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色渐渐转为阴暗,快要入夜了,夜枭在空中盘旋,啼声凄厉。 深谷一眼望不到底,两侧的崖壁如同刀劈一般,若从深谷底下往上望去,便真 的是“一线天”了。此时深山荒谷中,冷寂如死,林木簌簌地轻晃摇落,只有风声 萧然,幽深静寂得仿佛是人间世上早已被遗忘了的另一个世界。 沙夜便那样俯扑在地上,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地上,破碎的衣裳染上斑驳 的血痕,身下有一道早已干涸的血迹隐隐没入旁边低下的草丛。他轻轻地呼吸着, 身体却毫无动静。 首先听到的是断断续续的流水声音,像很远又似很近,宛若是自己家后那一股 山涧流瀑的声响,又像是溪泉淌过自己的身侧,然后是耳边爬虫类活动的细小声响 以及飞鸟振翅飞过的声音,呼吸中充斥着泥土的芳香和淡淡的血腥味,之后……沙 夜仿佛从一个浑噩的,漆黑的噩梦中开始有了知觉。 缓缓地,艰涩地,他努力地将眼帘撑开,视线原是一片模糊,但逐渐又转为清 晰了。随着视觉角度的偏移,狭长的暗绿色的天幕,一眼望不到顶部的峭壁,浓密 如同一大团暗影的树林,盘旋而过的苍鹰,以及,枯枝落叶腐积的湿泥地…… “看来我没死啊……” 沙夜淡淡地说,劫后余生的感觉还令他心有余悸,只是光从语气却完全听不出 来。 稍微动了动胳膊,完全没有料想中的痛感,好象没有受过伤一样,而他应该是 伤得半死才是。沙夜疑惑地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稍感僵硬外一如 往常。 怎么回事?他明明受了很重的伤不是吗,怎么恢复得那么快?沙夜连忙察看身 上的伤,果然已经愈全了,只留下了粉红色的疤痕。 “好奇怪啊……伤口已全好了……难道我真的昏迷了那么久?居然没有饿死, 我真是命大……” “嘻,错啦错啦!” “咦?……错了?什么错了?” “你猜错了啦,你的伤是我治好的,人类真是很脆弱呢,你居然还睡了整整一 天!” “啊……原来如此,多谢救命之恩。” “不用客气啦,是你自己弄醒我的,我总不能让人死在自己家门口吧。” “不管怎样……喝!谁在说话?!”沙夜吓得跳起来,连忙望向四周,茫茫深 谷之中,除了他,那里还有第二个人? “别找啦,就在你面前。”似乎觉得沙夜团团转的模样很有趣,那声音带了些 笑意。 沙夜闻声,仔细察看了起来,只觉得那声音似远又近,神秘莫测,但闻其声不 见其人,古怪得紧,不禁愈加好奇。 “你为什么不出来?”他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人家出不来啊。”那声音充满委屈地说。明明是低沉的男 音,却用撒娇的语气说话,沙夜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干嘛不自己找答案?” 沙夜咬牙道:“自己躲起来让别人找,又不回答别人的问题,装神弄鬼的,谁 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人家哪有什么企图……”那声音小小声地说,“还是说,你害怕了?” “我、我才不怕!谁怕了……”沙夜急急地道,微喘了口气,从小相当于一个 人生活的他,早就学会不害怕了。 “那就进来吧。”声音饱含得意地说,“往前面找哦。” ……好象被拐了哪。自从受伤跌落悬崖后,自己好象不复从前的冷静了,还中 了那么明显的激降法,沙夜叹了口气,难道是摔坏了脑袋?自从接二连三地受到未 知事物的冲击后,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表现出来了。 “前面?……这里是石壁,什么也没有啊……咦,有个洞穴!” 在长满藤类植物的山壁间,隐约看到一个半人高的细长洞口,里面黑漆漆的, 看不出浅深。沙夜本不想进去,他实在吃够了乱闯进莫名其妙地方的苦头,但又对 那声音好奇得紧,忍不住上前细细拨开盘绕在洞口的藤蔓,探身进去。 反正也算死过一回了,没什么可怕的,再说那个声音的主人又救了他,没必要 再害他一次。沙夜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 万卷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