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立地成佛怀屠刀 袁坪道:“不过我们还有一个梦,是与幽冥刀无关的。” 傅应锋道:“如果不涉及幽冥刀,那就等于和我毫不相干。” 袁坪道:“有傅大侠这句话,我们和俞公子之间的戏还可以演下去。而如果我 们就此灰溜溜地离去,俞公子一定会非常失望,怪我们不给他大展身手的机会。” 俞扶摇笑道:“你们这个梦简直太有做一做的必要了。” 傅应锋道:“这的确与我没什么干系,我猜想俞兄弟也不愿意我插手此事。” 俞扶摇道:“我也必须露一两手,才好意思和傅大哥称兄道弟啊。” 傅应锋道:“无论怎样,我们都是兄弟。” 袁坪道:“俞公子已经迫不及待想博取名声了。” 俞扶摇道:“对我来说,响亮的名头虽然是囊中之物,但早些将其放入自己的 口袋,既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鼓励。” 袁坪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怎么奢求都赚不到手。” 俞扶摇道:“看来袁大刀客对我即将得来的声望还持有异议。” 袁坪道:“所以咱们要凭手中刀谈谈,务必使意见达成一致。” 俞扶摇道:“你们还是打算并肩子上么?” 杜量道:“我们都有和俞公子用刀子攀谈攀谈的意愿。” 俞扶摇笑道:“你们不仅要表达自己的意愿,而且要负责实现殷大刀客的‘遗 愿’。” 袁坪道:“俞公子不是傅大侠,我们也不是殷锋振。” 俞扶摇道:“听这话的意思,你们七位好象比殷大刀客多几把刷子似的。” 袁坪道:“殷锋振在刀锋之谷排名第七十三,云在乡云兄弟排名第六十九,杜 量杜兄弟排名第六十八,万斯慈万兄弟排名第六十四,岳清岳兄弟排名第六十一, 水德茗兄弟排名第五十八,马凰马兄弟排名第五十六。袁某不才,排名第四十三。” 俞扶摇哈哈笑道:“咱们双方都在自我表扬,这种风气很不正常。” 袁坪道:“我方没有自我表扬,俞公子倒是狠狠炫耀了一下自己。” 俞扶摇道:“站着的七位果然比躺着的殷锋振出众一点,不过除了你袁大刀客, 其他几位在刀锋之谷好象都属于等而下之的水平嘛。但我有必要提醒各位,排名第 四十九的‘霹雳刀’萧鹤龄萧老头连我一刀都接不住,所以我担心你们也会和殷大 刀客一样躺在这青青丛中春睡不醒。” 袁坪道:“刀锋之谷的有些内情你俞公子不清楚,大家是看在狄老大的份上, 才让萧鹤龄排名第四十九的。” 俞扶摇道:“看来你们刀锋之谷的英雄榜并非完全按照实力来排定。” 袁坪道:“什么地方都存在裙带关系。” 俞扶摇道:“成也裙带关系,败也裙带关系。萧鹤龄昏了头,他还以为自己的 刀法真有长进,可以与我父亲相搏呢,结果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袁坪道:“我们七个与狄老大没有任何裙带关系。” 俞扶摇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就能免祸。”他突然向云在乡出刀,嘴里还 笑道:“我喜欢欺负弱小,并且对方越是弱小我越喜欢欺负。谁叫你现在排名最后 呢?对不住了。” 云在乡道:“云某并不好欺负。”“破竹刀”斜劈而出,直奔俞扶摇左肋。 与此同时,噬魂刀、冷月刀、掣鲸刀、淬霜刀、紫云刀和光明刀也向俞扶摇砍 来。袁坪、马凰从左边,水德茗、万斯慈从右边,岳清、杜量从后面攻上来。袁坪 还提醒同伴:“烟霞刀刀风伤人于无形,大伙可要小心了。” 俞扶摇道:“小心也没用。姓云的,你的破竹刀马上就要变成烂竹子了。” 云在乡道:“破竹刀既非‘破刀’,也非‘竹刀’,很有必要会一会烟霞刀。” 手中破竹刀当真是“势如破竹”,竟然要与烟霞刀硬碰硬。云在乡并非精细之人, 他只想“会会”烟霞刀,而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首当其冲,只攻不守是犯了大忌。他 这一出刀,身上已经露出至少七八处破绽。面对俞扶摇这样的敌手,这七八处破绽 足以让云在乡死上七八次了。 俞扶摇没有置云在乡于死地,他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手中烟霞刀先收回几寸, 然后再递上前去。破竹刀和烟霞刀的刀锋堪堪撞在一起。以俞扶摇出刀的劲道和烟 霞刀的锋利,纵然不能一下砍断破竹刀,但无论如何也能让云在乡后退几步。云在 乡也已做好后撤的打算,但奇怪的是,两柄刀撞在一起时非但没有发出半丝声响, 而且云在乡感觉到破竹刀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继续向前劈出。云在乡顿时一愣, 但旋即明白了是什么原因了。 原来烟霞刀和破竹刀两柄刀的刀锋根本就没碰上。 俞扶摇在两柄刀的刀锋即将撞上的一刹那,突然不着痕迹地将刀后撤,并且后 撤的速度与破竹刀的来势速度完全一致,所以在外人看来,两柄刀撞在了一起,硬 碰硬的结果是俞扶摇抵挡不住。 云在乡这一刀事实上砍了空,他毫无准备,上身向前一倾,而脚步却未能跟上 去,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而在这时,却听杜量和岳清齐声痛呼一声,两人的右手手齐掌而断,冷月刀、 光明刀跌落在草丛中。两个人的反应倒也挺快,虽然还没搞清楚自己好端端的手掌 何以会突然和身子分家,却也知道这必然与俞扶摇有关,而没有了兵器的自己在俞 扶摇面前,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两人在刀锋之谷生活了这么些年,终日在刀口上 打滚,经验何等老到,知道眼下俞扶摇身边四五丈方圆范围内都不安全,于是施展 轻功,一左一右窜出,远远地离开了俞扶摇。 云在乡一刀砍空,身子也随即向前倾倒,他心里明白,这下必定死在烟霞刀下。 但俞扶摇却放过了他,而是连出四刀,分别迎向左边的袁坪、马凰以及右边的水德 茗、万斯慈的攻击。这一次,烟霞刀结结实实与噬魂刀、掣鲸刀、淬霜刀、紫云刀 碰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虽然俞扶摇这四刀是朝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砍 出,但四刀似乎毫无先后之分,若非耳力特强之人,决计分辨不出那撞击之声竟然 是四响。这四声脆响紧跟在杜量和岳清的痛呼声之后,而脆响之后,杜量和岳清才 向左右掠出。 俞扶摇随即回刀,刀背在云在乡下巴上一拨,道:“站稳当些,别跌个狗吃屎。” 云在乡感觉到喉头一凉,顿时吓得七魂出窍,周身一软,再也站立不住,软软 地瘫倒在地。 俞扶摇笑道:“不扶你你还站得住,扶你一把你反而躺在地上耍赖打滚了。” 袁坪等人的刀也是万中选一的兵器,与烟霞刀硬碰之下,虽然磕出老大一个缺 口,却还没有碰断,依旧可以用它们和俞扶摇厮拼。但袁坪、水德茗、马凰和万斯 慈并不想继续和俞扶摇厮拼。原因很简单,虽然他们的兵器还能厮拼,但他们却已 没有厮拼能力了。俞扶摇刚才那四刀果然是“刀风伤人于无形”,使袁坪四人都挂 彩了。 交手只一招,俞扶摇便击败了袁坪等七人。 这比起傅应锋刚才打败殷锋振那一役,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俞扶摇与袁坪等人之间的交手并未完结。 袁坪见己方被动,急忙拿话圆场,说道:“俞公子刀法高明,我等拜服。”他 的意思很明显,不想继续打下去了。 俞扶摇却意犹未尽,道:“我得让你们彻底拜服才行。来来来,不要客气,让 我们互相用刀继续猛砍吧。” 袁坪道:“我们已经彻底拜服,不必再打了。” 俞扶摇道:“想动手就动手,想住手就住手,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须知现 在说话管用的不是你们,而是我俞扶摇。” 袁坪胸膛上已经有血淌出,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俞公子不要欺人太甚。” 俞扶摇道:“我的处世原则是,别人对我什么态度,我必加倍奉还。你若敬我 一尺,我就敬人一丈。你们自以为是刀锋之谷的刀客,就可以拿我当老鼠对待,那 我也就只好以牙还牙,先尽情地羞辱羞辱你,然后再取你项上人头了。” 袁坪道:“是好汉子就不要这般睚眦必报。” 俞扶摇道:“哈哈,我是个睚眦必报的好汉子。” 袁坪道:“你不担心被江湖英雄们戳脊梁骨?” 俞扶摇道:“在这之前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但今日我让你人头落地,刀锋之谷 的刀客们一听到俞扶摇这三个字就害怕得牙齿打架,那样一来,江湖英雄非但不会 戳我的脊梁骨,反而会对我刮目相看呢。我不在意别人对我怎样看,我甚至不用管 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要的是别人的畏惧。” 俞扶摇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离开马槽坝后,他经历了一些事件,尤其是遇上傅应锋之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在江湖上,名声是很重要的。这里的所谓“名声”不在于好与坏,而在于大与小。 名声大,遇事自然迎刃而解。所以,俞扶摇不再遵循父亲要他不暴露身份的嘱咐, 而是主动亮出“烟霞刀”,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第一快刀”的后人。 如果傅应锋不在旁边,俞扶摇也许不会这么快就决定做一个“让人畏惧的人”。 他说那番话,其实也是说给傅应锋听的。 他还不知道,自己对傅应锋有敌意。 傅应锋在旁听了,心头一紧,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的俞兄弟煞气太甚了。 他还有一种感觉;俞扶摇这番话是对他说的。 傅应锋的眉头不禁微微皱了皱。 袁坪被俞扶摇的话震慑住了,道:“我们怕了你还不成么?” 俞扶摇道:“这话口是心非,我不相信。” 他对马凰等人喝道:“你们六个给我闪开,我今天不为难你们,我只想让袁大 刀客尝尝被别人的刀‘噬魂’的滋味。” 杜量、岳清两人受伤最重,本来就无力再与俞扶摇相搏,俞扶摇放过他们,这 正是他俩求之不得的事情。而马凰、水德茗、云在乡和万斯慈已经领教了俞扶摇的 刀法,自知与对方差得太远,巴不得就此罢手呢。于是,六个人闻言立刻后撤数丈, 远远地避开了。 俞扶摇对袁坪道:“袁大刀客,谁叫你在刀锋之谷的排名比他们几位靠前呢, 说不得,只好借你人头为我扬威了。你排名第四十三,我就砍你四十三刀。如果你 接得住,我就饶你不死。这很公平,是不是?” 袁坪见服软告饶都不管用,索性豁了出去,突然暴声喝道:“你不让我活命, 我也不让你好过。”竟是抢先出刀,不要命地攻向俞扶摇。 俞扶摇道:“想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啊,我告诉你,这丝毫也没有用处。 你出刀很快,须知我比你更快。不过我不想用快刀伤你,我以慢打快吧。”说话之 间,已避开袁坪十二刀,还慢腾腾递出去三刀。 袁坪的十二刀全部落空,而俞扶摇的三刀却结结实实砍在袁坪身上。 俞扶摇这三刀并不重,只在袁坪身上划开三道四五寸的口子。 鲜血立刻从袁坪的创口处喷出来。 袁坪咬住牙,一声不吭,继续攻击俞扶摇,尽管他也知道自己的刀连俞扶摇的 衣服边边都挨不上。 他的刀依旧很快。 不过再快的刀也威胁不到俞扶摇。 俞扶摇这次也使出了快刀,一鼓作气挥出了三十九刀。 三十九刀全部命中。 这三十九刀很均匀地分布在袁坪的前胸后背和双手上。 袁坪身上立刻射出三十九道血箭。 袁坪再也握不住噬魂刀。 噬魂刀从他手里掉落。 袁坪看着从身上射出的血箭,愣了愣,才发出惊天动地地惨呼。 他大声叫道:“傅大侠救我。” 他还算明白,知道眼下只有傅应锋能够救他。 俞扶摇道:“晚了。”烟霞刀向前一挥。 而这时,傅应锋才阻止道:“俞兄弟……” 袁坪的身子突然不动了,他的喉部裂开一道很长的口子,鲜血狂喷而出。 俞扶摇道:“四十三刀,不多不少。” 他两眼圆睁,定定地看着俞扶摇,眼睛里满是恐惧。 俞扶摇道:“你应该感谢我,至少我没有让你身首异处。” 袁坪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他的身躯直挺挺倒下。 袁坪死了。 傅应锋叹了一口气。 俞扶摇道:“傅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杀他?” 傅应锋道:“你本可一刀痛痛快快杀了他,却为何要如此折磨他呢?” 俞扶摇眼神一闪,突然感觉很兴奋,紧了紧手里的烟霞刀,声音有点异样,道 :“傅大哥认为我做错了?” 傅应锋道:“我并无指责你的意思,何况袁坪这样的人死了也不足惜。” 俞扶摇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差不多是向傅应锋发出了挑战。他有一种冲动, 就是与傅应锋比比刀法。不过,他却毫无把握对付得了傅应锋那双奇快无比的玲珑 之手。他说道:“是血腥也好,是嗜杀也罢,我不介意他们怎样看我,只要他们从 骨子里深深地畏惧我就成。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 傅应锋无言以对,心中暗道:“俞兄弟今后兴许比他父亲更让江湖中人闻风丧 胆呢。” 俞扶摇看看马凰等人,笑道:“我并不好惹,是不是?” 马凰等人与袁坪的交情不错,袁坪被杀,他们六人当然痛惜,但毕竟俞扶摇的 烟霞刀没有砍在他们身上,所以还暗自庆幸。听得俞扶摇这句笑里藏刀的问话,马 凰等人以为俞扶摇又要向他们发难,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身子也抖索不已。但俞 扶摇这样一问,他们却不能不答话,以免激怒俞扶摇。当下马凰答道:“俞公子, 是我们冒犯了你。” 俞扶摇道:“我很大度,不会再为难你们。” 马凰道:“俞公子有君子之风。” 俞扶摇道:“杜量、岳清,知道我为什么要砍断你们的手么?” 杜量道:“我们犯了俞公子的虎威。” 俞扶摇道:“你们一个号称有‘肚量’,一个号称出刀‘光明’,却为何要在 我背后来阴的,妄想偷袭得手呢?” 岳清辩解道:“其他攻击位置已经被占了,而我和杜量正好站在了你的背后。” 杜量道:“江湖搏杀,向来以打倒敌人为目的,而手段的光明与否并不重要。 你不能以此来责备我们。” 俞扶摇道:“我不打算责备你们,因为你们已经付出了代价。对于一名刀客来 说,失去手是很不幸的一件事。我猜想你俩一定不想回到刀锋之谷。” 杜量道:“咸鱼尚且可以翻身,我俩也未必不可能东山再起。” 俞扶摇道:“那我就等着你俩卷土重来。我不杀你们,你俩可以走了。” 杜量道:“多谢俞公子。” 岳清道:“不过我们还有一事不明,你是使了什么妖法切断我们的手腕的?” 俞扶摇道:“那不是妖法。袁坪不是提醒过你们么?烟霞刀刀风可以伤人于无 形嘛。” 岳清道:“可是你的烟霞刀并没劈过我们。” 俞扶摇笑道:“你俩觉得遗憾是不是?那我现在就补劈你俩几刀吧。” 岳清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出刀时,首当其冲的云在乡没 有毫发无伤,反倒是躲在你背后的我们被刀风伤了。我们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俞扶摇道:“我不告诉你们,让你俩糊涂一辈子。等到你俩想通其中的道理, 就可以咸鱼翻身,敲锣打鼓卷土重来,让我嘴啃泥了。” 杜量道:“我们倒没这种奢望。” 岳清对马凰等人道:“咱们的兄弟缘分已经到头了,回去给狄老大说一声,我 们是回不去了。” 马凰也知道杜量和岳清不敢回刀锋之谷,于是和水德茗等人一起抱拳相送: “岳兄、杜兄保重。” 杜量、岳清走了。 俞扶摇对马凰等人道:“你们四位还呆在这里干什么?不觉得煞风景么?” 马凰道:“我们等着俞公子发落呢。” 俞扶摇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嘿嘿,我还以为你们要我请你们吃饭喝酒 呢。你提醒得好,我的确有事情要请教你们。” 马凰道:“一听俞公子这‘请教’二字,我们就胆战心惊。” 俞扶摇道:“你们就如此害怕我么?” 马凰道:“简直害怕极了。” 俞扶摇道:“看来我杀鸡吓猴的效果非常好嘛。” 马凰道:“我们已经被吓住了,希望俞公子不要再吓我们。” 俞扶摇道:“请问去刀锋之谷该怎样走?” 马凰道:“俞公子要去刀锋之谷?” 俞扶摇道:“当初你们不是也想将我捉拿到刀锋之谷里去么?” 马凰道:“俞公子跟着我们走就是了。” 俞扶摇道:“与我同行,你们会难受的。我想你也不是真心希望我跟你们走。” 马凰道:“我们是真心的,狄老大本来就是要我们带你回去。” 俞扶摇道:“你们先回去,叫狄静傲把刀磨锋利一些。” 马凰道:“狄老大的天风刀随时都擦得亮闪闪的。” 俞扶摇道:“刀面亮闪闪的,这很好,可以照出狄静傲面对死亡时的丑陋嘴脸。” 马凰道:“刀锋之谷与此处相距甚远。” 俞扶摇道:“不是在天边吧?” 马凰道:“刀锋之谷在云雾山中。”便把路线说了一遍。 俞扶摇道:“你说得云里雾里,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没关系,有个大概方位就 行。” 马凰道:“其实俞公子没必要问我,傅大侠对刀锋之谷很熟悉的。” 俞扶摇道:“傅大哥说过,这些都与他无关。” 傅应锋道:“我离开刀锋之谷这么多年,差不多已经忘记那地方了。” 马凰道:“俞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俞扶摇道:“回去告诉狄静傲,不得为难我父亲,否则……狠话我就不说了, 你们自己可以告诉他,我大概会怎样对付他。” 马凰道:“俞公子但请放心,我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羞辱令尊。” 俞扶摇道:“很好,很好。” 马凰一伙带着殷锋振走了。 天然阁前只剩下傅应锋和俞扶摇两个人。 傅应锋望望头顶的太阳,眼睛眯成一条线,道:“这时节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 了。” 俞扶摇道:“这阳光也使人热血沸腾。” 傅应锋道:“所以从袁坪身上爆开的血花才那么艳丽。” 俞扶摇道:“‘噬魂刀’?他‘噬’的是自己的魂。” 傅应锋道:“俞兄弟已经练成刀法中的‘南辕北辙’之术?” 俞扶摇道:“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这种刀术,烟霞刀朝云在乡劈去,刀风却是冲 杜量和岳清而去,并且一举切下了他俩的手掌。” 傅应锋道:“以俞兄弟现在的身手,天下何处不可去?” 俞扶摇道:“幽冥刀在‘刀品’三绝中排名在烟霞刀之前,不知道两者谁更锋 利一些。” 傅应锋看了俞扶摇一眼,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提,而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 摸过幽冥刀了。” 俞扶摇道:“这刀法就像游泳一样,一旦学会了,就永远也忘不了。” 傅应锋道:“其实俞兄弟也明白,刀法和游泳不一样,三天不练还手生呢。” 俞扶摇道:“幽冥刀还在傅大哥手里?” 傅应锋反问道:“你说呢?” 俞扶摇道:“傅大哥既然弃幽冥刀不用而改练成一双玲珑之手,那幽冥刀对你 而言,就只是累赘了。” 傅应锋沉吟道:“也许我还有重握幽冥刀的一天。” 俞扶摇道:“傅大哥为什么会有这等想法?” 傅应锋道:“我只是有这样一种预感,完全说不出道理的。” 俞扶摇道:“傅大哥的预感一向很准吧?” 傅应锋淡然一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对某些事情有了预感。” 俞扶摇道:“原来是破天荒第一遭啊。” 傅应锋道:“令尊既已身陷刀锋之谷,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打救他呢?” 俞扶摇道:“我父亲叫我来投桂老爷子,无论如何我也得前去和桂老爷子打个 招呼嘛。我父亲也曾经跟我说过,刀锋之谷只是想让他回去,并不会为难他,所以 我不必担心。待桂老爷子寿诞一过,我就立刻赶往刀锋之谷。” 傅应锋道:“你准备大摇大摆走进刀锋之谷?” 俞扶摇道:“这就得视具体情况而定了。傅大哥你呢?有什么打算?” 傅应锋道:“我本是追聂缃而来,现在你已经杀了他,照理说我不应该留下来, 而是得赶往‘五谷书生’巢大先生那里,但瞧情形,红阳城将有一番风雨,在这种 情况下,我这好管闲事的人理应留下来才是,也许什么地方还用得着我呢。” 俞扶摇道:“傅大哥真是古道热肠。” 傅应锋道:“其实很多事我也不想插手,但现在江湖中人已经认定我是这样一 个人。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俞扶摇道:“人是为自己而活,何必尽为他人着想?傅大哥这样活着,一定很 疲惫吧?” 傅应锋道:“当然疲惫,但又有什么法子呢?这也是一条不归路,我已经不能 回头了。” 俞扶摇道:“这就是闻人的悲哀吧?” 傅应锋道:“俞兄弟现在就很想做一个武林闻人。” 俞扶摇道:“我想做个毫无拘束的武林闻人。” 傅应锋道:“这恐怕有些困难,二者不可得兼。” 俞扶摇道:“无所谓,反正我已经豁出去了。前路纵然是刀山火海,我也只有 义无返顾地往前趟了。是生是死,我都认了。” 傅应锋道:“俞兄弟很乐观,我十分佩服。” 俞扶摇道:“不管遇上什么样的挫折,我都希望自己不会泄气。” 两人见时辰已近正午,便离开天然阁,径直回城。 唐枢见傅应锋和俞扶摇一起回到客栈,颇为惊奇,道:“你们怎么走一块了?” 俞扶摇道:“我今晨独自前往天然阁,其实是去给傅大哥打探路的。碰到几个 宵小,我就自作主张把他们料理了,免得脏了傅大哥的手。” 傅应锋不语,只微微笑了一下。 唐枢问道:“见着刀锋之谷的人了么?” 俞扶摇道:“他们的装扮都比较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唐枢道:“这我早就料到了,在傅大哥和俞兄弟面前,谁能讨得了好去?” 傅应锋道:“俞兄弟刀法通神,刀锋之谷的刀客们自然不堪一击。” 俞扶摇道:“倘若没有傅大哥压阵,我未必能击败他们。”他这句话半真半假, 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袁坪等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可能是能击败袁坪一伙 的。不过,倒正是因为有傅应锋“压阵”,他才决定施展辣手杀了袁坪。他的目的 就是要让傅应锋看看他俞扶摇的刀法。 傅应锋淡淡地说道:“说什么压阵不压阵,我只是在旁边看着罢了,看俞兄弟 怎样大展神威,将袁坪等人打得一败涂地。” 唐枢道:“除了袁坪,还有哪些人?” 俞扶摇便把刀锋之谷这次来的刀客的名字说了一遍。 唐枢仿佛在对自己说话,道:“这些人都比我厉害。” 又很关心地问道:“他们提到我了么?” 俞扶摇道:“提不提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会再回刀锋之谷去,根本就无 须惧怕他们。” 唐枢道:“不过总躲着他们也不是长久之计。” 俞扶摇道:“你不必躲着他们,因为不久之后刀锋之谷就将在武林中消失。” 唐枢道:“俞兄弟想干什么?” 俞扶摇拍拍刀鞘中的烟霞刀,道:“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刀想干什么。” 唐枢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转向傅应锋,道:“碰到‘毁人不倦’聂缃了么?” 傅应锋道:“这个嘛,你还是得问俞兄弟。” 唐枢对俞扶摇道:“俞兄弟难道……” 俞扶摇道:“我一见聂缃就气不打一处来,便顺手把他‘毁’了。” 唐枢道:“‘四大名嘴’中最厉害的一位不复存焉。” 俞扶摇道:“他‘毁人’毁得有些‘倦’了,也该休息了。” 唐枢哈哈一笑,道:“俞兄弟文武通吃,刀锋之谷的刀客和聂缃都栽在了你手 里。” 俞扶摇道:“没办法,谁叫他们撞在我的刀口上呢?而烟霞刀又不喜欢吃素。” 傅应锋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水大公子呢?” 唐枢道:“傅大哥前脚刚走,水大公子后脚就离开了。” 傅应锋道:“他去哪里了?” 唐枢道:“他没说。傅大哥在担心他?” 傅应锋摇头道:“虽说红阳城眼下情况复杂,但水大公子是老江湖了,应该不 会出什么事情的。” 不过有些事情还真说不得,一说就灵验。比如傅应锋说水玄钰不会出事,但偏 偏他就出事了。 用过午饭,整个下午都无事,傅应锋、俞扶摇和唐枢就在房里喝茶打发时光。 将近傍晚的时候,水玄钰回来了。 不过水玄钰不是自己回来的,因为死人是不会走路的。 他是被别人背回来的。 背水玄钰回来的人是“立地成佛大居士”糜熙春。 傅应锋、俞扶摇和唐枢都感到奇怪。 他们奇怪的并不是水玄钰竟然和糜熙春走到一起,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水玄钰 在这之前已经和糜熙春打过交道,傅应锋和俞扶摇正是被水、糜二人设套骗到天然 阁去的。 他们奇怪的是水玄钰好端端地出门却直挺挺地回来。 水玄钰是被人一刀杀死的。 不过置水玄钰于死地的伤口却很隐蔽。 若不是水玄钰左胸衣服上的那道口子,很难知道水玄钰左胸上捅了一刀。 水玄钰左胸上有一条四寸来长的纵向伤口,好象只是一道压痕,没有一丝血迹, 几乎看不出来这是一道致人死命的伤口。 俞扶摇拨弄了一下水玄钰的伤口,伤口横向竟然没有裂开。 俞扶摇顿觉心里有一股寒意升起,他暗自想道:“这一刀好快!” 傅应锋本是刀中圣手,也看出了这一刀的不凡。他说道:“杀人者的刀很锋利, 而且出手极快,一刀捅进水大公子胸腔,刺破水大公子的心脏,然后猛地抽出刀来。 伤口处来不及渗出血来,而水大公子胸上的肌肉又粘合在一起了。” 唐枢道:“看来杀人者手里的刀很薄。” 傅应锋虽然与糜熙春没有见过面,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大名,所以相互都比较 客气。 傅应锋问道:“糜大居士,那杀人者是什么模样?” 糜熙春道:“我没见过杀人者。” 傅应锋道:“糜大居士看到水大公子时,他已经死了?” 糜熙春道:“这倒不是,他是走着走着便突然倒下了。” 傅应锋道:“你们在一起?” 糜熙春道:“我和水大公子以前认识,今天在城里碰上,便一块去喝酒。” 傅应锋道:“你看见他时,他有什么异常情况?” 糜熙春道:“他满面红光,谈笑风生呢。” 傅应锋道:“你们呆在一起有多长时辰?” 糜熙春道:“大概有四个时辰吧。” 傅应锋道:“四个时辰,可真够久的。如此说来,水大公子不可能是在与你见 面之前就被人捅了一刀。可以肯定地说,他是在与你一起的时候被人暗中捅了一刀。” 糜熙春道:“这绝对不可能,因为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与他有过身体上的接触。 糜某好歹在江湖上也算有薄名,这双招子也不瞎,别人若在面前耍刀子,糜某不可 能看不见。” 傅应锋道:“如果这把刀真是看不见的呢?” 糜熙春一时没反应过来,道:“什么?看不见?” 俞扶摇却立刻明白了,道:“傅大哥是说置水大公子于死地的这把刀是罔象刀?” 傅应锋点点头,道:“除此之外没别的合理解释。” 糜熙春和唐枢异口同声说道:“‘刀品三绝’中排名第一的罔象刀?” 傅应锋道:“天下也只有罔象刀能在糜大居士眼前刺入水大公子的体内而不被 糜大居士察觉。” 糜熙春道:“惭愧!” 唐枢道:“听说幽冥刀也是看不见的。” 傅应锋道:“幽冥刀在杀人之前看不见,但杀人之后沾上血迹就能看见了。糜 大居士自始至终都没看见有刀在水大公子体内出入,那就只有罔象刀有此神通了。” 唐枢道:“也许因为出刀收刀太快,幽冥刀还未来得及沾上血,所以看不见了。” 傅应锋道:“不可能。” 唐枢道:“为什么不可能呢?” 傅应锋笑道:“因为幽冥刀在我手里,而我是不会杀水大公子的。” 糜熙春脸上露出很吃惊的神情,道:“幽冥刀怎会在傅大侠手里?” 傅应锋道:“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我也曾经是刀锋之谷里的一员。刀锋之谷的 刀手都有一柄刀,而幽冥刀恰好就属于我。” 糜熙春道:“这些年来,很多江湖英雄都在打探你的来历,却没有结果。想不 到傅大侠就来自刀锋之谷。” 傅应锋道:“每个人都权保护自己的隐私,是不是?” 糜熙春道:“大家只是对你好奇罢了。” 傅应锋笑道:“现在糜大居士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了。” 糜熙春道:“不过目前我最好奇的还是究竟是谁杀了水大公子。” 唐枢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是拥有罔象刀的人杀了水大公子。” 俞扶摇道:“也就是说,独秀斋主人的第三个弟子是凶手。” 糜熙春道:“到底谁是独秀斋主人的三弟子?” 傅应锋道:“除他本人之外,天下就只有独秀斋主人知道他是谁了。” 糜熙春道:“这人很神秘。” 傅应锋道:“至少比独秀斋主人的另外两个弟子神秘。” 糜熙春沉吟道:“可是我就不懂了,若独秀斋主人的三弟子是凶手,以他的身 手,大可光明正大地取水大公子的性命,又何必暗中下手呢?” 傅应锋道:“这当然也是为了保持他自己的神秘。” 唐枢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来到红阳城。” 傅应锋道:“看来他也是冲桂少微而来的。” 糜熙春道:“桂老爷子这字做寿一定不会顺利。” 傅应锋道:“糜大居士,你知道水大公子和桂少微的关系么?” 糜熙春道:“喝酒时水大公子曾经跟我提起过,他父亲‘夺标老人’水卷与桂 老爷子是至交。” 傅应锋道:“那你为何不将水大公子的尸首送到桂府去呢?” 糜熙春道:“明天就是桂老爷子的寿诞,如果现在将水大公子送过去,那不是 故意给他添晦气吗?” 傅应锋笑道:“更重要的原因糜大居士却没说。” 糜熙春道:“我就是这样想的,没别的考虑。” 俞扶摇道:“糜大居士很不老实。” 糜熙春犀利的目光瞟了俞扶摇一眼,道:“糜某虽然不笨,不老实的时候居多, 但在水大公子这一件事却没说半点假话。” 俞扶摇道:“不说假话并不等于就老实。” 糜熙春道:“这句话很深奥。” 俞扶摇道:“糜大居士不是个痛快的人。与其我一句一句逼你说出来,还不如 让我帮你将小打算抖出来。你今天和水大公子一起喝酒,这一幕只怕很多江湖英雄 都看见了,也早晚会传到水卷耳里。事情很明显,‘弄潮门’一定会将水大公子之 死归咎于你。你也的确很难找到开脱的理由。” 糜熙春不说话了。 傅应锋道:“其实以糜大居士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水大公子是死于罔象刀之 下。你当然不想被看成杀人凶手而与‘夺标老人’水卷结仇,你更不愿意因为说出 谁是凶手而与独秀斋主人的三弟子为敌。你借我们之口说出杀人凶手是谁,这样做 有两个好处:如果独秀斋主人的三弟子不找你的麻烦,那你就只担心水卷这边了, 而我们会为你的无辜作证;如果独秀斋主人的三弟子要寻你的晦气,他也不会放过 我们,而傅某的身手还过得去,如果与你糜大居士联手,也许能抵御他。所以,你 只需将水大公子的尸身在我们面前一放,无论我们是否从他的伤口推断出凶手,我 们都会被扯进这件事里去。这也正是我刚才一下子说出杀人者是谁,而不和你转弯 抹角的原因。” 糜熙春哈哈一笑,道:“听傅大侠这么一说,我着实轻松了不少。而之所以轻 松,是因为我出了一身冷汗的缘故。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我一直处 于与独秀斋主人三弟子结怨的边缘而不自知,你们说我是不该出冷汗?” 唐枢道:“哟,糜大居士还真是稳得住阵脚。” 糜熙春道:“实话给你们说吧,我根本就没考虑那么多。水大公子是我的朋友, 我不能让他曝尸大街,而我又不能把他送到桂老爷子府上去,你们是与他一道来红 阳城的,也是他的朋友,若水大公子莫名其妙消失了,你们岂不担心?所以最好的 办法就是将他送回到这里来。如果这事果真如傅大侠所说的,会招来独秀斋主人三 弟子,那我只能说抱歉了。我将水大公子弄走,独秀斋主人的三弟子要找也只会来 找我,而你们也就安全了。” 俞扶摇道:“哈哈,糜大居士的口才不错,我看与那‘四大名嘴’有一拼。” 傅应锋道:“糜大居士是将我们当做那种贪生怕死之人了。” 糜熙春道:“向独秀斋主人三弟子低头,这并不可耻。” 傅应锋道:“傅某说过要向独秀斋主人三弟子低头吗?” 糜熙春的眼睛一亮,道:“独秀斋主人的弟子固然个个厉害,但以傅大侠这双 玲珑之手和与罔象刀齐名的烟霞刀,这天下何处去不得?根本没有必要惧怕独秀斋 主人的三弟子。” 唐枢随声附和道:“糜大居士就这句话说对了。” 俞扶摇道:“独秀斋主人三弟子武功盖世,却不敢面对面杀水大公子,就凭这 一点,他就落了下乘。休说傅大哥,便是我也未必输于他。” 糜熙春颇为惊异,看着俞扶摇,道:“小兄弟有初生牛犊之勇啊。” 俞扶摇正想说什么,傅应锋已经抢在他前面说道:“行了,这事就到此为止。 虽然我们不必惧怕独秀斋主人的三弟子,但也无须去招惹他。如果他不来找我们, 我们就不去找他。至于水大公子之死,与我们无关,自有‘弄潮门’去料理。” 俞扶摇心想:“傅大哥不是专门管闲事的么,今日怎么一反常态?难道独秀斋 主人的三弟子果真令他如此忌惮么?如果是这样,那傅大哥也太……贪生怕死了。” 唐枢道:“水大公子的尸首怎么处理?” 傅应锋问糜熙春:“刚才有人看见你背水大公子进来吗?” 糜熙春道:“当然有人看见,但他们并不知道我背的是一个死人。” 傅应锋道:“明天就是桂少微的寿诞,水大公子的死讯万不可传到他耳里去。 而客栈人多嘴杂,一不留神就将这事捅了出去。得将水大公子弄出客栈去,悄悄卖 一口棺材,请棺材店老板帮我们将水大公子葬了,待桂少微寿诞过后,我们可告诉 第五高手实情,让他将这个消息告知桂少微和水卷。” 糜熙春道:“这好办,我是怎样把他弄进客栈的,我就怎样把他弄出客栈。” 他背着水玄钰的尸首走了。 次日早饭后,傅应锋、俞扶摇和唐枢三人出了客栈,赶往桂府。 桂少微的弟子“结绿公子”宋结绿在门口迎接前来拜寿的各路英雄,他并不认 识傅应锋,更不认识俞扶摇和唐枢,只当他们是寻常江湖豪杰。而站在他旁边的好 友,“四绝刀”中的老大龚涵明却是与俞扶摇打过交道的,所以连忙给宋结绿做了 介绍。 宋结绿一听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第一快刀”俞鉴的公子,不敢怠慢,道:“俞 公子大驾光临,宋某有失迎迓,还望恕罪。” 俞扶摇笑道:“宋公子客气了,真正的‘大驾’是这位傅大哥。” 宋结绿道:“这位是……” 傅应锋道:“在下傅应锋。” 宋结绿一惊,道:“‘玲珑手’傅应锋傅大侠?” 傅应锋道:“傅某是来向桂老爷子致殷勤之意的。” 宋结绿哪里敢怠慢,在与唐枢相见后,便让龚涵明帮在迎客,自己则引着傅应 锋、俞扶摇和唐枢进入正厅。 已经有很多江湖豪杰先到了桂府,估计不下两百来人,正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 他们有些人认得傅应锋,知道傅应锋现在要进去拜会桂少微,也就不和他多说话, 只是站起身来向傅应锋抱抱拳。 傅应锋边走边笑着回礼。 到了正厅,看见“得意先生”第五高手正陪着桂少微、何妤与来宾叙话。 不等宋结绿介绍,傅应锋、俞扶摇和唐枢边一起以晚辈之礼见过桂少微、何妤 夫妇,并呈上了各自的礼物。 桂少微听眼前这个汉子自称傅应锋,颇感激动,站起身,一把抓住傅应锋的手, 道:“傅大侠大驾光临,小老儿真是不敢当了。” 傅应锋道:“桂前辈侠名卓著,晚辈早就该来聆听教诲。” 桂少微道:“请上坐!” 傅应锋也不客套,径直坐在桂少微下首。 桂少微并不知道俞扶摇和唐枢的来历,只当他们是傅应锋的兄弟,道:“俞少 侠、唐少侠也请坐下喝茶。” 宋结绿这才有机会将俞扶摇郑重介绍给桂少微:“师父,这位是‘第一快刀’ 俞鉴俞前辈的公子。” 桂少微目光一下字落在俞扶摇身上,道:“难怪看着眼熟,原来是故人之子。” 他叹气一般地说道:“已经二十多年没与令尊会面了,听说他进刀锋之谷去了,这 是真的么?” 俞扶摇道:“他现在已经不在刀锋之谷了。” 桂少微道:“那令尊……” 俞扶摇并不想将父亲被掳到刀锋之谷的事说出,道:“我父亲很好,但他眼下 有事要办,分不开身,他过些日子会来看望你。” 桂少微道:“有心了。请坐。” 唐枢和俞扶摇紧挨着傅应锋坐下来。 宋结绿走出正厅,到门口继续迎客去了。 坐在正厅里面的人都是一些在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有“忘机先生”邯郸学 步、“投机先生”东方不亮、“糊涂先生”公孙颠倒、“不惊先生”司空见惯、 “六耳猴”林梦珠、“三脚猫”燕兆鹗、“十月鹰”祁伯陶、“百舌鸟”鲍浈、 “艳客”庄红杏、“幽客”秦画兰、“老来俏”苗颉、“死鬼”巫慈祯、“顶天立 地大丈夫”任愍、“先天风雷使者”简颐吉、“雕龙手”宗政秋雨、“翻云覆雨手” 权富、“破浪扬帆手”权贵。这些人除“雕龙手”宗政秋雨与傅应锋没朝过面之外, 其他人都和傅应锋是熟人。 他们都听说过“第一快刀”俞鉴的大名,其中有些人以前还见过俞鉴。俞鉴还 未进入刀锋之谷的时候,他在江湖上横来直去,鲜有对手,加之他出手无情,杀戮 甚重,所以武林中惧怕他的大有人在,其中就有在座的某些人。在他们眼中看来, 俞扶摇那种大模大样的做派与俞鉴当年的嚣张如出一辙,所以他们的眼神里饱含不 满与反感,只是鉴于桂少微的面子,他们才隐忍不言。而俞扶摇却仿佛根本没察觉 到这些,只是嘴角含笑,谁说话就看着谁,就像是个好奇心特别重的小孩子似的。 相较而言,唐枢就很稳重,毕竟他的江湖阅历比俞扶摇丰富得多。 桂少微问道:“傅大侠什么时候到的红阳城?” 傅应锋道:“前天就到了,本来是应该立马来拜见前辈的,但想到府上事多, 也就不敢前来添乱。” 桂少微责备道:“傅大侠这就是看不起老朽了,寒舍虽然简陋,但还是腾得出 地方给你住的。” 傅应锋道:“今后打扰前辈的时候还多着呢。” 何妤道:“傅大侠古道热肠,侠肝义胆,这些年来很为武林出了些力。” 傅应锋道:“只要力所能及,晚辈便要伸手,倒不怕背上‘好管闲事’的名声。” 何妤道:“江湖上就是缺少傅大侠这样‘好管闲事’的人。” 第五高手道:“现在武林中有一种说法,只要傅大侠肯出手,就没有解决不了 的事。” 傅应锋道:“那是江湖朋友的谬赞。” “雕龙手”宗政秋雨道:“绝对不是不谬赞,傅大侠现在可以说是一‘手’遮 天了。” 在傅应锋的“玲珑手”之名还未在武林中叫响的时候,宗政秋雨的“雕龙手” 是最厉害的一双手,并且纵横武林达二十余年。“雕龙手”的特点不是“快”,而 是“硬”,几乎可以说是无坚不摧。如果傅应锋的“玲珑手”仅仅是“快”,而不 “硬”的话,至少宗政秋雨的“雕龙手”还能与之分庭抗礼。所以无可避免的是, 这些年来宗政秋雨的名头完全被傅应锋压倒了。因为这个缘故,本来比较胸襟开阔 的宗政秋雨心中淤积了一股怨气,这才说出有失礼数的话来。 “翻云覆雨手”权富、“破浪扬帆手”权贵兄弟也是以“手”上功夫成名的, 兄弟俩比宗政秋雨年轻得多,与傅应锋年岁相差不多。他们本来以为宗政秋雨老去 之后就没人敢和他俩在“手”上比拼了,却万万没有想到凭空冒出一个傅应锋来, 不仅抢了“雕龙手”宗政秋雨的风头,而且一直压得他们兄弟喘不过气来。他俩明 白,只要有傅应锋在,他们就别想博取更大名声。所以,兄弟俩非常嫉妒傅应锋, 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但鉴于傅应锋的卓绝武功和江湖上的好名声,兄弟俩也 只能在心里将傅应锋恨得要死罢了。今见宗政秋雨率先向傅应锋发难,兄弟俩心里 一喜,开始打起坐山观虎斗的算盘来了。 傅应锋当然也听出了宗政秋雨话里的怒意,他不怕宗政秋雨,却也不想在桂少 微面前与宗政秋雨发生冲突,于是道:“宗政前辈扶弱济贫,侠名卓著,晚辈一向 是钦佩的。晚辈这双手再平凡不过,哪里能够一手遮天呢?” 宗政秋雨冷哼道:“傅大侠太谦虚了。” 傅应锋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俞扶摇却道:“如果傅大哥这双手能让武林少一些风,少一些雨,那么‘遮’ ‘遮’天又有何不可?” 宗政秋雨道:“俞公子这是仗谁的势啊?不要以为自己是‘第一快刀’的公子, 就可以自以为是地张狂。” 俞扶摇道:“我没有张狂,我只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对于前辈的话,我不敢苟 同。固然我不应以自己是‘第一快刀’之子而飞扬跋扈,但也不该因为是‘第一快 刀’之子就抬不起头,毕竟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我以自己是‘第 一快刀’之子而自豪。” 权贵插话道:“能令俞公子自豪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俞扶摇乜斜了权贵一眼,道:“你虽然看起来嘴脸可憎,但我有责任提醒你一 下,我这人很冲动,而且急于出名。” 权贵道:“俞公子这话好象有威胁本人的意思。” 俞扶摇道:“从别人的话里听出弦外之音,这是你的特长吧?” 权贵道:“我还一个特长,那就是专门让武林中那些只知道仗着老子的威风摆 谱的公子哥儿们满地找牙。” 俞扶摇对桂少微道:“前辈,今天是你的大寿,我并想在府上出名。” 桂少微还未答话,权贵已哈哈大笑道:“俞公子,你越说越煞有其事了。” 俞扶摇将脸转向权贵,眼神很冷,道:“虽然你这种货色并不足以让我出名, 但看得出来,你是真想帮我出名。” 眼看俞扶摇和权贵之间的冲突就要升级,桂少微及时阻止道:“玩笑话,玩笑 话,大家都不要当真。” 既然桂少微已经发话,权贵只得收敛,呵呵一笑,道:“玩笑话。” 俞扶摇不说话,只是望了望门外。 他看见宋结绿引着两个人走进正厅来。 这两人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 老和尚,老道士。 ------- 天空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