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剑气如霜 武当山遇真宫。 随著“!当”一声巨响破空的开门声,宫门内分两侧冲出来数十个提剑的道士, 一个个脸色凝重,严装以待,一个个提剑矫健地跃出宫门,冲下台阶,整齐地列成 两排。尾随而至的是两名深蓝色道服的中年道士,二人立在阶上,紧紧地握著三尺 长剑,全神贯注地盯著上山的山路。 寒风凛冽,迎面毫不留情地扑来,刮在脸上如刀割般地阵阵刺痛。两名道士左 首一位眼忽的睁大了些,他看到上山的石阶上扬起了一条银色的发带,接著,缓缓 地,看到了一头黑发,乌黑而凌乱,看到了一身银色的衣衫,寒曳曳而阴气沈沈, 看到了一把长剑,金闪闪而杀气四溢。那名道士不由上前一脚,换了个拿剑的手势, 双眼却定定地盯那斜提著剑上来的银衫人。 长剑斜握,点地而行,发出“嗤”刺耳,惊心的声响,脸微微地低垂,风从背 面吹来,吹得他一头的乌发乱舞,银色的衣衫翩飞。 左首道士袁永真正声说道:“江非尘,你硬闯武当,伤我门人,究竟是所为何 来?”换回一身银色衣衫的江非尘更加冷冽如冰,他眼也不抬一下,道:“叫坤灵 子出来!”袁永真怔了一下,不由回头朝他师弟邵中靖看了一眼,邵中靖道:“师 叔云游在外,并不在武当山。” 江非尘冷冷道:“那我就夷平武当山。”音落剑起,只见银光闪动,剑气凛然, 长剑凌空一晃,便有六朵剑花闪现,再一个忽闪,剑气便如一条长虹直贯而来。、 袁永真一见那把通体金亮亮光闪闪的长剑,不由失色叫道:“飞天金莲剑!” 话音刚落,邵中靖与江非尘已过一抬,两剑相击,邵中靖手中锋利的长剑顿时 碎若陶瓷,连响声都没有,便“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邵中靖被强悍的剑气震得 跌退了好几步,他怔怔地看著散落在地上的断剑,又抬头望望江非尘,他怎麽也不 相信伴他三十余年,一向自认为锋利的宝剑,竟会如此地不堪一击。 江非尘右手一扬,又出一剑,袁永真见他要硬闯,当下不及多想,便横出一剑, 半途又剑势一改,画了个圈,大圈中又含小圈,好一抬“两仪相生”,这招正是袁 永真下最多功夫练的,纯熟非常,因而不假思索间,一出手便是这一招“两仪相生”。 以柔克刚,向来都是一句武学格言。史见袁永真的剑尖这麽左一晃,右一闪, 江非尘这一剑本来凌利至极的气势,竟被化去大半。江非尘本想仗著神兵利器,用 一丝粗浅的招式,便可决这两个中年道士,不想这袁永真却不是泛泛之辈。他当下 剑往回扣,随即又逆向而去,正是飞天剑令中的第三式“欲擒故纵”。 袁永真回防不及,“嚓”的一声布帛的嘶裂声,手臂抖然一震,然後一麻,手 一松,长剑跌落,衣袖一片殷红。袁永真微微一惊下,眼角银光一闪,江非尘已侧 身掠入遇真宫。 “江非尘!”袁永真惊叫一声。 邵中靖猛得回过神来,领著一帮弟子追了进去。袁永真也顾不得伤痛,俯身去 拾剑,刚把剑拾在手里,手臂就一阵剧痛,手也不由地一松,剑再次掉到了地上。 “不好,好像伤到手筋了。”袁永真暗自吃了一惊,不及多想,遇真宫内便传 来一声惨叫,袁永真不由脸色一变,迅速用左手拾起长剑,转身从门内跃去。 只见宫门内的院中打成一片,有几名弟子已负伤倒地,後著伤口轻声呻吟。邵 中靖和其余的弟子正奋力地抵挡著势如破竹的江非尘,就有如丝帛当剑,一触即破。 袁永真见状,当下将手中的剑交至右手,便要挥剑过去。 手还未抬起,便觉得有一股沈重的拉力拉著他的手臂直往地下坠去,袁永真死 命地握住,但,“当”的一声,剑还是掉在了地上。 袁永真呆呆地望著自己的右手:一个使了三十多年剑的人,竟然一把剑也握不 住,而且还是自己的剑! 江非尘长剑一挥,围攻他的几名弟子便飞跌了出去。他的目的是找坤灵子算帐, 并不想与这些小弟子们磨蹭,他一剑挥退他们以後,便要冲入遇真宫的主殿,刚至 门旁,面前便横出一把剑,挡住他的去路。 是邵中靖! 江非尘平晃一剑,便逼得邵中靖撤回长剑,再反手一翻,“当”的一声,飞天 金莲剑乃是金之珠所铸的神兵利器,锋利无比,可谓削铁如泥,遇剑断剑,遇刀断 刀,邵中靖手中的这一把长剑也逃不脱被断为两截的下场。 随著断剑击地的一脆响,江非尘的身影已掠入门口,刚入门槛,迎面便是一阵 疾风,“簌”然有声,江非尘心知这劲道非比寻常,便向後一旋身,退出大殿,立 在阶前,银衫在风中轻轻地飘摆,飞天金莲剑在日光下闪著刺眼的光。 主殿的大门处缓步踱出一们年近古稀的老者,发须全白,脸色却颇为红润,一 身宽大的道服,衣带飘风间,便有些贺鹤西去的迹象了。 “师叔?”邵中靖一见这老者,神色便坦然不少。掌门人与派中几们重要人物 正在议会之中,不便打扰,因而江非尘的硬闯也尚未通报上去。因而只有他的袁永 两个领著弟子们奋力抵抗。而他这位师叔,清静自在,向来不论派中之事,此次出 面,定是有弟子偷偷去报知他。因为他与江非尘之间可是有深海血仇的。 “师叔祖!”那些负伤的弟子们也舒心不少。 老者淡淡地看了看伤痕累累的徒子徒孙,眼中闪过一丝愠意。他的目光落在江 非尘脸上,说道:“银衫断剑?!”江非尘也看了他一眼,说道:“夏士传?”老 者道:“老夫尚未找你报仇,你却又寻衅上武当,这似乎也欺人太甚了!”这老者 正是夏逢初的父亲,武当掌门三师弟夏士传。 江非尘道:“你那个儿子那麽不成器,我替你动手杀了他,免得你老受不肖子 的气,哼,说起来,你该谢我才是。”夏士传哈哈冷冷一笑,道:“好一个‘银衫 断剑’江非尘!论年龄,论辈分,老夫都高出你好几倍,若与你动手,不论胜负, 已先失了身份。” 江非尘冷哼一声道:“那你要如何?”夏士传道:“老夫共使三招,每出一招, 你若能在半柱香的时间内道出应对之法,便算你赢,但若有一招对不上来,便是你 输。如何?”江非尘在心中冷笑道:“你这老头倒是奸诈得很,如此一来,飞天金 莲剑岂不是形如废铁,毫无用武之外?”但江非尘又岂会是因此而不同意,他冷冷 道:“那赢了怎样,输了又怎样?” 夏士传道:“你若输了,老夫当即派人送你下山,此後绝口不提报仇之事,另 外再指点你找到坤灵师弟;你若输了,那就得甘心留在武当,接受武当对你的惩处。” 江非尘冷笑道:“这对我似乎没什麽好处,一般情况下,我江非尘是绝对不会做亏 本生意的。但是,”他的声音陡然一变,“看在你年纪一大把的份上,就只好勉为 其难了。你出招吧。” 夏士传怎麽会听不出他语中的嘲讽之意,但他也是莫奈何才出此下策的。江非 尘有仙罡护体神功作屏障,手中持有飞天金莲剑这样的绝世宝剑,又有神功密技飞 天剑令配合,其武功之高,放眼武当,已找不出一个人来可与之匹敌。他也只好试 试这个办法,看看能不能留住江非尘。 “中靖,去把香插上。” “是,师叔。”邵中靖匆匆地奔入殿中,拿了三支香出来,并排地插到阶前的 香鼎之中。江非尘身影一动,金光一闪,三根香便被齐齐地截去一半。 江非尘一个旋身,便飘飘然地落到阶下,夏士传也衣袜翩然,轻巧地跃下台阶, 他右足微动,踢起掉落在地的一把长剑,宽袖一拂便将剑握在手中,随即一旋身, 长剑至腰间递出,剑身一晃,飘忽间竟隐约有了五六把长剑在眼前闪动,直逼胸口 四肢的数个大穴。飘飘闪闪,虚虚实实,这一招正是太极剑法中的“六象环生”, 所谓“太极圆缺,绵绵不绝”,这一不仅虚实难测,而且,气若游龙,蜿蜒回环, 六剑之後,又有六剑,连绵不绝。 剑在逼近江非尘身前一尺处嘎然而止,六个剑影回复成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 “中靖,点香!”“是,师叔!” 夏士传收剑站好,转目望著一眼江非尘。太极剑是武当派的独门武功,夏士传 得自前任掌门真传,在这一招上更是青出於蓝,他在原先的基础上又融入了两仪剑 法的一些精妙之处,可谓已是无懈可击。夏士传并不肯定江非尘一定想不出克制之 法,因为能在江湖上掀起那麽大风浪,直至六年後的今天仍让人心有余悸的人,必 不会是泛泛之辈。 江非尘只是一动不动地站著,似在瞑思。 香烟嫋嫋,灰烬一截一截地断下,跌落,融入香泥堆。香已慢慢地短去…… 武当派受重伤的十几名弟子已被别的师兄弟扶了下去,只剩几个好奇心较重的 负伤者及几个未受伤者还站在一边看著,一会儿望望江非尘,一会儿又看看那根渐 渐短掉的香,眼巴巴地祈祷著:快烧啊,烧得快一点啊,千万不要让他想出来。有 几个小弟子竟然圆起嘴巴往香那边吹气,一心只想让香尽快烧完,也不去管这般远 的距离,他所吹出来的风怎麽到达得了? 火星熠熠,香已烧了大半,江非尘忽的嘴角一撇,道:“这又有何难?” 火星熠熠,香已烧了大半,江非尘忽的嘴角一撇,道:“这又有何难?”武当 弟子听他这麽一说,一颗心顿时一沈。夏士传道:“哦,那是如何一个破法?” 火星熠熠,香已烧了大半,江非尘忽的嘴角一撇,道:“这又有何难?”武当 弟子听他这麽一说,一颗心顿时一沈。夏士传道:“哦,那是如何一个破法?” 江非尘道:“口中说不清楚,你还是用剑来攻,权作切磋,也不失你前辈的身 份。”夏士传沈吟一下,道:“那也好。”夏士传一提剑,又是方才那招“六象环 生”,同样飘渺,但气势却更为浑厚,浑然天成。剑至半途,却仍不见江非尘出招, 夏士传不由心中暗惊,破这招的唯一可行的法门便是以快制慢,不料,江非尘却迟 迟不出手,莫非他要後发而制人,但这似乎也不可能,那他到底想干什麽呢? 在他一疑间,江非尘手中的飞天金莲全微微一扬,却是虚招,同时他左手向外 一翻转,顿时数十枚银针齐发,而方才那一晃,正为银针加了驱动力,使得银针超 乎常速地往夏士传飞去。 剑飞六影,这数十枚银针可不只这六个方向如此简单,至少有十个以上的方向, 而六剑之中,一实五虚,若要伤人,虚实之间还需极快速地转换,但银针却根根是 实,针针均能伤人於无声。 按常理,出剑招,便也用剑招去破解,而江非尘却不用剑,用暗器。正派武林 中,比武切磋中,暗箭伤人是为江湖中人所不齿的事情,但是江非尘本就不是正派 中人,本就是为人所唾骂之人,这於他又有什麽好顾忌的呢? 夏士传的长剑左弯右曲,终是将银针尽数击落,但飞天金莲剑也不期而至, “当”的一声,又一把长剑断裂落地。 有一弟子不平地叫道:“江非尘,你出暗器,不能算胜,不能作算!”“对, 对!”别的弟子纷纷附和道。江非尘瞥了他们一眼道:“你们的师叔祖有说过不准 用暗器麽?”“呃……”他们迟疑了,因为答案是没有。又一弟子道:“这本来便 是武林中的规矩,不能用暗器的。” 江非尘哼了一声道:“是吗,有这种规矩,我怎麽从来都没听说过?”“你… …” 有一句俗话叫作: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所指的就是遇上江非尘这种人, 他才不管你说什麽,他就认自己这个理。就算你的理对得掉渣,冒油,你劝说得口 生疮,嘴长泡,他也必不会睬你一睬。 夏士传看了看手中的半截断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一甩手丢开那截剑,道: “好,这一算你赢。接下来是第二招。”江非尘轻哼了一声,道:“接著来啊。” 夏士传道:“好,听好题,这第二招我不出剑招而出医招。一妇人腹痛难忍,脸色 发青,嘴唇干枯破裂,请问此为何症?”夏士传也不等江非尘开口,便一口气将题 目说罢,话音刚落,便听得江非尘冷冷道:“老头,你何必说得那麽急,自知理亏 也不必表露得这麽明显,我又没有反对。” 夏士传脸色微微一变,道:“什麽理亏?我方才只说是出三招,又没确必是剑 招,这‘理亏’二字,从何说起?”江非尘道:“好,算我失言。”他转身闲散地 踱了几步,道:“老头,你是不是词穷了,连这种笨问题都会问。”夏士传呆了一 呆,道:“你知道怎个解法?”要知他出这个症状,至少有三个以上的具体病症会 出现上述情况,而解方更是多种多样,若江非尘说错一个,便是错了。他纵然相信 江非尘是个奇人,在歧黄之术方面也有涉猎,但他怎麽也不肯相信,他在医术方面 的造诣也不武功方面上那麽深刻。 事实上,他的想法完全正确。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一个方面造诣深了, 便代表著另一个方面的涉猎便浅薄了。江非尘的武功是高,但对於医术却是一窍不 通。 但他此刻却是信心十足,他缓缓地说道:“妇人腹痛如绞,患的自然是病症。 要开的是药方。老头,有错麽?”说著,他挑衅地往夏士传看了一眼,夏士传怔了 一下,又哈哈大笑,道:“没错!银衫断剑,是老夫错估你了!” 江非尘脸色猛的一寒,冷声道:“还有最後一招!”夏士传的神情也不由地一 厉,要知这最後一招,是决定大仇的得报与否,武当的荣辱,他一摊手,向旁边的 一个小道士道:“子清,把你的剑给我。”“是,师叔祖。”子清匆匆地跑过来将 剑递给夏士传,又匆匆地跑了回去。 夏士传接过剑,一击剑鞘,长剑便飞射而出,同一时间,夏士传的身形已动, 矫若苍鹰跃空,飘闪之下,已凌空而起,右手稳稳地接牢剑,剑尖的向地,“哧哧 哧”地便是一阵电花火石,阶下顿时白尘弥漫,枯叶乱飞,一片迷漓,旁观的人们 纷纷举袖遮挡沙尘。 好半晌,“哧哧”声终於没了,众人睁目一看,见一切已回复风平浪静,夏士 传和江非尘呈原来的对峙状态,似乎两人都不曾对过一样,但两人之间的地上却多 了一行字,众人不由上前几步观望,只见铺地的地板上龙飞凤舞地写著“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八个草书大字,有半寸左右深浅,众人不由慨叹夏士传的内力修为之深。 夏士传道:“你若能在地上刻出与之一模一样的字,便是你赢。”江非尘瞥了 那行字一眼,当下金莲剑一挥,在那行字的右首便“嚓嚓嚓”地开始写,夏士传尚 须悬身入空,借全身之力刻字入石,而看江非尘的样子却像是平时执狼毫写字一般 的随意,轻松,若然是金莲剑在手,但要是没有一定的内力,也必不能写得如此轻 松。 不一会儿,江非尘便停下手来,夏士传上步一看,不由一阵心惊。他本见江非 尘前两次取胜都是钻他放中的空漏,因而他这次也在话中巧设机关,“一模一样”, 若江非尘写出的八个字,字体,字刻入石的深浅,大小,长宽稍有不同,便是江非 尘输,但现下,观这并排而立的两行字,简直是如出一辙,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 均是完全一样。 “输了?”夏士传心中蓦的生出这两个骇人的字眼,难道他真的就这样放过杀 他独子的凶手,还要指点他去杀坤灵师弟?“这?”这,这不行,但他已明言在先, 语出如山重,又如何能出尔反尔?他原本料定就算江非尘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刻出 连字形,字长分毫不差的字来,真是不算不如天算。 夏士传进退两难。 “师叔?”邵中靖见状,来到夏士传身後,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一脸沈重 地望著夏士传,又俯怔怔地盯著地上的字,他有些不信,两个不同的人出来的字怎 麽会一模一样。 另外的弟子们也怔怔地看著夏士传,紧张地连大气也不敢出。 江非尘只是冷冷地在一边看著,现在他倒不急著找坤灵子算帐,他更有兴趣看 看夏士传是不是的履行诺言放弃子仇,并出卖坤灵子。“嘿嘿。”江非尘在心里冷 笑,夏士传自认为高明,出了这麽个发难人的问题,但要知江近阳是个儒雅风流之 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江非尘虽未得他真传,但父子骨肉亲。江非尘自小便有绘 画的天赋,而学画的第一步,便是临摹名家作品。他四岁开始学画,十四五岁间, 已能将一些名画临摹得惟妙惟肖。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夏士传很正确地估量了自己的能力,不同江非尘硬 拼,转而求文一道,这是他的高明之处,但他的敝陋之处便是他不知彼,他太不了 解江非尘了。知已而不知彼,夏之殆也。 众人都十分沈静。 忽的,邵中靖大叫一声,“师步!”正彷徨间的夏士传耸然一惊,愕估地回头 望去,却见邵中靖一手指著地上的字,又惊又喜,手也由於激动而隐隐发颤。夏士 传一惊之下,不自禁地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最後一个“佛”字。 夏士传忽的沈声一笑,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江非尘见夏士传神 气猛然大变,也疑惑地往那个“佛”字看去,粗看看不出来,细细一看,原来江非 尘写的那个“佛”字的最後一笔竖,比夏士传的长了那麽一点点。飞天金莲剑锋利 无比,刻石如在泥地上书写,在刻字的深浅上使江非尘游刃有余,但刀快难止,这 佛字的两竖是一气呵成,江非尘纵然极为准确地把握好了力度和分寸,但金莲剑剑 刃锋利无比,愣是磨出了一点。 江非尘脸色微一沈,心中叹道:“果然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心中虽已 叹输,但嘴上却冷不伶仃地冒出一句:“吹毛求疵!” 夏士传闻声道:“江非尘,老夫与你订此三招,便是确信你是一个敢作敢当的 人。还望依言而行,留在开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江非尘不屑地冷笑道: “立地成佛?你们武当什麽时候并入少林了?” 刚松出一口气的弟子们,听江非尘的口气似乎要抵赖,不由又是紧张,又是愤 怒,一个个握拳,瞪眼,纷纷指责道:“江非尘,你要耍赖不成!”“江非尘,你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江非尘语气变了一变道:“要我留在武当,我乐意得紧。只是你们不怕菩萨太 大,供不起来吗?”夏士传道:“这是武当的事,不劳你担虑。只要你肯留在武当, 接受武林的公审……”江非尘不客气地打断他道:“做这种事的只有两种人,一种 是活厌了的,另一种是蠢得像猪的人。而我,这两种都不是!”夏士传脸色一变道 :“那你是准备不履行诺言了?” “可以这麽说!”江非尘答得很干脆。 “你?你这混蛋!”邵中靖恨恨地骂了一句,捡起一把长剑便往江非尘攻去。 夏士传在心中叹了口气,江非尘是个怪人。他夏士传精通术数,歧黄,奇门遁甲, 他看得出江非尘并非一个奸邪险恶的小人,从他往日的行径来看,虽然惨绝人寰, 但他利落干脆,敢作敢当,从不虚伪矫饰,打明招牌他是一个恶人,便夏士传知道 往往这样的人,却反而不会是恶人,而是有苦衷的人。 夏逢初浅薄懒惰,色厉内荏,又好贪小利,在江湖中实在做过几件不光彩的事 情,只是掌门人玄灵子看在他面上,也为了武当的声誉,而悄悄地掩盖了起来,但 身为人父,知子莫若父,他岂会不知;而四侠程逊,本也是江洋大盗,坏事做尽, 後被官府追缉,无路可走,三跪九叩,拜上武当,指天盟誓,“放下屠刀,立地成 佛”,由於表现良好,一年後被他收为正式弟子,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程逊本性粗莽暴躁,也不是没犯过错,至於坤灵子,虽年纪已大,但依然急功近利, 个性有些偏激,某些事也实在处理得过火,江非尘这件事便是一个例子。 江非尘完全有他的道理,而他只是采用了与佛,道两家“好生之德”完全相背 的方法,毫不手软,杀!一了百了。的确,死人是绝对不会再做坏事。不能说江非 尘是一个噬杀如命的恶人,只是他信奉和行事的准则不同罢了。 金光一闪,“当”的一声,邵中靖手中的剑第三次断为两截。邵中靖这次却毫 不退缩,他一挺手中的断刃,依旧向江非尘攻去。江非尘冷冷一笑,旋手而出,便 往邵中靖手中断剑的基部削去。 夏士传见邵中靖不顾一切地向江非尘攻去,不由地惊道:“中靖,不可乱来!” 说话间,他身影已动,想过去替邵中靖挡开这一剑,一步方踏出,身後忽然响起一 个柔柔的,动人的女子的声音,“非尘,非尘,你在哪里?非尘……” 声音柔美悦耳,又有几分涩淡,几分飘渺,却分外地入耳,每个字清晰可闻, 字字分明,而呼唤的语气,急切的期待中又有一些凄酸,一些哀思……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