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娇娆全在欲开时 第八章 突起涟漪 娇娆全在欲开时不说郭笑陆鸿北上,也不道老尼姑南下, 却说沈铿带裘梅雪楚娉婷和雀儿三人先行回大理。不出三天,从江陵经枝城、宜昌、 奉节、涪陵、重庆、宜宾,弥后在皎平渡上岸,再经过一天的路程已经赶到云南的 永仁城外。 这永仁在云南东北的一个要镇,虽然不是很大,但也是人声鼎沸,四方的商贾 到这里交易,在这里已经可以见到服饰异常的夷人。沈铿拗不过楚娉婷的脾气,停 下来在永仁城外吃点食物填填肚子。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队马队冲出城,为首 的是一个年方二十三四的年轻人。脸如敷粉扑胭脂,唇似樱桃沾朱颜,头带紫金冠, 身着绣龙紫红袍,脚蹬黑色绣花镶丝虎头靴。本来这个长相实在是俊美之极,但是 老天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偏生他的眼神充满轻佻。 他的马本是滇边异种,脚程相当的矫健,偏偏在这个时候发颠,竟然不听使唤, 冲向路边的小饭馆。沈铿他们正在小饭馆前,见马儿发狂冲过来,忙向旁边闪。那 沈铿将马儿的头往下一按,马儿架不住沈铿的一按,两只前蹄扑通地跪下,马上的 年轻人随即跃下马,两只眼睛直溜溜地往裘梅雪和楚娉婷身上转。他带的那一队人 也随即勒马,纷纷抽出兵刃,神情戒备地站到年轻人的身边。沈铿将手放开后,发 狂的马儿乖乖地站起来。那年轻人笑着向沈铿抱拳道:“这位大侠好功夫,请教尊 姓大名如何称呼,杨平叔给诸位赔给不是,惊扰了诸位。” 沈铿也笑了笑,虽然知道此人有些轻浮,但他既然赔不是,倒也不好发火,更 何况他自称是杨平叔。要知道大理国禁军护卫统领、统军大将杨义贞的儿子也叫杨 平叔,至于是不是此人倒也说不准,所以也不好轻易得罪。他说道:“好说,免贵 姓沈,小字铿。” 杨平叔暗自一惊,脸上笑意更加浓了,他说道:“原来是沈家大公子,久仰, 久仰。”其实两人根本没有见过面,谈不上久仰不久仰的问题,关键是客套一番, 或许杨平叔就是冲着他沈铿而来的也未可知。加上两只眼睛贼溜溜地往楚娉婷和裘 梅雪身上转,自然是有些不怀好意了。 楚娉婷被杨平叔一惊吓,早已经是有些恼怒,又被他这一番贼兮兮地看,自然 是火冒三丈。她冷冷地说道:“谁知道久仰不久仰,沈大哥干嘛跟这样的人罗嗦。” 杨平叔身后的一个黄衣大汉“哐啷”地拔剑,三角眼一瞪,说道:“你这个贼 婆娘,真的是狗眼看人底,我家公子是你这样随便呵斥的吗?”很显然这个杨平叔 便是杨义贞的宝贝儿子。 杨平叔将手一举,那黄衣大汉便不再说话,想要蠢蠢欲动的人自然也安静下去 了。 沈铿便也阻止楚娉婷继续再说下去,以免捅出什么漏子,何况杨义贞早想动沈 家,这次意外变成冲突的话就要给杨义贞落了个口实。好在杨平叔居然没有发火, 也让一帮随从感到意外,明了是非的早猜出了他小算盘。杨平叔招呼一声,翻身上 马,居然回头扬长而去。 沈铿的脸上布满了愁云,他在思量是不是要避开杨平叔,先回大理再说。他们 在路边草草用过午饭,便又起程赶路。 他们在日落前赶到了永仁城南一个叫当叶的寨子,云南是个多夷人的地方,特 别是当叶集这个地方竟然没有一个汉人。由于夷汉关系不好,好象这些夷人都在避 开他们似的,没有人搭理他们。他们在寨子里差不多绕了一圈,他们终于有了个落 脚的地方,可以避免在寒风中露宿了。好在夷人也信鬼神,在这个寨子的东头的小 山冈下插着一块大木板,上面写着一些夷字,沈铿猜想必定是什么凶宅鬼怪之类的。 借着夕阳下的微光放眼冈上,野草丛生中有几处夷人住的竹楼,他们将马与车赶上 山冈。看到这样阴森的地方,车把式早已经是浑身发抖,沈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道:“老哥,你不用害怕。”其实那边裘梅雪也是两脚发软,就象在云中漫步似 的,只是见楚娉婷很是镇静,便也强忍下来。 他们在一间尚算完整的小楼上围在一起,在一个废弃了火盆里生了火以供取暖。 外面是寒风劲吹个不停,好在沈铿从其他的小楼里找了些破竹帘挡住了漏洞,这样 一来小楼里生上火也不至于让人感到寒冷。五个人勉强啃了些在永仁城准备的干粮, 车把式赶车大概是比较累了,就在一个角落里见周公去了。四个人谈了些话也将歇 起来,惟独沈铿等他们休息后依然是神情戒备,他还在为上午遭遇杨平叔而担心, 怕这个纨绔子弟在前面设个圈套个他们钻。 大概是过了两个时辰,约莫是子时他添了些柴火进去,他再也架不住两眼皮的 亲密接触,也是瞌瞌睡睡地准备进入了梦乡。 就在沈铿半梦半醒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将他惊醒,他“哐啷”一声迅速拔剑 出来。但是来人仿佛是有些畏惧,似乎竟然站着了,同时他发现外面上风处有些星 火,然后他嗅到了一股异香。他发现情况不妙,赶紧屏住呼吸,然后假装昏迷倒地。 大概是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来人咳嗽了一下,过一会见小楼里没有反应,便大 着胆子上来进了小楼。只见他推开竹门,用脚轻轻踢了踢沈铿,见没有反应,便径 直到三位姑娘身前蹲下,准备轻薄一番。沈铿趁他转身的时候已经偷偷地打量了一 番,只见此人嘴角带纹,八字双眉中断,鼻似鹰钩,眼眶形有三角,脸上流露出些 许阴鸷之气。原来他正是南下大理的徐杰,这一次居然被他遇到,也是天意如此。 徐杰南下时,由于水土不服在永仁卧病三天,今日方得痊愈,恰好沈铿他们也 路过永仁。他一瞥之下是欣喜万分,竟然不出声招呼,反而是在后面跟踪。在寒风 中等待了几个时辰,在子时后才在上风处放出“鸡鸣五更返魂香”。他料想趁此放 迷香迷翻众人,他要的人一定会手到擒来。 就在他准备将楚娉婷抱起时。突闻背后命门一痛,同时身后传来警语,说道: “别动!阁下好雅兴,晚上散步散到这小楼上来了,从实说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徐杰的手也贴在楚娉婷的头顶百汇穴,只要他掌力一吐,楚娉婷就是有九条小 命也难免魂归离恨天。徐杰冷冷地说道:“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她的小命先难 保。” 那知道沈铿变的很怪异,回答的更那样人情味,他冷冷说道:“你就杀了她, 她跟我是无亲无故的,我保证在你杀了她之后,让你也到见佛祖爷爷。” 徐杰这下有些阴晴不定,他也不敢保证沈铿不会出手,万一他真的出手,自己 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吗?他慢慢地站起来,沈铿的剑也随着他的站起来如影随形 地附在他的命门穴上。沈铿冷冷地说道:“你将自己的将台穴封住,然后转过身来。” 徐杰依言将自己的将台封住,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沈铿将剑放下,但是他没有 想到的是,徐杰在他放下剑的刹那,居然撞向右面的墙壁,墙壁被撞得粉碎,人也 逃出了竹楼。沈铿料不到他是如此的狡猾,惟有顿足长叹,眼睁睁地看着他逃走, 主要是怕这样的月黑风高夜,徐杰在他追踪的时候折身回来对楚娉婷她们不利。他 从牛皮水袋中一些清水,将楚娉婷弄醒。 楚娉婷被沈铿弄醒是一肚子的气,说道:“还让不让人活呀!好好的又将人叫 醒。” 沈铿是感到好气又好笑,他沉声说道:“你别嚷嚷了,刚才有个家伙放迷香, 幸好我及时将他吓走,否则你在什么地方我也不好说了。”楚娉婷知道他这句话的 含义,脸上马上飘起了红云,一直到了耳根。沈铿将剑还鞘,回顾了熟睡中的三人, 说道:“你仔细戒备一下,我去周围看看,这厮必定还在窥视。” 楚娉婷点点头说道:“沈大哥,你小心一点。”沈铿回答了晓得一声后,便从 倒塌的竹楼一方飘了出去,消失在黑夜中。楚娉婷在火盆边坐着,偶尔拨一拨火, 加些柴火。大概过了盏茶后,沈铿才回来,左手还抱了好象是被褥之类,他坐在火 盆边,将剑和被褥放在身旁。楚娉婷问道:“沈大哥,有没有发现?”沈铿摇了摇 头,表示没有发现。 楚娉婷又道:“这个下流贼子的样子你有没有看清楚?”沈铿看了看楚娉婷, 笑着说道:“你怎么想到问这件事,那厮嘴角带纹,八字双眉中断,鼻似鹰钩,眼 眶形有三角,看上去脸上还有些许阴鸷之气,大概有二十三四左右。”沈铿的话刚 说完,楚娉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沈铿一看她的脸色有些不对,低声地问道:“有 什么事?”楚娉婷“哦”了一声,摆摆手慢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有些不 舒服。” 沈铿说道:“这样吧!你休息吧!我现在还不困。”楚娉婷点点头,然后在火 盆偎着裘梅雪她们边躺下。沈铿将被褥替她们盖好,自己在火盆边坐下,烤烤火驱 驱寒意。幸好这里是靠南方,越往南越温暖,沈铿这一夜才没有被冻着。 但是最惨的是楚娉婷,这一夜她根本就没有睡好,却又不得不装作睡得很香的 样子。好在时间就象流水一样,转眼又是一个明媚的天气。沈铿在天刚亮的时候, 才小憩了一下,醒来时已经是日上辰正时分。楚娉婷裘梅雪她们早已经在楼下等了, 将干馒头蒸热了。几个人匆匆嚼过几个馒头后,策马上路。 一路上很多夷人冲着他们指指点点,等他们经过时却又远远避开,好象避瘟神 似的。他们根本不在意,但在夷人却有个说法,在鬼楼住过的人必定也是沾了鬼气, 有鬼气的人就不吉利。 经过昨天晚上的一番折腾,沈铿的精神有些差,昏昏欲睡的,连楚娉婷今天也 变得有点沉默寡言了,唯独雀儿是依然叽叽喳喳个不停。 云南地处边远,与交趾国接壤,是蛮夷之地。道路不是很发达,加上长年累月 的花草毒虫腐烂在泥潭中,形成了千年瘴气,要是不小心误吸瘴气轻则失明,重则 丧命。所以他们一直在绕行,以致于在酉正时分才到大姚府城,匆匆地住进“宝来 楼”。 大姚是到大理的必经之路,所以这里的汉人相对就多了起来,那里就能体现出 地域特色。那些夷人们大多喜欢搬着一截竹筒,竹筒上面按了一个嘴的,再在那个 嘴上面塞了些黄黄的草丝,然后将这些草丝点燃。这是从吕宋国经交趾传入云南的 一种植物,吕宋人将它叫做香雪丝,吸了它的烟可以提神。那些夷人们端着竹筒一 吸时,那竹筒里居然发出“咕咕”的响声,然后再从嘴里面吐出一大团的烟雾。看 着“宝来楼”老板那种吸津津有味的样子,雀儿忍不住凑过去,结果被呛得直流眼 泪。 沈铿是久居大理,知道云南大部分地方都有这种香雪丝,吸久了会上瘾,香雪 丝的烟是很臭的,闻起来是很不舒服的。现在沈铿注意的不是这种东西,因为他发 现这个老板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凭他的直觉,这里即将有事发生。 他的感觉真的很灵,他们刚用完晚饭,杨平叔带了一帮人进来,大约有八九个 人。就在杨平叔进来的当会,他的后脚又进来五六个凶神恶煞似的客人。这帮人一 进来,其中就有一个刀疤横过鼻梁的大汉拍着桌子,恶狠狠地叫道:“给老子们上 好酒好菜,怠慢了老子,小心老子拆了你的鸟店。”吓得老板赶紧放下手里的竹筒, 满脸赔笑地给这些凶神恶煞上了四坛陈年老窖杜康酒。小二也给他们端上牛肉、凤 爪、烤羊肉,唯唯诺诺地让这些煞星稍等一会。 杨平叔冷哼了一声,一拍桌子,说道:“小二,给我上狗肉。”小二哪里敢怠 慢,点头哈腰地朝杨平叔笑了笑,不忘拍马屁地笑道:“这位公子爷,小店可没有 狗肉卖,您老请见谅!”杨平叔一把抓住小二的胸口,拎小鸡般将他拎起来,吓的 小二手脚俱软。杨平叔又将他放下,笑着说道:“你店里有几只狗,你去给我宰了, 做一顿全狗宴。” 小二差不多快要尿裤子了,膝盖看上去离地大概只有一指之差了。脸上一付似 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夹带着一丝愁容,颤抖着腔调说道:“公子爷,这,这 小店真的,真的没有狗肉。” 杨平叔笑着说道:“我明明听到有狗叫,莫非你欺我年纪小,不懂事。”这一 下所有的人都应该听得懂了,他分明是指桑骂槐,连沈铿他们也是忍俊不禁。楚娉 婷掩着嘴,看到刚说完话的杨平叔朝她一笑,不由得让她的心扑通了一下。 那刀疤大汉的刀疤差不多变成了黑色的,整个脸都变成了猪肝色。他把桌子一 掀,跳将出来,抽刀劈向杨平叔。他虽然快,但是有人比他更加快,居然将他持刀 的右手箝住,就象是一把铁钳似的。这把钳很瘦,就象鸡爪似的,但是相当的有力。 这把钳子的主人是个瘦道士,好象八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似的,看上去半死不活的。 刀疤大汉左手化刀斩向瘦道士的右手,这一斩换作旁人一定会撒手,却见那老 道士马脸一沉,左手化爪,象一只恶狼扑向刀疤大汉的喉咙。刀疤大汉的那些弟兄, 脸色早已经大变,出手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喉咙被扯断。突然听杨 平叔喊道:“请天狼道长手下留情。”那天狼道长的功夫也实在了得,杨平叔的话 刚开始说,他早已经扣住了刀疤大汉的喉咙,只是没有扣下去而已。刀疤大汉的脸 色如土,一付惊魂未定的样子。 沈铿向裘梅雪施了个眼色,裘梅雪拉了拉楚娉婷的衣襟,示意她走。那赶车的 车夫早已经是跑的无影无踪了,大概这会儿不知道躲在哪一个角落里发抖。杨平叔 走到那刀疤大汉的面前,示意天狼道长将刀疤大汉放开,天狼道长依言而行,然后 退到一旁。杨平叔对着刀疤大汉笑道:“你心中一定很不服气,这样吧,你要是不 服气,咱们就重新再好好地过几招,你要输了便一生一世都要跟从我,怎么样!” 很显然这个赌注难住了刀疤大汉,赌的话可能会输得很惨,不赌的话面子上又过不 去。杨平叔倒不在意他怎么决定,他朝楚娉婷笑了笑。楚娉婷就觉得自己的心又扑 通地一阵狂跳,她跟裘梅雪一同出席,消失在走廊。 人说来也奇怪,本来是个毫不相干,甚至是怒目相向的,到后来却不知是怎么 的就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感情,或者说是爱情的萌芽。 就在沈铿他们离开后,不知怎么的刀疤大汉也带着人走了,杨平叔居然没有留 难他们。而这个客栈的老板现在看上去竟然是那么的沉着,脸上根本找不出一慌张 的神色,或许他是经过了太多的风雨飘摇的日子吧!杨平叔这一帮人倒是吃喝的不 亦乐乎,甚至还吆三喝五地划起拳来。 夜色多么的黑沉,天空居然开始下起了小雨。 沈铿嘱咐裘梅雪她们今晚和衣而睡,以防小人来袭。自己早早关门睡觉,没有 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早睡觉,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安然入睡。裘梅雪她们倒 也是对他的话很听从,竟然真的和衣而睡。这个晚上由于在下着小雨,天气倒不是 很冷。沈铿小寐了一会,迅速神不知鬼不觉地闪出门,消失在夜色的小雨中。 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人在寒夜的雨中会是什么味道,沈铿却真在享受着这种味 道。他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居然强忍寒意,趴在正对着楚娉婷她们门口的客栈的房 顶,在等待有人来袭击。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过去了,他实在是顶不住金秋初冬的寒雨,他想把瓦片盖上。 蓦然,他发现客栈里有个黑影在移动,这个黑影看上去是身着黑衣,所以他将自己 的身子压着瓦片免得被黑影看到。那个黑影移动着到了楚娉婷的房门口,伸出手往 房门一戳,然后又似乎掏出什么东西。沈铿正想准备出手,他知道这厮掏出的必定 是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大概是迷香这一类什么的玩意儿。 但有人比他更早,从上而下地朝黑影攻去,这一招是从上而下的,黑影似乎料 不到这上面居然有人埋伏,只好使了一招“懒驴打滚”堪堪逃过这一劫。出手的人 大概料不到他会使出这一招,在一个疏忽间被他一个弹身上房,他落脚地方正在沈 铿伸手可及之处。本来这个黑影大概在偷笑,因为他轻易地逃过了一劫。但是他忘 记了,人算不如天算,正在他得意的刹那,足三里就象被针刺了一下,一个立足不 稳从房顶栽了下来。那人似乎也料不到他竟然会从房顶栽下来,大喜过望之余,一 个箭步跳过来攻向黑影。那黑影功夫似乎比较深厚,足三里被点,居然能够从容应 付那人的快攻。 两人过了大概有四五十招,黑影大概是有些不耐烦了,轻笑一声,一个纵身跃 上沈铿当初潜伏的对面房顶,也正是楚娉婷她们的房顶。那人想追也正准备纵身上 去,突然他发现黑影被人攻得措手不及。原来也是黑影命里有克星,他哪里晓得沈 铿正好弓身到这里,见他想开溜,只好出手阻拦。黑影在一个慌乱中被点中了肩井, 半个身子就象触了电似的。沈铿想到他是这么的狡猾,一脚踢向他的胯骨,黑影整 个人飞向客栈天井。 那人见黑影飞向天井,双手齐动起来,一把抓住沈铿的衣襟,出手点了他的三 大麻穴。那黑影便瘫得象团烂泥似的。那人制服黑影后,朝沈铿抱拳高声道:“何 方英雄,下来请与杨某一叙。”听这口气中分明是暗含傲气,沈铿知道他就是杨平 叔,岂肯下来相见,免得又生什么事端。 沈铿刚走,早有楚娉婷三人持烛而出,大概是刚才的搏斗惊醒了她们。楚娉婷 是相当的不满,口里充满了责备,她说道:“什么人三更半夜的还在别人门口乱叫, 你不睡觉,人家还要睡觉。”杨平叔知道是楚娉婷她们,一脸的笑容,说道:“几 位姑娘,刚才有人想对你们。”话没有说完,先来几声嘿嘿,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楚娉婷皱了粥眉头,不高兴地说道:“什么什么的,要说就快点说,怎么就不 象个男人,倒象个小娘们似的。”天!这话居然从一个双十年华的大姑娘的嘴里蹦 出来,杨平叔的心里慢没由来地咯噔了一下。他碰了一鼻子的灰,把气撒在黑衣人, 一脚踢得黑衣人哼了一下。说巧就是巧,这黑衣人被杨平叔一踢居然侧了一下,楚 娉婷被气得脸都发白了。她将蜡烛往地上一掼,说道:“将这个人带走吧!你爱怎 么样就怎么样,别在这里撒野。”她这一掼吓得裘梅雪和雀儿心头扑通扑通地跳。 楚娉婷说完,连忙推裘梅雪和雀儿回去,啪地一声关上大门,只剩下杨平叔尴 尬地楞在门外。 沈铿早已经溜回房间,他知道杨平叔准会碰个一脸的灰,就在楚娉婷出来前他 已经在房间里点亮了蜡烛,造成刚被惊醒的样子。 果然,杨平叔真的碰了一鼻子的灰,他在房间里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又没 有了声音。杨平叔楞了一会儿,他将黑衣人象拎小鸡一样的拎回房里。他刚推门, 就有人点亮灯,赫然是他的随从们。只见天狼道长上前,问道:“少将军,怎么样, 有没有得手?咦!你怎么带了个大活人回来。”杨平叔将黑衣人往地上一扔,恨声 地说道:“都是这个小贼坏了老子的好事。”这黑衣人嘴角带纹,八字双眉中断, 鼻似鹰钩,眼眶形有三角,被杨平叔一扔,脸上流露出些许痛苦。此人不是别人, 原来正是上次偷袭沈铿他们的采花贼,也就是楚娉婷青梅竹马的堂表哥,宝鸡太白 山黑刀寨少寨主徐杰,难怪刚才楚娉婷被气得脸都发白了。 天狼道长走到徐杰身边,蹲下,二话不说,出手点了他三阴绝脉。徐杰只觉得 体内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乱钻,只恨得牙根抽筋,但不敢形于色,以致于额头直冒 汗水。天狼道长解开徐杰的哑穴,然后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的目光,看得徐杰头皮 快要发炸。他问道:“小子,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是不老实,你别怪 贫道出手太重了!说吧!”话说得十分的阴森,表情有些狰狞,这张马脸更加的难 看了。 其实徐杰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显得很沮丧地说道:“在前辈的法眼前,小的怎么敢胡说八道,只要您老问的, 小的知无不言。”天狼道长鄙夷地哼了一声,说道:“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样,把 你的姓名报上,你为什么坏了少将军的大事。” 徐杰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已经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是谁了,因为他曾经得 到警告,不要轻易得罪一个人,就是杨义贞,否则想在大理立足想也别想。现在这 个人被称为少将军,而且这里离大理不远,他应该就是杨义贞的儿子。他心里马上 就打了个小九九,脸上出现了一付令人生厌的诟笑,只是他的三阴绝脉被点这诟笑 难免带有痛苦,嘴里的词语让天狼道长听了着实美孜孜了一番。只听得他说道: “仙长料事如神,哪里能瞒得了你,晚辈是宝鸡太白山黑刀寨徐杰,婷表妹被别人 拐出来,心里很不舒服,所以一路从汴梁开封府追到了这里。” 徐杰的一声“仙长”果然是好用,大概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仙长,其实他能称 仙长,那母猪岂不是能上树。天狼道长的马脸难得出现一丝笑容,徐杰就不一样了, 他仿佛是在一片漆黑中见到了一丝光明,更象在溺水时见到了一根稻草。天狼道长 大概比较受用,他又点了徐杰已被封住的麻穴,然后才解了徐杰的三阴绝脉。他有 些挪谕地问徐杰:“是不是不甘心表妹跟别人跑了,所以想霸王硬上弓将生米煮成 熟饭。”徐杰不由一窒,脸上居然阵阵发烫。杨平叔就不舒服了,平白无故地钻出 了个徐杰,听上去居然跟三个当中的一个有亲戚关系,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看上的 是同一个人,否则岂不是让他坏了自己的事。 杨平叔是纨绔子弟,从小是娇宠惯了的,他想得到的东西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 有失去过,除非他不想要了,所以在他的概念当中女人也不例外,只要他看上的, 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地也要得到。他听徐杰也有此心,心中便生出了恶毒的 念头。他站起来,在徐杰的身边蹲下,脸上带着甜美笑容。徐杰看着他的笑容,心 里升起了一丝不祥的感觉,整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杨平叔朝天狼道长一施眼色, 天狼道长二话不说一点徐杰的“黑憩穴”,徐杰便不知人事。 趁徐杰昏过的当会,天狼道长右手如电在徐杰双目前一闪而过,使得徐杰轻颤 了一下。杨平叔站了起来,说道:“把他扔出去,别让我看到这小子。”他话刚说 完,一个尖嘴猴腮的灰衣中年大汉将徐杰拎死狗般地拎起来,然后象扔垃圾一样地 扔出房外,任他在雨中淋。也许是天不该绝徐杰,那灰衣大汉的一扔,凑巧有块小 石子将他被封的黑憩穴撞开。 徐杰感到他眼睛钻心的痛,四周是一片的漆黑,他知道自己遭了毒手。他毕竟 是城府深沉,知道自己现在要是出声,就会没有性命,加上自己的麻穴还没有解开, 如何是他们的敌手呢?他居然在细雨中强忍钻心的痛默运内功冲穴。大概一柱香的 工夫,徐杰将被封的穴道冲开。 夜雨仍然在不停地飘,北风开始呼啸,这样的天气容易使人的听觉受到影响, 使得徐杰在冲开穴道后趁机逃出客栈。他是又冷又恨,眼睛也是疼痛不堪,幸好他 的金创药没有被雨水淋湿,这样可以减轻他的痛苦,在一个破烂的废园中,他就这 样度过了他有生以来最痛苦难熬的一个晚上。 等天狼道长他们在房中嘀嘀咕咕完之后,他们才发现徐杰不见了,但是他们不 敢声张,只有吩咐大家要注意可疑人物,一定要将徐杰干掉,免得太白山黑刀寨寻 仇。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阴谋,沈铿这一夜是睡得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闪失,幸好 这一夜是再也无事。其实他哪里晓得,他们能睡得这么安稳是因为有人在暗中帮忙, 否则就会有大麻烦了。 其实杨平叔他们出大理,和沈铿他们根本不是偶遇,而是有心要在沈铿赶回大 理前,将他擒下做人质,然后逼沈家离开大理。这样的话,杨义贞就可以明目张胆 地改朝换代,因为只有沈家才是他登上九五之尊的最大障碍。哪里知道今晚他们商 议动手的时候,窗户居然被人击破,他们出去是又没有发现敌踪。这样一来,迫使 他们不敢轻易下手,因为他们不敢肯定毁窗之人是不是沈铿。 第二天天色刚露白,杨平叔他们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客栈,大概是回大理。他们 认为自己的密谋已经被窃听,就必须要先沈铿赶回大理,免得到时候沈家策动朝中 反对杨义贞的人来个先发制人。他们怎么知道,昨天晚上是白眉神尼无意之中见杨 平叔鬼鬼祟祟,所以也跟着杨平叔,后来看到沈铿暗中出手制服徐杰,也看到天狼 道长下毒手,及到后来听到杨平叔要在沈铿他们身上下曼佗罗花毒,才忍不住出手 击毁窗户,以示警告。想那白眉神尼,虽说是沈家祖辈,但因情变离家近四十年, 当然不识沈铿,也是杨平叔他们太过大意,居然说出要对付沈铿和将沈家逼离大理 的阴谋,所以白眉神尼才知道眼前的三女一男是沈家的后生晚辈,她哪里还能忍, 要知道她年青时,江湖上送她“火观音”,可见她脾气之烈之正。 沈铿他们也催马赶回大理,一路上因为没有羁绊,赶路也很快,落日十分已经 赶到大理国地界,离沈家落日山庄还有半日光景。白眉神尼一路在后面辍着他们, 等他们进了落日山庄沈家的一个典当分行后,才自行投店。 沈家在云南是数一数二的江湖大家,执云南江湖牛耳上百年,虽然不曾有子孙 入朝为官,但是颇受大理群臣尊崇,所以在生意上也是有声有色,当铺、镖局、银 号总共六十四家,遍布大理和宋境。此次沈铿入住典当分行才得以安心睡上美美一 觉,唯有楚娉婷历经徐杰两次暗袭后,心中大是郁闷,使得雀儿也不敢大声,生怕 恼怒了她。典当行由沈家十杰老幺沈寒打理,沈铿将杨平叔在大姚出现的始末原原 本本道出,沈寒点点头,吩咐朝奉和伙计连夜将典当行的财物清理一番,将死当的 财物统统装成几车,看情形是准备结束这里的生意。至于活当的东西则吩咐几个精 明的伙计装车,他居然亲自到“云隆典当”将这批生意转让,转让的价格是原来的 六成,来回折腾大概到天亮时分。 天亮后在当铺门上贴上大红纸,将生意转让一事告知当户。然后关门,并沈铿 他们驾车回落日山庄。白眉神尼知道沈寒有意要结束这里的生意,当然没有出面阻 止,她依然在后面跟着,竟没有引起沈寒他们的怀疑。中间没有停留,沈寒率沈铿 他们径直奔到落日山庄。落日山庄的大门一开一闭后再也没有任何的声响,只有庄 中传来几声猫叫,和寒风摇曳树枝发出的声音,落日的余晖照在谧静的庄园。那白 眉神尼站在落日山庄前,看着历经风雨的山庄,心中犹如倒翻了五味酱瓶。这里曾 经是她的家,但是四十年了,她的心里还感到有些遗憾,当年负气出走,造成离夫 别子,现在儿子早已亡故,母子两已经是天人永诀,心中自然是阵阵隐痛。 而且现在回家时,却正值沈家多时之秋,她岂能袖手旁观。想着,她上前叩门, 口中打了个道讯道:“阿弥陀佛,白眉求见沈家主人。” 早有人去内庄报信,不消多时沈风出来,身后跟着十八青龙的沈鸣钟、沈引拂。 他示意开庄门,就在他准备迈脚出庄门时,整个人不由颤抖了一下,嘴里嚷着说: “快去禀报全庄,三祖奶奶回庄来了,将三位老祖宗也请出来。”双脚跪下,给白 眉神尼见礼,那沈鸣钟沈引拂怎敢多言,也相继随着沈风跪下。 白眉神尼给闹得手忙脚乱的,赶紧让沈风起来道:“风儿,你这是干什么,快 快起来,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来这些繁文缛节的干什么,让孩子们也起来。”也 是的,你看沈风是沈家当家,年纪也过天命之年了,双鬓已见大白,在白眉神尼的 前面跪下确实有些不妥。沈鸣钟沈引拂口中喊道:“鸣钟引拂给三奶奶叩头。” 白眉神尼的眼睛里微见湿润,说道:“好好,都起来!都起来!”沈鸣钟沈引 拂依言起身。 经禀报,沈家老少都出来了。沈家三位老祖都出来了,三位老人家虽然年逾七 旬,须发皆白,但是精神却是相当的矍铄。当年一代大侠沈文闯荡江湖,创丐帮、 一啸断桅杆,后又率中原武林豪杰北出塞外,击退契丹武林来犯,硬生生将契丹人 赶出雁门关外三百里外,豪气冲天。后来让位丐帮隐居云南,与花惊魂郭一共育四 子,依次取名为子英、子雄、子豪、子杰,老三从母姓便是郭子豪。郭子豪自从火 观音不知所踪后,几天后也不知所踪,留下郭旷由婶伯母照料大,后来郭旷在江湖 上成为一代大侠,又遭暗算,郭子豪仍然杳无讯息,火观音更是石沉海底。 看着白眉神尼,兄弟仨眼中隐隐有了泪花。按理说人上了年纪,不会容易被感 情冲击的。 白眉神尼看着他兄弟仨,突然失声痛哭,一家子人慌乱一团,小一辈也出来劝,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将她让进了庄内,安顿了下来。落日山庄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加上白眉神尼是四十多年后才再到落日山庄,自然少不了要热闹一番。 酒席上少不得要问长问短,白眉神尼自然言无不尽。原来她当日负气出走,也 曾后悔过,但是她始终等不到郭子豪来。后来郭子豪也离奇出走,没有留下任何消 息,江湖上盛传他和铁姑双宿双飞私奔了,一怒之下远走西陲青城削发为尼。从此 江湖上再也没有火观音的消息,只是听说六七年前蜀中有个老尼姑经常行侠,后来 又没有了消息。 那沈子英也将近古稀,须发皆白,他叹了口气说道:“少小离家老大回,我们 都已经是老朽了,你们还是没有见过一面,三弟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们老兄弟 也见不着喽!”说完,眼睛里有了一些伤感的泪花。 白眉神尼也叹了口气,说道:“他是恐怕都忘记了祖宗的规矩喽!现在正是沈 家面临生死攸关之际,哪能指望他出来。” 沈子雄睁开眼睛,长长的白胡子颤抖了一下,向白眉神尼说道:“莫非三嫂有 三弟的消息?” 白眉神尼沉吟了一会,说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原来那老家伙一直就 住在天山,还收了几个徒弟,连孙儿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古里古怪的。” 沈子英点点头,说道:“好,好,老三有消息就好。” 沈子英又问道:“你可知道老三的住处?”白眉神尼晃了晃她亮光光的头,表 示自己也不知道,她说道:“笑儿知道,他正赶回太行,还要等一阵子才能知道, 只怕的是。” 沈子英说道:“怎么!” “只怕他没有从西域天山回来,落日山庄就要面对生死考验。”白眉神尼叹息 了一口气。 沈子英叹了一口气,说道:“天意如此!” 白眉神尼眼中划过一丝伤感,说道:“当年要不是我们意气用事,就不会有这 样的事,想不到现在连儿子媳妇都见不到一面。”她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下来 了。 突然有家人来报,说道:“老祖宗,祖姑奶奶气冲冲地说要见三位老祖宗,现 在庄外。” 沈子英兄弟仨看了看,禁不住摇摇头。 有诗云:盘根错节结恩怨,毒计反被毒计害。 情迷当年悔已晚,皆因娇艳欲开时。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