶摇脸色沉重, 与唐枢对视着。 水玄钰心道:“俞扶摇有些沉不住气了。不过我不明白傅大侠为什么会对‘俞 鉴’、‘刀锋之谷’这样敏感。而且更使人不解的是,唐枢好象也听不得这几个字 似的。”水玄钰当然不知道唐枢本身就是来自刀锋之谷,因为杀死了“霹雳刀”萧 鹤龄而亡命天涯的。水玄钰趁热打铁,还想刺一刺傅应锋和俞扶摇,道:“看来俞 鉴、聂缃、刀锋之谷这三者有非同一般的厉害关系。” 傅应锋道:“反正有聂缃在的地方,就没什么好事。” 水玄钰道:“红阳城地处偏远,却因为桂老爷子的寿诞而引来各路英雄。听说 刀锋之谷的人是只进不出,今番刀锋之谷的人却跑到红阳城来了。俞鉴本来销声匿 迹了二十年,这一次也凭空冒了出来。我猜想,一定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大人物 已经来到这里。看来红阳城就要有一番风雨了。” 傅应锋脸现沉重之色,道:“桂老爷子这个生日可能会过得非常不平静。” 水玄钰道:“傅大侠需要我们陪你去天然阁么?” 傅应锋道:“这倒不必,即使聂缃有刀锋之谷的帮手,我也能将他擒拿。” 水玄钰道:“以傅大侠的身手,这天下什么地方去不得?只是聂缃工于心计, 而且刀锋之谷的刀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傅大侠只身一人前去,若是中了他的圈套, 连个照应之人都没有。但这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他这话的意思无非是想激俞扶摇 也前去天然阁。 不知道俞扶摇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没听懂水玄钰的话,道:“傅大侠说得对, 我们跟去只会碍手碍脚。” 傅应锋道:“俞兄弟别多心,对付一个聂缃,没必要兴师动众。” 唐枢却不说话。 水玄钰肚子里在打着小算盘:“傅应锋这一去,以他的武功,糜熙春、刀锋之 谷的那些人未必能占到便宜。当然傅应锋也会受到重创。我当然希望他们双方两败 俱伤,都不来找我的麻烦。那样一来,即使我没有按照约定把俞扶摇诱到天然阁去, 糜熙春也没法来找我理论。如果我现在一个劲地怂恿俞扶摇,反而会招致他们的怀 疑。这事就到此为止了。”想到这里,他说道:“傅大侠既然这样坚持,我们只有 遵命了。” 俞扶摇下来私下里对唐枢道:“唐兄,刀锋之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红阳城?” 唐枢忧心忡忡,道:“难道刀锋之谷这么快就知道萧鹤龄被杀的事情?” 俞扶摇道:“萧鹤龄死后,我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就赶到了红阳城,刀锋之谷的 人再快也不可能比我们先到红阳城啊。听水大公子话里的意思,刀锋之谷的人是冲 桂老爷子而来的,而并非来对付我们。” 唐枢道:“但愿如此,我实在是不想和刀锋之谷的人打照面。” 俞扶摇道:“傅大侠听到刀锋之谷三个字时,竟然会脸呈忧虑之色。难道刀锋 之谷真是如此令人畏惧么?” 唐枢道:“这就说不准,也许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傅大侠以前也与刀锋之谷 有什么瓜葛,他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不让我们跟去。” 俞扶摇来了兴趣,道:“傅大侠又不是使刀的,他与刀锋之谷会有什么瓜葛呢?” 唐枢道:“我只是这样猜罢了。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想一想,如果傅大侠那双玲 珑快手玩起刀来,我想也很有些看头的。” 俞扶摇沉吟道:“经你这样一说,我们甚至可以猜想,或许傅大侠以前本来就 是一位玩刀的刀客。” 唐枢道:“俞兄弟有什么根据么?” 俞扶摇道:“有什么根据,这只是我的预感。” 唐枢道:“如果傅大侠以前真是刀客,那他为什么放弃了刀?” 俞扶摇笑道:“现在连傅大侠是不是刀客都还不知道,却去深究他为什么放弃 了刀,这好象有点玄吧?” 唐枢道:“不管傅大侠以前是不是刀客,我们都可以肯定他现在对刀锋之谷的 那些刀客没什么好感。” 俞扶摇道:“唐兄和我不也反感刀锋之谷么?” 唐枢道:“不过我也仅仅是反感刀锋之谷,却不敢去和他们硬碰硬。” 俞扶摇道:“我与唐兄不同,我倒很想试试自己的刀法究竟入不入流。” 唐枢一震,道:“俞兄弟想去会刀锋之谷的刀客?” 俞扶摇道:“如果不会一会刀锋之谷的刀客,我又何必佩带这柄烟霞刀?” 唐枢道:“刚才傅大侠不让我们跟去,你还随声附和,原来是令有想法呀。” 俞扶摇道:“我打算明天先赶到天然阁,会一会刀锋之谷的那些刀客。” 唐枢道:“俞兄弟千万不可如此。且不说你的刀法能否胜过他们,此去是不是 有性命危险,单说你这柄烟霞刀,若被人知道在你身上,匹夫无辜,怀璧其罪,你 的麻烦就少不了。” 俞扶摇傲然地一笑,道:“我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烟霞刀又回来了。我要用 这柄刀告诉天下,这武林该有我俞扶摇一席之地。” 唐枢被俞扶摇这句话镇住了,呆呆地看这俞扶摇,不知说什么好。 俞扶摇接着说道:“红阳城风云际会,武林中有头面的人物差不多都到了这里。 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第一快刀’俞鉴的后人仍然是‘第一快刀’。而让刀锋之 谷的刀客们尽数败于我的刀下,这是让天下人接受我俞扶摇的最好的方式。” 唐枢点头道:“所以俞兄弟要抢傅大侠的风头。” 俞扶摇淡然一笑,道:“傅大侠的风头谁也抢不了。” 唐枢道:“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俞扶摇道:“是我,不是我们。唐兄你不必去,留在这里等我凯旋就是。而且 你以前也说过,你最不愿意与刀锋之谷的刀客碰面。若唐兄到天然阁去,定然会被 刀锋之谷的刀客认出来,那样一来,你的麻烦就少不了。” 唐枢一下子站起来,虎着脸道:“俞兄弟这不明摆着不把我当兄弟么?难道你 也怕我拖累你?” 俞扶摇笑道:“好不容易遇上几个刀锋之谷的刀客,我的手心已经痒痒了,唐 兄难道还好意思跟我抢这口饭吃?你就让让小弟吧。” 唐枢无可奈何地答道:“你这么一说,如果我强行要去,倒好象存心阻止你出 名似的。” 俞扶摇道:“所以要唐兄成全。” 唐枢道:“行,我也不与你争了。不过我还要再罗嗦两句,刀锋之谷的刀客可 都是扎手的人物,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俞扶摇道:“唐兄放心,我对任何事都很认真的,练刀时如此,拔刀时如此, 杀人时更是如此。”说到后来,他的语意中已经有了一股凛冽杀气。 次日一大早,俞扶摇趁傅应锋还没起床,便悄然离开客栈,出了红阳城,径直 赶往天然阁。 天然阁在红阳河的东岸,是个很破败的小亭阁,只有简简单单的四根廊柱,亭 子中间是一块七八尺见方的石桌。因少有人来,亭子周围杂草丛生,石桌下面甚至 还有一个大大的刺猬洞。如此看来,没有修葺过的天然阁与它的名字倒很相符,果 然太“天然”了。 俞扶摇到达天然阁的时候,太阳从红阳城的城垛上露出脸来,晨光斜斜地照在 红阳河上。俞扶摇抽出烟霞刀,在晨光中轻轻一挥,晨光似乎被这一刀砍断。俞扶 摇轻轻地嘘了一口气,无限怜爱地看着烟霞刀,他相信,今天一定会有人头在烟霞 刀的刀锋下掉落。 俞扶摇将烟霞刀插回刀鞘,面向红阳河,静静地看着荡漾在红阳河水面的轻雾, 他的眼神和那轻雾一样,变得有些朦胧了。他在等,等“毁人不倦”聂缃和刀锋之 谷的刀客,他希望在傅应锋到来之前先料理了他们。他并没有等太长时间,就看见 一行四人从北边沿着红阳河东岸直奔天然阁而来。俞扶摇眼睛一亮,立刻兴奋起来。 这四个人到了近处,看也不看俞扶摇一眼,径直走进天然阁里。四人分别走到 那四根廊柱跟前,仔细地打量着廊柱。稍顷,四人回头相互递了个眼色,微微点了 点头,突然大喝一声,同时抽刀横劈廊柱,这四刀力道十足,迅捷无比,虽然劈断 了廊柱,但廊柱并没有现出切口来,刀锋就像是从廊柱中间“透”过去一般。之后, 四人动作一致,同时向上腾起,又出刀横劈廊柱,并弹腿向廊柱踢去。四截廊柱向 四边飞出,四人亦随之同时掠出天然阁。由于四个人劈下的那四段廊柱同样长短, 所以天然阁“矮身”下去的时候,廊柱的切口正好吻合,重心也没有任何偏移,天 然阁只是轻微地抖动了几下,便稳稳地立在那里。 那四人掠出天然阁,在空中伸手捞住从廊柱中间“分”出来的木头,落地之后, 他们提着木头来到距俞扶摇三丈之遥的地方,一字儿排开,将木头往地上一放,屁 股一扭,顺势坐在木头上,将刀横搁在双腿上,坐定之后,四人猛一抬头,八道目 光齐刷刷地投注在俞扶摇脸上。 俞扶摇看看天然阁,又看看那四个人,叹了一口气,道:“无端毁物,罪不可 恕,我觉得很有必要抓你们去见官。” 那四人中的一个大胡子道:“别胡扯了,你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用意。” 俞扶摇沉吟道:“用意?天然阁没处搁屁股,难为你们想到这么个绝妙主意。 不过,你们也太不够朋友了,也该为我准备一个凳子嘛。” 大胡子道:“你少跟我们装傻。” 俞扶摇道:“到底有什么用意,我看还是由你们自己来说比较好。” 大胡子道:“你也看到了,武林中并不只是你的刀快!” 俞扶摇道:“明白了,原来你们是向我示威。” 大胡子道:“怎么样?我们的刀法还说得过去吧?” 俞扶摇嘿嘿一笑,道:“你们的刀法的确不错,只可惜自信心一丝也没有。” 大胡子道:“照你的意思,怎样做才算是有自信心?” 俞扶摇道:“你们根本就没必要浪费精力去砍木头,而应该一照面就给我几刀。” 大胡子道:“我们何尝没有这种想法,但若稀里糊涂杀了你,不仅你死得冤, 而且我们也会感到扫兴。所以,我们先砍木头后砍人。更重要的是,我们要你明白, 红阳城可不是你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 俞扶摇道:“我暂时还没打算在红阳城胡作非为。” 大胡子一愣,随即道:“姓俞的,咱们谁不知道谁呀,你休想拿这话懵我们。” 俞扶摇心道:“奇怪,这人怎么知道我姓俞?”道:“你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们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们。” 大胡子道:“在下龚涵明,这三位是我的兄弟龚浦晖、龚汰昭、龚清曙,因我 兄弟四人都使刀,江湖中人给面子,称呼我们为‘四绝刀’。” 俞扶摇摇头道:“你们的宝号不好!” 龚涵明道:“怎么个不好?” 俞扶摇道:“太不吉利了。” 龚涵明道:“一个绰号嘛,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俞扶摇道:“话也不能这样说,你想想,‘四绝刀’听起来是不是很像‘死绝 刀’啊?” 龚氏兄弟脸色不约而同都是一变,龚涵明沉着脸道:“俞公子,你口齿太轻薄 了吧。” 俞扶摇笑道:“玩笑话,玩笑话,说过就完,你们也别往心里去。” 龚涵明道:“我们可不是来让你调笑的。” 俞扶摇道:“那你们来干什么?” 龚涵明道:“令尊向称江湖‘第一快刀’,一柄烟霞刀所向无敌,俞公子家学 渊源,此次驾临红阳城,我们兄弟不揣浅薄,想向俞公子讨教几招。” 俞扶摇寻思:“这厮太清楚我的底细了。”道:“瞧你们哥四个适才砍木头的 架势,刀法倒是很值得一观,只不过还不足以与我为敌。我劝你们再慎重考虑考虑, 不要真个让‘四绝刀’变成了‘死绝刀’。” 龚涵明道:“休说我们兄弟本来就不惧你,即使有那么几丝怕你,就冲你左一 声‘死绝’右一声‘死绝’的嚣张模样,我们就要与你在这红阳河边分个生死。说 到底,若没有烟霞刀,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还不配让我们兄弟同时出手,你也就是 占了兵器锋利这个便宜。” 俞扶摇道:“听你这话的意思,好象我不用烟霞刀就收拾不了你们哥几个似的。” 龚涵明大喝一声,道:“我们是来收拾你的!”话音未落,便与龚浦晖、龚汰 昭、龚清曙一起站起身来,操刀在手,也不讲什么江湖礼数,四柄刀朝俞扶摇迎面 劈来。以适才他们砍天然阁廊柱的刀法来看,俞扶摇极有可能也他们这几刀分切成 五截。 俞扶摇道:“还没叫‘开始’呢!”飞身后掠。 龚涵明道:“亮出你的烟霞刀吧。”提身追来,手中刀已劈至俞扶摇面部,锐 利的刀风割在俞扶摇的眉心上。 俞扶摇笑道:“我早就亮出了刀,你没看见么?”其实他的烟霞刀一直插在刀 鞘里,说这话的时候才拔出来。他轻吁一声,烟霞刀闪着淡淡的紫光,向龚涵明的 刀直劈下去。以烟霞刀之锋利,龚涵明的刀是绝对抵挡不住的。龚涵明也深知这一 点,而且事先也有了对策,那就是攻其不备兼以众凌寡,不与烟霞刀正面相抗,但 及至真正遭遇上烟霞刀,他的心里又慌了,他竟然不知道如何躲闪。他的刀还没砍 在俞扶摇脸上,烟霞刀已经递到他的胸窝。龚涵明心里一凉,想起烟霞刀“杀人不 见血”的神奇,知道自己这一下肯定得“死绝”了。龚浦晖、龚汰昭、龚清曙见状, 也齐声惊呼起来。 不过龚涵明并没有死,因为俞扶摇突然将烟霞刀撤回,收回来的速度竟是比砍 出去的速度还快。俞扶摇在右手收刀的时候,左手向龚涵明握刀之手抓过去。龚涵 明只感到手里一轻,不过他的刀并没有被俞扶摇夺去,因为他的刀还明明白白握在 手里。龚涵明顿时呆住了,而龚浦晖、龚汰昭、龚清曙见俞扶摇出手之快,恍若鬼 魅,知道自己和对方相差太远,这几刀继续砍下去,绝对动不了俞扶摇一根毫毛, 于是住了手,兄弟四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都呆呆地地看着 俞扶摇。 只见俞扶摇右手将烟霞刀插回刀鞘,左手却像变戏法似地亮出一柄刀来,笑道 :“现在咱们用的刀完全一样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要不要重新打过啊?” 龚涵明结结巴巴地问道:“你这把刀……是从哪里来的?” 俞扶摇道:“你借给我的啊。” 龚涵明糊涂了,道:“我借刀给你?” 俞扶摇道:“准确地说,是你‘分’了一柄刀给我。” 龚涵明看看俞扶摇手里的刀,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刀,茫然了一小会,突然像见 了鬼似的,指着俞扶摇道:“你……你……” 俞扶摇道“你的刀太厚了,‘分’成两柄刀再趁手不过了。” 原来俞扶摇那一刀砍下来,目标并不是龚涵明,而是龚涵明手里的刀。烟霞刀 甚为锋利,俞扶摇的劲道又拿捏得恰到好处,所以这一刀下去,竟将龚涵明的刀剖 成两片,将一把刀“分”成两柄刀。俞扶摇用力之巧,将龚涵明的刀“分”成两片 之后,龚涵明竟然只是稍微感到手里一轻,而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看着龚氏兄弟发愣的模样,俞扶摇感到很得意,道:“我这手功夫比你们砍木 头的刀法好看多了吧?” 龚涵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道:“俞公子刀法通神,我们兄弟连替你提鞋都不 配,今天算你狠,我们兄弟输了。”扭头对龚浦晖、龚汰昭、龚清曙道:“走吧, 别在俞公子面前丢人现眼了。” 龚浦晖、龚汰昭、龚清曙心灰意冷地看了俞扶摇一眼,转身就欲离去。 俞扶摇道:“诸位请留步。” 龚涵明道:“俞公子有何吩咐?” 俞扶摇道:“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不是太不将俞某放在眼里了?” 龚涵明道:“我们兄弟已经认栽,你还想怎样?莫非要我们兄弟向你叩头求饶。” 俞扶摇淡淡地说道:“那倒不必,我只不过想杀了你们而已。” 这句话显然很出乎龚涵明的意外,他惊奇地说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我不明白俞公子怎么会无端端地起杀心?” 俞扶摇道:“你们也别感觉到冤枉,我杀你们是有理由的。” 龚涵明道:“理由?你有什么理由?” 俞扶摇道:“就凭你们来自刀锋之谷这一条,你们就该死。” 龚涵明道:“什么?你说我们来自刀锋之谷?” 俞扶摇道:“别拿出这等吃惊的嘴脸,我是不会轻易被蒙蔽的。你说你们不是 来自刀锋之谷,难道来自刀锋之谷的是我?” 龚涵明道:“你本来就是刀锋之谷的。” 俞扶摇哈哈一笑,道:“你们哥几个倒是挺会颠倒黑白啊。身为刀锋之谷的刀 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们何必不承认呢。” 龚涵明道:“我们得尊重事实啊。” 俞扶摇道:“我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刀锋之谷的人?” 龚涵明道:“这是聂缃亲口告诉我们的。” 俞扶摇眉头一皱,道:“‘毁人不倦’聂缃?他的话你们也信。” 龚涵明道:“聂缃是江湖上有名的万事通,他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能信?” 俞扶摇道:“这当然是你们的权利,我不想多说什么。聂缃都跟你们说了些什 么?” 龚涵明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他说俞公子你来自刀锋之谷。” 俞扶摇道:“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么?我猜想他一定还说了别的什么。” 龚涵明道:“聂缃说,你是奉了‘天风刀’狄静傲之命前来破坏桂老爷子的寿 诞的。” 俞扶摇笑骂道:“聂缃真他妈空口白舌说瞎话,你们也不想一想,我是‘第一 快刀’之子,‘天风刀’狄静傲是什么东西,凭他也能指挥我!而且我可以告诉你 们,我根本就没去过刀锋之谷,我不是刀锋之谷的刀客,因为我不屑为。我今天到 这里来,就是为了取几个刀锋之谷刀客的脑袋,给狄静傲那厮一个下马威,同时也 让江湖中人知道,最好的刀客不在刀锋之谷,而在刀锋之谷之外。” 龚涵明道:“说白了,最犀利的刀客就是你俞公子。” 俞扶摇不卑不亢地说道:“当年我父亲赢得武林‘第一快刀’之名,我有责任 将这份荣耀继承下来并发扬光大。” 龚涵明心里很不滋味,道:“聂缃明明知道俞公子刀法通神,却对我们说俞公 子绝不是我们‘四绝刀’的敌手。我们敬慕桂老爷子,不愿看到他的寿诞被人破坏, 所以才有天然阁之行。聂缃告诉我们,俞公子今天会到天然阁来赏景。我们兄弟是 这样打算的,给俞公子一点教训,让你知难而退。” 俞扶摇轻笑道:“你们将天然阁砍‘矮’一截,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吧?” 龚涵明脸面上有些下不来,道:“虽然聂缃给我们说,俞公子的刀法并不见得 怎样,但你毕竟是‘第一快刀’之子,我们也不想和俞公子正面发生冲突,所以虚 张声势,在你面前舞弄了几下刀,借以吓唬吓唬你。如果俞公子能被我们吓走,那 是再好不过。如果吓不走你,咱们再真刀真枪动手不迟。” 俞扶摇道:“你们砍天然阁廊柱的那一手功夫可不是虚张声势。” 龚涵明道:“不过在俞公子眼里看来,那顶多只是小丑耍把戏罢了。” 俞扶摇沉吟道:“仔细想一想,我们都受了聂缃的骗。” 龚涵明道:“俞公子刚才说我们兄弟四个是来自刀锋之谷,此话莫非也是聂缃 告诉你的?” 俞扶摇道:“虽然我没见过聂缃,但的确是因为聂缃之故使我将你们误认为是 刀锋之谷的刀客。” 龚涵明道:“这话我们没听明白。” 俞扶摇暗自寻思:“水玄钰在大街上见到聂缃,显然并不是‘凑巧’,而是聂 缃故意要将自己次日到天然阁与刀锋之谷刀客会面的消息‘走漏’给水玄钰,从而 引诱我我到天然阁来和‘四绝刀’龚氏兄弟打上一架,不管我与龚氏兄弟谁受伤, 对聂缃一伙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道:“过去的事情也没必要弄得那么清楚了, 总之聂缃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打个你死我活,以便他从中渔利。” 龚涵明气不过,道:“我们和聂缃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们兄弟?” 俞扶摇道:“聂缃号称‘毁人不倦’,害人是他的本分,不害人倒显得不正常 了。” 龚涵明咬牙道:“要是这聂缃再让我遇上,我非要将他舌头割下来不可。” 俞扶摇道:“好象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狠话,但等到他真个碰上聂缃的时候, 却又立刻被他的言语迷惑住而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狠话。” 龚涵明道:“难道就没办法对付聂缃?” 俞扶摇道:“若是碰上聂缃,根本不必听他说什么,一照面就下杀手,先行结 果他的性命,然后再看死的聂缃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龚涵明道:“这办法不可能没人想到,但聂缃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 俞扶摇道:“这个办法是大多数人的想法,而我却有更好的手段。” 龚涵明道:“俞公子能否说来听听?” 俞扶摇道:“碰上聂缃后,也不必忙着下杀手,先听他说一阵,等他说到口沫 横飞的时候,我才慢腾腾地出手,细细地剐了他。在他自以为已经对方已经中了他 言语蛊惑而暗自得意的时候杀了他,他一定死得非常不甘心。” 龚涵明道:“这个……我们恐怕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他言语的迷惑。” 俞扶摇道:“你们抵挡不住,我却有这个本事,所以这个办法只有我用得上。” 龚涵明道:“俞公子没必要冒这种险吧。” 龚涵明望着俞扶摇的背后,脸上露出很畏惧的神情,道:“俞公子最好还是不 要说这等容易招惹是非的话。” 俞扶摇道:“为什么?” 龚涵明道:“因为聂缃正朝我们走来。” 俞扶摇并不回头,道:“他来得正好,你们且瞧瞧我如何消遣聂缃那厮。” ------- 天空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