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情况复杂 黄书郎怎么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别人会把他扛在背上飞一般地跑? 他更想不到自己会死里逃生。 难道这不是造化弄人? 一路奔行了二十七八里,走在前面的“泰山老人”欧阳长虹大袖一挥,去势慢 了下来。 又走了一段路,前面一棵大树,欧阳长虹停下脚步,示意那壮汉把黄书郎放下 来。 那壮汉直是不开口,把黄书郎放在树荫下。 欧阳长虹再一次仔细看看黄书郎的脸色,道:“真气几已耗尽,血已失去五斗, 你还能那么一跳,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黄书郎在经过一阵平静之后,反而气若游丝了。 这光景本极平常,只因为他的处境不一样,那时候他面对着敌人,拚着最后一 口气也要全力一击,如今………… 如今他不必再拚命了,那一股子忿怒之气便也消失了。 欧阳长虹又道:“刚才我以”雷音推穴‘之功试出你尚未毁及五脏六腑,真为 你庆幸。“ 黄书郎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只能流露出感激的眼神。 在往日,只有别人对他流露出感激的表情,如今却是他对欧阳长虹这样,实在 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欧阳长虹忽对那壮汉吩咐:“哑宝,扛他回转飞瀑崖,他必须马上医治伤势。” 那壮汉也不开口,只点点头。 黄书郎这才知道那壮汉是个哑巴。 哑宝扛起黄书郎,立刻拔腿就往西北方走去。 欧阳长虹虽然白发苍苍,但他步履轻快,英姿勃发,宛如年轻力壮的少年郎一 样。 他不仅具有仙风道骨的模样,更有着飘逸潇洒,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那么自 在地跟在哑宝身后。 黄书郎的身上带有“恶郎中”古班的灵药,只不过此刻他因孱弱得只有一口气 在腹内游走。 他的兵器也由哑宝收起来了。 黄书郎已不知有几次昏死过去了,每一次都由欧阳长虹以内力推动他的血脉, 方才把他震醒过来。 沿路走了两天半,然后又翻山越岭地走了大半天,终于,深山中闻得哗哗啦啦 的瀑布声。 风景当然绝佳,黄书郎却连睁开眼看一看的力量都没有了,他只有一口不散的 气。 就在一道横亘三五里的山脊背面,一道拖曳足有百丈长的怒瀑,从对面高山奔 流而下,形成山下一个足有五十丈方圆的大水潭。 就在哑宝扛着黄书郎走在横亘的山脊的时候,斜刺里一条巨大的黑犬迎面扑过 来了。 那巨犬足有小牛那么大,森森牙齿露一半,却已跳跃到欧阳长虹的身边了。 欧阳长虹慈祥地拍拍那黑犬,道:“有客来了,不可惊扰我们的小客人。” 巨犬似通灵性的吠了两声。 就在那飞瀑崖对面的山中间,三面环种着水竹成片,便在这些竹子的拱卫中, 两间红砖茅屋坐北朝南,朝着对山的飞瀑,再加上满山的野花正盛开,这光景怎不 令人觉得这儿正是仙境之地呀! 由于黑犬的吠声,从屋子一边转出另一个壮汉来。 这人腰上缠着一个布袋,裤腿捋起半尺高,露出两条粗壮的小腿。 真奇怪,这人只一出来,便是一阵指手划脚。 可好,这人也是个哑巴。 两个哑巴在一起,立刻咿咿呀呀地比划起来。 欧阳长虹命哑宝把黄书郎放进屋子里的小床上。 这两天多的赶路,黄书郎全凭欧阳长虹喂他喝了几滴玉液,那是欧阳长虹多年 来带在身上不常用的良药。 这时候,另一个哑巴可忙了。 只见他先是弄了一盆热水端进屋子里。那哑宝便为黄书郎清洗身体。 他见黄书郎伤得惨,不时地对欧阳长虹比划着,流露出十分同情的表情。 武林高人多懂岐黄之术。 欧阳长虹当然更懂,他先是看看黄书郎身上携带的各样东西,发现了黄书郎带 备的几样伤药,不由惊喜地立刻为黄书郎仔细的敷上、更把几颗内伤药也为黄书郎 服下。 于是,欧阳长虹发现那把尖尖的利刃“恶信”。 他吃了一惊地坐在黄书郎身边,先是有些不相信的自言自语:“这把小刀不正 是”恶信‘吗?怎会在此年轻人手中?“他又仔细低头看看黄书郎,道:”那么, 这年轻人会是谁?“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长虹坐在床边不开口,他的心事似乎涌上了心头。 黄书郎在半昏睡状态中熬过了两天,这才渐渐有了力气。 他试着想坐起来,但却又无力撑起身子。 他发现欧阳长虹就坐在他床边,便一声苦笑,道:“真是…………谢………… 谢。“ 欧阳长虹道:“少开口,快养神。” 黄书郎点点头,他果然不开口了。 便在这时候,只见哑宝端了一碗稀粥走进来。 欧阳长虹只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于是,哑宝亲自动手,把稀粥一口口地喂进黄书郎的口中。 他不会说话,但他的眼神黄书郎却看得出来。 那是一种安慰的眼神,这令黄书郎感到温暖,感到好像在自己的家一样,他露 齿一笑。 如果说黄书郎仍然与从前一样好得那么快,实乃由于“恶郎中”古班的灵药力 量。 不错,欧阳长虹也擅岐黄之术,但当他发现黄书郎带的伤药之后,便发现黄书 郎的伤药比之他所采集的更上一层楼。 欧阳长虹只在每日早晚两次为黄书郎输以内功,帮助他疗治内伤,现在……… … 现在黄书郎可以用手扶门框遥望对面飞瀑了。他也更认清欧阳长虹这种世外隐 居的淡泊日子。 那两个健壮哑巴,一个叫哑宝,另一个叫哑贝,都是欧阳长虹当年行走江湖时 收下的两个哑徒。 三十年未在江湖走动了,两个哑巴已学了他的本事,只不过两人甚少走出飞瀑 崖。 欧阳长虹坐在一张十分宽松软柔的椅子上,温和地对黄书郎道:“年轻人,已 经五天了,你可以说出你为什么会和那几个恶徒拼命了。”他淡淡地一笑,又道, “当然,你得先自我介绍一番,是不是?” 黄书郎坐在床沿上,诚挚地道:“未报上小名前,先得谢谢你老救命之恩。” “你已经谢过了。” 黄书郎道:“在下姓黄,黄书郎的便是…………”他苦笑一下,又道,“我的 名字乃干爹取的,书是书香门第的书,郎是儿郎的郎,只不过我却又不是出自书香 门第的儿郎。我自小就失去了爹娘,还是我干爹从庙后捡拾回去养大的。” 欧阳长虹道:“黄书…………郎?” 黄书郎忙又解释道:“江湖上叫歪了我的名字,他们叫我”恶客‘黄鼠狼。“ 欧阳长虹哈哈一笑,道:“你干爹又是何人?” “人称”飞云怒虎‘的石不古便是。“ “石不古?” 黄书郎道:“前辈也曾听过?” 欧阳长虹道:“我问你,有个田不来的人你可知晓?” 黄书郎道:“乃在下的田大叔也。” 欧阳长虹点点头,道:“这把刀…………”他把“恶信”举在手上,又道, “这把刀乃是我师弟大悲和尚之物。这大悲和尚,你是否听你干爹提过?” 黄书郎道:“干爹从不提他师父之名,我也不知道干爹的师父是否大悲和尚, 我太小了。” 欧阳长虹道:“是的,你太小了,这事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 ……“他黯然一叹道,”大悲已离开人世快四十年了,唔,时光催人老呀。“ 黄书郎道:“等在下回去问一问田大叔,他的师父是不是大悲和尚。” 欧阳长虹道:“大悲乃是我的小师弟呀!孩子。” 黄书郎还真觉得玄。 可他是个十分精明的人,闻言立刻伏在地上认真地叩了三个大响头,口称“师 祖在上,阿郎给你老叩头。” 欧阳长虹端坐着,受了黄书郎的大礼参拜。 只不过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当年共有师兄弟七人,其中唯有大 悲出了家,唉!他出家的时候真可怜,只带着一把尖刀,那把尖刀被他名之为”恶 信‘唔,当年的事情…………“ 黄书郎听得很仔细,没有在欧阳长虹的话未说完而中途插上一句。 果然,欧阳长虹接道:“大悲是小师弟出家之后改的法名。他本人叫陶勇,爱 上一个姑娘,那姑娘也喜欢他,这本就是一段好姻缘,不料有一天,唉,那姑娘被 当时一位有权势的人看中了,她的家人也想攀龙附风,于是就将他们拆散了。” 黄书郎仍然不开口,他的脸上一片冷漠,如果有人要拆散他与秀秀,他一定会 拚命。 欧阳长虹又道:“可是,那位姑娘很烈性,她在快要上花轿的时候,用刀自杀 了,那把刀就是此刀。” 黄书郎双眉一扬,发出“唷”的一声。 他真的有些难以忍受。问世间情为何物,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为情所困,为爱牺牲,又有多少人却不知道爱的伟大 呀! 欧阳长虹叹着气,道,“女方家人受死者的嘱托,就把这把尖刀送与了师弟。” 他顿了一下,又道,“当时师弟正欲举刀自戕,却被我们合力劝阻了。唉,他 看穿了人与人之间互相制造的痛苦,于是决定出家了。” 黄书郎道:“带着这把”恶信‘出家了?“ 欧阳长虹道:“是的,只不过刀名乃是他出家之后命的名,此刀毒如蛇信,夺 走了他的爱人,你说,此刀能不恶吗?” 黄书郎道:“此刀本无罪,那个有权势逼婚之人才是有罪,师祖以为然否?” 欧阳长虹道:“不错,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黄书郎道:“是的,有时候事情就好像早就在冥冥中有了安排,是悲是喜,只 在转眼间的事。” 欧阳长虹道:“十年后我去大悲寺探望他,他身前有了两个顽徒,哈…………” 那一定是干爹与田大叔两人。 如果算时间,应该在五十年以上了。 欧阳长虹道:“他把一身所学传给了那两个徒弟,这把尖尖的”恶信‘便也交 在他那徒儿手上了。“ 五十多年前的事,干爹从来不对他提起。田大叔也不提,是的,伤心泪尽话当 年,总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就算是眼前的欧阳长虹,提到这段悲剧也自唏嘘不已。 如果黄书郎不是遇上欧阳长虹,他一辈子也不知道这段往事。 当然,他更不会知道这把尖刀还有着一段令人伤心欲绝的过去,还以为这刀乃 是…………就在他的沉思中,欧阳长虹起身往门外走去。 黄书郎未开口再问什么。 对于干爹的过去,他总算知道个大概。从他的了解中,更明白为什么干爹不成 家。原来他出道之后,仗“恶信”专找那些黑道枭雄的麻烦。江湖上的纠葛数不清, 但多少人提到“西山狂狮”与“飞云怒虎”两人便顿感头痛的缘故,原来是受了大 悲师祖的薰陶,看穿了人世间的不幸,认清了江湖上的险恶。 这些年来,黄书郎很怀念干爹,但却想不到干爹的师父竟然是个出家的和尚, 这就难怪干爹把自己从庙外捡回庙里养大的。 黄书郎有些黯然了。 他在黯然神伤中,便也想到了柳荫小筑。 秀秀怎么样了?文彩姑娘还好吗? 最令他挂念的乃是田大叔与田大婶。两人的伤是不是好多了?两个老人家那么 大的年纪了,竟然受了重伤,而田大叔的伤………… 黄书郎伸手摸着自己的右脸颊,便也想到了田大叔受的火弹子伤。 是的,田大叔死守洞口,保护洞中的秀秀,那是多么至情至性而又壮烈呀! 黄书郎双目湿润了,他很想大哭,只不过就在这时候,哑宝端来了一大碗汤药, 放在他的床边。 哑宝对他笑笑,好像笑得比以前更加亲切了。 是的,两个哑子也知道了黄书郎的身份,若论辈份,黄书郎还得叫他两人师叔 呢! 黄书郎已经有三天半未看到欧阳长虹了。 他甚至也未看到哑宝。 就在第四天过午,哑贝端着吃的走来了。 黄书郎一把拉住哑贝,比手划脚一番,问他欧阳师祖到哪里去了。 哑贝咧开大嘴呀呀啊啊的用双手一阵比划。 黄书郎看了半天看不懂,道:“我看不懂呀,你的意思是…………” 他开始猜了。 “上山采药去了?” 哑贝摇着头,仍在比划着同样的手势。 “出外访友了?” 此刻连哑贝也急了,但他仍然比划着同样的手势。 黄书郎急得直瞪眼,抓耳搔腮地走下床。他试着运气,觉得内伤已好了七八成, 几处刀伤也快愈合了。他之所以要问欧阳师祖的下落,便是因为打算离开。他已经 浪费了许多时间了。 如果死了,那也就认了。但自己并未死,加上知道干爹乃继承他师父的决心而 行侠江湖,干爹是死在八府师爷曹三圣之手,这件事他绝对不能放弃。 算算日子,他亦该赶往八府去打探小流球了,这些日子,不知姓曹的又有什么 阴毒的安排? 真急人,黄书郎又不敢就此离去,他必须先向欧阳师祖禀明之后才能安心地离 去。 他拉着哑贝,走到门口,他想了个方法,就是叫哑贝在地上画图案。 哑贝咧嘴笑着,果然用石头在地上划。 他画子一高一矮两个人像,又将两个人的模样仔细地描,黄书郎指着高的道: “这是我师祖?” 哑贝点点头。 黄书郎指着矮的又道:“这是哑宝?” 哑贝又点着头。 黄书郎急问:“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 哑贝指着远山来路直呀呀叫。 黄书郎道:“走了?” 哑贝点着头。 黄书郎道:“去哪里了?” 不料哑贝却又摇头了。 黄书郎气馁了,半晌,他又问哑贝:“要几天才能回来呀?” 哑贝又是摇头,光景他也不知道欧阳长虹去了何方,这真是件急死人的事。 黄书郎想了又想,下了一个决定。 他的决定便是再等两天,两天之后再不见师祖的面,他便只好留书而去了。 两天是很短暂的,黄书郎等到第三天一大早,决心要走了。 他留了话对哑贝道:“我走了,师祖不在,请代我向师祖致谢了。” 真奇怪,哑贝竟然点点头,光景同意黄书郎的决定;并未有所挽留。 黄书郎前后算算日子,大约已十天过去了。 他只担心一件事,那便是八府师爷曹三圣的动向。 耽误了十天,姓曹的一定早已行动了。 八府师爷曹三圣是位工于心计的人物。在方圆八百里之内,姓曹的实际上比个 知府大人还令人畏惧。此人不但怪点子多,更严要的乃是知府对他信任有加,才会 令他在八府境内有翻云覆雨的威风。 黄书郎只注意曹三圣的动向,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夜曹三圣杀害他干爹的一幕, 记忆永远犹新,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黄书郎匆忙地往南走,他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经不碍事了,如果他的伤有问题, 欧阳长虹也不会抛下他不管而离开泰山飞瀑崖了。 他不知道欧阳师祖为什么如此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只觉得师祖一定在做一件 极重要的事情。 黄书郎心事重重地走在山路上,他知道往南的路上甚少行旅,但黄书郎却认为 这样比较顺当,至少不会再次撞见黑红门的人。 就在他急步向前赶的时候,斜刺里跑来一骑,马上是个瘦小的人。 这个人只一出现,黄书郎心中就有气。 马上的瘦小个子已高举着手欢笑,道:“老天,是你呀,可找到你了。” 黄书郎不开口,他等那马上的人跳下马,又走到他面前,忽然一把勒紧,劈手 就是两嘴巴,只打得那人直喊道:“老大,你怎么打我?” 来人敢情正是小流球。 他双手捂住两颊,又道:“田大婶甚不放心你,特别叫我快马赶来迎接你,还 有…………还有秀秀嫂子,她叫我见了你一定要我陪你回柳荫小筑,秀秀嫂子好想 你,还有…………还有;文彩姑娘也想着你,你…………老大呀,你怎么这般地见 了我的面就打呀?” 黄书郎用力抛下小流球,这时候,。小流球才发现黄书郎的右边眉毛不见了。 一个人少了一边眉毛,很容易就被人发现,别以为那只是一道眉毛,如果少了 它还真不自然。 小流球心中在笑,但他的脸上却又笑不出来。 黄书郎的眉毛是被巴鲁巴的火焰刀烧掉的。 小流球不敢高声开口问,他小声低气地道:“老大,你遇见什么恶人了吧?” 黄书郎怒道:“小流球,我本要痛打你一顿的,但你小子提到秀秀,我便心也 软了。” 他顿了一下,又问,“你办的好事。” 小流球吃惊地道:“怎么啦?” 黄书郎道:“怎么啦?娘的,你看到曹三圣上了大车?” 小流球道:“是呀,我远远的站着看得准,不会有错,我看姓曹的上了大车出 了城呀。” 黄书郎怒道:“那个是假的曹三圣,你小子办事越来越不灵光了。” 小流球大吃一惊,他愣住了。 黄书郎叫道:“你那是怎么盯的?曹三圣真真假假你也分不清呀?你是个猪。” 小流球抚摸着面颊的手滑下来了,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叫黄书郎受到伤害… ……… 他又想到自己被关进清河镇黑红门分堂后院地牢之事,小白菜差一点便害死黄 书郎。 小流球忽然用自己的手好一阵抽打,他抽打自己的面颊,边吼骂自己:“我是 个糊涂蛋! 我二百五!我混蛋!我该死!“ 随着他的骂一句打一掌,还真的打得口吐鲜血。 到了这时候,小流球心里明白,自己打自己总比叫黄书郎打自己更感动黄书郎。 尤其是…………嗯,万一黄书郎又用棒子敲在他头顶上,那滋味更不好受。 小流球常挨黄书郎的棒子,只不过黄书郎在他的那根棒子上的造诣极深,对付 什么人,他就会用什么力道,当然不会打伤小流球。 黄书郎见小流球打得差不多了,才张口大吼:“好了,别在我面前窝囊了!” 小流球果然不打了。 他哑着声音道:“老大,你既然发觉曹三圣是假的,那么真的呢?” 黄书郎道:“我怎么知道。” 小流球又是老样子,他一拍胸脯,道:“老大,你找个地方养精神,这一回小 流球再把事情弄砸,你用你那把小刀割我的人头,我眉头也不皱。” 黄书郎道:“我割下你的头,小白菜怎么办?” 小流球道:“管不了那么多了。” 黄书郎叱道:“放屁,不负责任呢!” 小流球道:“老大,你的意思是…………” 黄书郎道:“回去,回柳荫小筑去,我用不到你。” 小流球急道:“老大,我给老大你办事也不是三五日,你不能因为我一次疏忽 就甩开小流球吧?” 黄书郎道:“这一回我自己去。小流球,你只要回去好生侍候田大叔他们,就 等于我回去了。”他顿了一下,脸带苦笑地道,“告诉秀秀,要她放心,我好得很。” 这也算是一项任务,可能是大任务,小流球立刻笑嘻嘻地道,“老大,真多情 种子呀。” 黄书郎叱道:“嘴巴不痛了是不?”抬头看看天色道,“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千万别被黑红门的人盯上了。” 小流球道:“老大,我回去了,小流球回去传你的话,老大你好得很。” 黄书郎伸手摸摸右眉毛,那地方光秃秃的。 他苦笑,道:“总还会长出来吧?” 小流球道:“老大,我想知道那个假冒曹三圣的人又是何方神圣?扮得可真像。” 黄书郎道:“就是虎头寨的一窝强盗。” 小流球忙叫道:“曹三圣和强盗…………” 黄书郎道:“这有什么奇怪?强盗换衣裳,一样装成老实人,我告诉你,强盗 装老实人,比老实人还老实。” 小流球道:“官家为何不抓他们呀?” 黄书郎道:“没听人说过”强盗沿街走,无赃不定罪‘这句话?“ 小流球道:“那又是谁扮成曹三圣本人?” 黄书郎道:“虎头寨寨主”恶虎‘段八本人。“ 小流球叹口气,道:“曹三圣这老奸巨猾的恶师爷,他可真有办法呀。” 黄书郎道:“小流球,你马上回去吧,别耽误我的时间了。” 小流球道:“原是以为老大你已经干了姓曹的恶师爷了,我才奉大叔之命前来 迎接你的,哪里会想到这中间还有如此令人难以预料的怪事发生。”他把马缰一送, 道,“老大,骑马吧。” 摇摇头,黄书郎道:“不方便,我发觉对付曹三圣绝对不能明敞着干,得动动 心眼。” 小流球道:“对,我同意老大的主见,咱们往暗处走,他娘的,只等姓曹的离 开官府,马上狙杀。” 黄书郎道:“我自会打算,你走吧。” 小流球无奈的上了马,道:“老大,不能跟在你身边,小流球脸上无光彩,只 不过…………” 淡淡一笑,黄书郎道:“你回去吧,只要秀秀笑一笑,我就认为你小子办事还 不错。” 小流球立刻拍马走了,他是尖声笑着走的。 黄书郎不要秀秀为他发愁,真多情,他要秀秀笑,当然不要小流球回去告诉秀 秀他已经伤得右边的眉毛也被火烧了。 如果秀秀知道黄书郎差一点便死掉,她永远也笑不出来。 秀秀也许会死,因为她已经死了个丈夫叫刘英明的,她不能再叫黄书郎死了。 黄书郎就是不要秀秀忧心,才叫小流球回去的。 他要小流球回去的最大目的,就是要小流球回去报个平安,好令秀秀快乐。 距离八府七里地的地方有个七里坪,这里有个十字路口分得明白,正确地分成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往北七里便是八府城,往南正是往南方,十字路之宽敞,每条路都足以让两辆 车并驰。 更重要的是这两条大路均是通邑大道,人车好像特别多。 就在十字路口附近的三棵大松树下,有一座大茶棚,只要是白天,茶棚内总是 坐了不少人。 茶铺地方人最杂,十几张椅子坐满了人。 黄书郎就是座上客。他静静地坐在一角,低着头,喝着茶;当然,他的目的并 不是闲得无聊而来喝茶,事实上,他根本不打算在这儿坐。 他打此经过,就在路边听到有人在谈论着一个人,当然,那是他心中最想要知 道的人,那个人便是八府恶师爷曹三圣。 有人谈论着曹三圣,黄书郎当然不走了。 在这八府地面上,如果有人提到曹师爷,大概均会不由自主的伸伸舌头。 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有个老者右手端着茶杯未张口,他愉快地道:“姓曹的造 孽了三十七个年头,如今总算要滚蛋了,八府大街上准备那老小子走了以后,燃放 烟火庆贺一番。” 他张口喝了一口茶,:眯着眼,又道:“今天初几了?” 送茶的伙计笑笑,道:“爷,今天二十七。” 胖老哈哈笑道:,“明天上午,姓曹的就上路了。” 黄书郎在这时候插口问:“不对吧,曹师爷二十天前不是携眷走了吗?” 胖老者回头看了黄书郎一眼,道:“不对,不对,曹师爷根本未走,他仍然在 府内耍刀笔。” 黄书郎道:“这事你老怎么知道的?” 胖老者放下茶杯,道:“老汉的小舅子就在衙门当差,你想想,什么事情我不 知?” 黄书郎笑了,只不过黄书郎不以此消息就认为可靠,他打算暗地里走一趟曹三 圣那个住的地方。 附近,看人接口道:“曹师爷家住绍兴府,听人说他就要在绍兴府城内一处小 花园里颐养天年了。” 是的,那时候绍兴师爷天下驰名,他们的刀笔就是银子,状纸上多一个字就会 救一命,少一个字也许就会把犯人陷入万丈深渊,永难生还。 姓曹的更是绍兴师爷中的翘楚。 现在,曹三圣要走的路是往南行,他的家乡在南方,只不过这一回又不知何人 为他当保镖了。 黄书郎也肯定,如果曹三圣离开官府返乡,一定还有别的被他坑害的人拦杀他。 这些欲报仇的人等的就是这一天,黄书郎一直等了十几年。 黄书郎终于来到八府那宽敞的大街上了。 他好像还记得当年干爹带他来的时候,八府在南城内的森森刁斗威严模样,知 府衙门前面如果有人走过,无不是低头快步行,光景就是怕被守在府衙前面的恶衙 役拖进衙门。 黄书郎一路绕到府衙后街,果然,就在曹三圣住的宅子门外,一排停了两辆大 车。 这时候,天色已晚,几个汉子在整理着大车上的铺设,马匹自然还在马厩中未 上套。 约莫已是快二更了,黄书郎四下仔细看,忽然撑身上了屋,沿着屋脊转了两院 房。他在屋上四下看,却发现只有偏房有灯光。 偏房的门开着,里面坐了两个人。 黄书郎仔细看,几乎从屋子上面滚下来。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几乎惊叫出声来。 他在心中呐喊:“为什么?为什么呀!天爷!” 他很想扑下去问个明白,只不过这儿仍有官府的人在防守着,曹师爷仍然是官 家的人,这儿仍然是官家的地方,谁敢当众杀官? 只有造反的人才杀官,因为造反的人就是不要命的人,一个连命也不打算要的 人,管你是官不是官。 黄书郎早就想卯上了,只不过田不来不答应,是的,姓曹的总会告老还乡的, 等他不是官家的人再出刀,罪名就比造反小多了。 黄书郎终于等到这一天,而且姓曹的只差今天,明日一早就上路了,可是…… …… 可是他竟然会与欧阳师祖对面坐。 黄书郎几乎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欧阳师祖从泰山飞瀑崖赶来八府,原来竟是曹三圣的座上客,这太叫人难以相 信。 黄书郎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欧阳师祖的武功已出神入化。自己绝对不能惊动他 老人家;无论如何,且等曹三圣离开八府之后再作计较了。 。黄书郎不敢再接近,他顺着屋顶斜坡溜到山墙外,带着惊讶与忧虑匆匆折回 客栈。 遇上这种事,黄书郎就得动脑筋了。 。万一真的欧阳师祖成了曹三圣的保镖,曹三圣就笑开怀了。 。放眼当今江湖黑白两道,有谁可以和欧阳师祖一较高低?太少了,也可以说 没有。 黄书郎也不敢,更何况欧阳师祖又曾救过他的命。 只不过令黄书郎躺在床上想了半夜也想不通的,乃是欧阳师祖和曹三圣有什么 交情? 凭恶师爷曹三圣在八府的劣迹,怎能攀上欧阳长虹这位久不走江湖的前辈高人? 而欧阳长虹为什么不顾自身一生侠誉,而与恶师爷平起平座。 黄书郎永远也想不通,就算他再精明,也难以理出一个所以然来。 在无法想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黄书郎仍然不愿放弃为干爹报仇的决心。 他等了十多年,当然不会放弃。 他决心暗中跟着曹三圣这批人去绍兴。 如果欧阳师祖只是今夜来会曹三圣,而护送他的又另有其人,黄书郎就会在途 中狙杀了。 当然,如果欧阳师祖一路护送去绍兴,没关系,还可以在师祖离去之后再下手。 欧阳师祖不会永远陪着曹三圣住在绍兴城的。 黄书郎直到拿定主意之后,他才沉沉地睡了。 黄书郎是被连串的鞭炮声震醒过来的。 他起床开门,便闻得小二欢笑着走过来。 “外面干什么?” “喜事呀,哈…………” “有人娶媳妇?” 那小二“呸”地一声道:“是八府百姓的喜事,那个坑人精曹师爷滚蛋了,哈 …………” 黄书郎道:“曹三圣?” 小二道:“不错,就是那老小子。” 小二为黄书郎倒上茶,又道:“老小子快七十了,也该叫年轻人干几年,娘的 皮,姓曹的家住绍兴,可是他从来不出八府城,就在府城内当二皇上,害死多少人 啊,嘿,他总算滚蛋了。” 黄书郎道:“小二,替我弄些吃的包起来,我在路上吃,呶,银子你收下。” 外面的鞭炮响上了天,外面的人也在欢笑,那坐在大车上的曹师爷还在笑,以 为八府城的百姓在欢送他了。 只不过他发现城门外有人在烧大堆冥纸的时候,他立刻就不笑了。 两辆大车上好像坐的是曹家家眷,那篷车帘子低垂着,曹三圣的车上正面的车 帘是掀开的,他不停地看着街道两旁,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是的,这是曹三圣。 守在城外的黄书郎躲在几个人的后面,他仔细的认着,只不过当他发现两辆大 车后又跟着两个人的时候,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两个人不但未坐车,而且也不骑马,大步的跟在大车后面走。 黄书郎真想上前去叫。 两个人正是欧阳师祖与哑宝。 两人走得很轻松,哑宝仍然扛着那个牛皮袋子。 黄书郎明白,哑宝的牛皮袋中装的正是欧阳师祖震惊江湖的“旋头铡”。 前面乃通邑大道,人也渐渐稀少了,欧阳长虹紧随在大车后,他那红润的脸上 不见笑容出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为什么会护送一个千刀刮的恶师爷上路? 黄书郎此刻就不懂,如果师祖知道他的师侄石不古是死在这恶师爷之手,不知 他还会不会为姓曹的当保镖? 有一点,黄书郎可以肯赴那就是欧阳师祖绝不会为了曹三圣的银子。 如果欧阳师祖想要银子,他太容易取得了。姓曹的银子有血腥,用之不吉呀! 当然,欧阳师祖更不会有什么把柄握在恶师爷之手。欧阳师祖已是世外高人, 他当然不会因有什么把柄而受恶师爷的摆布。 于是,黄书郎想到十几天前的一场搏杀,那时候欧阳师祖的出现,也许就是为 了要护送曹三圣回绍兴吧,却那么巧的遇上了。 而且,欧阳师祖也及时地救了他。 黄书郎真想不通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无奈了。 如果江湖上传言“泰山老人”欧阳长虹为八府恶师爷曹三圣跨刀保镖,只怕打 死也没有人相信。 如果黄书郎不是亲眼看见,他更不会相信。 然而,事实就明摆在他的眼前,不容他不相信。 这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既然他觉得奇怪,他又是个十分好奇的人,便也决 定跟下去了。 他本想找个机会直接对欧阳师祖讲明,但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要看看这件事的结局是什么。 当然,黄书郎是不会放弃为干爹石不古报仇,只不过他要等到欧阳师祖离开曹 三圣之后才能动手。 黄书郎坚定的相信,欧阳师祖一定有他的理由。因为他老人家并不糊涂,姓曹 的是个什么样人物,他老人家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 黄书郎潜伏在大车前面的高处,冷眼地望着两辆大车徐徐地走过。 他只看到大车后面大步走的欧阳师祖与哑宝,他的心中便透着不自在。 恶师爷那伙人坐在大车上,却让师祖老人家走路,真是太不像话了。 其实黄书郎哪里会知道,欧阳长虹已经在武功之外修得了禅功。禅功的化境便 是不食人间烟火,更不会在走路上骑牲口之类,认为那是有罪的。 江湖上凡是有道高人或有道出家之人,是不会骑驴马之类的畜生的。 欧阳长虹不坐车已有三十几年了。 这一日,大车驰在沿山道上。右面大山,左面长河,那路面上乃是小石铺成, 大车走在上面,发出隆隆的响声。 忽然间,欧阳长虹一声大吼,道,“停!” 两辆大车立刻停着不动了。 停车是有原因,曹三圣那瘦干的脸孔斜斜地伸出大车外,探头先左右看,才问 道:“欧阳大侠,这地方很安静嘛!” 大车上前车的车辕,两个大汉也回过头来问:“有什么不对了?” 欧阳长虹道:“候着。”他大步直往前面走去,那哑宝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这 时候由两辆大车上伸出七八个人来探看,这些看的人一半是男子,女的大概只有两 三个。 欧阳长虹走得很慢,看起来好像迈着四方步,然而实际一步一丈二,这是功夫, 武林中擅长缩地功门派的,大概以昆仑派为最。 欧阳长虹不是昆仑派中人,但他的此一缩地功却是当今江湖上难得一见的。 欧阳长虹已经走到三里远了,他忽然停在路中央不走了。只见他张口沉吼如焦 雷道:“是哪一路人马在此设伏?请你们当家的出来一见。” 他的声音刚出口,附近林子里果然有了动静。 只见几乎六七十个青色劲装汉子。他们腰上每人插着一把斧头,肩上扛着一支 桑扁担,慢悠悠地往欧阳长虹两人包围过来。 这些人就在距离五丈处停下来,形成一个包围圈。 欧阳长虹淡淡地道:“山家帮弟兄。” 不错,来人正是山家帮兄弟。山家帮是靠山吃山的大帮,帮中弟子有一半以打 柴为生。 但他们有几条吃饭的山道,除了可以为客人担挑运货之外,也保证在山道上的 行旅安全,吃的辛苦饭,赚的是良心银子。 山家帮帮主“二郎神”柴大光乃军旅出身,他称霸中原之后不久,便隐居在山 中了。 这以后他聚了一些弟兄成立山家帮,至今已有四十年之久了。 欧阳长虹站在路中央,双目神光炯炯地道:“各位,你们的柴帮主可好?老夫 欧阳长虹与你们当家的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可否请他出来一见?” 打横走出来一个中年壮汉,他走到欧阳长虹面前,先是仔细看了他一眼,方才 重重地一抱拳道:“欧阳前辈,你认识我们老当家?” 欧阳长虹道:“也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壮汉道:“欧阳前辈是否为那恶师爷说情?” 欧阳长虹道:“不是说情,我是保姓曹的平安回绍兴。” 壮汉脸皮一紧,道:“欧阳前辈,你助恶人了。” 欧阳长虹笑笑,道:“老夫只为八府境内苍生而走一趟。朋友,你们的委曲我 知道,你们等今天已不知等了多久了,只不过…………” 壮汉紧接着道:“老前辈既然知道我们的心情,还请老前辈就此离去,我们要 收拾姓曹的。” 欧阳长虹道:“老夫说话掷地有声,答应保姓曹的平安回绍兴,就一定要送他 到家门。” 壮汉道:“就算我们帮主在,怕也很难就此罢手,前辈何必为一恶入而得罪他 人?” 欧阳长虹哈哈一笑,道:“老夫行事可以表天。各位,老夫宁得罪君子也不得 罪小人。 山家帮吃的是良心饭,干的是正义事,欧阳长虹早就知道你们乃一群血性汉子。 今日前来寻仇,也是你们久压在心头的一股怨气难伸,八府境内讨不到公道, 也许…………“ 那壮汉粗声道:“何止如此?那恶师爷鼓动满官把弟兄们几条黄金路线收归官 家,成为他们游山玩水狩猎的所在,而不许我们帮内弟兄走近所划范围。这且不说, 可恨的乃是这姓曹的老是尽出馊主意,命我们定期往官府送柴薪,应得的银子也被 折扣一半。弟兄们憋着一肚子窝囊气,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老前辈,你让路吧。” 欧阳长虹道:“朋友,我有担待,可否请出贵帮柴老帮主一见?” “对不起,帮主有令,等着验看恶师爷曹三圣的人头,此刻他老人家不见客。” 欧阳长虹道:“老夫来去江湖几十年,觉得今日老夫所做所为,唯天可表。姓 曹的是该死。但如果人们深悟一层,便知血腥不如和平,往后的日子总是要过,何 必惹得他心惊胆怕? 有道是,强梁不如商量,还请去通报柴当家,欧阳长虹在此候教了。“ 那人咧咧嘴巴,怒了。 他双目一厉,道:“你是石头不是?你老好像是非不分,情理不明,倚老卖老, 为那奸恶小人曹三圣撑腰护短不是?那就休怪我等无礼了。” 欧阳长江淡淡一笑,道:“老夫说过,强梁不如商量,你朋友多斟酌。” 壮汉粗声一笑,道:“山家帮从不敢欺凌老小,我们走的是阳关大道,骑墙小 人之事不干,以众凌寡也不做,老前辈,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欧阳长虹仰天一笑,道:“你说得不错,老夫也知山家帮弟兄干的都是光明正 大的事,朋友,老夫只求你一件事,那就是请出你们当家的来,如何?” 壮汉脸色冷冷地道:“请出我们当家的又如何?” 欧阳长虹道:“如果贵当家也不买老夫的薄面,老夫自也认了,如何?” 壮汉哈哈笑了。 欧阳长虹道:“怎么样?” 壮汉道:“怎么样?我老实对你说,我们当家的早就发了誓要取那曹的性命。 那一年,我们当家的为了三架山之事,送厚礼去见姓曹的,老前辈,你知道姓 曹的怎么样?哼!“ 欧阳长虹不开口,他等着壮汉说下去。 果然,壮汉哼了一声,又道:“姓曹的照单收了礼,他却不开口。” 欧阳长虹双目一厉,道:“这算什么?” 壮汉接道:“原来姓曹的是个色魔,他早就打听到山家帮有一名花,他要我们 当家的把姑娘送给他。” 欧阳长虹道:“姓曹的做了许多可恶的事。” 壮汉又道:“我们山家帮的确是有一位绝色姑娘,可是早已和我们少帮主有了 婚约,你想想,我们帮主怎么办?” 欧阳长虹道:“老夫知道”二郎神‘柴大光乃是当年道上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 壮汉道:“不就结了!我们当家的忿而离去。这以后山家帮只有靠边站,日子 过得不顺畅,可是弟兄们硬是撑下来了。老前辈,你若是一位明白人,你老就往前 走,只装没看见,就等我们割下姓曹的人头,你老便是山家帮的佳宾了。” 欧阳长虹却摇摇头,道:“朋友,这话要由柴当家亲口来说,你劳驾吧。” 壮汉气得一瞪眼,道:“你…………你…………你老不像是三枪扎不透的人嘛, 怎么说了半天还不点头?” 围着的汉子已不耐了。 有人在咆哮:“别多说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手底之下分高下吧。” 那壮汉紧闭着嘴,直视着大谬不然的欧阳长虹。 欧阳长虹忽然双目一亮,一横右臂,道:“来!” 哑宝的动作很快,他把两把“旋头铡”交在欧阳长虹前手中。 山林中树木苍苍,白云悠悠地自峰上飘过,就好像名家的一幅图画:左面长河 如带,似乎还有小舟在水上划,很怡人的景致。 欧阳长虹忽然仰天长啸,那啸声好像打雷,比打雷还令人吃惊。 人都吃惊,林中鸟儿更惊。 刹那间,只见林鸟振翅飞向长空,于是………… 于是,欧阳长虹手上的“旋头铡”出手了。 那不只是一把“旋头铡”,他双手两把“旋头铡”齐出手。 “旋头铡”盘旋在空中,发出“嗖嗖”不绝之声。就好像西极流电似的掠过两 头野鹰,然后打着旋转折回到欧阳长虹的手上。 两只野鹰羽落血流地跌落地上,引起山家帮一阵骚动不已。 壮汉也吃一惊,冷冷地道:“老前辈,你这是杀鹰敬猴?” 欧阳长虹道:“老夫说过,强梁不如商量,请出柴帮主一见。” 壮汉怒道:“别以为你的武功高,山家帮没有怕死的人。再说,我看老前辈也 不是个嗜杀的人,难道我们围杀姓曹的,你真的要杀我们?” 欧阳长虹道:“别逼老夫作恶。” 壮汉冷冷道:“帮着恶人就是作恶。” 有几个壮汉忿忿地道:“大管事,别和他罗嗦了,咱们干吧。” 壮汉原来是山家帮大管事。 此人右手高举,左手把扁担横拿,这是一种表示,当然只有山家帮弟兄才明白。 于是,有一半弟兄团团把欧阳长虹、哑宝两人围在当场,另有十多人高举着扁 担,往大车那面走去。 欧阳长虹一声长啸,只见他的身子不动,双手“旋头铡”已抖手打出,然后又 是两支“旋头铡”飞出,只见四支“旋头铡”电闪着光芒,直往十几个大汉追击过 去。 空中闻得“嗖”声不绝,看得人们惊得呆了。 便在人们一窒之间,空中响起“咔咔”之声,只见四把“旋头铡”将高举的桑 木扁担削断。 更令人惊讶不已的,乃是那四把“旋头铡”在欧阳长虹的内力推动下,又旋回 他的手上。 只这么一招之间,前奔的十几个壮汉已吃惊地回过身来了。 他们怕的是“旋头铡”会往他们的头上切旋,试想脖子怎比桑木扁担硬?桑木 扁担都断了,何况是人头? 欧阳长虹不将“旋头铡”收回袋中,两手各握一支,淡淡地道:“老夫不愿见 血腥,山家帮乃苦哈哈正门正派,老夫怎忍下手?各位,老夫欲见贵帮主一面。” 那位管事的壮汉忿怒地道:“你老下手杀了,在下吧,没有曹三圣的人头,在 下无颜回见帮主。” 便在这时候,远处山林中传来一声狂吼。 那声音听起来宛如厉狮长吼。 于是,那位大管事立刻面向吼声垂手而立。 真有礼貌,紧接着,所有六十多位山家帮弟兄们全部面山而立,毕恭毕敬。 果然,不旋踵间,半山上飞一般地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瘦小老者。 那人只一出现,山家帮的众弟子齐声高叫:“帮主好。” 那瘦小老者手一挥,道:“弟兄们好!” 山家帮的规矩总是令人敬仰的。 那瘦老者正是“二郎神”柴大光。 他重重地看了面前场面一眼,立刻走向欧阳长虹。 欧阳长虹已笑道:“柴老弟,可还认得欧阳长虹吗?” 柴大光吃惊地直奔到欧阳长虹面前,他的脸上十分惊讶。半晌,他忽然单膝欲 跪,却被欧阳长虹伸手扶住。 柴大光一脸不相信地逆:“小弟是被刚才的吼声引出来的,那一声狮子吼,久 不闻了,想是你老人家发的了!” 欧阳长虹一笑,伸手拉住柴大光,道:“走,我借一步说话。” 柴大光道:“这里都是我的好弟兄,你老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欧阳长虹道:“不方便,你若不离去也可以,只不过你且听老夫的解释。” 柴大光道:“你老请讲。” 欧阳长虹忽然脸色凝重地动着嘴唇,他以“铁线蚁语”之功,把话传进柴大光 的耳中。 只见柴大光开始的时候神色凝重,渐渐的,柴大光的脸上有了忿怒,然后…… …… 然后,柴大光又叹了一口气。 到底欧阳长虹对柴大光说了些什么话? 就在欧阳长虹一阵蚁语之后,柴大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太便宜这厮了。” 欧阳长虹一笑,道:“柴老弟,你受折磨了。” 柴大光道:“比之你老来,我柴大光太渺小了。” 紧接着,只听他大吼一声,道:“弟兄们,咱们今天有幸,欧阳大侠为我们有 了最公道的安排。今天且放过姓曹的,咱们撤。” 他大手一挥,山家帮众人立刻往山里走去。 欧阳长虹拍拍柴大光,笑笑,道:“柴当家,你赏了老夫的脸,希望他日老夫 有所回报。” 柴大光重重一抱拳,道:“你是道上不老仙,柴大光粗人一个,你能有所教诲, 柴大光已生受不尽了。” 欧阳长虹把手中的“旋头铡”交给哑宝放入袋中,这才与柴大光抱拳分手。 柴大光缓缓地回身就去。 从他的步履上看来,他好像有太多的无奈。 黄书郎一样很无奈,因为这一幕他躲在暗中看得真切。当然,他对于欧阳师祖 的一手绝活“旋头铡”相当的惊奇,只不过当他发觉连山家帮之主也无奈何的时候, 他还能如何? 黄书郎打定决心跟下去,他要看看欧阳师祖为什么要替曹三圣这个恶师爷撑腰 保镖。 欧阳长虹与哑宝走到大车边,那恶师爷曹三圣甚为不悦地道:“欧阳老人家, 恶徒挡道欲杀老夫,你怎么不下手痛杀他们,却只把他们的扁担削断?” 欧阳长虹道:“曹先生,老夫只答应平安地把你送回绍兴,并未答应你多杀人。” 他紧接着沉声道,“走。” 于是,两辆大篷车立刻又启动了。 曹师爷冷冷地哼了一声,心中在骂:“老匹夫,你敢骑在曹某人的头上,哼! 等着瞧吧。“ 高山好像远去了,前面是一片起伏岗峦。 长河绕了个大转弯,急流便不见了。 就在大车缓缓南下中,忽见前面两棵大槐树下面有人在路边设下一张供桌,有 神位,有祭品,桌前面跪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素衣素裙,怀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娃儿。有两个怒汉分别站在供桌的两边。 他们的脸上一片冷漠与忿怒,就好像有人踢了他们一脚似的;咬牙切齿。 谁也看不出这是干什么的。 只有欧阳长虹知道,因为他已错身走到大车前面去了,他的动作是极平常的, 但他的心中却有了计较,这不是平常人设的路祭。 是的,如果是路祭,就不会在供桌上放着一只小木盒与一把锋利的匕首了。 大车仍然缓缓地驰着,只不过快到那两棵大树下的时候,只见两个怒汉跳到路 当中拦住大车的去路。 “停!” 大车立刻停下来,大车上的两个大汉木然地坐在车辕上,看着拦路的两人。 于是,右面的大汉自后腰间拔出一把尖刀,他那脸皮在抖动,双目发出忿怒的 红光,吼道:“曹三圣,快快滚下车来受死!” 两辆大车上的人木然不动,曹三圣也未伸头出外看。 欧阳长虹已大步走到那两人面前。 他重重地点着头,道:“两位朋友,曹师爷离开八府衙门乃是老夫促成,还望 看在老夫薄面,忘掉过去的不愉快,让出一条和平大道如何?” 那汉子的脸皮几乎绷破,他粗声地道:“你是何人?” 欧阳长虹道:“老夫欧阳长虹。” “我们不认识你。” “是的,老夫已三十年未在江湖上走动了。” “你倚老卖老?” “老夫只是请求两位。” “请你收回你的请求。老先生,你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物,我们不愿树敌,请 你退出。” 欧阳长虹淡淡地道:“只不过老夫已答应要护送曹先生回绍兴了。” 那壮汉冷冷地道:“老先生,何苦为此恶师爷撑腰?你可知道姓曹的如何荼毒 八府吗?” 欧阳长虹道:“所以老夫要送他回绍兴。” 那人忿怒地道:“绍兴师爷奸险恶毒,姓曹的更是其中之首恶。”他顿了一下, 又道,“老先生你看。”他指着供桌道,“昔日有个桃园三结义,维阳也有三义, 江湖上提起”维阳三义‘那便是我兄弟三人,老先生,你可听过八府地方传言吗? “ 欧阳长虹道:“什么传言?” 那壮汉忿怒地戟指大车,道:“那传言是说”八府衙门阎王殿,活着出来蜕层 皮‘,就是姓曹的在弄鬼。“ 欧阳长虹道:“曹先生已经不再干了。” 壮汉怒道:“所以我兄弟在此等候他。” 欧阳长虹道:“但不知曹先生何事得罪你们?” 壮汉吼道:“我维阳三义从不做不义之事,犯法的勾当更不会干。一年前,我 们小弟卓怀义带领着一批人护送两船山货之后,便在八府南街的聚义楼设宴庆功一 番。不料这恶师爷正好在酒楼包厢作乐,说是吵了他的兴头,要伙计赶我兄弟滚蛋。 我兄弟是个烈性子,当场便与伙计吵起来。“他回头看看那女子道,”这原本 是件小事情,不料姓曹的心中恼火,暗中派人跟踪。我兄弟住的那家客栈,哎,就 在半夜里来了一批衙役,说是发现强盗入城,便不由分说地把我那年仅二十八的兄 弟捉进府衙。“ 他举着尖刀,咬牙切齿地道:“老先生,事后我们立刻去打点,银子送了三千 三,只求放了我那好兄弟,更何况我兄弟还有这么个小娃儿,姓曹的收了银子也点 了头,不料…………” 他未说下去,因为祭桌前的女子已哇地一声哭了。 女人一哭,她怀中的娃儿便也尖声哭了。 欧阳长虹脸皮很紧。他觉得自己好为难,但他是个一诺千金的人物,总不能说 话不算,就此撒手离去。 叹了一口气,欧阳长虹走到祭桌前,冲着牌位重重地一抱拳,道:“卓小弟, 你的英灵不远,当知我欧阳长虹的所作所为,你的屈死,老夫或可加以补偿,你的 遗孤,就由老夫…………” 另一个半天不开口的怒汉忽然扑向欧阳长虹,厉声如虎,吼道:“老夫子,你 算了吧,你想补偿什么?人都死了,你能叫死的人活过来吗?如果不能,你还在此 罗嗦什么?” 他的手中分抽两把尖刀。 维阳三义的武功也是一流的,只不过他们太年轻,不知道欧阳长虹的身份是这 么的高。 那人一阵吼叫,欧阳长虹只是淡淡地道:“朋友,老夫说过,希望看在老夫薄 面,放姓曹的一马,我以后定有所报。” 那人嘿嘿冷笑道:“谁稀罕你的报答?今天我们非切下姓曹的人头不可。” 另一壮汉也沉声道:“老先生为此恶师爷保镖,不知收了他多少银子?” 欧阳长虹一笑,道:“分文未取。” 壮汉嘿嘿一阵冷笑,道:“你老吃撑了不是?难道与姓曹的有什么沾亲带故吧?” 欧阳长虹道:“知道八府有这么一位师爷,也是不久以前的事情。” 壮汉脸色变了,他怎么会相信欧阳长虹的话? 他侧面对另一汉子道:“二弟,天底下还有这种人?既不收人银子,又不沾亲 带故,白白为一个万人唾弃、千人欲宰的恶师爷护驾!你说说,这个人是什么样的 人?” 那人重重地道:“除了疯子,兄弟实在想不出他会是什么样的人。” 壮汉点点头道:“对,只有疯子才会如此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为一个该死的 恶师爷拚老命。”他顿了一下,又道,“二弟,疯子与恶师爷既然扭在一起,我们 怎么办?” 那人冷冷地道:“为了替三弟报仇,为了弟妹与小侄儿的大仇,大哥,我们还 等什么。” 壮汉随也点点头,道:“对,二弟,我们除了出刀,还能等什么?” 欧阳长虹忙摇手,道:“两位,老夫未疯,老夫比任何人还清醒,包括两位在 内。” 壮汉咬咬牙,道:“疯子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疯子,你老就是这样的人。” 另一汉子接道:“大哥,此老由你缠着,他若拚命,不得巳时,便也顾不得伤 他了,偌大的年纪。” 壮汉道:“二弟多加小心,扑进大车,更要小心姓曹的使诈。” 那汉子一声回应,道:“晓得了。” 就在他“呼”地一声拔身往大车上扑去的时候,壮汉的尖刀已向欧阳长虹杀去。 突然间,那位飞向大车的汉子的身子在空中猛一顿,好像他在空中遇上一堵无 形的墙一样。 随之,他又直直地跌在大车的前面。 当他跌坐地上的时候,他又直摇头,光景不相信自己会突然跌回来似的。 那壮汉的尖刀快要沾上欧阳长虹的衣衫的时候,突然觉得一股硕大无比的力量 撞过来。 如狂涛,似山岳,巍巍然令人觉得自己比个蚂蚁还渺小。 “噗”一声,壮汉也跌坐在地上。 欧阳长虹的左右双袖在翻转中,发出般若禅功的上吸下阻。他的一身衣衫也鼓 胀得宛如欲裂的样子。 于是,维阳三义的老大、老二坐在地上,吃惊得没想到快站起来。 欧阳长虹抱拳,道:“真是得罪两位了。” 祭桌前面的少妇也吓呆了,她以泪眼直视着欧阳长虹,露出不敢相信之色。 便在这时候,大车上忽然闪出两个汉子。 这两人手上握着刀,快得几乎与幽灵差不多的闪向维阳三义的老大、老二。他 们出刀是很辛辣的,尖刀指向跌坐在地上的两人的肚皮上。 不料,那两人的身法快,欧阳长虹的反应更快,他只是右臂力挥,打出一股无 与伦比的罡风,便把那两人撞得跌出三丈外。 他忿怒得满脸红光更见红了。 第二辆大车上,曹三圣忿怒地道:“欧阳前辈,为何你横加拦阻?需知你既不 愿血腥,曹某不能不为自己的将来设想,你老不会保我一辈子平安吧?” 欧阳长虹怒叱道:“曹三圣,你把杀手暗藏在大车上,你欺瞒老夫。” 曹三圣道:“欧阳前辈,你的武功虽出神入化,只不过曹某认为双拳难敌四手, 万一来了许多仇家,我总不能等你老一个一个的杀。” 欧阳长虹叱道:“真乃小人之心。曹三圣,老夫保你回绍兴,不许路上见血腥, 你的那些杀手少出手,惹了老夫不高兴,老夫就回头不管了。” 曹三圣不慌不忙地道:“欧阳先生,你是位一诺万金的前辈高人。我受你老的 感动,抛弃厚薪回绍兴,我可是完全听你老的,你老应不会中途抽腿走人吧?” 欧阳长虹道:“也得看你的诚意如何。” 曹三圣道:“那当然,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们彼此之间仍有小小的误解。” “什么误解?” “我认为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呀!什么是仇人?想要你死的便是你的仇人。如今 仇人要不了我的命,正好我取他们的命。”他顿了一下,伸头看看吃惊而又忿怒的 维阳兄弟两人,又道,“这也是我永除后患的大好良机呀。” 欧阳长虹冷冷地道:“你的打算真如意,借老夫之力为你清除敌人,你……… …“ 曹三圣道:“所以我答应回绍兴。” 欧阳长虹坦然地道:“老夫仍然保你回绍兴,却不许有血腥。”他看看两个被 他以罡风打翻在地的人,沉声道:“上车去,老夫不许你们杀人。” 两个人扭着腰,提刀上了大车:那一双眼神充满了忿怒之色,只不过他们敢怒 而不敢言。 曹三圣大声道:“欧阳老先生,这不公平。” 欧阳长虹道:“老夫之意已决。” 曹三圣道:“我清除敌人,你却出手拦,这算什么公平呀?” 欧阳长虹道:“老夫也出手拦阻欲杀你的人。” 曹三圣道:“老先生,我要怎样才能说动你的心?” 欧阳长虹道:“你什么也别说,安稳地坐在大车上。” 这时候,维阳三义两人好像明白面前的红脸老者为什么要为曹三圣保驾了。 忽然,少妇抱着孩子奔到两人身边,双膝跪地,哭道:“大哥呀,二哥,咱们 忍了,你们已尽了大力,只可惜造化弄人,怀义地下有知,已经感恩不尽了。” 维阳老大陈浩忿怒地道:“弟妹,你节哀,我陈某不是怕死的人,我们己发过 誓,誓杀此恶师爷,今天咱们撤,等着在绍兴杀他。” 他扶起了少妇,设的供桌也不要了,就那么悲悲戚戚地扬长而去。 这光景使欧阳长虹也鼻酸了。 曹三圣已大叫;道:“老先生,你听听,他们要去绍兴取我的命,你………… 看怎么办?“ 欧阳长虹道:“我已劝过你了,闭门多思过,少做缺德事。” 曹三圣却抗声道:“老先生,你千万别相信流言,曹某人人在衙中身不由己, 数十年只知天地良心,不曾有半点营私舞弊,你不见我的行李多简单,我两袖清风 呀,老先生。” 欧阳长虹冷笑道:“别说了,我清楚,八府的百姓更清楚,我真不该下山来多 此一举。” 他还真的有了后悔之意。 走到大车后面,欧阳长虹道:“走吧,今天是否能走过胡家堡,实在令人担心。” 是的,胡家堡的人早就扬言要在胡家堡附近截杀恶师爷曹三圣了。 当然,曹三圣也明白胡家堡的胡金魁与胡银魁两兄弟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多 年了。 黄书郎一直跟着大车走,他也看到欧阳师祖对付维阳三义两人的情形。 他很想听到师祖对曹三圣说的话,只可惜他又不敢太接近,因为他只一露面, 绝对逃不过师祖的耳目。 他不但不敢接近,而且躲在两里外。 他只要看到两车的行踪就行了。 曹师爷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大车后面真正跟来了一个要他老命的人。 那个人正是黄书郎。只不过此刻黄书郎不敢露面,因为他决定等到欧阳师祖离 开曹三圣之后,他才出手。 黄书郎想的可多着呢。 他认为在杀曹三圣之前,总得先把曹三圣这些年来弄的银子,半点不少的全敲 出来,然后………… 然后再出刀。 曹三圣非死不可,黄书郎最不明白的,就是欧阳师祖为什么要亲自大力护送曹 三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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