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皇朝武学 “放下手上武器,慢慢地走过来!”那人又下了另一道指令。 过孤霞明知会送死,却也不得不硬著头皮走上去。 火光照耀下,他的脸色更显得煞白,想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众劲装武士中走出一人,身高七尺以上,手持烂银虎头钩,俨然如同一座高塔 般,恶狠狠地望著他道:“你是何人?” 过孤霞知道今天在劫难逃,不由得恶向胆边生,朗声回道:“你们这班盗匪给 我听清楚,小爷正是‘湖帮’弟子过孤霞是也。笑道人与丧门神是我的叔叔,你们 今天把我杀了,‘湖帮’全帮成千上万的兄弟必不会善罢甘休…”他最后把笑道人 对蒙面客所说的台词搬出来,说得十分义正辞严。 那高大汉子听得一怔,慌忙问道:“你说笑道人与丧门神,是你的叔叔,是不 是真的?” 过孤霞一听大喜,显然高大汉子对笑、丧两人十分忌惮,正是自己脱身的大好 机会,打蛇随棍上,再加上一句:“没错,就连‘湖帮’的大英雄‘百步追魂’丁 存义,也与小爷有关系,不想惹麻烦的话,快快让路!否则有什么后患,别怪小爷 没提醒过!” “让开!”一人排众而出,那高大汉子连忙向旁边一让。 过孤霞看著那人,虎背熊腰,腰间配著一把刀,嘴里嚼著草根,漫不经心地望 向他,那双犀利的眼神看得过孤霞全身一阵不自然。 “你说你是‘湖帮’弟子,那是属于哪个分舵哪个堂口,帮主是谁啊,说得出 来的话,老子当作没见过你,让你全身而退。” 过孤霞心中叫苦,他听过笑道人提过“百步追魂”丁存义是“湖帮”的舵主, 不过谁才是帮主,他却是不知。 这一下被问倒,他倒也不气馁,硬撑著回答:“我是丁舵主的门下弟子,至于 帮主是谁,小爷官卑职小,怎会知道?” 那人哈哈一笑,道:“‘天外追星’沈去尘这么大的万儿,你是湖帮弟子竟然 不知道,分别是假冒的!” 他转身挥挥手,淡淡地说:“儿郎们,把这小子给我射成刺蝟!” 过孤霞一紧张,连忙道:“你怎可如此断定我就是假冒的?” 那汉子转回头来,把嘴中草根随地一吐,然后说:“我有证人。” “谁?”过孤霞追问。 “‘百步追魂’丁存义。”他得意洋洋地说。 过孤霞一听到丁存义,匆忙地加问:“他在哪里?快叫他出来!” 他这话一出,惹得不只是那汉子,连在场众人也哄然大笑起来。 “你们都不怕惹上‘湖帮’,竟敢公然耻笑湖帮弟子?”他怒道。 “就老实告诉你吧!我们的确不怕惹上‘湖帮’!”汉子冷应道。 过孤霞一听顿觉万念俱灰,再也说不出什么,看来只好一拼了,于是拱手一揖, 学著笑道人的口气,对那汉子说道:“佩服!未知阁下名号,恐怕会死不瞑目,可 否请阁下赐告?” 那汉子一摊手,笑道:“这个不难,保证你会死得瞑目,因为老子就是你说的 那个‘百步追魂’丁存义!” “儿郎们,把这个假冒的小子给我射成刺蝟!”丁存义下令道。 众箭手正要发箭,忽然背后有人高喊:“箭下留人。” 话未说完,一人如旱地拔葱似的,飞掠过众人,落在丁存义身旁。 “先别动手,这小子是为狄邦兄弟带信来的。” 过孤霞一看之下,不就是刚才小九似的店东吗?他赶快把怀中地图取出,嚷道 :“就是这幅水龙寨的攻守分配图。” 丁存义一听,走过来接过地图,看过一遍,说:“却是没错。” 他歉然地对过孤霞说:“小子,干得好,我会重重谢你的。对了,我兄弟笑道 人与丧门神呢?” 过孤霞这时才想到两人仍是性命垂危,也来不及解释一切,拉著丁存义的手, 就回头跑去,叫道:“快去救他们!” 周璜此言一出,李维垣倍感兴奋,忙道:“那你叔公人呢?” “前年因病去世了。”周璜遗憾地说。 李维垣像是个突然泄了气的皮球,觉得万念俱灰,了无生趣。 “说了不是白说!”他道。 “先别下结论,小弟还有话要说嘛!”周璜摇手道。 “人都嗝屁了,还有什么指望?”李维垣绝望地说。 “话是不错,不过他老人家生前曾把详细过程纪录下来,好像是在一本叫做‘ 盖仙字典’的书中…”周璜续道。 “字典?”李维垣大惑不解地问道。 周璜又喝了口水,叹了一声:“这是我周家的秘密,今天看在你老哥落难的份 上,只好说给你听,这本‘盖仙字典’不是寻常字典,而是一本记录著江湖各大门 武学的大全。” “莫非是绝世武功大全?”李维垣惊讶道。 “去你的春秋大梦!要真是本绝世武功大全,我们周家早就称霸武林、一统江 湖了,还需要天天跟一些三流武林人物来往吗?” “说得也是,那你叔公的‘盖仙字典’上又写些什么东西呢?” “一狗票武功名称,分门别类,还加上一些比较。”周璜说。 “你叔公生前是个武林高手?否则如何分析比较?”李维垣说。 “我叔公只能算是个三流脚色,否则‘广江盛’那一带的当家就不会是我爷爷 而是他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盖仙字典’会成为我周家秘密的原因。”周璜解释说。 “你越说我是越糊涂。”他骚著头。 “这道理是再简单不过。我问问你,如果有一个江湖下三烂写了一本书,说你 李家的‘恶来戟法’只是三脚猫的招式罢了,根本不值一顾,你会不会气得想找那 个下三烂算帐?” “原来如此。”李维垣恍然大悟地说。 “那书你读过吗?”他接著问。 周璜白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的脾性,我生平最恨读书,这么一 大本书,我怎么会有耐性读得完?” “不然借我看看。”李维垣出口商借。 周璜想了一下,道:“可以,不过你得发誓,不可泄露这个秘密。” 李维垣立刻举手,立下了一个毒誓。 “好吧,我去安排车马,带你去城西别院。” 丁存义、过孤霞带著大批人马赶到时,笑道人与丧门神已是浑身浴血,兀自奋 战诸寇。 丁存义抽刀出手,第一时间料理掉围攻丧门神的几个水匪,救回丧门神。 丧门神受伤已重,只是苦苦支持,希望能帮过孤霞多争取些时间,一见到丁存 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双眼一翻失去意识。 这时那高大汉子与小酒肆店东,也顺利救回笑道人,不过他也是奄奄一息,进 气多出气少。 一场混战下来,湖帮群豪收拾掉十来个水盗,在旁的数十黑衣人似乎无动于衷, 仍是袖手旁观。 丁存义瞧出不对,要手下停止攻击。 险象环生的江柏松了口气,带著残余回到蒙面客身边。 两方人马相互对峙,湖帮的劲装武士,列阵于丁存义之后,弯弓撘箭,只待他 一声令下,便要敌人血溅当场。 伤重的笑道人,在小酒肆店东的耳畔细语,后著闻言眉头一皱,向丁存义高声 警告道:“三爷请提防那蒙面黑衣客,两位堂主就是栽在这人手底!” 丁存义把手中的丧门神,交由过孤霞扶住。向前跨出数步,持刀的右手放在背 后,一双虎目迥迥生光,投向酒肆店东提到的蒙面客,出口道:“人是你伤的?” 江柏在蒙面客旁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者笑道:“原来是‘百步追魂’丁存义丁 兄到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阁下能伤我手下两大堂主,必是成名之辈,不妨亮个名号,好教兄弟能知恩 图报。”丁存义淡淡地说。 “本座正好是个江湖无名之辈,贱名不足挂齿,就算说出来丁兄也未必晓得。” 蒙面客语带不屑地回应。 “为匪作伥,原是难以启齿。” “是王是寇,还得看手上本事。” 唇枪舌剑之下,将两方之战引向一触及发的地步。 突然那高大汉子向发了狂地冲了出来,哭道:“三爷,我那弟弟已惨死在江家 兄弟手上!请三爷为我兄弟报仇!” 丁存义虎躯微震,心神一分,显然是大出意料之外。 在此同时,蒙面客抓住时机出手,左手一圈,右手一掌穿出,攻向丁存义。用 的是打伤笑道人与丧门神的那一招,而掌势更胜从前。 强如丁存义,心中也泛起巨浪滔天的感觉,险些叫出声来。 他当下收摄心神,左手一扬,成名暗器“潜龙锥”如漫天花雨般地,射向蒙面 客,顿挫他的攻势。而抢在这一瞬间,右手刀光一闪,如平地起旋风,一往无悔地 划向蒙面客右掌掌心。 双方气劲接触,“轰隆”一声响,两大高手被震退三大步。 两人各自迅速定住身形,提防对方在一次的攻势。 丁存义惊道:“皇朝武学?” “丁兄好眼力。”蒙面客也不否认。 丁存义心中讶然,没想到水龙寨竟有如此靠山?湖帮一向避免与官府有任何冲 突,更何况大内皇廷!一时之间,他竟犹豫起来。 “我该称阁下为‘大人’或是‘公公’?”丁存义问道。 “随丁兄的意思,不过今日我兴致已尽,不如约个时间,再向丁兄讨教一二, 不知丁兄以为如何?”蒙面客道。 丁存义又是一惊,脸上仍装作无事道:“阁下可自由离去,我不会拦阻,不过 江柏得留下来偿命!” “依丁兄之意,似乎不愿化干戈为玉帛?” “如果今天贵方多一个像阁下的高手,我也不会讨价还价。” 蒙面客被他一句话打中要害,口气不觉一冷:“你再拖下去,恐怕来的援手只 会比我强!” “那我湖帮只好舍命陪君子,请阁下到君山喝喝小酒、聊个天。” “丁兄真乃豪杰,在下今天领教了,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好说。今日得见‘冥海弄潮掌’,丁某也算不枉此生。” 他假装无意间道出蒙面客的武功来历,更足以让蒙面客大吃一惊。 蒙面客一转身,对手下命令道:“我们走!” 江柏惊慌地问道:“主公,我怎么办?” 蒙面客望他一眼,突然反手一掌,击中江柏的胸口。 江柏的身体如断线风筝,直挺挺地落在丁存义面前数丈之处。 事出突然,丁存义也不禁大吃一惊,望著死去的江柏默然无语。 蒙面客仰天长笑中,对方人已如潮退去。 “替我向贵帮沈帮主问好,说我刘九将来必有所报…” 望著蒙面客的背影,丁存义喃喃道:“刘九,你肯定会是个有趣的对手。” 暗器破空之声响起,把张家的门窗打得粉碎。 过天晴双手扬起,把打进来的暗器一一接过,再一一循原路射出。 “哇”的几声,敌方的几个人似乎已经自食其果。 接著是一阵沉寂。 过天晴知道刚才的反击,已经造成效果,让对方惊疑未定,正在重新拟定策略。 他掌握时机,要张家的人赶紧找隐蔽躲好。 一个浑厚的声音由门外传来:“不知何方高人在此,在下‘惊雷刀’江松拜见!” “江大寨主不在‘水龙寨’安享清福,寅夜来到这小村,不知所为何来?”过 天晴以内力发声传出。 “在下身有要务,不便说出。阁下若是高抬贵手,江松感激不尽。” “小弟乡野村夫,也不愿多管闲事,若江大寨主没别的事的话,请与贵属自便, 恕小弟不陪。”过天晴下逐客令。 “阁下随口说说,便要我们兄弟走路,若不划下个道来,要我们‘水龙寨’兄 弟如何心服?”另一个声音传出。 过天晴叹了一口气,心知不能与之善罢,问道:“这位朋友是…” “在下青城派方东玉,如阁下不嫌弃,可否讨杯热茶一饮?” 过天晴心中一惊,来人竟是九大门派的后人。 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天色将明,大江之上,一艘大船缓缓地由九江码头驶出。 主舱中,丁存义以下几个湖帮头目聚在一堂。 假扮小酒肆店东的“妙书生”寒宇吐出一口烟,说:“依属下看来,‘水龙寨 ’竟有个大内高手的靠山,可见内情并不简单。” 另一个堂主“火霹雳”祝贤附议道:“属下也有同感。” 丁存义咬著草根,沉吟著:“‘水龙寨’中究竟有什么玄虚,能让皇朝高手出 手相助?” “三爷,我们进攻‘水龙寨’的计划,要不要暂停?”寒宇问道。 “不必,这‘水龙寨’长年与我们作对,专门打劫与我们有关的粮行、船行、 盐商与镖局,弄得我们乌烟瘴气,今天不灭它,始终会是个后患。”丁存义说道。 “可是本舵六个堂主里,一死二重伤,已经对兄弟的士气有所影响。属下担心 若是贸然行事,恐怕君山那头会说话……” “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一早就已经用飞鸽传输通知七弟,要他尽起精锐 来援,以防万一。算算时间,若加上他们要躲避水师侦查的花费,最晚明天下午也 会到。” “我预计后天黎明动手,这一次倾尽全力也要消灭掉这个祸害!” 寒宇、祝贤听见丁存义的安排,心中稍定。 “君山那头若有话说,我大可以狄邦之死为藉口,堵住他们的嘴。于情于理, 这次我们都师出有名!”丁存义道。 寒宇迟疑地说:“属下心中一直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丁存义笑道:“自家兄弟,寒老师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呢?” “属下想说的是,自从三爷得到过世二爷的东镇舵旧部以来,这两年我们拓展 得太快,现在江西道鄱阳湖沿岸几府,除了九江之外,水路上大小势力,几乎都已 经归顺于我们。加上江苏道的七爷的话,我们手上的实力,几乎可与君山相抗衡。 敢问三爷,难道不怕君山沈帮主与内四舵几位舵主会有所猜疑?“ 丁存义脸色一变,怒道:“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我提防九弟他们?这不等 于叛帮自立?” “三爷息怒,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我们或许应该多跟君山那头交 换意见,再作打算才是!” “寒老师所言甚是,我不是不晓得。只是情势紧急,不得不当机立断,况且古 语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三爷,‘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支持寒宇的说法,不如派些人手在君山打听 消息,也可以备万一。”祝贤提议道。 “可是‘铁鹰’狄邦过世了,这情报搜集的人才就少了一个。唉!想到这里, 我真不知道如何向狄武交代…”丁存义叹道。 众人不约而同一阵唏嘘,悼念已死的“铁鹰”狄邦。 “不如就让我来做吧!也算是为狄兄弟身后尽点心力!”寒宇道。 “就有劳寒老师。”丁存义道。 这时,高大汉子“铁塔”狄武,与过孤霞进入舱内。 丁存义起身问笑、丧两人伤势,狄武回道:“已无大碍。” 丁存义接著转问过孤霞,送信的过程及狄邦死前的遗言。 过孤霞一一回答,条理分明,更引得在场诸头目赞赏。 “过兄弟年纪轻轻,就勇于任事,将来前途一定无可限量。” “丁三爷过奖,小子只是略尽棉力而已。现在责任已完,我想赶快回到家乡去, 免得家父担心。”过孤霞道。 丁存义与寒宇对望一眼后,后者开口:“可否请小兄弟在船上暂住两天,两天 后由我亲自送你回家,顺便向令尊道谢。” 寒宇此言,是不想要江松,从过孤霞的身上,套出湖帮的虚实。 过孤霞不明白,慌道:“可是家父…” “别担心,天一亮我会派人通知令尊小兄弟的下落。”寒宇道。 “好了!就这么定下了。”丁存义搂住过孤霞,亲匿地说:“先吃点东西吧, 吃饱好好睡一觉,明天事明天再说。” -------- 西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