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车厢里的秘密 西凤城。 进了城门穿过两条繁华的大街,就是杜铁山的府第。 门口的大红灯笼已经熄灭,初升的太阳照在厚厚的黑漆大门上,闪着一种炫目 的金光。 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疾驰出十几匹骏马,马上人轻装劲服,腰佩单刀,马队 后面是一辆华丽的马车,浩浩荡荡向城门而去。 街道上已有不少行人,有些人驻足向马队观望,在西凤城,杜铁山的威名与骄 奢,是每个人都向往的。 走在马队最前面的是秦阜,他个头不高,短小精悍,跨着一匹矫健的骏马,看 着街上人艳羡的目光,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长高了一大截。 他腰上也佩着单刀,刀柄上的大红丝绦在风中飘荡。 这不是一柄普通的刀,江湖上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柄刀曾经单挑了关中最强 悍的一帮马贼,手刃了三十八条悍匪。 他的名字也曾一度威震江湖,但他却突然一改往昔独行独往的作风,做了杜府 的总管,一时也让人费解疑猜。 不过他也有他的说法,一个人终究要找一个靠山,不能一辈子靠在刀口舐血过 日子,而像杜铁山这种既有钱又有势的人也不是很多。 车队走得很快,再穿过一条街,就到城门了,他正想催着车马再快一点,忽然 瞟眼瞧见一个少年冒冒失失地横穿而过。 秦阜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手上的马鞭一扬,向少年头上抽了过去,喝道: “不要命了,快闪开!” 少年非但没有闪开,居然站住不动,马鞭几乎已经抽在他脸上,但他的手轻轻 一抬,鞭梢就被他抓在手心。 少年似乎只是轻轻地拉着鞭梢,但无论秦阜怎么样用劲,也休想将鞭子抽回来。 秦阜的脸色青得可怕,他忽然一声吆喝,那匹健马立刻扬起四蹄,向少年冲了 过来,少年若再不撒手闪避,立时就要被踏在马下。 街上已有人惊呼起来,每个人都为这莽撞的少年捏了把冷汗,少年脸上却带着 微笑,也不知怎么轻轻一闪,健马狂嘶着贴着他身子冲了过去。 少年手上再一用力,鞭子那头的秦阜差点从马鞍上跌下来,可他的反应也不慢, 人一离鞍,凌空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 后面十几个劲装大汉吃了一惊,十几匹马立刻将少年团团围了起来,十几柄单 刀同时出鞘,向少年迎头劈下。 他们的刀又快又猛,十几柄刀同时落下,眼看少年就要丧生乱刀之下。 刀砍了下来,十几个人却忽然惊叫起来,他们的刀竟全都到了那少年手里。 大汉们的脸全白了,秦阜瞪着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久经训练的手下想不到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少年看看手中的刀,轻轻一笑:“这样的刀也用来杀人,真是荒唐!”他用两 根手指夹住一柄钢刀轻轻一拗,钢刀立刻断成两截。 秦阜的脸色也变了,只听得“咔嚓”之声不绝于耳,十几柄单刀竟全都被他扳 成两截,散了一地。 他拗这些百炼精钢的刀竟比拗木板更轻松,街上的人脸都吓得惨白,大汉们也 带马退到一边,目光中都现出惊恐之色。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年纪轻轻、长得斯斯文文的少年竟会如此可怕。 秦阜上下打量着他,目光惊疑不定,不由得面色一缓,挤出一丝笑容,一抱拳 :“公子好身手,在下实在眼拙了,还望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少年微微一笑,轻轻掸了掸衣袖,“阁下这么急赶路,是赶着奔丧吗?” 秦阜的脸色又变了,却强压着没有发作,“府上有人病了,夫人赶到庙里去拜 佛,希望祈求神灵的保佑。刚才在下赶路心切,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高抬贵手, 行个方便。” 少年施施然一笑:“病了不去找大夫,求菩萨有什么用?” “大夫是找了,不过不见什么起色。”秦阜耐着性子,“夫人说山上观音庙灵 验,只要心诚,有求必应。” “病人是谁?” “就是本府的少公子。” “阁下是哪个府上的?” “杜府。” 少年皱了皱眉:“莫非是杜铁山杜大爷府上?” 秦阜终于笑了,人也像长高了一截,朗声说:“不错,西凤城除了杜铁山,再 也没有第二个杜大爷了。” 少年也笑了,看看后面的那辆马车,突然问:“那马车里的想必就是杜夫人?” 秦阜颌首:“正是。” 少年悠然一笑:“我想看看你们夫人。” “你说什么?”秦阜神情一凛。 “听说杜夫人当年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如今虽然人老珠黄,我还是想见 识一下。” 秦阜沉下脸,冷冷说:“我看你是成心找麻烦。” 少年依然不紧不慢:“我们说了这么半天,也不见夫人露面,难道是她丑得见 不得人,还是车里藏了个男人吗?” 秦阜勃然大怒,喝道:“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敢在这里撒野,不教训教训 你,你还以为大爷真的怕你。” 喝声中,他的单刀已霍然出手,一连十三刀,向少年劈了过来。 少年轻轻一笑:“早想领教,你仅管放马过来。”笑声中,身形展动,秦阜急 风暴雨般的十三刀,竟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秦阜咬着牙,刀越挥越快,心却越来越慌。 这少年武功之高,身法之妙,实在骇人听闻,几十刀之后,他竟连人去了哪里, 都不知道。 他似乎只晃了晃,就从这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光中消失了。 秦阜愣在那里,手中的刀不知道该往哪里砍,正惘然间,忽然觉得有人轻轻拍 了拍他的肩头,“我在这。” 他一回头,少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的脸立刻苍白,冷汗也流了下来。他相信少年若真要杀他,他至少已经死了 几十次了。 这时,紧闭的车厢里却突然有人说话,一个甜美如莺的声音娇笑着说:“韦开,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这车里当真有个男人。” 话声中,车门一开,林祖儿从车上跳了下来,她穿着一件大红衣裳,脸上绽放 着春花般娇媚动人的笑容。 秦阜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没有人知道林祖儿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她竟 早已钻进了车厢。——车厢里的秘密本就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林祖儿跳下车来,手上真的抱着一个男人,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她皱了 皱眉,对韦开说:“看不出他还蛮重的,我抱不动,还给你。”她一扬手,竟将那 人抛给了韦开。 秦阜看准时机,翻身掠了出去,他只希望这个人能稍稍挡一挡韦开,自己便能 溜之大吉。 但他刚掠出一丈,就看见韦开摇着摺扇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怎么,不打个 招呼就走?” 秦阜脸上阵红阵白,冷汗淋漓,半晌,才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祖儿接口说:“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韦开韦大少爷,知道了吗?” “你们怎么知道车里的不是杜夫人?” “天下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林祖儿悠然说,忽然叹了口气,“不过,韦开, 你还是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这车里除了这个男人,半个女人也没有,而且,”她板起脸,冷冷说:“那 个杜夫人当年也不是什么大美人。” 韦开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韦开大笑,他知道,林祖儿吃醋的本事本就是天下第一,不过,有女人为自己 吃醋,也是一个开心的事。 她越是吃醋,只证明她越是喜欢你。 杜铁山坐在西凤楼的雕花栏杆旁,面前的桌椅用的是上等的紫檀木,桌子上铺 的是华丽的红毡,连碗盏用的都是景德镇的上等瓷器。 这是一个很堂皇、也很气派的地方,到这里来品茶喝酒的人,也都是有身份的 人物,作为这个地方的主人,任何人都会觉得骄傲和自豪。 但是今天,他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好,桌子上沏着最好的龙井,摆着最精致的点 心,可他却一口也没动。 早晨的空气清新爽朗,甚至还有一些寒气,但他的心却愈来愈燥热起来。 他忍不住摸了摸靠在身旁的一根熟铁棍,当手指触及那冰冷的棍身时,他的心 才有一点平静。 他慢慢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又将茶杯轻轻放了回去。 他的手很稳,手掌极厚,每一根手指都比别人粗了一倍,这根铁棍到了他的手 上,足以开天辟地。 他左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带着三个星状的精钢乌金戒指,这也是他赖以 成名的一手绝活。 很少有人能挡得住他七十七招开天棍,就算有,又有几个人能防备得了那随时 都可能封死你咽喉的五毒飞星。 他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他正准备挟一块桂花糖尝尝,却突然看见一个人。 他几乎天天都坐在这里,因为坐在这个位置有一个最大的好处,无论西凤楼进 出的每一个人,他都能第一眼看见。 他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了,任何人只要给他看上一眼,身份来路也就能估得八九。 现在走进来的是一个单身女人,穿着雪白的衣裳,手里握着一柄剑。 杜铁山见过各式各样的女人,却从没有一个女人比她身上的杀气更浓。 如果一个女人身上带了杀气,那么她就远比十个会拼命的男人还要可怕。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升上他的心头,而且随着秋羽裳愈来愈近的脚步而愈加沉 重起来。 终于,秋羽裳一直走到他面前站定,问:“你就是杜铁山?” 杜铁山打量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秋羽裳将那枚五毒飞星抛到他面前桌上,“这是不是你的?” 杜铁山扫了一眼,“不错。”他顿了顿,“不知姑娘从何得来的?” 秋羽裳盯着他,一字字说:“霹雳堂。” 杜铁山脸色突然苍白,眼角的肌肉不停地抽搐,他瞪着那枚飞星,目光中充满 了惊恐和疑惑。 “我相信你不会否认吧?” 杜铁山抬起头,嘴唇几次噏动,但终于没有说话,他沉吟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冷汗沿着额头不停滴落下来。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和怨恨, 甚至连手指都不禁微微颤抖。 “十年前,血洗正气山庄的人里是不是也有你?” 杜铁山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差一点从太师椅上跳起来,他瞪着秋羽裳:“你 究竟是什么人?” 秋羽裳冷冷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也应该知道我必定是要来的。” 杜铁山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良久,他突然森森冷笑一声:“不错,我知道你一 定会来的,现在,你来的正好。” 他的手紧握着,拳头重重敲在桌子上。 四个黑衣人忽然幽灵般出现,来的最快的一个,身法矫健如鹰,脸色阴沉,一 条深深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划到了嘴角,他手上握着一柄阔背大刀,赫然竟是昔年黄 河一带黑道中首屈一指的独行大盗段一刀。 另一个手持双钩,钩尖雪亮,映着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森冷。 第三个是一个年青人,脸色黝黑,身材高大,手持一杆亮银枪。 最后一个是个中年人,相貌平平,手上也没有兵器,但一双眼睛却说不出的冷 酷,他看着秋羽裳,仿佛正在欣赏一只可任他宰割的羔羊。 四个人中,他的武功竟似是最高的。 杜铁山看见这四个人时,眼睛里充满了残酷的笑意。 四个人阴森森地站着,谁也不开口,只等杜铁山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 将一切威胁他们大老板的人碎尸万段。 他们从不会让杜铁山失望,因为杜铁山付给他们的报酬也从不会令他们失望。 杜铁山冷冷地看着秋羽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杀了她!” 三个字才出口,那个年青人最先扑了上来,手中亮银枪一挺,直刺秋羽裳的咽 喉。这一枪又快又狠,绝没有一丝花俏。 花俏的武功,本就不适合杀人——他是个真正的杀人者,他知道杀人最好、最 直接的方法就是一招夺命,绝不给对方一点机会。 使双钩的人也扑了上来,双钩一锁,斩向秋羽裳左右颈。 段一刀用的却是地趟刀法,他就地一滚,整个人和着刀雪球般滚了过来,直削 秋羽裳的双脚。 那个空着手的中年人也突然低喝一声,双手向外一洒,几十枚银针散作满天花 雨向秋羽裳射去。 四个人都是绝顶的高手,他们相互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只一瞬间, 秋羽裳全身都处在他们攻击之下,要想从这样的攻势中逃生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 但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当然还是杜铁山。 几乎就在同时,杜铁山的手动了动,两枚五毒飞星闪电般飞出,就算秋羽裳能 突破四人的围攻,也绝对躲不过这两枚突发而至的飞星。 他的飞星本不会轻易出手,但这一次,他绝不能留一丝一毫的机会给她——给 了她一线生机,就等于把自己推向死亡。 飞星发出去的时候,他看见一片剑光,秋羽裳手中剑已出鞘,几乎同时,窗外 突然旋转着飞进一样东西,似乎是一把扇子。 扇子在疾飞的飞星上一撞一旋,两枚飞星便落在扇面上,扇子呼啸着又飞了回 去。 杜铁山还没有来得及转念,耳边已响起几声惊叫、惨呼和一片金铁相交声。 剑光消失后,杜铁山就看见了血——鲜红的血正从四个人身体里流出来。 那个年青人的银枪断成两截落在地上,咽喉已被利剑洞穿,鲜血正汩汩地从创 口流出来。 双钩也落在地上,两只手还紧紧抓在上面,而使双钩的人却抱着一双断臂,满 地翻滚,惨叫声令人发指。 段一刀痛苦地蜷做一团,脸上的刀疤毒蛇般抽搐扭动着,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 气,血从他身子底下流出来,也不知究竟伤在哪里。 只有用暗器的中年人还站在那里,他双手空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的血是 从脸上流下的。 一道伤口从他双眉之间一直划到鼻尖,若不是这一剑劲力已竭,他的头颅只怕 已被劈成两半。 他脸上每一根肌肉抽搐着,表情奇特而痛苦,他瞪着秋羽裳,嘶声说:“我要 看你的剑。” 秋羽裳冷冷看着他:“你真的要看?” 中年人咬着牙:“是。” 秋羽裳冷冷说:“你最好不要看,如果你不想死。” 中年人眼角抽搐着:“要看你的剑就一定要死?” “对别人我也许会奉送一次,但如果是你,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人,只不过是条狗。” 中年人脸色苍白,却不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窗外忽然有人大笑:“想不到他居然承认自己不是人。” 中年人脚步陡然一顿,忽又加快了脚步,始终不敢回头。 笑声起时还在窗外,话音未落,一条人影已轻烟般掠了进来,站在了秋羽裳面 前,他一脸都是笑意,手中摇着的正是刚才截住那两枚夺命飞星的摺扇。 “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他眼中含着万般柔情,又有几分责备,看着秋羽裳。 秋羽裳看着他,缓缓垂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说。 韦开,他终于又来了。 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他倾吐,面对他的目光,却一个字也 说不出来。 半晌,韦开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我并不怪你,我知道你有苦衷,我只是希 望我能帮你。”他轻轻握住秋羽裳的手,“答应我,不要拒绝我的帮助,更不要再 离开我。” 秋羽裳的身子突然颤抖起来,她终于点了点头,却始终不敢抬起头来。 杜铁山依旧坐在桌前,看着他们,韦开背对着他,又恰恰挡住了秋羽裳的视线, 他突然笑了笑,翻身掠下楼去。 他的动作极轻,没有带起一丝风声,只要他一踏出西凤楼,他们就休想再把他 找出来。 他刚刚掠到楼下,就立刻顿住,心头如被浇了一盆凉水,刚才还拉着秋羽裳情 意绵绵的韦开,竟然就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 他又惊又怒,手里的开天棍挟着一阵狂飚疾扫韦开前胸,韦开身子轻轻一转, 就从他棍下滑了出去,口中犹自笑着说:“早闻杜大爷的开天棍不同凡响,今日得 以领教,不胜荣幸之至。” 杜铁山冷冷哼了一声,也不答活,只将七十七招开天棍法一路使来,果然是招 招凶狠,式式连环,恨不得霎时将韦开打成肉酱。 一条开天棍仿佛化成千万,将韦开笼罩其中,连他的人影都几乎看不到了。 韦开脚步不停,在一片棍影中穿插,身法如行云流水一般轻松曼妙,这开天辟 地的棍法,竟完全不能伤及他毫发。 漫天棍影中忽然乌光一现,破风声尖锐如哨,杜铁山最后一枚飞星霍然出手, 这几乎是他最后一件法宝,也在最恰当的时候击出。 在开天棍的急攻中,他相信韦开应该很难避开这致使的一击,但他又错了,韦 开只轻轻拂了拂衣袖,那一道乌光就没入一片流云中不再复现。 就在这时,韦开忽然轻轻一笑:“看来名震天下的开天棍亦不过如此。” 话音才落,他手中的摺扇已挥出,在杜铁山手肘“曲池穴”轻轻一点,杜铁山 只觉手上一麻,摺扇却又已敲在了棍梢上。 开天棍立刻脱手而出,“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杜铁山木然而立,面无人色,汗如雨下。 韦开微笑着看着他:“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杜铁山咬了咬牙:“技不如人,在下的确无话可说。”他顿了顿,抬起头来, “不过,十年前正气山庄的血案的确与我无关,当时我与华山派新立掌门人比武受 了重伤,一年内一直卧床不起,这事江湖中人所皆知。” 韦开眼睛一亮,“不错,好像确有此事,你不提醒,我到是忘了。” 杜铁山精神一振,“而且,霹雳堂之事更绝非我所为,我与雷霸天情同手足, 就算他早已不在人世,在下绝不会做这种不仁不义之事。” “霹雳堂被毁,你当真不知道?”韦开问。 “我是今天一早才知道这件事的。” “你既与雷霸天情同手足,何以霹雳堂被毁你却无动于衷?” “在下早跟霹雳堂断绝了来往。” “为什么?” “当年江湖盛传他是正气山庄血案的凶手,我既碍于兄弟情份,又不想有所牵 连,所以便慢慢疏于来往。”他看了秋羽裳一眼,“今早得知霹雳堂毁于一旦,我 便料到是秋家后人所为,刚才秋姑娘突然出现,想必是将我认作雷霸天的同伙,在 下有口莫辨,所以才……” 秋羽裳冷笑:“这么说我是找错人了?” “刚才的确是一场误会。” 秋羽裳盯着他,一字字冷冷说:“只可惜你就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 杜铁山叹了口气:“你若不信在下所言,我亦无可奈何,只怕你错杀了好人, 秋家几代人的英名全毁在你手上。” “你若是好人,雷霸天之子又怎么会死在五毒飞星之下,只怕他在天有灵也不 会放过你。” 杜铁山全身一震,颤声问:“你说什么?五毒飞星?” “就是刚才我给你看的那一枚,你不会不认得吧?” 杜铁山脸色苍白如纸,看着秋羽裳,“霹雳堂的人真的不是你杀的?” “如果是我,我就不必找你了。”秋羽裳冷冷说。 杜铁山汗如雨下,突然狂吼:“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韦开叹息一声:“你还是认了吧,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也不会来找你。” 他向门外招了招手,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萧中玉,另一个却是秦阜。 韦开微笑着说:“你没想到吧,居然让我找到了他。” 杜铁山瞪着萧中玉,“他是谁,我不认识他。” 韦开又叹了口气:“到了现在你何必再自欺欺人,他都已经说出来了。” 杜铁山双眼血红,瞪着秦阜,“秦阜,你究竟说了些什么?” 秦阜垂着头,流着汗:“你昨夜带人烧毁了霹雳堂,带回了这位萧公子,你吩 咐我把他装在马车里秘密送到白云山庄,为掩人耳目,就对外面说是少公子生病, 夫人去庙里进香还愿。” 杜铁山瞪着秦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韦开微笑着,问:“他为什么要毁掉霹雳堂?” “因为十年前他和雷霸天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如今仇家已经找上了霹雳堂, 为了不暴露自己,就只有杀人灭口。” “他为什么不杀了这个人,要将他带回来?” “因为他是金剑堂的少堂主,有人质在手,以后也许会对我们有利。” 韦开看了一眼杜铁山,“他又为什么要把萧公子送到白云山庄?” “如果把萧公子留在府中,难免招人耳目,而白云山庄左青天早已闭剑封山, 绝没有人会找到那里。” “可左青天怎么会收留萧公子?” “一定会,因为左青天和杜铁山也是心腹挚友。” 韦开皱了皱眉:“江湖上好像从未听过左青天和杜铁山之间有什么交情?” “正因为别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情,所以把萧公子藏在白云山庄才是最安 全的,只要你们找不到他,就不能肯定霹雳堂的事是谁做的。” 韦开笑了笑,看着杜铁山,“这的确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就可以把所有事 都推得干干净净,可惜,你想不到我居然会先一步救出萧公子。” 杜铁山面如死灰,目光呆滞,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秦阜瞟了一眼杜铁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韦开:“这是他让我交给左青 天的书信。” 韦开伸手接了过来,秦阜陪着笑,“公子要问我的都说完了,若没有什么再问, 小人可不可以走了?” 韦开不再看他,挥手说:“你可以走了。” 秦阜面现喜色,连声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他正想躬身退出,杜铁山 突然暴喝一声,向他扑了过去,嘶声吼道:“秦阜,你居然出卖我!”他目眦尽裂, 一掌向秦阜头上劈了下来,他似已失去理智,但这一掌的劲力竟似比开天棍还要强 劲几分。 秦阜大惊,眼看这一掌就要劈在他的头上,霍然剑光一闪,秋羽裳的剑已出手。 剑光如电,杜铁山的身子突然僵住,他的胸膛已被洞穿,鲜血喷射而出。 秋羽裳冷冷看着他:“那天晚上究竟有没有你?” 她的目光冰冷尖锐,像一把利剑直刺进杜铁山的心里。杜铁山喘息着,喃喃说 :“好快的剑……好快的剑……”他突然向前一挺,嘶声道:“不错,十年前的事 确实有我一份,但霹雳堂……” 他嘴里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身子终于重重地扑倒,一双凸鼓的眼睛仍死死瞪着秦阜。 秦阜看着这双眼睛,冷汗又流了下来,喃喃说:“你不要怨我,每个人都难免 会出卖朋友。” 秋羽裳忽然回头看着他,冷冷说:“我最恨出卖朋友的人,你若再让我看见你, 我一定杀了你。” 秦阜连头也不敢再抬,快步奔出西凤楼。 他连再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已没有。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