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这不是梦 四月八日,毫无预兆地,我病了。病来如山倒――先是四月七日晚上自觉有些 头晕,全身疼痛的症状也有加重的趋势。当时我并没有很在意,睡前服了一丸“抑 气丹”,心想着睡一晚就好了吧。不料第二天早晨竟然连床也起不了了!高烧、全 身性的剧烈疼痛令我不自由主地呻吟起来。唐丁吓坏了,马上派车把我送到朝阳医 院。在车开进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我实在挺不住了,干脆睡晕过去。 醒来时,意外地看见了唐霜姐。她坐在病床边,温柔地看着我,那神态宛如一 个大姐姐。见我睁开眼睛,唐霜微微地笑了起来,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 的额头:“小光,觉得怎么样?” 听了唐霜的问话,自我感觉了一下――恩,脑袋不再晕沉沉的,全身疼痛好象 也暂时消失了。不过,四肢百骸都有一种空荡荡的无力感。我如实地将自己的感觉 告诉唐霜。 唐霜看着我的目光渗入了一点点内疚。良久,她轻叹一口气道:“小光,你会 怪我吗?”我刚想问“怪你什么”,立刻就明白了她话中所指。轻轻地叹口气,我 平静地说道:“霜姐,虽然的确是你引导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不错,但仔细回想,每 一步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谁也不怪,包括我自己!” 唐霜看着我:“即便在知道坏消息以后?”我一怔:“什么坏消息?”这时唐 丁从单人病房门外走进来。唐霜回头望了他一眼,他立刻又退出去了。“你的身体 恶化情况比我们预估的要严重,”她重新回头看着我说道,“你知道你这次是什么 病吗?” “不是感冒吗?”我问道。唐霜轻轻地笑了笑,跟着叹了一口气,手指头在我 额头上温柔地点了一下:“感冒?小光,你呀!是脏器功能衰竭……” “啊?”我一下子呆住了,“怎么会这样?”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医生检查后得出的就是这个结论――当然,他们不知 道原因。”唐霜摇摇头说道,“我想,也许与你这些日子以来经常动武有关。” “我妈和继父知道吗?”我问道。 唐霜道:“我还没有告诉他们,也许,由你来说比较合适一些。” 一阵默然之后,我突然问道:“霜姐,医生怎么说的?”唐霜保持了片刻的沉 默,然后她缓慢而又艰难地说:“最多半年,最少三个月。”我轻轻地倒吸了一口 冷气:“会不会有误诊?我不是应该还有至少三年的寿命吗?”唐霜摇摇头:“钟 春林也来看过了。原先的估计是建立在你不再使用武功小心静养的基础上,但是… …”唐霜没有接着说完这句话,却突然下定决心一般说:“小光,你可以做一个选 择……”我笑道:“生存,还是死亡?我想我没有权利作这个选择吧?”唐霜恳求 地看着我――真是,我只是想开一个玩笑让气氛不要这么凝重,可话说出口,却怎 么也抑制不了那股悲凉的感觉。“好吧,霜姐,你说,我不打岔。”我苦笑道。 唐霜闭了闭眼睛:“你可以退出这次中J 武术友谊赛,你现在已经不适合参加 这场比赛了。因为,它会让你的寿命进一步缩短。甚至可能猝死在赛场上。” “霜姐,你不是说我可以选择?” “恩,要不要参加比赛得由你决定。” “你希望我参加吗?” 唐霜看着我:“我不知道。如果你不参加的话,这场比赛可能会惨淡收场,而 我们也就得不到我们想要的效果――‘病虎林光’不在了,我想那些J 国人也不会 对比武这么上心了。但是,如果你参加,却可能导致你的死亡,或者,导致这次比 武中方的惨败。所以,这件事我没办法决断。” “如果我退出,霜姐。你和你的天一门在我身上投入的心血就白废了吧?”我 平静地问道。 唐霜无奈地笑了笑:“有时候,我真希望那个时候打败宫本正二和山崎森的人 不是你。” “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还可以动武吧!虽然身体很差了,但是功夫好象都还 在。”我呐呐地说道,“半年,三个月或者一个星期,甚至几天、几小时,又有什 么很大的区别呢?霜姐,我记得你说过,我是你发动功夫革命的导火索。这些日子 我也非常清楚,自己正跟随着你的引领,一步一步地燃烧自己。” 一边说着,我一边把目光投向另一侧的窗外,故意忽略唐霜那双明显变得潮湿 起来的眼睛。 “既然已经开始燃烧,那就让我尽可能地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吧!”我继续说道, “不过,霜姐,如果死神的镰刀在我点燃整桶火药之前将我斩断,你可不能怪我啊!” 唐霜无语。 我轻轻地叹息着:“真是,我的生命好象走得特别快呢!总有一些愿望没办法 及时完成,也许每个人的生命都会注定带着些缺憾吧!” 我想,唐霜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曾经答应为我办到的,看来已经没有希望在我 有生之年完成了。不过,这好象也不能怪霜姐吧!也许,真的是我和那个人的缘份 已尽了! 到傍晚六点,谢绝了医生留院静养观察的建议,我出院了。都说病去如抽丝, 但我的这一次发作却来得快也去得快。也许下一次再发作,就是直接要我的小命了。 唐丁亲自驾车,唐霜陪着我坐在后排座位。我疑惑地发现车并不是向亚洲大酒 店方向开。 “霜姐,”忍不住问道,“我们去哪里?” 唐霜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唐丁却一边头也不回地开着车一边笑道:“小光,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我怔了一下。二OO五年四月八日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唐丁笑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似地说道:“这小子,竟然自己的生日也记不住。” 我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好象每一年的生日我都是在忘却中度过的吧,所以久而久 之我也就记不住自己的生日了。看起来,唐霜已经安排要为我庆祝生日了吗?不过, 有一种兴味索然的感觉呢。算了,还是不要辜负霜姐的一番好意吧! “霜姐,打算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啊?”故意装着兴致盎然的样子问唐霜。 唐霜淡淡笑道:“等一会儿看到你就知道了。小光的生日礼物,当然不能是一 般的东西。”她这么一说,我倒真的有点好奇了。不过知道唐霜的性子,若她不想 说,再问也不会说的,我干脆不问,反正总要看到的。 唐丁开着车东转西转,也不知是要往哪儿去。到最后,车子竟然拐进了一条胡 同,停在两扇紧闭着看起来很有怀旧风味的宅门前。 “喏,给你。”唐霜递给我一把钥匙。“你的生日礼物就在这宅子里,自己进 去看吧。” 我疑惑地接住钥匙:“你们不要进去吗?” 唐霜和唐丁同时笑起来:“我们在外面等吧!” “你们真的很奇怪哦。”我叨叨咕咕地下车,“不会是要整我吧?”唐丁一下 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瞪他一眼,转身走到宅门前,用钥匙打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典型的北京四合院:正房、东西厢房和南房组成一个四四方 方的独立院落,抄手游廊将四面房子联接起来,大门正对有一道影壁,影壁前种着 两三株夹竹桃。 我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大门外车上坐着的唐丁和唐霜。他们也笑笑地望着我, 唐霜挥了挥手,示意我向里走。 我回头望着那面灰白色的影壁,它之后有什么?我向它慢慢走去,不知为什么, 心跳突然有点加快。 我转过影壁内里走,没想到影壁后也有一个人正向外走――也许是听见响动出 来看看的吧。猝不及防下,我险些与对方撞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我赶紧说道。然而话却象是被突然斩断一般,噎在了我 的喉咙里。我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是梦吗?这是 一个美梦吗?如果是,那就让它永远不要醒! 那人也怔住了。也许,对方并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我吧? 天将黑尽,四月的夜晚凉爽而又带着淡淡的香味。一群归巢的信鸽从四合院上 空掠过,发出好听的嗡嗡的鸽哨声。 当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边的时候。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小……仪。”我艰难地叫出这个曾经在梦里无数次呼唤的名字。我颤抖着伸 出手去,我想要触碰到面前的人儿,但我害怕这是幻觉。 苏仪看着我,她的眼中满是温柔怜惜。她的手也伸出来了,她握住了我的手。 真实的温暖柔软的触感令我终于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小仪!”叫出第二声的时候,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更多一些把握。 苏仪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抚着我的脸颊。“小光,你瘦了……”她呐呐地 说道。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向前迈了一步,紧紧地把她搂进了怀里!“这一次, 我发誓,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小仪,我很想你!”我紧闭着双眼,嗅着 那无法忘怀的发香,感觉着怀里那个微微颤抖着的柔软身躯,发狠一般地说道。 苏仪没有说话。她的双手毫不犹豫地环住了我的腰。她的脸紧贴着我的脸,我 能感觉到从那细腻的脸上传来的热乎乎的潮湿的感觉。苏仪她在流泪吗?那应该不 是苦涩的泪吧! 时间再一次停顿。 当我终于记起门外还有唐霜和唐丁,并拉着苏仪的手出去看时――我不能放手, 生怕一转眼她又不见了。唐霜唐丁已经开着车离开了。门边放着一张纸条:小光, 比赛那天我们来接你。霜。 这么说……我心花怒放地看苏仪,却发现她的脸嫣红如盛开的桃花。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呆了、傻了、痴了、醉了。我像条叭儿狗一样跟随在苏仪 身边,一刻也不离开。直到她做好了一顿喷香扑鼻的饭菜,我和她面对面地坐在桌 边时,我的理智才有所恢复。 拿起筷子时,我终于想起了另一个人。“七哥呢?怎么没见他?他怎么样了? 清醒了吗?” 苏仪给我盛了一碗饭,无奈地笑道:“哥一直没醒,不过最近把他送到国外去 治疗了,也许能有转机吧?” “小仪,是不是霜姐劝你回来的?她怎么说服你的?”对前一个问题,我心中 其实已经有肯定的答案。只是我对苏仪绝然离开我的场景记忆犹新,也真的很好奇 ――按理说,在苏仪的心目中,唐霜是绝对势不两立的“邪派”,唐霜她是怎么办 到的? 苏仪轻轻地笑了一下,我清晰地读出那笑容背后的一丝内疚。“小光,这件事 你有空问唐霜姐好吗?” 我怔了一下,从苏仪的口中叫出“唐霜姐”这样亲切的称呼令我有些意外。不 过,我并不介意她不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苏仪又回到我的身边,就坐在我面 前!我再度深深地凝望着她:“小仪,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苏仪定定地看了我一阵,半晌才轻轻地说道:“我不会再背叛自己的心了。” 她的一只小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这真的,太好了!”我喃喃地说道。我的另一只手放下了筷子,覆盖在她的 手上。我们都握得很紧、很紧。 那顿饭吃了很久――因为我们用于互相凝视和絮絮低语的时间太长。最后,饭 菜都凉了,但我的心却是滚烫滚烫的。 “去洗澡吧!”苏仪对我说。“卫生间里有热水。”这个时候的苏仪,不知为 什么让我想起“贤妻良母”这四个字。 乖乖地走进卫生间,冲了水,刚打上沐浴露,敲门声响起来。我怔了怔:“小 仪,什么事?” “我……给你搓背。”苏仪的声音在门外细得象蚊蚋一般。 “这个……”我的心一阵乱跳。 “你开了门背对我就好了。”苏仪轻轻地说。 我打开卫生间的门,赶紧转过身去。听见背后拖鞋的声音响进来,接着一块丝 瓜布被按在我的脊背上,轻轻地上下搓动着。我的脸烧得吓人。心脏跳动得似乎快 要蹦出胸腔来。 “小光,”耳听见背后苏仪说道,“你的身体变得很差了呢,身上的骨头都支 棱着。” “恩。”我心一沉,不自由主地应了一声。一见到苏仪,我都忘了自己的情况 了。这么说……我能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她给我搓背而带来的心理冲 动如同倏起又落的大潮,迅速地减退、回落。在我之后,还会有谁这样享受着你的 宠爱呢?我在心里悲哀地问着苏仪。 “你冷吗?”苏仪在身后轻轻地问,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 “不、不冷。”我答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苏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没关系,我要给你搓背……小 光,关于你的事,唐霜姐都告诉我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任性会让你……” “不!”我猛地转身将手捂到她嘴上。然后我才突然想起自己赤裸着身子,满 身都是沐浴露的泡沫。我飞快地又转回去重新背对苏仪,但那一瞬间我已经看到苏 仪红扑扑的俏脸上满是羞涩。心脏,再度不听话地剧跳起来。 “小仪,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等呼吸平静了一下后,我说道,“那是我的 命。谁让我要背着你偷偷练唐霜给的内功心法?” “不是这样的。”苏仪放开丝瓜布,用手轻抚着我的脊背,“唐霜姐说得对, 当时的我太狭隘了。要说是练功害了你,那也是我和我哥先带你开始练武的。”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这 其中蕴含的遗憾让我觉得无比沉重。 经过了一小会儿沉寂,我才注意到苏仪已经没有再为我搓背了。但她依然在我 背后,我能感觉到。 “小光,你……转过头来。”苏仪突然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慢 慢地回过头去,我看到她进来时身上穿的那条棉质睡裙正从她腿弯滑落到湿淋淋的 卫生间地板上。有一个惊雷击中了我的大脑,我呆了,我甚至没有想起要避开视线。 我看到她深深埋着的脸颊,那纤巧脖颈下秀美的双肩,那一对随着呼吸而微微 颤动的半圆形乳房,那少女所特有的微微隆起的光滑的小腹,和那紧紧并在一起的 修长的腿……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不匀称。 “小光,你要了我,好吗?”苏仪的声音仿佛梦呓一般响起。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