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突遭袭击 前面是一条很宽阔的河流,有一艘渡船停靠在岸边,船上没有客人,这时候应 该有客人的但此船却偏偏没有客人。 黄书郎并不在意,他低着头踩过一排踏脚石上了船。 “船老大,过河。” 四丈长两支大竹篙竖起来了,两个船家赤着背,那身黑又粗、红又结实的皮肤, 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长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 黄书郎并未去注意这些。 他只是在沉思。 他当然在想着秀秀,只一想到秀秀肚子里竟有了自己的骨肉,他就想笑。他只 和秀秀在山神庙有一次绸缪,就只有那么一次,就有了爱的结晶,正是一箭中的。 黄书郎也想到文彩。 文彩真是个美人儿,只可惜他实在难以在男女的情爱上帮文彩什么忙。 田大叔说得对,一个人应该抱元守一。那些娶上两个甚至三个、四个女人的男 人的心理就是想玩女人。 有着玩女人的心理,这个人就没有把女人当人,他们把女人为玩物,如果这种 男人也谈什么情呀爱的,那是他在骗人。 江湖上这号男人有的是,随便摸一下就是一大把,多得很。 江湖上偏就有许多女人上这种男人的当,左少强就是这种玩弄女人的男人。 黑红门少门主左少强把他玩过的女人推入火坑为他赚银子,他当然不把女人当 人。 他把玩过的女人弄个花名,然后当他的摇钱树。 文彩就是差一点也成了左少强的摇钱树。 黄书郎坐在船板上未曾四下看,他想着两个女人。 他对于文彩的未来最伤脑筋,怎样才能为文彩找一个可靠而又老实的男人。 只不过他偶尔抬头看,他坐了很久的船,这船为什么不靠岸? 于是,他怔住了。 他立刻起来两岸看,渡船变了航,竟往下游放去。 “喂,我过河到对岸,你们怎么了?” 两个大汉露齿笑起来了。 黄书郎吃惊地道:“你们是…………” 两个大汉分站在船头船尾上,两个人俱都是一手持篙一手叉腰,那竹篙就是不 往水中插。 船头的大汉猛地一声吼,道:“你叫黄鼠狼,是吗?” 黄书郎不认识这两人,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甚至不开口,直不愣地望着这两人。 船尾的大汉嘿嘿笑道:“你不敢承认吗?没关系,我们知道你叫黄鼠狼。” 黄书郎淡淡地笑了。 笑,可以纾解他的情绪,笑更能令他把思维慢慢地集中起来。 他知道可能上了贼船,只怪自己上船时候太过大意,没有认清这两个人。 船头上的大汉哈哈地笑了。他并不是因为黄书郎笑他才笑,因为他的笑是充满 了得意、自豪与目中无人的冷笑。 这位大汉笑着,戟指着黄书郎道:“姓黄的,你的招牌便是你那后腰上插的一 根棒子,那玩意儿听说专往人的脑袋上敲,是不是?” 黄书郎耸肩哈哈笑了。 他笑着面对船边,他必须面对船边,因为他只有这样才可以看到船头及船尾两 个人的行动。 他不愿前后受敌,遭到暗袭。 船尾那人哈哈笑道:“我兄弟专门等在河岸侍候你的,等了许久了,哈……… …你终于出现了。“ 黄书郎收住笑,道:“两位,你们算是等对人了。不错,我就是江湖朋友口中 的”恶客‘黄鼠狼,只不过我并不认识两位呀。“他正眼看看船头的大汉,又道,” 敢问两位,你们打算如何侍候在下?“ 船头大汉嘿嘿冷笑道:“两条路你挑了。” 黄书郎笑笑,道:“两条都是要我的命的路,是吧?” 船尾大汉嘿嘿笑道:“两手血腥的人,都是一个模样儿,都会预感到死之将至 的味道。” 黄书郎摇摇头,道:“在下从未有过这种预感,两位,你们可否亮个字号?” 船老大坦胸哈哈笑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凉河方氏昆仲就是我兄 弟。” 黄书郎心中还真吃一惊。 “哟!”恶水蛇‘方超、方杰呀?“ 船尾大汉哈哈笑道:“大哥,你看看,姓黄的见识真广,咱们说个姓,娘的皮, 他连咱们的大名也抖出来了呀!哈…………” 黄书郎也跟着笑道:“错了。” 方氏兄弟立刻不笑了。 那老大方超道:“什么地方不对劲?” 黄书郎道:“不是大名,是恶名。” 方氏兄弟忽又哈哈笑起来了,道:“去他娘的大名也好,恶名也罢,反正就是 出了名,姓黄的,你是在哪儿听过的呀?” 黄书郎道:“方兄,方老哥,我说方老大,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叙个什么闲扯 淡,说吧,两位准备把我黄某人如何地侍候?” 方超收住笑,道:“你还迫不及待地要死呀。” 黄书郎道:“错了。”他又看看船尾的方杰,道:“我是迫不及待地要过河, 不是去死。” 方超道:“怕是你再也过不了河了。” 黄书郎道:“好像我已经是你们掌中的面人,任你们兄弟捏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了。” 方超道:“差不多就是这情况。” 黄书郎哈哈笑了。 只有他去把敌人当面人一样的捏,却从未被敌人如此折腾过,方氏兄弟之言, 他当然觉得可笑了。 “哈…………” “你还笑得出来?” “若是我,我笑不出来了。”方超怒道。 “我不是你,所以我笑,哈…………” 船尾的方杰吼道:“大哥,别送他去凉河总堂口了,咱们就在这白水河干掉他。” 黄书郎不笑了。 他闻得要把他送到凉河总堂口,他便明白了。 “唷,原来凉河恶水蛇方氏兄弟也投入黑红门下了,倒是新鲜事。” 方超吼道:“操,老子们乃是黑红门第三分堂兄弟,我兄弟就是第三分堂正副 堂主,这已经是十年之久的买卖了,你他娘的现在才知道。” 黄书郎哈哈笑了。 他心中已在盘算,光景黑红门连水上的力量也动员起来对付自己了。 看来左少强临死之言不虚假,自己在江湖上将永无宁日了。 他忽然收住笑,道:“原来两位说的两条路,是生擒或是死拿了?” 方杰道:“不错。” 黄书郎道:“只可惜我既不想被你们恶兄弟二人生擒,更不想死。” 方超吼道:“眼前船在河心顺流而下,你以为你有几分把握逃得此劫?” 黄书郎道:“我面对敌人的时候,从来不做那些无谓的评估,我只是尽力地去 打败敌人,然后会在敌人的身上刮那么几点补贴的银子,算是另一种对敌人的惩罚, 如果这个敌人到了无可救药而非死的地步,那么,我的手段是一流的,这个敌人非 死不可。” 方杰怪吼道:“真他妈的武大郎骂大街,骂给谁听呀!老子们不是在岸上,这 一点你小子可得弄清楚、想明白。” 方超已嘿嘿笑道:“黄鼠狼,你他娘的真混帐,胆敢出手杀死杀伤我们那么多 弟兄,门主说得对,就算拿你下锅熬成汤让我们弟兄每人喝一口,也不足以消去我 们对你的仇恨。” 方杰道:“黑红门已撒下了天罗地网,黄鼠狼,你寸步难行了。” 黄书郎冷然一叱,道:“娘的,想把我熬成汤你们黑红门每人喝一口是不?行, 那得要看你们的手段了。” 方超道:“上了船就死一半,黄书郎,你的手段高、武功好,那是在岸上,嘿 …………”上了船,你还想孙悟空翻跟斗上天不成?“ 黄书郎冷冷道:“两位看是吃定我了?” 方杰戟指黄书郎吼道:“不是吃定你,而是你死定了。黄书郎,你是坐在这儿 等我们顺流而下入凉河呢,抑是就在这白河解决你?” 黄书郎道:“此去凉河怕还有一百多里水程吧?” 方超道:“顺流而下,过一天就到了。” 黄书郎道:“何必夜长梦多?再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去办,哪有多余的 时间和两个恶水蛇泡?” 方超冷冷道:“想早死?” 黄书郎道,“想早走。” 方杰吼道:“船不靠岸,你跳水吧。” 黄书郎道:“叫我上你们的当?我又不是驴。” 方超道:“那么,你只有坐在船上去凉河了。” 黄书郎道:“两位,我只说一遍,快将船靠岸。” 方超笑起来了。 方杰也跟着笑,道:“在做梦不是?老子们会把你送上岸?老子们送你见阎王。” 他的话声甫落,抖手竹篙打过来。 天爷,那竹篙头上套着一支二尺长精光闪闪的三棱钢尖,那东西扎在人身上, 便是一个大血窟窿,如果扎在肚皮上,那个人便死定了。 更吃惊的乃是方杰双臂贯力,抖着那支四丈余长的竹篙在空中直颤抖,而他本 人并未动。 他的双脚不丁不八,上身好像稳如泰山一般,只把一支竹篙对准敌人的身上戳。 最令黄书郎感到威胁的,乃是船头上的方超,他在方杰出手之际,便也立刻抖 起长篙来配合。 兄弟两人联上手,黄书郎的钢棒出手了。 “梆!” “啪!” 黄书郎的棒打在方杰的竹篙上,半旋身之间,方超的竹篙就在他的左腋下刺过, 差一点刺中他的身。 他感到有一股子凉意令人心一寒,这种杀法吃不消。 如果横身水中跳,黄书郎绝对逃不过方氏兄弟的水中刺杀。 能在凉河被人称做恶水蛇,方氏兄弟的水下功夫一定是吓人的。 黄书郎当然不干傻事。 他一面拒敌,一面在动脑筋。 “嗖!” 两根长竹篙自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十三刺,竹篙当成枪刺,用篙的人臂力之雄 浑可想而知。 黄书郎以内力运足在左臂上,就在前后一片耀眼的冷焰流闪中,他忽然贴在船 板上。 这是个十分危险的动作。 有时候,危险的动作也是一种克敌的招数。 黄书郎就是要在险中求胜。 果然,船尾方杰的竹篙尖对准黄书郎狂刺过来,“砰”!篙尖未刺中敌人,因 为敌人已有备。 黄书郎的身子猛一缩,便也闪过肪之而来的另一篙刺,那当然是方超的竹篙。 “梆!”果然两支竹篙刺入船板中。 只要看方氏兄弟的竹篙刺入船板的深度,便知道他们下手是绝不留情的。 方氏兄弟两人的篙尖扎入船板有半尺那么深,两人已用力往后拔。 黄书郎就在这极短暂的时间里,他的“恶信”出手了。 “铮!” 两声刺耳之声几乎难以分得清,但见两根篙尖上的竹杆子已被“恶信”削得破 裂一半。 够了,黄书郎的棒便随之出手,首先敲在竹篙上,便也把两支竹篙的篙尖打得 垂了下来。 这个变化太突然了。 这个变化也快极了,只是那么眨眼间之事。 就在方氏兄弟两人愣然收篙的时候,黄书郎已拔空而起,直往船头方超杀去, 他发出的笑声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有时候配合着古怪的声音,也能令敌人胆寒。 黄书郎的笑声似乌鸦叫。 乌鸦的叫声是不会叫人喜欢的,有时候乌鸦的叫声是会吓死人的。当你走在山 里面,乌鸦突然叫一声,也会令人不舒服。 方超心中吃一惊,他横起竹篙拦腰扫,口中狂吼:“死吧!儿!” 另一边的船尾上,方杰厉喝道:“可恶。” 他的喝声未已,人已平飞着直往黄书郎攻过来。 黄书郎出手是干脆的,干脆便也显得他的身手利落了。 他的身子虽然是在小船上,但他的身法仍然灵活如蛇,出手更见威猛。 “砰!”他的棒子打在方超的右肩上。 那本是打在敌人头上的,如是在岸上,方超是逃不过这一棒子打,他的头一定 会破。只可惜就是那么巧,小船往边一荡,方超逃过一棒劫。 虽然黄书郎一棒打在方超的肩头上,可也打得方超哎呀一声叫。 ,肩头上的骨头硬,可是再硬也硬不过钢棒子猛一敲,方超立刻往一边倒。 黄书郎一脚踢落方超的竹篙,大旋身时正看到方杰往他撞过来。 方杰的竹篙直往黄书郎的身上送,看上去就好像他要把竹篙送给黄书郎一样。 黄书郎根本不理会,他只一拔身,便已越过方杰而落在船尾上。 他回头,却已发现方氏兄弟的竹篙已抛入河中了。 船上无竹篙,船就难靠岸,这光景明显的告诉黄书郎,你小子只有顺流而下入 凉河了。 黄书郎一声冷笑,他发现方氏兄弟两人的手中已各自握了一把分水刺,那玩意 儿乃水中兵器,两尺那么长,一寸那么宽,尖头处是三棱的,锋利无比。 方超已挺起上身站起来,他把右臂猛甩着,就好像他要把肩头上的痛苦甩掉似 的。 他咒骂道:“你娘的,你的棒子果然强,别人提醒我兄弟要小心你的棒,娘的 皮,你果然用棒子打在老子的肩头上。” 黄书郎道:“我本来不是打你的肩头,我的棒子是朝你的脑袋上打,算你小子 幸运,只不过下一棒我会叫你来一个脑袋开花掉在水里,打烂你的蛇头,你这条恶 水蛇就永远沉在水底别出来坑人了。” 方超大怒,吼道:“操你亲大舅,就凭你呀!这是水面上,你弄弄清楚再嚣张。” 方杰扭腰要拔身扑,方超一把拉住他的裤腿,道:“兄弟,咱们别上他的当, 这小子一直逗得咱们同他拚命,咱们就上当了。” 方杰道:“怎么说?”方超道:“船上动刀子,与陆上有什么不同?咱们到水 下去侍候他,不是以己之长打击敌人吗?” 方杰重重地点点头。 这兄弟两人就在黄书郎一怔之间,分别从小渡船的两边溜到水里面去了。 黄书郎还真的吃一惊。 黄书郎想不到两人的动作这般快,真像水蛇一般快,难怪被称恶水蛇了。 他开始紧张了,不停地注视着船边。 然而,奇怪的是小船并未有摇动的现象。 但是,黄书郎心中很明白,方氏兄弟是不会水遁的,他两人一定还在船底下。 白河的水非常清,黄书郎却很聪明,他是不会低头在船边往水中看的,因为那 正是给敌人以突袭刺杀的机会,这种笨蛋才做的事,他永远也不会做。 他精灵得很。 黄书郎如果不精灵,怕是早死多年了。 江湖上纵横的人物,都是心眼灵活的人,如果碰上一位笨蛋级人物而又名字响 亮,那只能说这位仁兄“大智若愚”了。 黄书郎双脚平稳地站在船中央,他只是站着不动,小船仍然往下游漂,好像又 漂了六七里。 这种僵持的局面是很恼人的,也真不巧,这一段河面虽稍窄,但两岸却很陡峭, 陡峭的岸边,河水便也涛涛急流了。 黄书郎很想低头往船底看,因为他敢断言,方氏兄弟一定在船底下,只不过他 怕万一低头看,忽然伸出一只怪手把他拖入水中,那就等着被黑红门撕成一块块的 丢入热锅去熬汤喝了。 然而,黄书郎却弄不懂,方氏兄弟为什么在船底下不出来?他们一定在动手脚, 那么,情况只有两个。 其一,方氏兄弟在水中推着小船,不叫小船往岸边漂去,小船只一到稍浅处, 他们就在水中推。 其二,方氏兄弟在变坏点子,想用什么方法把小船弄沉。 果然,坏情况出现了。 就在黄书郎静静地看着船面的时候,忽然间,小船开始往水中沉了。 黄书郎吓一跳,这是怎么搞的? 小船原是分成两层,一层是船底,船底下面铺了- 层木板子,如今那些木板子 上面已开始冒出河水来了,而且有水柱子往上喷,光景就这么半个多时辰,方氏兄 弟两人已把小船底部弄了个窟窿。 还算幸运,这一带的河面又宽敞了。 宽敞的河面就会水平无浪,黄书郎就是站在船中央四平八稳地运足内力稳住船。 他也想通了,这船是木造的,- 时间木头还不至于被水完全泡湿沉入水中,只 要小船不沉入水中,他就不担心方氏兄弟的恶计得逞。 真快,河水已把小船灌得往下沉了两尺多,船边就在水面上一尺不到了。 黄书郎的双脚早已湿透了,河水也湿了他的裤管,只不过他不稍有移动,因为 这时候他若惊慌乱动,小船就会翻覆。 黄书郎不是不会游泳,他干爹曾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就把他往河里抛去,那时候 他还大哭,以为他干爹“飞云怒虎”石不古不要他了。 那一回他喝了不少河水。 石不古把他抛了七次之后,他才会浮在水面上,便也学会了游泳。 天热的时候他就会找个没有人,尤其是没有女人的地方,脱光了衣裤,跳入水 里泡一番。 只不过,黄书郎虽然也会游泳,但他心中很明白,想和方氏兄弟在水中较量, 那就好像是小鱼斗大鱼,斗到最后被大鱼一口吞。 黄书郎不想当小鱼,他要当大花豹,他在岸上就如同一头发了疯的大花豹。 猛孤丁,那条装满河水的小船往一边晃了一下,黄书郎也发觉方超的双手攀着 船边猛往水中压。 黄书郎不出手,他的反应是一流的,他用单足往反向踩,而且用力地踩。 他的目的当然是要小船保持平衡。 小船突然又往另一边翻去,方杰吃吃叫着用力猛一压,他冲着黄书郎咬咬牙。 黄书郎同样不出手,他依然以单足压向另一面。 小船上虽然灌满了水,却是不会沉入水中。 黄书郎竭力使小船平衡,就是不上方氏兄弟的当。 他如果去攻击方氏兄弟任何一人,小船就有翻覆的危险,那比沉入水中还令他 不好应付。 这是另一种紧张的僵持,也是教人难以忍受的局面,白河悠悠,如何才能流到 尽头? 黄书郎不惧凉河的黑红门,他只是无法忍受这种被人拖下水的威胁。 他火大了。 他准备先收拾一个,剩下便只有一个,就算落入水中,娘的皮,也不一定死的 是自己。 他把尖尖的“恶信”紧紧的握在手中,但当他准备对付其中一人的时候,他又 气馁了。 他想到秀秀,更想到秀秀肚子里的孩子。 他当然也记起秀秀含泪对他说的话,答应她要好好地活着,她不要孩子一出生 就看不到爹。 就在他沉思中,忽然左边船旁冒出一个人来,是方超。 方超冒出水面,把河水猛往黄书郎的身上泼。 黄书郎本来是要出手的,他以为方超跃出水面来,就会往他攻击了,可是方超 只是用水泼他。 方超没有攻击,方杰攻击了。 冷芒就在黄书郎一愣之间,又是水花浇上身的时候,方杰已飞鱼似的自右边船 外弹空而起,只见方杰在空中扭腰如同灰蛇一般,“呼”地一声撞向站在小船上也 站在水中的黄书郎。 杀法是粗野的,金铁击打出点点碎芒,只在一刹那间,而最后的声音却是一声 “砰!” 扑通之声随之传来,黄书郎的棒子已在他的掌上旋转了,那是他胜利的表示, 也是准备第二次下手的动作。 他知道刚才的那一棒打在敌人的后腿上,那个地方他知道不会伤得重,如果打 在腿前面,敌人就会痛半天,也许还可以把敌人的腿打断。 他很想打在敌人的要紧之处,只可惜他是仓促出手,自己未挨刀已经不错了。 但是,又是一阵僵持局面,也不知方氏兄弟两人又在水下面打什么恶毒的主意。 虽然他兄弟不攻击,黄书郎的戒心却是不敢稍有懈怠,他仍然双足稳住沉船, 真够苦的了。 于是,情况好像变了。 那沉在水面的小船在打着劲旋,而且转动得很快,河面上的流水是平静的,但 小船旋转得很快,黄书郎内心真的吃一惊,他实在佩服方氏兄弟的水中功夫。 方氏兄弟两人各挨了一棒,但仍能在水下面兴风作浪,这种水下功夫堪称一流。 当然,方氏兄弟的耐战也是一流的。 一流的人物如黄书郎者,一旦遇上一流的敌人,那将是一场很难有个完结篇的 搏斗。 黄书郎尽量地压着性子,他要更沉着。 是的,这时候他除了沉着,便别无他法了。 他只能把内力全部放在双脚板上,而且不能稍有大意,沉船是在刹那之间的。 水下面的方氏兄弟好像也试过无数次,他们希望能把辛苦凿透的小船弄翻。 只要小船被弄翻,黄书郎便变作准备上肉锅的落汤鸡了,然而,他们用尽了力 气,就是无法把船弄翻。 当然,他们知道这全是黄书郎在上面用力的缘故。 小船在急旋中仍然是四平八稳地泡在水上,这光景宛如同常人说过的一句话— —你有千条计,我有老主意。 黄书郎的老主意就是保持小船不翻覆。 他更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就在小船一阵打旋中,水面上分别传出花啦声,两团水影中,方氏兄弟已分别 单手按着船边,往黄书郎杀来了。 两个人只一上得入水的小船上,便是一阵冲杀,那两把分水刺分从两个方向发 了疯似的猛往黄书郎刺去,那种粗野,就好像要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方氏兄弟可以大跳狂扑,黄书郎不能,因为他不能稍为跳动,他不能上当。 当两把分水刺一齐刺来的时候,他也不能闪!但他双手的家伙可也快得宛如追 回逝去的时光一样,各挥出七次之多。 “沙沙沙”的响声传来,紧接着又是“叮咚”两声响,两团人影又潜入河中了。 黄书郎的心中实在苦。 苦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他正就是应了那句古人说的话——苍龙浅滩遭虾戏,虎 落严阳被犬欺。 苦也! 他不但苦,而且也已饥肠辘辘的好不难受。 秀秀也许在水火洞中为自己祈祷吧! 又是一阵僵持,好像变得平静多了。 小船慢慢地不急速旋转了,黄书郎心中却是更紧张,什么叫山雨欲来?什么又 叫恶兆出现前的平静?黄书郎的心中全都领受到了。 当然,在这如此紧张兮兮的折磨里,他发觉一件事,那便是不能在动刀子的下 面论人性。 对敌人是不容宽厚的。 有人曾说过,对敌人应以宽大为怀,以人格去感化敌人,那真是天真得如同一 头猪。 过去的日子里,黄书郎就不曾把杀字当头,他是能不杀便放过一个人,即使是 敌人,而这个敌人一心非要取他的命不可。 现在他才领悟到,这句对敌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话足可以列入经典之句。 就在他一阵沉思中,斜刺里船尾跃上方杰来,他只一站在船尾,便把分水刺尽 往船身上扎不停。 黄书郎吃惊得不敢动,他如果稍动,那已漂沉在水面的小船就会翻沉。 方杰的动作是粗野的,他狂了性似的一边用力刺船身,一边还跳踏不休,光景 是恨透了这条为什么不下沉又为什么不翻覆的小船。 黄书郎只有干瞪眼,任方杰在船尾作怪,双方距离差上三丈远,他不能以尖刀 掷向方杰。 他相信可以一刀扎死方杰,但他不愿失去“恶信”。 那是干爹“飞云怒虎”的遗物,不能在他的手上弄丢。 于是,船头上也上来了一个人。 那人当然是方超。 方超更是不像话,他一边刺船一边骂:“娘的老皮,真教人难侍候,逼得方大 爷只好拆船了。” 黄书郎这才明白,原来兄弟两人的怪点子使尽了,不得已只好拆船了。 黄书郎心中想,拆吧,总会拆到我身边来的,等你两人接近的时候,老子一刀 就结束了你们。 他在心中发誓:我如果再放生,就是河里王八生出的小鳖娃儿。 小船在船尾先被拆下一块来,已被方杰狠狠地抛入水中了,只不过对船身并无 多大影响,小船依然在水面上浮着。 不久,方超也拆了一大块大板。他恶狠狠地砸向黄书郎,怪叫道:“黄书郎, 你他娘的怎么不出手呀!老子等着和你搏命了。” 方杰也狂骂:“操你八辈子祖奶奶,你等着爷们送你进龙宫吧!我的儿。” 一个逗,一个挑战,黄书郎气得一瞪眼。 他虽然几乎气昏了头,却是不动,他心中可明白,如果自己稍动,这两个恶水 蛇就会乘机把小船弄翻,这是在引人上当。 上当的事情黄书郎是不会去尝试的。 他依然冷冷地以双足稳住船。 他甚至连开口说话也不说,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两边,当然,他也要防备着敌人 的两面突袭。 方氏兄弟各自挨了棒,他们当然也有了警觉心。 他们不出手则已,再出手就是恶斗一场。 河水就在黄书郎的小腿下方流动着,船头破了,船尾也破了,而方氏兄弟已全 力的在拆船了。 黄书郎发觉情况对自己越来越不利了,如果小船再沉下一尺,河面的水淹到膝 盖以上,那时候就不易腾跃了。 他发愁,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白河的两岸均在二十丈以外,想跃上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也很想看到一条船,任何一条船都会燃起他的希望,只可惜没有一条船出现 在水面上。 黄书郎也想和方氏兄弟谈一谈。 这世上有许多血腥的事,都是由和谈而化干戈为玉帛,他只想求和,如果方氏 兄弟就此离去,他可以在下次碰面的时候放过他们一马。 只不过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黑红门下的人物俱都是凶残成性的人物,凉河第 三分堂的水上凶残事迹,道上就有不少人清楚,恶水蛇之名也非随便被人传开的。 方氏兄弟的动作好像变得毫无顾忌的样子,他们也真正的明白黄书郎不敢稍有 移动。 黄书郎是不敢移动,但黄书郎却在动脑筋。 他是不会就此被捉弄的,他看着方氏兄弟在拆船,便也立刻心中有了个决定。 也许他的决定带着几分甚至十分冒险,但总比等着被敌人拖下水去活生生地淹 个死去活来要好多了。 这时候只有靠自己了。 黄书郎开口笑了。 方超愣了一下,道:“操,你小子还笑得出来呀。” 方杰也骂:“你小子就快要看到水晶宫了,娘的老皮,你还乐呀。” 黄书郎道:“我为什么不乐?我乐透了。” 方超住手不拆了,他问黄书郎,道:“说,娘的,你觉得什么地方值得你乐的?” 黄书郎道:“我见敌人拆他们自己的船,一乐也;再见你两人拚命地拆,却又 仍然没办法把我弄到水里面,二乐也;想想你们在河面上不可一世,而今又对黄大 爷一点办法也没有,三乐也。有此三乐,我岂不乐透了?哈…………我乐透了呀!” 黄书郎捧腹大笑,方杰已对他老哥方超道:“大哥,稳住点,这小子一定有什 么歪点子了。” 方超大笑道:“别听嚷嚷,照计行事。” 方杰也应道:“对,照计拆船,娘的,又沉下半尺了,他已是我们掌中之物了。” 黄书郎收住笑,道:“两位,你们不是要拆船吗?不如我也拆,大家用力把船 先拆掉,咱们水中去玩玩。” 他此言一出,方超还一愣,道:“你也拆?” 方杰道:“小心上当。” 黄书郎道:“我说拆就拆,你们可以看。” 他用棒子先打在船板上,船板上的水被他打得四下飞溅,他又打在船边上,可 真巧,两块船板也松了。 方超惊道:“莫非这小子疯了?” 方杰又叫:“小心上当,大哥。” 方超道:“可是,兄弟呀!你看看,这小子真的在拆船,而且比我们更用力地 拆,他会有什么歪点子?” 方杰不开口,站在船尾直发愣。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黄书郎也拆起船来了,难道这小子的水下功夫也十分了得? 黄书郎的动作变得更狂野,他恶狠狠地用力拉松船板,拉下了两三块。 他厉声狂叫着,把那船板抛向河中。 他的动作令方氏兄弟吃一惊。 方超准备下水了,只船一沉,他就下水去活捉黄书郎。 方杰也不动了,既然黄书郎拆船,姓黄的一定准备在水中干了。 既然在水中干,刚才他的气力全用在拆船上,这时候黄书郎既然也在拆船,那 就叫他去拆,自己正好先借此把力气调一调。 兄弟两人各有不同心事。 但这恶水蛇兄弟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他们非要取黄书郎的性命不可。 黄书郎在拆船,他把船板一块一块地往河中抛,他已经抛了七八块在河中了。 于是,他又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地道:“船就要散掉了,两位是打算在水中一搏,是吗?” 方超道:“就怕你不敢下水。” 方杰也吼道:“你敢吗?” 黄书郎一笑,道:“两位,咱们就在水中一搏,娘的皮,王八好当气难受,不 就是玩命吗?两位,请。” 他叫方氏兄弟在水中等了。 方超第一个往水中跳,那姿势真是美极了,像条鱼,鲤鱼跃龙门就是那种姿势。 方杰又向黄书郎道:“黄鼠狼,如果你真的下水来,方二爷打心眼里服了你。 你要是不下水,娘的皮,你就是窑姐尿盆里冒出来的王八。“ 黄书郎笑笑,道:“我不下水行吗?” 方杰也觉得黄书郎被逼得无路可走的时候只有一拚了,他想不出黄书郎还有什 么更好的逃走之门。 于是,他拧腰弹身,头下足上地投入水中了。 黄书郎的动作真快,他把船板投入水中三丈远,然后他又扛了两块在肩头上。 他已经试过了,那些船板落入水面不会沉,就是这启示,他便立刻掌握住这一 佳机。 厉吼一声如豹,黄书郎拔身而起,他认得准踏得更准。就在他快要踏中水面上 漂浮的船板的刹那间,他又抛飞一块木板在四丈外。 但见他右足点在木板上,立刻拔身而起,那被他踩的木板下沉一尺深中,黄书 郎已二次自水面上弹起来,这一回,他人在空中一个大跟斗,人已往第三块木板上 踩去。 同样的,当他快要踩中木板的刹那间,他双手把肩上的一块木板抛约五丈远处。 真玄,其实也不玄,黄书郎的最后一踩,几乎把那块木板踩入水中一尺半那么 深。 于是,他口中发出奔放式的长啸:“嗨!” 但见他单足腾跃交叉互踢在半空中,他已往岸边平飞而去。 他是拚着一口真气而跃,他仍然未落在岸上,他掉在距离岸边五丈远的水中, 花啦一声水花四溅,只见一个人头出水面。 黄书郎的双脚已踩在水底了。 至少,他不再怕方氏两人了。 他回头看,一面往岸上疾走,双手分水走得慢,但却见他的身子慢慢露出水面 来了。岸边尽是大石头。 黄书郎发现两个水花似浪涛,那么迅速地往他追过来,眼看着只差不到五丈远, 然而,黄书郎却已上了岸。 刚才是苍龙浅滩遭虾戏,如今是苍龙行云欲升天了,黄书郎笑了,他全身一阵 猛抖,抖落满身水迹。 便在这时候,方超第一个追上岸来了。 真是勇敢。 这年头有许多勇敢的人物,只不过光靠勇敢是不行的,要勇敢而又有头脑。 勇敢的人死得快,如果勇敢而又有头脑,这个人便会长命富贵了。 方超奔上岸来,手中握着分水刺。 另一位方二爷也追上来了。 方杰边追边骂:“他娘的,原来你打算上岸呀!老子两人却在水中等着你。” 黄书郎哈哈笑了。 他的手掌中又旋动着他的那根专敲人头的棒子。 方超怒极而骂:“你娘的,传言你是个鬼灵精,方大爷还不相信,见你六魂掉 了三魂地走上船,还以为别人说的是瞎话。奶奶的,你果然是花果山上下来的猴儿 精,你骗得老子们下水等。” 黄书郎哈哈笑道:“老子是猴儿精,你们就是猪。两位恶水蛇,有本事的,咱 们在岸上放手搏杀,靠着河水有什么值得夸的呀?” 方杰慢慢地往相对方向移,他与其兄方超又采取夹攻的形势。 只不过黄书郎却哈哈笑着坐下来。 他坐在地上还低下了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娘的,这句话一定不会假, 我好像已经体会出来了。” 方超举着分水刺,厉吼道:“做你娘的白日梦吧!儿,你马上就知道你的死期 就在眼前。” 方杰大声吼:“大哥,且莫轻进,我们一定要认准了再下手,绝不能再上他的 大当。” 黄书郎忽然跳起来。 他动作很突然,还真吓了方氏兄弟两人一大跳。 黄书郎跳着脚骂道:“我操你大舅。你们上大当呀!老子上了贼船差一点没命, 才叫上大当。娘的老皮,今天你们不自量力地追上岸,且看咱们哪一个先去阎老五 那里应卯报到吧。” 方杰怪叫道:“那一定是你小子先去报到。” 黄书郎忽然笑了。 他笑起来还带着那么一点神秘感。 他本来有些看上去瘦兮兮的,但他只一笑,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他的 那一口细牙还真亮,就像星星一样地闪着光。 方超叱道:“娘的,你还笑呀。” 黄书郎道:“有人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们看,我是从河东往河西走的,如 今说十年太久了,两个时辰而已嘛!哈…………” 方超怪吼道:“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书郎道:“我说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乃是刚才咱们在船上的时候,那时候, 你兄弟指我有两条路可走,是不?” 方杰叱道:“可惜被你逃了。” 黄书郎一笑,很得意地道:“我如今也给你两人两条路,两条也许可以活命的 路,可愿听一听?” 方超怒吼道:“去你娘的两条路,留给你自己走吧。” 黄书郎道:“果然是黑红门,不怕死的人,行,你们放弃生路,我又何必仁慈? 两位,我可要出手了。“ 方杰大吼:“大哥,我们干日苦练的那一套杀招,今日正好用在这狗东西身上。” 方超道:“兄弟,认得要准,下手要狠,今日之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方杰应道:“是的,大哥,成则我们扬名立万了。” 黄书郎接道:“失败了呢?” 方杰大怒,骂道:“老子从不知什么叫失败,我的儿,你接招吧。” 他的身子已腾空而起,人未到,分水刺带着劲风锐啸刺出十七次。 另一面,方超的动作更快,他贴地卷进,这兄弟两人就是要在出手之间打倒敌 人。 太可惜了,因为黄书郎不上这种当。 黄书郎拔身而起四丈高,他掠过了方超的上方,三个空心跟斗连着翻。 他的身后面,方杰已狂叫:“好小子,你还想逃哇,吃老子一刺。” 就在他的狂吼中,黄书郎双足点地二次再起,这一回他不是往前翻,而是呼地 一声撞向随后紧紧追来的方杰。 “叮当!” “啊!” 黄书郎落在地上斜着站,他身侧两丈处,方超已抱住他的兄弟方杰在狂叫: “兄弟,兄弟!” “你兄弟已经差不多完蛋了。” 黄书郎淡淡的,就好像喝了一口凉水似的平又淡。 方杰再也想不到,黄书郎会来个回马棒,那一棒真狠,好像要了他的命一样, 正敲在他的后脑上。 头壳的那地方很脆弱,挨一棒就会发昏十二章,更何况方杰的头已被敲破一个 血洞。 黄书郎并未再追杀方超,他只是站在附近看热闹。 他在船上被这两兄弟好一顿侍候时,他心中早就火大了。 这时候他只是冷冷地笑,看着方超叫方杰。 “兄弟,兄弟,你醒醒呀!” “他会醒的,而且醒来之后也会和你打个招呼。只不过想再回白水河去作恶, 怕是有困难了。” 方超“呼”地一声站起来,他的双目中有红光。 他甚至也把方杰的分水刺握在左手上。 他分别握着两把分水刺,恶狠狠地冲着黄书郎道:“你这个小狗操的东西,你 把我兄弟怎么样了?” 黄书郎淡淡地道:“我把你兄弟的头打烂了。” 方超吼道:“他被你打烂了头,是不是死了?” 黄书郎道:“至少还能说一句话。” 方超双目怒视着黄书郎,顿足道:“为什么只能再说一句话?你娘的,为什么?” 黄书郎道:“不要过来,你如果不珍惜你兄弟的那句话,你会遗憾终生的,你 …………看………… 你兄弟…………“他偏过头,又道,”在动了,在动了。“ 方超忙回身,果见方杰在动。 方杰动得很苦,血还在流。 他好像有流不完的血,也好像在用力挣扎。 方超扑上去,对准方杰的耳根子狂吼:“兄弟,阿杰,我的好兄弟!” 恶人一样也有情。 恶人只对他自己人有情。恶人看别的人永远不顺眼。当然,恶人若是一个人的 话,就算作恶也只是一个人,但大多数恶人都会交上几个道上同路人,这样干起事 来才会有声势,厉害。 方超当然也不例外,他老兄不但是黑红门在白水河的第三分堂堂主,他的兄弟 方杰更是他的副手,这时候正是兔死兔悲,而非兔死狐悲。 他已经情不自禁地抱着方杰在狂吼。 还真应了黄书郎的话,他会醒过来的。 是的,方杰醒过来了。 他睁开一双好像是目迷十色的眼,死鱼眼似的盯着方超道:“杀…………了… ………他。“ 他也应验了黄书郎说的,方杰醒来之后只会说一句话,果不其然也。 方杰“咯”的一声头偏了。 头偏了就死了,死的人脖子会一软,然后慢慢地再与身体骨脊连成一根硬梆梆 的模样。 方超一声大叫:“兄弟!” 另一边,黄书郎淡淡地道:“我说过他会醒来的,我也提醒你,你兄弟还能说 一句话。 恶水蛇,我的话可是说对了吧?“ 方超暴弹而上,他不吼也不叫,双手的分水刺上刺下挑,凶悍得宛如一头大花 豹。 黄书郎左右晃闪三十七次,他不还手,只是叫:“喂!话还未说完呀!你别急, 我又不会逃。” 方超厉烈地只叫一个字:“杀!” 黄书郎半旋身,掌中旋的棒猛一挥,正打在不要命而狂杀的方超的后背上。 “啪!” 这一棒打得方超的身子往外倾斜而去。 黄书郎冷笑之声甫起,只见方超左右闪晃着往河水中冲去。 黄书郎当然明白方超的意图,他想水遁。 原来刚才方超的表现志在逃走。 黄书郎不是傻蛋,当然,方超更不傻,如果是傻蛋,他不敢也无能纵横江湖了。 方超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今日两人合力打不过黄书郎, 自己一人更别想。 他为了逃走,便只有摆出个拚命的花招,他并未打算挨那一棒的,可是黄书郎 的武功太高了,如果黄书郎要他死,他早就不会动了。 对于这一点,方超是不会怀疑的。 方超已经冲到水边了,他的右足已沾上水,当然他的心中也在叫:“快!” 他是忍着痛苦的,因为黄书郎的那一棒很重,如果打在他的头上,怕是早就没 命了。 黄书郎没有追,他只是叹口气。 他弯腰拾起一块石头,自言自语地道:“我不会投掷第二颗石头,如果你能逃 过我这一颗石头,那么,算你的命大。” 就在方超欣喜若狂的第二脚往水中踩的时候,黄书郎的石头飞过去了。 河面很静,什么声音也听得清,当然石头砸在头上的声音更是清楚。 “砰!” 真清脆,那石头正打在方超的后脑上,而且一样的脑袋开了花。 河水中的方超“啊”了一声,他回过头,那满脸的怨气就别提有多么的吓人了。 他与他的兄弟方杰一样,只吐出一句话,而且黄书郎也听见了,也是黄书郎经 常听人对他说的一句话。 “你…………娘…………的。” “扑通J ”方超的身子跌在水中了,有血在水面漂流,大概会漂到凉河吧!因 为这条白河是流入凉河的支流。 真是无奈何。 黄书郎本来打算揪住方超,问一问黑红门中的消息,他很想知道左宗正的近况, 更想知道黑红门如何在设法捉拿他,到底上次的搏杀,黑红门一共死了多少人?这 些都是他要知道的,只可惜方超不合作,他欲借水遁。 黄书郎自言自语地伸手拖起方杰的尸体,道:“你兄弟俩喜欢作水中游,那就 一起去吧,我这里做善事,你兄弟在河中相会,阳世间恩恩怨怨一笔勾销,阎王殿 上你多叩头,十八层地狱去不得,一去再也难超生。” 他把方杰的尸体抛入河中,拍拍双手转身而去。 就这么一折腾,天也快黑了。 黄书郎很想尽快找家客店,如今他不但饥肠辘辘,全身湿透,而且也有些累得 喘大气。 他咬牙苦撑着往前走,只觉得走了一山又一山,山山相连,过了一岭又一岭, 岭岭不断。 人到了这时候只想一步进客栈,先吃一碗大卤面,抱头睡到第二天。 也不知如今是几更天,前面只见灯光两三点。 黄书郎快步走了三里路,才发现竟然是个小市镇。 这个市集没城墙,几十户人家分别住在大路两旁,街头上有个小客栈,那光亮 就是客栈门口柱子上挂的风灯照的,也把黄书郎照来了。 黄书郎一身湿透,披头散发不像样,狼狈极也。 他不叫门,却伸手推开客栈的门,他发现屋子一角有几个大汉在猜拳,那几个 人好像喝得差不多了,说出话的声音舌头在打卷。 店伙计发现进来个人,模样儿好像落汤鸡,便笑着迎上来,道:“快三更天了, 客官落水了?” 黄书郎道:“替我弄间睡房,再来些吃的。” 那伙计指着二门,道:“我们这儿地方小,没有什么一间一间的大客房,你要 睡觉,二门后左边一间大通床,你老兄凑和着睡口巴。” 黄书郎道:“此地叫什么名?” “土地塘。” 真偏僻,听也未曾听过的小地方。 那伙计取来一床薄棉被,黄书郎把全身衣裳脱下来,道,“弄干了送来,我在 炕上吃东西。” 他把一锭银子塞在伙计手上,一笑,道:“多出来的你留着。” 在这种小地方哪曾见过整锭银子的? 伙计惊喜地道:“太多了。” 黄书郎道:“先送吃的来,再把我的衣衫烘干,这地方我就凑和着睡一晚。” 伙计想了想,道:“客官,你看到前面五个喝酒的大汉吧。等一会他们也来挤 在这儿睡,有了他们,你就睡不安稳了。不如这样吧,你去睡我的小房间里的竹床, 至少可以安静地睡一晚。” 黄书郎十分高兴,他毫不思索地又是一锭银子塞在伙计的手里,道:“快带我 去。” 那伙计笑笑,他把银子退回黄书郎,道:“客官,只这锭银子就已经多出好几 倍了,我不能再多收你的,我们不是黑店。” 黄书郎一怔,道:“你不要银子?” 伙计举着灯,道:“当要的要,不当要的就不取,银子并不是好东西,银子有 时候也烫手。” 他举灯带路,黄书郎心中顿觉奇怪。这伙计与一般的伙计不一样,能遇上这种 不贪财的伙计,他是头一回。 这世上就有人不视银子为阿堵物,无他,看得开了便也就平淡了。这种生带不 来,死带不去的东西,有得用就算幸福了,多了还真惹麻烦,至于惹什么麻烦,我 告诉你,强盗不杀穷光蛋。 后院右面紧临灶房,伙计的小房间紧邻着,黄书郎跟着走进去,真简单,房里 只有一张破竹床,人只一坐上去还吱吱呀呀地响半天,就好像在叫喊吃不消的样子。 虽然只是一张小竹床,比之穿着湿衣睡荒山好得太多了。 有时候人在患难时,突然遇上有人拉一把,那会令受惠的人感觉有一种满足感。 黄书郎现在就很满足,匆匆地脱下全身湿衣衫,把鞋子也脱掉,那伙计抱进灶 房里。 不旋踵间,伙计端来一碗面,上面还加了三个荷包蛋,猪头肉切了半斤多,提 了个壶,里面是四两白干酒,一古脑搁在黄书郎身边。 黄书郎愉快地吃着面,当然也喝了四两酒,他拥被睡在竹床上。 他很想水火洞里的秀秀,不知道秀秀如今怎样了? 这时候三更天了吧,秀秀一定睡得很甜、很香。 心头只转动了几回,黄书郎便睡着了。 他实在太累了,伙计的房间又静,那张薄被子也舒服,他这一睡睡得还真够长, 日上三竿还不知道。 快吃午饭了,那伙计拍着小房间的门道:“客官,你该起来了呀。” 黄书郎浑浑沌沌地揉揉眼,他坐直了身子道:“伙计,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黄书郎发觉自己的衣衫早已放在枕头边,立刻匆匆地穿起来,腰包的银子没有 少,他拉开了门笑笑,道:“太累了,一睡睡到太阳高。” 伙计笑笑,道:“吃饭吧,你要吃些什么?” 黄书郎道:“二十个包子,一大碗酸辣汤,如果有酱牛肉,就给我包上三五斤, 吃完了我带着好上路。” 伙计笑道:“客官,你吃的东西很实在,吃一顿当两顿,酒要不要来几两?” “四两吧。” 伙计匆匆去张罗,黄书郎发觉昨夜的五个人全走了。 他并不太注意别人,。他只管自己的,那伙计匆匆送上吃的,另外用油纸包了 一大包放在桌子边。 黄书郎早上没起床,午时当然吃得多。 二十个包子先下肚,四两酒他当水喝,一大碗酸辣汤,他喝了个碗底朝天,拍 拍肚皮,他满意了。‘伙计见他吃得好,也笑道:“够了吗?” 黄书郎道:“你们的东西真不赖,下回再打从这儿走,一定上门光顾你。” “叮!” 他又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那伙计道:“连带五斤酱牛肉,我还得找你半两银 子。” 黄书郎笑笑,道:“免了,我得赶路了。” 他走出店门往南方,那伙计送出门,道:“客官,往北比较好呀!” 黄书郎怔了一下,道:“怎么了?” 伙计道:“往北五里有一条小路,那条小路不论你去哪儿都是一条近路,如果 走大路,到下个市镇得多走十五里,就好像天刚亮的时候,五个大汉们要去水火洞 一样,也走小路绕过白沙河,就省不少路了。” 黄书郎吃惊地道:“什么…………水火洞?” 伙计笑笑,道:“昨日那五个大汉也不知为什么,要找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多荒凉,距此怕有八九十里上百里,可是他们一大早天刚亮就走了。“ 黄书郎道:“他们怎知水火洞?” 伙计道:“我们街头的罗大叔,他知道大山里有个水火洞,是向他打听出来的。” 黄书郎立刻紧张了。 如果那五个人找上水火洞,天爷,那该怎么是好? 他愣住了,他的脸色也变了。 他那模样还真吓了伙计一大跳。 “客官,你怎么了?” 黄书郎醒过来了。 他拔腿就往小镇外面跑,好像中邪了。 那伙计自言自语地道:“水火洞,这人怎么一听到就发疯?不对,一定中邪了。” 黄书郎当然没中邪,他却边跑边在嘀咕。 他嘀咕的是:“秀秀,我的秀秀。”他也狂烈地咬着牙,“大叔,大婶,敌人 怎么知道有个水火洞?”他更对天吼,“不,不要,千万不要对他们加害呀!他们 已与世无争,静静地住在荒山中。不,千万别伤害他们,你们可以杀了我呀。” 黄书郎一路往回头路跑,他又跑到白河渡口了。 果然,渡口有条渡船,渡船上有今老汉,也有个老婆子在做饭,船尾有个十来 岁的孩子,那娃儿把双脚泡在河水里。 渡船快要开了,船上有三个过河的人。 黄书郎喘着大气上了船。他发现船上的人还真可怜,这条渡船住着的是一家人, 与方超、方杰的船就是不一样。 黄书郎漫不经心地问老汉:“船家,前几天好像这儿不见你的船。” 撑船汉摇摇头,道:“有人送我一两银子,命我暂时躲几天。我见那些人不好 惹,只得躲在柳林里,今天才又把船撑过来。” 黄书郎这才明白了。 方超与方杰两兄弟是黑红门派出在各渡口捉拿他的人。看样子水火洞一定被什 么人发现后走了消息,果真如此,秀秀便危险了。 黄书郎越想越心焦,恨不得立刻飞到水火洞。 渡船距离岸边还有三丈多,黄书郎已急不可待地跃上岸,他拔腿就往山路上跑。 “喂!船钱呢?” 船上的人有四五个,有人已骂道:“准是无赖。” 黄书郎怎么会是无赖?他不回身,只抖手把一锭银子抛上船,道:“你的渡船 钱。” “当”地一声响,那锭银子落在船板上,黄书郎已经走出十几二十丈外了。 撑船的吃一惊,张口结舌说不清。 船上的过客又有人开了腔:“这家伙一定是疯子。” 光景还真是人嘴两片皮。 船家的十来岁娃儿管收渡船钱,他捡起那锭银子,向撑船的道:“爹呀!这是 什么东西?” 他根本没见过银锭,他只收几个小制钱,几曾见过这么大的银锭? 撑船的稳住船,接过银锭只一看,惊喜地道:“撑上三个月也挣不了这么多的 钱,他是个财神爷呀。” 黄书郎真的发了疯一样,他一口气跑了五十里,大喘气地坐在树下抹汗水。 他取出酱牛肉拚命啃,把今汗湿的头望着天。 他边吃边自语:“老天爷,你帮帮忙,千万别叫那几个魔崽子找到水火洞,我 叩首了。” 他吃着酱牛肉,竟然还爬在地上狠狠地叩了三个头。如果此时有人看得见,一 定认为他发了疯。 黄书郎真的发了疯,他还用拳头打自己的头。 真笨蛋,昨日进店时怎么没有去注意那五个王八蛋?如果能够稍加盘问,他一 定会知道五个人来自黑红门,他相信只要稍稍动动脑筋,五个人一定不会再去水火 洞。 其实他的模样早就在黑红门传开来了。一袭青衫蓝长裤,后腰插了一根亮光光 的二尺棒,稍稍的瘦、大大的眼,那张不薄也不厚的嘴唇微微翘,走起路来不哈腰。 这光景也等于是官家的画影图形了。如果昨日他不是全身湿透,长发拂面象个 落汤鸡一般,那么,昨天晚上他不必和那五个人攀谈,那五个人已经找上他了。 那五个人乃是五个黑红门堂主。 黑红门一共三十六个分堂,上一次左宗正亲率十四位堂主围杀黄书郎,当场两 败俱伤,左宗正几乎被黄书郎一刀杀死。 左宗正回到凉河总堂,陆续又到了十五个堂主,他命这些堂主分成三批走江湖, 无论如何也要杀了黄书郎。 三批人马出动了。 除了这三批人马之外,水路也分出十批人马,分别在各渡口等机会。 果然,黑红门第三分堂的方超与方杰惊喜地看到黄书郎上了船。 兄弟两人一高兴,抓起竹篙就撑船。 于是,这才有白河一场大战。 但出乎黄书郎意外的乃是住店的五个人,他们是如何知道水火洞的? 其实,这件事也很平常。黑红门中有个姓石的堂主,这人叫“石敢当”石冲, 他与三仙镇上的“恶郎中”古班认识。 这石冲很有头脑。他以为黄书郎受了伤,一定得找个郎中治伤,说不定这事古 班会知道。 于是,他叫另外四位堂主在这小镇上等他,姓石的便绕道去了一趟三仙镇。 “恶郎中”古班见是淮阳城来的好友石冲,他当然招待石冲吃顿酒,只不过当 石冲问起黄书郎的时候,“恶郎中”古班笑了。 “石老弟,你怎不早来问我?天下大概只有我古班知道黄书郎的藏身之地。” 石冲的精神大了。 他拉住古班不放手,急急地问道:“那小子在什么地方躲着?” 古班道:“唉,你们乃当今江湖大门派,那小子敲诈我的时候,就应该去求你 帮忙了。” 石冲急问道:“他在哪里?” 古班又道:“每次他来,不是敲我的银子就是敲我的好药,石老弟,我的损失 惨重了。” 姓石的立刻明白古班话中含意,想知道黄书郎在哪里,黑红门得给他一点好处。 当然,给的少了,他是不会要的。 石冲道:“放心,古兄,只要找到那小子,只要宰了他,少不了十万两银子送 到你这里来。” “真的?” “假不了。” “如果真有十万两银子贴补我的损失,我当然愿为贵门效劳了。” “古兄尚未说出那小子的地方在哪里。” “就在那…………” 石冲瞪眼仔细听,古班却又道:“石老弟,君子一言可要快马一鞭,你的话… ………“ “我的话掷地有声,你可以去淮阳找我要。” “好,我信过你了,你听着。” 他清了一下喉咙,又道:“七八十里处的荒山中有个水火洞。那是个方圆三十 里没有人烟的地方。那小子和一对老掉牙的过气江湖人住在水火洞,前些时还来我 这里求我治过他的伤。”他一顿,又道,“那小子这一回伤得真不轻,我看他至少 流了半身血。” 姓石的道:“你去过水火洞?” “去过一次,我再也不想去了。” “可以带我们去吗?” “不,那小子的手段可恶。如果知道是我带你们找去,他一定又要折磨我。再 说,我本来是答应那一双老家伙的,不对人说出他们住的地方,只恨那小子最近太 过份,我火大了。” 于是,姓石的起身就走。 古班还在他身后叫:“别忘了你答应的呀。” 他老兄真的太喜欢银子了。 江湖上喜欢银子的人还真不少,江湖上也有许多人死于财字上,人为财死嘛! 就这样,姓石的又赶回土地塘小镇上。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另外四个黑红门堂主。 五个人这一高兴,立刻叫来一桌酒席,五个人从天刚黑直喝到二更过后,也直 喝到黄书郎狼狈的走进那家连个招牌也没有的小客栈。 他们以为黄书郎还重伤在水火洞养伤,此时找去,不难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于是第二天刚天亮,五个人便问明了水火洞的方向,匆匆地走了。 五个堂主真幸运,他们认定了方向,便不管有路没有路,直直地便往山中找去。 还不到三个时辰,只见远处林边有个人影在闪晃,石冲已咧嘴哈哈笑了。 他指着那人影儿,笑道:“你们看,真叫咱们堵上了,先抓住老太婆,再找上 水火洞。” 五个人中,有个精壮小个头中年人,这人的嘴唇上留着一撮东洋胡。 有人见过东洋浪人,一大半上唇留着一撮胡子,便也引得江湖上有人也学着留 这么样的小胡子。 这位仁兄并非无名之辈,提起“一枝笔恶秀才”,说的就是此人。 这人的兵刃就是一枝判官笔,黑红门东阳第六分堂堂主巴震就是这小子。 此刻,他伸手拦住另外四个人,低声地道:“藏起来,别露头。” 石冲道:“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找上门。” 另一人也低声道:“老巴,你又有什么更好的点子呀,说出来。” 说话的人乃是“黑红门”第五分堂堂主“火弹明”张明,他很明白“恶秀才” 的馊主意最多不过。 巴震低声道:“我们此刻藏起来,认准那个人去的水火洞,然后等他们在洞中 的时候,我们出其不意地冲进去,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当然…………” 他笑笑,又道,“能留那黄鼠狼活口最好,否则咱们来个大卸八块,每人包回 他身上一件,扛回凉河去领赏,你们看怎么样?” 另外三人直点头。 有个断了左手在小臂上套了一个亮晶晶的铁圈的粗汉,此人乃是“怪手”乔千 里,黑红门第十分堂堂主。“ 只听他沉声道:“老巴的主意我赞成。” 五人中还有个满脸虬髯的怒汉,这人腰插一支大板斧,正是黑红门中第九分堂 堂主“赛李逵”李老九。 他嘿嘿笑道:“真要大卸八块,你们就看我的,只不过那小子的人头是我的了。” 五个人躲在一颗大石后哈哈冷笑不已,远处,那人已往半坡上走。 那是一片矮树林,从外边看,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林后面会有一个十分干燥的山 洞。 当然,如果你走到树后面,你便会发现那儿不但有个山洞,洞口还有块方圆三 丈大的平坦岩石。 岩石是青色的,很光滑,想是经常有人在上面坐的关系,看上去还可睡上五七 个人。 人影儿是反光的,分不出是男是女,只不过那人影就在一丛矮树后不见了。 “石敢当”石冲挺身而起,道,“走,水火洞原来就在那一片矮林子后面。” “恶秀才”巴震哈哈笑道:“奶奶的,那小子真会躲,躲在荒山里,任谁也不 会想得到。 也难怪咱们这些天放下各地的买卖不干,上千人找他也找不到。“ “怪手”乔千里道:“奶奶的,他口口声声独自一个人,原来他小子也拖家带 眷的。可好,咱们来他娘的一个一马扫,连根拔除。” “赛李逵”李老九嘿嘿笑道:“拔了他的根,抄了他的窝,再来个乱刀一齐斩, 嘿………… 看谁还敢再小觑咱们黑红门。“ 五个人都是说心里话,他们也说的大笑话,只不过石冲好像是个头儿一样,他 冷沉地道:“我在此先把话说清楚。”他看看四个人在注意他,便又接道:“那小 子在外面一定弄了不少银子,单就少门主的那包东西,便是价值连城,咱们今天抄 了他的窝,少不得也会找到那些财宝,我想听一听你们对财宝的意见。” 这人真奸,主意他不出,万一将来出事,谁出的主意谁负责。 “恶秀才”哈哈笑道:“这事最是容易不过,咱们大伙都用心地想一想,主意 是咱们大家都同意的。” 这小子更好,责任全都有份,谁也别想脱关系。 “怪手”乔千里道:“老石,你一定有好主意,何妨快说出来,我们大家也好 琢磨琢磨。” 石冲道:“好,既然你们不说,我说,这也算是大家共同的心意。”他仔细地 看着另外四个人,他发觉四个人的眼神都是一模样,一种贪得无厌的样子,便笑笑 道:“我的意思是…………嗯,五个人均分,而且谁也不多贪,谁也不多拿,咱们 瓜分了那小子的家当之后,杀了他全家,提着他们的人头回凉河,怎么样?” 他的主意几乎就是另外四人心中的话。 只见四个人重重地齐点头,谁也不摇头。 忽然,“恶秀才”巴震道:“我除了同意这个意见之外,我还有个小小疑问。” 石冲道:“你说。” 巴震道:“闻得少主的那包宝物中,一共有九颗夜明珠,我们有五个人,这该 如何分法?” 这真是个难题,石冲也怔住了。 另外三人好像只会点头。 是的,夜明珠不能劈开来分,怎么办? 李老九就直瞪眼。 于是,“恶秀才”巴震开口了。 他还真的有主意,而且还能叫每个人点头。 巴震得意地道:“一共有九颗夜明珠不是?我们每一颗作价十万两银子,除了 每人分得一颗外,另外四颗折价四十万两,然后再由我们抽签,抽中的当然拥有两 颗夜明珠,其中的一人当然会落空,只不过那也没关系,中签的人每人出银两万两 送与未中签的,也算少许补偿,各位以为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他此言一出,另外四人便抚掌笑了。 “真是秀才,主意真好。”石冲赞道。 李老九哈哈笑道:“行,行,就这么办了。” “火弹子”张明已自怀中摸出两颗黄土碎铁屑做的火弹在手上,道:“各位, 该是突袭的时候了。” “怪手”乔千里道:“走,为宝物咱们要拚一场了。” 几个人只这么一商量,时光至少耽误快半个时辰了。 这就是另一种乐极生悲的好例子。 五个恶汉开始行动了。远远望去,宛似五头大野狼一般,山林中发出“嗖嗖” 响,林鸟在半空中呱呱叫,就是不敢落下来。 矮林子后面便在这时候“咦”的一声响。 于是,一条人影出现了。 那是田大婶,她的双手还握着一根扁担。 田大婶抬头看,天上的鸟儿在空中穿梭般地呼叫。 她对于这情况立刻有了警觉。 便在她四下观看的时候,斜刺里一团灰影往她的身上撞来,好凌厉的一把板斧。 是的,“赛李逵”李老九第一个绕过矮树林,也第一个出斧。 田大婶的动作很扎实,扁担斜拦,人已退到洞口。 她大声叫:“你是谁?” “不是你,应该说是你们。”这是另一面“石敢当”石冲开的腔,他的双手各 握着一把亮银枪。 田大婶厉声道:“干什么的?” “要命的,老太太。”这声音来自另一个人的口中。那个左手举着一颗硫磺弹, 右手握着一把刀,“火弹子”张明轻松地自矮林内走出来了。 田大婶吃惊了。 她厉声怒吼:“你们又是什么人?” “老太太,黑红门下五位堂主今天十分隆重地要送你们到西方极乐世界了。” 这话又是另一种沉闷之声,“怪手”乔千里举着闪闪发光的左手铁钩拨开一片 矮林走出来了。 田大婶怒道:“黑红门五堂主?” “是的,老太太,巴大爷就在你上面呢。” 田大婶抬头看,果然上面有一个恶脸汉,“恶秀才”巴震提刀站在水火洞的上 面往下看。 这光景正就说明一件事,洞中之人休想逃得掉,果然真的要瓮中捉。鳖了。 水火洞中便在这时候发出沙沙声,是的,两腿不便的“西山狂狮”田不来移到 洞口附近了。 他伸手拉开堵住洞口的田大婶,道:“让开,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地找到这 里来。” 田大婶却急忙地往洞内推,道:“老头子,你在这时候千万别逞能,你回洞中 躺着。” 便在这时候,洞中俪影一现,秀秀出现了。 “大婶,他们要干什么?” 只这一声叫,洞外面正面站的李老九已嘿嘿笑了。 他手指洞中道:“看,那小子把那么标致的女人藏在洞中,真他娘的会享受。” 巴震哈哈笑道:“这么漂亮的女人,怕是很难忍心下手杀了她,可惜呀。” 石冲双枪一摆,道:“各位,休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千万别被妖精迷住了。” 田大婶忿怒地骂道:“你们黑红门真不是好门派,竟然出了你们这些禽兽,你 们滚!” 巴震嘿嘿笑道:“我们当然滚,只不过要带着你们的人头回凉河。” “石敢当”石冲哈哈笑道:“老太婆,你快快叫那个狗操的黄鼠狼出来。” 田大婶冷笑道:“他不在。”顿了一下,又道,“我的阿郎如果在,你们一个 也休想活着离开。” 巴震哈哈笑道:“老子们不是被人唬大的,姓黄的小子伤势重,他八成睡在洞 中起不来了。” 田大婶吼道:“我说不在就是不在,少罗嗦,快滚开!” 石冲哈哈笑道:“老太婆,老子们要进洞里查看,你大概会出手拦吧。” 一边的“赛李逵”李老九吼道:“老石,这老太婆有两把刷子,刚才老子那一 斧,江湖上很少有人能化解开,她娘的,她随手一拨就躲过了。” 田大婶冷冷笑,道:“你们算他娘的什么玩意?当年老娘走江湖,怕是你们还 吊着奶子呢。” 石冲道:“别倚老卖老,老子们不吃你这一套,老太婆,你让是不让?” 田大婶双手握着扁担,冷冷道:“想进洞不是?那得踩着我老太太的身子过。” “怪手”乔千里难耐火爆地将左手直往田大婶钩去,他口中厉吼如虎,道: “老子正是这个意思。” 田大婶一见钩来到,桑木扁担由下往上打,中途忽然变招,真巧,正打在乔千 里的铁钩上。 虽然乔千里不痛,但也佩服老太太的变招快。 另一边,李老九哇哇怪声吼道:“老乔,咱们连这老太婆也难侍候,传开去太 不像话了。” 乔千里道:“李堂主,我们分进合击。” 他话声甫落,左手钩右手刀,猛古丁便自半空中并着指戳向田大婶。另一面, 李老九的板斧贴地砍,目标对准田大婶的双腿上。 田大婶一声“来得好。”桑木扁担立刻舞了个密密麻麻的,看上去足有二十多 根扁担形成一道扁担墙。 于是,好一阵劈里啪啦响,三条人影分开来。真狠,田大婶仍然守在洞口不动。 李老九大吼一声又往上冲,这一回他宁愿挨扁担也要搠倒老太太。 乔千里也是这想法,两个人一头撞向田大婶,就在这一阵暴响中,刹那血雨脆 溅,只见田大婶的两腿鲜肉翻卷,肩胸之上裂开了,横着跌坐在洞口前。 那“怪手”乔千里的鼻子也歪了,半张脸成了紫黑色,好像还吐出两三颗大牙 来。他噔噔噔地退了七大步,一颗脑袋直摇晃。 “赛李逵”李老九的双腿也好像要断裂了,他跌坐在地上抛去板斧,双手按着 一双小腿直喊痛。 李老九好像一时间站不起来了。 乔千里也一样的在晕头转向,“石敢当”石冲火大了,抖起一双短把枪,直往 洞口的田大婶刺去,他一心要先刺死老太婆。 却不料田大婶的身子猛一移,一根扁担打过来,“啪!”打得石冲右手短枪几 乎飞脱。 是的,“西山狂狮”田不来出手了。 他移开田大婶的身子,单掌拍地而起,已拾起田大婶抛在地上的扁担打过去。 他动作之快,使石冲也吃一惊。 石冲退了一步,他发觉田不来的双腿不能站起来。 “老子小,你是个残废呀。” “错了,老夫残而不废。” “怎么说。” “老夫一样可以打得你们抱头鼠窜。” 田不来端坐在洞口不移动,一根扁担在身边。 他的双目不看人,只看山的远方。 “恶秀才”巴震嘿嘿笑,道:“奶奶的,老石,咱们联手先宰了这老狗。” 石冲道:“正合我意。”他还出主意道,“用你的砍刀封准他的扁担削,我会 找机会送他归西天。” 田不来好像没听见,他只叫:“秀秀,快替你大婶找些药撒上,不能流太多血。” 秀秀全身直哆嗦,闻言忙折转洞内,大包小包的找来些药粉,道:“大婶…… ……你………… 看…………是哪一包?“ 田大婶捡了一大包,道:“随便敷在伤口上,孩子,你别怕大婶不死,他们休 想进洞来。” 石冲舞着短枪往上冲了,他发、出山猫般的叫声。 于是,“恶秀才”巴震斜出砍刀,照准跌坐洞口的田不来暴斩过去。 “呛!” “嗖!” “嘶!” 这一连串的怪叫声传来,只见石冲的一支枪不见了。左手的短枪垂在地,他的 右手拚命地托住左小臂。他的那支不见了的短枪正扎在田不来的右肩头,枪把已垂 下来,却仍然连在肉里面。 巴震的胯上着了一记,他却也砍断扁担一尺长。 田不来不为所动,甚至也不拔掉肩头上中的那支短把枪,他也不看面前的人, 他仍然看着远方。 “火弹子”张明厉吼一声,道:“让开!” 石冲几人立刻往后退,退了五丈远,几乎就到了矮林边,因为张明显然要放硫 磺弹了。 是的,“火弹子”张明的左手高举,他龇牙咧嘴地吼道:“老东西,这可是你 自找的,张大爷的火弹来之不易,只不过今天可要用上,因为张大爷今天要进洞。” 田不来仍然看着远方,好像根本未听见。 “沙!” 张明左手打出一颗火弹,只见一溜红光闪耀在空中,直往田不来飞去。 这种火弹先燃着以后再打向敌人,与一般打中敌人再爆裂开来又自不同。 田不来左手扁担猛一抡,打中飞来的那颗火弹,“轰”!一团火光就在田不来 面前两尺处炸开来。 田不来抖出袖子挡住袭来的火焰,他的身子仍然不移动分毫。 洞内的秀秀大叫:“大叔!” 田大婶也厉吼:“我的老头子呀!” 田大叔叱道:“别咋唬,我死不了。” “你死吧。”刚缓过气来的李老九发一声喊,挥斧子冲上来了。 田大叔的扁担断一截,但仍然以扁担挡板斧,只不过姓李的这一回火大了,一 斧足以开石。 他砍断了扁担,余力砍在田不来的右肩上,发出“咔”地一声响。 田不来好像是摸他受伤的地方,实际却是去拔那支右肩头上的短把枪。 他握住了,而且也拔出来了,更厉烈的是他一枪刺在李老九的肚皮上。 李老九大吃一惊,来一个立定跳,却见那短枪出自田不来之手,狠狠地扎入李 老九的左大腿根上足有三寸深。 “唔!” 李老九发出吓人的狂嗥声。 他拖住板斧大旋身,便也洒出一股鲜血来。 “火弹子”张明的第二颗火弹出手了。 这一次他不吭声,乘着坐在洞口的田不来低头捂紧肩头流血处的时候,打出那 颗火弹。 “轰!” 火弹就在田不来的身上爆出一片火光,那火焰如同一个火球一样好不吓人。 好个田不来,只见他双手疾拍身上的火焰,他的人已倒往洞中翻去,正遇上秀 秀转过来,一见田大叔身上着火,顺势拿了一条旧被子压在田不来身上。 火灭了,田不来已经变了样,那稀疏的胡子烧焦了,双手起着大火泡,脖子黑 了,上衣也黑黑的破了个大洞。 他见火已熄,立刻对秀秀吼叱:“快退回洞里去,别出来!” 秀秀道:“大叔,你伤得太重了。” “别管我,退回去。” 他上身一挺,又坐回洞口了,那模样宛似天上下来的黑煞神。 一股烟屑飘上空中,“火弹子”张明这才看得清,便也吃一惊。 是的,田不来的脸黑焦了,他的血流个不停,但仍然一副金刚怒目地坐在洞口, 难道他不觉得痛? 五个黑红门分堂堂主就只有张明未受伤,他咧嘴哈哈冷笑,道:“老头儿,老 子就不信你是铜铸铁浇的身子骨,我这里有的是火弹子,你可得小心了。” 他的左手又举着一颗火弹子,光景就要投掷了。 田不来怒目相向,双手水泡也不管了,举掌准备阻击敌人的火弹了。 突然间,附近传来一声吼。 那吼声比打雷还叫人耳朵嗡嗡响。 “住手!” 矮林的一边飞一样的跃出一个人来,这人突如其来,张明五人还发着愣。 那人…………不错,黄书郎赶回来了。 他在看到空中飘着烟苗的时候,便立刻展开八步赶蝉功一口气两里往回赶。 他双目在喷火:“畜生啊] ” 洞口坐的田不来,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怕黄书郎也看不出来,因为田不来脸上 一片焦黑。 黄书郎大叫:“秀秀!” 洞中的秀秀立刻转出来,也只- 看到黄书郎就哭了。 她叫着:“阿郎,大婶伤得极重,大叔紧守洞口,他两老为了护我而拚命啊。” 黄书郎大叫:“大婶、大叔,你们…………” 他只叫了两声,立刻忿怒的面对张明。 “石敢当”石冲咬着牙,道:“你叫黄鼠狼?” 黄书郎火大了,他吼道:“我叫阎王爷!” 石冲发了火,骂道:“娘的皮,你果然不在洞中。” “恶秀才”巴震砍刀横握,脸皮紧紧地道:“黑红门被你杀死杀伤那么多好兄 弟,小子,今天是你还债之日了。” 黄书郎目中有血丝在游动不巳。 李老九一手按着腿根,右手抓着板斧,吼道:“老石、老巴、老乔,咱们的目 的就是这小子,既然他正好回来,咱们还等什么?” “火弹子”张明左手火弹右手刀,狂吼道:“也叫你小子吃一颗老子的火弹。” 黄书郎冷冷地道:“各位,今天你们找上门,算你们精,只不过我有一句话奉 送。” 石冲吼道:“说!” 黄书郎道:“怕是你们来得,走不得。” 乔千里吼道:“老子们不但走得,而且还要带着你们四颗人头回去。” 黄书郎道:“大话不管用,实力才是真,且让我们把命运交付上天,赌一赌各 人的造化吧。” 石冲忿怒地狂吼:“杀!” 刀丛斧刃中,张明的火弹后发先至,那火焰还发出“呼噜”声,直往黄书郎身 上打去。 黄书郎早就注意了。 他旋动着棒子,十分巧妙地弹身而起,“叮”的一声拨打,那火弹就在他的身 下面爆开来,一片火焰中,反而逼得另外围杀的几人忙不迭散开来。 “砰!” “啊!” 叫声出自张明,他在打着旋,头上有一个大血洞。 黄书郎早就认定他了。 黄书郎看到田大叔的模样,便恨透了张明。 他在弹升中斜身扑向张明,那一棒他存心要张明死。 落地再起,黄书郎不要命似的撞向“怪手”乔千里。 乔千里的脸上挨了田大婶的扁担,这时候刚刚好一点,见黄书郎撞来,左手铁 钩猛一扫。 “砰!” “啊!”乔千里的左小臂断掉在地上了,他抖着鲜血往空洒,那叫声就如同寒 夜高山的野狼嗥。 是的,黄书郎的尖刀“恶信”突然出手了。 就在乔千里旋身叫痛的刹那间,黄书郎一棒打在姓乔的后脑上,便也打得乔千 里再也不知道痛了。 乔千里死在张明的身上,鲜血滴在张明的后背,像一条红色小溪似的流进了矮 林子。 举手之间黄书郎宰了两个,他猛旋身,直往斜身杀来的李老九迎去。 “操你娘,吃老子一斧。” 黄书郎根本不开口,棒子朝斧上猛一挡,“恶信”已快如流星般刺入李老九的 肚皮里。 “唔…………”李老九抛斧双手捂紧肚皮,他那满脸虬髯就好像快被他抖落掉 似的打着颤,那一双怒狮般的大眼睛却突然间变得小而暗淡无光了。 。黄书郎的动作是粗野的,也是快疾的,他的身法似游龙一般旋向“恶秀才” 巴震。 巴震本来是往上冲杀的。他的砍刀举了一半,已发觉眼前人影儿罩上来,他狂 叫:“杀。!” 太晚了,黄书郎的“恶信”已抹过他的脖子,转而往“石敢当”石冲扑去。 被围杀的人如果来个反围杀,便是黄书郎的战术,那就是奋力撞向敌人最弱的 一环,反方向的一个一个搏杀,而且动作要快,手段要狠。 他现在就是这样,当然,他必须尽快地打败敌人,因为田大叔伤得那么重。 “砰!” 黄书郎打在石冲的短枪上,石冲只有一支短枪在手,黄书郎的“恶信”本来已 接触上石冲的胸口了,但他突然后退半丈。 石冲吓得脸色一紧,他不明白为什么黄书郎突然不杀他。 黄书郎脸色十分难看,道:“我要问你一件事情。” 石冲道:“什么事?” 黄书郎道:“是谁告诉你这水火洞的所在?” 石冲嘿嘿冷笑,道:“黑红门的眼线遍布天下,我们无所不知。” 黄书郎道:“少在我面前抬出你们的黑招牌,你的骨头绝对没有我手中的棒子 硬,你可要尝一尝?” 石冲见已死了四个人,自己也很难脱逃,反而脸色厉烈了。 他怒吼:“娘的,黑红门只有断头鬼,没有怕死的人,你休想叫大爷怕了你!” 黄书郎冷哼一声,道:“如果你说出是何人告诉你这水火洞所在,我也许给你 一个痛快。” 石冲嘿嘿笑了。 是的,痛快也是死,何不英雄些?何不壮烈些? 他咬牙吼道:“来吧J 老子还有与你一战之力,你也别认定老子会输给你。” 黄书郎一瞪眼,忽然往石冲撞去,这一回,他出手就是十一刀,他的“恶信” 是神出鬼没的。 “铮!铮!铮!铮…………”一连串发出刺骨声,十一刀有九刀刺在石冲的右 臂上,便也刺得石冲的短枪掉落在地。 石冲抖手看,一条右臂像蜂窝。 他厉骂:“操你十八代老祖宗,你要如何折磨你家石大爷?” 黄书郎淡淡地道:“说,是谁告诉你们这水火洞的?” 石冲仍然骂道:“去你娘的老皮,老子不知道。” 黄书郎道:“我不会叫你马上死,但却能在你的身上戳上一千个血洞。”他逼 上一步,又问:“是谁告诉你们的?” 石冲忽然往地上跌坐下去了。 看他是熬不过痛苦的样子,不料突然间,他拾起地上的短把枪,瞪着比恶狼还 狠毒的眼神,直视着站在面前的黄书郎,骂道:“你妈的!” “哼!” “哼”声甫起,石冲手上的短枪已深深地扎入自己的肚皮里,他真狠! 他仍然瞪着双目直视着黄书郎,那股子恶毒的眼神真吓人。 石冲在口角溢出鲜血的时候,他吐出最后一句话:“你…………仍然………… 不知…………道是谁。“ “咚!”石冲倒下去了。 黄书郎立刻奔向田不来。 “大叔,快!” 他抱起田不来奔入水火洞中。尽其身上的药,先给田不来治伤,另一面!田大 婶的伤也不轻,年纪大的人流了那么多血。 秀秀也忘了哭,忙帮着黄书郎为两位老人家敷药包扎。二人直忙到三更天。 也许“恶郎中”古班的药管用,三更天,田不来便开口说话了。 “阿郎,这真是天爷有眼呢。” “大叔,是我惹乩祸。” “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就是靠惹祸过日子,只要天地良心放中央,生死便也不 计较了。” 这时候,田大婶也醒转过来了。 她使尽气力地拉住黄书郎道:“孩子…………你真的…………及时…………赶 回来了…………要不然………… 我两老难保…………秀秀…………的…………安全了。“ 秀秀闻言,“哇”地一声哭起来。 黄书郎心酸地道:“大婶,别这样,我们以后要如何报答你两老呀。” 田大婶道:“胡说…………这是…………我两老…………应该…………做的事 …………还好…………秀…………秀很平安。” 黄书郎对田不来道:“大叔,水火洞这地方不能住了,咱们尽快走吧。” 田不来道:“孩子,这由你决定了。” 黄卞郎立刻问秀秀道:“秀秀,上回我送你来的时候,不是有匹马吗?” 秀秀指着后山,道:“那匹马就养在后坡,大婶在后坡弄了个马圈。”她问黄 书郎,道,“阿郎,你的坐骑呢?我看你好像是跑路赶来的,一身汗水。” 黄书郎道:“和黑红门门主一战后,我的坐骑就失了,不过有一匹马也行,咱 们让两老骑在马上走。” 秀秀道:“阿郎,我们去哪里?”她忧愁地又道,“刚才我听到那人说,黑红 门已撒下天罗地网了。” 黄书郎笑笑,道:“秀秀,别怕,咱们也不是省油灯,你只管保重自身就好了。” 他走出水火洞,往后山找到那匹马,立刻趁天黑拉到山坡下。 秀秀帮着捆行李,好在田不来家无恒产,一些银票往口袋一装便完事了。 黄书郎把田不来与田大婶两人分别背到山坡下。他老兄真能侍候,用两个箩筐 分别拴在马背上,把棉被铺在箩筐里。 田大叔坐在筐内叹口气,道:“孩子,真难为你了,这筐还真舒服。” 田大婶上了古大夫的药,伤口早就不流血了。 她老人家还龇着口中三颗牙,笑道:“蛮好玩的嘛,我说孩子呀,你打算把我 两老送到什么地方呀?” 黄书郎道:“去柳荫小筑。” 田不来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也只有当年你干爹的住地可以去,好吧,去就 去吧。” 秀秀道:“路程很远吧?” 黄书郎道:“不错,但我们先往三仙镇,秀秀,我不能让你走长路,在三仙镇 上买辆大车,你同两老坐车上,当然,要紧的是我身上的伤药用光了,总得找”恶 郎中‘古班去讨些。“ 秀秀心中甜甜的,因为黄书郎心中有她。 女人最怕她的男人忘了她的存在,秀秀当然不例外。 于是,黄书郎牵马慢慢地走,连夜直奔三仙镇了。 田大叔与田大婶两人挤坐在那匹马背上,这些天来都是田大婶侍候这匹马,如 今这马好像有灵性一般,若是走到地面不平或坡地,总是会自动停一停,认准了下 蹄的地方再走,就怕颠得背上的两老不舒服。 黄书郎牵着马,他还得不停地要秀秀走路多小心,千万别闪了腰,夜间走路不 比在白天,看得清认得准,秀秀可不一样,她是个怀孕的人。 从黑夜走到天明,就这么晃晃荡荡地走了三四十里路,万幸的是这一路上再也 未碰见黑红门的人。 快到中午时候,黄书郎牵着马到了三仙镇的南街头龙凤大客栈。 客栈的伙计早就认识黄书郎这个人,忙着上前来帮忙,那伙计发觉马背上两个 老人的身。上尽是血,有的已变成黑色血块,吓得一声叫:“天爷,这是谁下的毒 手呀?” 黄书郎不开口,招呼伙计分别扶着田氏两老走进客房中,黄书郎拉着秀秀直问 :“累着你了吧,你的身子还能扛得住?” 秀秀道:“阿郎,我很好,我只想早一天赶到你说的柳荫小筑,行走江湖太可 怕了。” 黄书郎道:“秀秀,你放心,等我把一切都张罗好了,咱们立刻就走。” 秀秀点点头,她关心地坐在田大婶身边。 黄书郎叫了几样可口的东西,要伙计马上送到房里来。四个人坐着的有两个, 田大叔与田大婶只能斜在炕上喝碗肉汤,吃几个包子。 伤得如此凄惨,两老还能吞食,也算不简单了。 黄书郎叫秀秀关上房门,他要去为二老的伤请个高明的大夫。 当然,若论医道高明,三仙镇上有“恶郎中”。 黄书郎脸不洗衣不整,匆匆地奔向街当中,他老兄一口气冲进三仙镇上的“普 济药铺” 里,可把坐在桌边喝人参茶的古班吓一跳。 “不是我说的。”古班起身要躲,他以为黄书郎来杀他了。 黄书郎一瞪眼,道:“你说什么?” “不是我自愿说的,是…………” 黄书郎何许人也,一看古班的表情立刻明白了。 是的,他与大婶曾来过,古班一定根据这点便说出水火洞的地方在哪里了。 他原是来请他去医两老的伤,突然地出现,竟然吓得古班自己吐出实情来了。 什么叫做做贼心虚?古班的表情就证明他做贼心虚。 黄书郎本来还在心中有疑团,如今马- 亡豁然明朗了。 他大叫一声如豹,道:“哇!原来是你个狗操的把水火洞地点告诉了黑红门的 人,你差一点害死我田大叔田大婶,娘的老皮,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他不抽棒,“恶信”握在手上了。 “恶郎中”古班几乎吓死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恶客呀!我只是… ………只是想叫他们去整整你,我可没叫他们去杀人。“ “啪!” 黄书郎一巴掌打得古班要叫妈,张口吐出一口血,他又叫:“别杀我………… 我以后不敢了。“ 黄书郎冷冷笑,道:“你没有以后了。” 就在这时候,斜刺里劲风生脑后,黄书郎错步侧旋身,好一把切药大肚子刀砍 下来,差半寸就砍中他的头。 那大伙计出手了。 黄书郎一声冷笑,道:“茅坑掌灯,找”屎‘不是?“ 话声甫落,暴抬左脚如锤,“轰”地一声,踢在大伙计的肚皮上。 “唷!” “咚!” 大伙计撞在柜台上,好像闪了腰,沿着柜台坐在地上了。 “恶郎中”古班立刻对大伙计叫骂,道:“你是一头笨猪呀!谁叫你对黄大侠 出手的? 我们已经对人家不起了,赔不是还来不及,你竟然还想出刀,你活该,你该死, 你死吧!“ 黄书郎冷冷道:“你两人都该死,我如今杀了你两人,放上一把火,连你后院 的家眷也完蛋,恶郎中,这可是你惹我,非是我惹你,你今天认了吧。” “恶郎中”古班竟然哭起来了。 他哭叫道:“我不能死呀!黄大侠,我的医道是一流的,我救过无数快死的人, 你若杀了我,以后谁来救人?” 黄书郎道:“你救过不少人,也弄了不少银子,你也害死更多的人,你死吧! 恶郎中。“ 古班忙摇手,道:“黄大侠,除了死之外,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呀,万万刀下 留人,手下留情。” 黄书郎沉声道:“那么,且先削下你一只耳朵来。” 古班大叫,道:“不可以,不可以呀!黄大侠,少一耳那该多难看。” 黄书郎道:“你如今连一耳也不愿失去呀。” 古班道:“我可以用别的方法加以补偿。” 黄书郎暴出一脚踢得古班就地滚。 古班爬在地上,道:“只要不用刀,你踢我我也认了,黄大侠,我知道自己不 对,那石敢当他们…………” 黄书郎沉吼道:“五个全被我杀了。” “唉!你杀了石敢当五人?”他咬咬唇怒骂道,“石敢当不是人,我把水火洞 地名告诉他,他竟然临死把我拖下水,死了就最好,我操死他亲娘舅舅的。” 黄书郎心中真想笑,姓石的至死没有说出口,这全是自己突然出现,吓得恶郎 中自己招出来。 黄书郎怒道:“割掉你一只耳朵你都不愿意,你却告诉他们五个凶汉去杀我们, 你他娘的简直不是人。” 古班忙应道:“有关这一点,我不是人,黄大侠,我也觉得自己不是人。” 黄书郎道:“总归一句话,我实在心软,怕人家低头求饶,恶郎中,你如今又 活了。” 古班大喜道:“谢谢,谢谢。”他心中可在骂不停:奶奶的,你的命真大,你 小子不是黄鼠狼,你小子是猫,猫有九条命啊! 黄书郎道:“死罪我免了,活罪也不加在你的身上,我好像听你说,你的医术 是一流的。” “恶郎中”古班道:“放眼当今,连宫内御医也瞠乎其后。” 黄书郎道:哨6 好,你今天给我证明一下,要知道我之不杀你,就是看在你的 医术高明,去,龙凤大客栈里有两个因你的一句话差一点没命的老人家,如果他们 死了,我说古班呀,我的儿,你就别想活了。“ 古班闻言忙站起来,他对大伙计吼道:“快,快去取我的药箱子,救人如救火 呀。” 他伸手在柜里摸一把,半斤重的老山人参拿了七八根,大伙计把药箱递过来, 古班提着就往外跑。 黄书郎心中哈哈笑,这小子怕死呀! 如果不是古班自己开口承认,这件水火洞如何被黑红门找到的事,黄书郎永远 也不会知道。 黄书郎本来还在动脑筋,如果古班不答应替两老治伤,他准备真的要送一颗夜 明珠作为医费,不料事出突然,把黄书郎气坏了,可也乐透了。 他可不必花银子了,他相信古班为了性命,他会全力施为的。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