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试 王修剑如其人,简洁而沉稳,连环四刺,逼得本来就有些心虚的轩辕望手忙脚 乱,一面拼命格挡一面全力后退,只是一个照面,他便被逼得退了七步。 即便如此,他仍未脱开王修剑下,因为慌乱,他那套八臂剑门的入门剑式几乎 忘了大半,翻来覆去,还是早先绯雨教他的那几式最基本的。 “你这徒弟可不怎么样啊。”吕长春哈哈一笑:“董千野,我看他根本就是个 没习过剑的外行,你怎么把他带出来了?” 董千野又羞又气,他原本想让轩辕望在实战中积累经验与自信,却不料他却陷 入这般窘境之中。那莫文辉见他一张口,抢先道:“两个小孩子比斗,我们身为师 长的不去掺合。” 董千野本想出声提醒轩辕望,却被莫文辉抢先道破了心意,老脸禁不住一红, 心中暗恨:“这无极剑门的莫文辉总是阴阳怪气的,心机深沉只怕在东都剑艺界数 一数二了。” “铮、铮铮!”场中传来连绵不绝的剑击声,战到这时,轩辕望败像已很明显, 本来剑是轻灵的兵刃,一般不会与对手兵刃交击,以免伤了剑,但轩辕望这时只觉 得脑中一片混乱,什么剑理剑技都忘得一干二净,只知道拼命乱舞他手中的剑。王 修一时间拿他胡乱挥舞的剑没办法,又见自己稳占上风,也就没有加紧去逼他。 “噗”一下,王修的剑自轩辕望左臂上擦过,带下一块衣袖来,轩辕望只觉臂 上一痛,再看王修剑上,血珠飞洒而下,原来他左臂上已经受了伤。 这一痛,反倒让轩辕望冷静下来,他疾退了几步,王修见他受了伤,也不追击 过来。莫文辉咳了声,脸上没有喜怒之色,道:“承让,承让,小徒小胜一场。” “慢!” 听到一个胜字,轩辕望猛然想到,自己今天来不是为了在旁人面前丢人现眼, 而是为了求一胜的。若是连这个剑匠之徒自己都惨败,那还凭什么去向身为剑匠的 主人吕长春挑战,怎么去收回施卓然偷学去的绝技,怎么样让绯雨回到自己身边来! 被王修攻势压制住的求胜欲望,猛然腾了起来,轩辕望仿佛觉得有团火在自己 胸中燃烧,这火烧得他全身都鼓鼓的充满着战意,但他的眼睛却更明亮,他的心却 更冷静。 “我还能战,我还不曾输!”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几字,对左臂上的 伤口根本看都不看,挺剑一步一步逼向王修。 莫文辉脸上依旧喜怒不现,他微侧起头来对董千野道:“董剑师,你看……” 吕长春却有些担心,若是轩辕望无论如何也不肯认输,那么今天在他剑室中可 能就有人要殒命了。他插在董千野之前道:“小孩子试剑,又不是生仇死恨,用不 着再战了吧。” 董千野心中盘算,自觉若是轩辕望遇着危险,自己仍可以凭借自己的速度加以 援手,到时瞅机会给莫文辉那徒弟一记阴手,让他十天半个月无法下地就是。因此 他摇头道:“我徒儿说他没败,不分出胜负,怎么就停下来!” 莫文辉木然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向王修点点头,王修再次举剑,向轩辕望 一伸,示意让他攻来。 轩辕望一步一步走向他,脚下并没有摆出出剑时的步子,但正对着他的王修心 中一动,他感觉到轩辕望身上的巨大不同了。 “用这柄剑……我是不会输的!”轩辕望在心中默默道,手中剑前挺,依旧是 八臂剑门入门剑式中的起手式。但这一次起手式与第一次使出相比,却明显不同。 那一次起手仓促,这一次则沉稳有力。 莫文辉扬了扬眉,董千野这徒弟看来还是第一次正式与人比剑,因此才会露出 方才的紧张来,他调整得倒挺快,看看他恢复常态能在自己爱徒手下走几式吧。他 对自己这个徒弟极有信心,因为他明白,若单以剑技论,自己这个徒弟已经可以达 到与自己同等的剑匠水准了。 王修依旧挥剑格挡,但这一次没能将轩辕望剑崩开,轩辕望剑贴在他剑之上, 手腕一转,将他剑粘开,紧接着又是一剑刺了出来。八臂剑门讲的就是“巧、快、 灵”三字,这一下变化一气呵成,让王修准备好的反击招数不得不收回来,缩身推 剑,将轩辕望的剑推开来。 但轩辕望不等王修出剑,手中剑式连绵不绝,动作也是越来越快,剑幻作一团 光影,始终围着王修的破绽。王修每每想反击,却被他攻其必守,只得一面退一面 挡。方才他连将轩辕望逼退了七步,这片刻间,轩辕望不仅将这七步扳了回来,而 且还将他逼到剑室门边。 “咦,董千野,你这弟子真只随你学了两个来月?”眼见轩辕望这一连串攻击 将八臂剑门迅捷无朋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吕长春微微动容,他自问换了他面对 这样毫不间断的攻势也不得不先稳住防守才能伺机反击。 “哈哈哈哈不过是学了我一些皮毛而已,便将你惊成这个样子。”董千野得意 地笑了,“说起来,这还是望儿第一次正式与人交手,难免有些心虚。” 他脸上虽然高兴,心中却隐隐担忧,轩辕望手中的剑有一斤八两重,短时间舞 得飞快还可以,若是长时间舞动,轩辕望的臂力与耐力只怕都不能支撑。那王修虽 然取的是守势,看起来左支右撑,但实际上却有惊无险,还留有余力反击。若是轩 辕望力尽仍未逼得他认负,那么他的反击却是轩辕望无法防守的。 轩辕望将一套八臂剑门入门剑式中所有攻击招式都施展过,额头微微出了汗来。 自己能将这方才还极为厉害的对手逼得无法反击,他心中也有些兴奋。但他心中又 隐隐觉得,对手是敢向剑匠挑战的剑手,应当不会这么轻易被打败才是。 他目光扫过王修的脸,在他脸上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来,他心中一动,顿时 明白过来:他并非真的如此狼狈,而是在等待最后的反击机会! 心中揣测出对方的意图,轩辕望立刻有了主意,他手中剑式一缓,又将八臂剑 门起手式使了出来。王修退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式,他大喝了一声,手中剑猛 然一压,将刺向身咽喉的剑牢牢压住,他料轩辕望又将翻腕挑开他的剑,因此他手 中剑向前一拖,等在轩辕望翻腕时手必经之处。 若是轩辕望真的象上次一样翻腕,那么他的手就会自己撞在王修剑刃上,他动 作越快,伤得也将越重。但轩辕望看似翻腕,实际上剑一抹而过,由八臂剑门入门 起手式变成他习得的第二套剑式中的一招。这一招他还没在方才的攻击中用过,突 然使了出来,王修措手不及,想要回剑已是不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轩辕望的剑指 住自己小腹。轩辕望学剑不久,拿捏得还不是十分稳重,这一剑不仅划破了王修衣 裳,还刺入王修小腹半寸。 王修啊的一声,连步后退,手中剑铛锒坠地。 “承让,承让,小徒小胜一场。”董千野哈哈大笑,方才王修明明已经看破轩 辕望剑式,反守为攻之际却被轩辕望一击刺伤,这让他极为开怀,将莫文辉开始的 那句虚假的客套之话也原句奉还。只不过比之开始轩辕望越挫越勇,王修此刻捧腹 蹲在地上,看来已不能起身再战了。 莫文辉奔过去查看王修伤口,低声问了几句,确信未曾伤着内腑,这才直起腰 来,向董千野抱了抱拳:“董剑师教的徒弟果然高明,我总以为剑匠剑师不过一字 之差罢了,今天总算相信,剑师比剑匠确实高明。” “你徒弟也不错,哈哈,若不是遇到望儿,他在年轻一代中也少有对手了。” 董千野满脸挂笑,这让他那市侩嘴脸更为明显,他说到这心中一动,又道:“嗯, 自蜀川来了个叫唐玄风的小子,是白云山门章日升的弟子,剑技相当不错,等你徒 弟伤好了不防去会会他。” 莫文辉知道再与这市侩说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微微点了一下头,又 向吕长春行礼告退。吕长春将他师徒送了出门,迎面是董千野不屑的笑容:“有什 么好送的,这师徒二人都是阴阳怪气,我敢说他们礼节越多,满肚子花花肠子也就 越多。” 吕长春笑了笑并不作答,显然他心中也是如此认为。自古以来文人相轻,其实 练剑者也是如此,如果董千野与吕长春并不都练剑,以他们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 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见面就吵了。 “你们师徒打也打了,胜也胜了,是不是该回去了?”吕长春见董千野在他出 去时已经为轩辕望扎好了臂上的剑伤,便道,“我这可没有你们吃的午饭。” “你不要岔开话题,我徒儿今天来会的不是无极剑门的小子,而是你这堂堂剑 匠。”董千野道。 “就知道你这臭脾气,看来今天我不败给你徒弟,你自己就会操剑上了。我可 怕你这大剑师,那么,轩辕贤侄,我们便玩一会儿吧。” 吕长春拔出剑来到轩辕望而前,他没剑在手时,笑咪咪的十足一个富家翁,但 剑一在手,身上的气势就全变了,举手投足都显出一股刚猛来。 “望儿,不必留手了,好好教训这老小子。”董千野知道吕长春不比方才的王 修,无论修为经验,都不是才二十出头的王修可以相提并论的,因此叮嘱轩辕望道。 “是。” 轩辕望提起剑来,心中暗自盘算,吕长春与师父这样熟悉,八臂剑门中的剑式 想来他早就知晓了,除非自己施展那神奇一式或者昨夜绯雨最后传的那一式,否则 想取胜绝无可能。但师父早说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用那神奇一式,以免生事端。既 然神奇一式都不能使,昨晚那式师父都没见过的就更不能用,究竟如何才能取胜? 吕长春站在那儿,见轩辕望绕着自己转了两圈,依旧不曾出剑,不由微微一笑 :“你这小子,难道还要我这作长辈的抢先出剑攻你?” 轩辕望脸上一红,挺剑便刺了过去。吕长春依长辈与晚辈动手的礼节,连让了 轩辕望三剑,第四剑轩辕望才一出手,便发觉吕长春剑已经等在那儿,只等他自己 撞上去,用的正是方才王修的那一策。轩辕望变招极快,手臂硬生生缩了回来,又 是一剑挑了过去,但剑递了一半,便发觉吕长春的剑式变得比他丝毫不慢,仿佛知 道他会换这一式一般,仍旧等着他。 轩辕望咬牙收力,臂骨发出轻微的叭叭声,他连着攻击十余剑,但吕长春却让 他没有一式能使全便得回招。轩辕望剑越来越快,收回来也越来越吃力,方才他以 快剑攻得王修无法反击,此刻吕长春却以慢制快,让他的快字根本发挥不出来。 董千野摇了摇头,吕长春挑了这样一个近乎无赖的法子对付轩辕望,明显是有 意挫轩辕望锐气。若剑式是自己使出,吕长春再大胆子也不敢如此,但轩辕望经验 火侯比他都差一截,这个法子确实让轩辕望有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轩辕望见自己用八臂剑门的攻招都无法递出,到后来干脆用上绯雨为他打基础 时教他的一些基本剑式,这些剑式无非是让他摆出刺、挑、劈、扫、抹、切的架式 而已,但这一用来,吕长春却不得不横剑格挡。这几式用了两遍,吕长春便已明白, 轩辕望再攻出去,便又遇上他的剑在那儿等着了。 “他太熟悉我的剑式,我出剑又不可能象师父那般迅捷,他自然有机会从容应 对。但方才我那几式绯雨传的基础剑式,他起初却无法逼我自己向剑上撞去。” 轩辕望深深吸着气,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平静下来,吕长春也不反击,只是似笑 非笑地看着他。轩辕望心中一动,手中剑再次刺出,仍旧是八臂剑门入门剑式的起 手式。 但这一剑刺得却歪歪斜斜,全然不象样子,吕长春起初还将剑摆好方位等他撞 来,结果却拦了一空。吕长春“咦”了声,微退了一步,避过轩辕望这一式,这是 轩辕望攻了数十剑以来他第一次挪动脚步。 轩辕望精神一振,那一日绯雨对他说的将剑式变化后连在一起而不要停顿的说 法浮在他脑中。他剑再挥了出去,吕长春见这一招又是似是而非,却看破他剑路, 依旧将剑停在半途等他,但轩辕望这一次没有收剑,而是剑递到中途便一转,这一 转分明是八臂剑门两式攻击招数各取一半,连在一起使出来的新招式。吕长春横剑 一挡,与轩辕望的剑击在一起,这是二人剑初次相击。 轩辕望越使越自然,东拆一招西拆一式,将几个招式的变化融在一起攻过来, 吕长春虽然对八臂剑门的剑式极熟悉,却没见过这般使法的。如果是象董千野那样 浸淫八臂剑门剑式三十年的老手,这些变化自然很正常,但在轩辕望这毛头小子手 中,这些变化让他不得不心惊了。起初他还是躲闪格挡,想看破轩辕望剑式,但轩 辕望东拆西拼,根本无定式可言,连着抢攻让他不得不连着后退。 董千野看着轩辕望只是思忖一会便想出拆乱招式让对招式极熟悉的吕长春也束 手无策,心中只觉兴奋无比,轩辕望这突发奇想般的做法,让他对剑式的理解也升 了一个新境界。越是看这个弟子使剑,他越觉这个新境界奇妙无穷,以往困挠他多 年的一些使剑问题,竟然迎刃而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心中喃喃道,剑艺到了他这般水准者,见了别人 剑式,便能揣测出剑理来,而绯雨给轩辕望讲解的剑理,在轩辕望这无意中的施展 中展露出来,让董千野受益菲浅。 “哈哈哈哈……”他禁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这笑声,听在吕长春耳中,却是 分外刺耳。 “若是这样下去,没准会败给这小子。” 吕长春心中暗想,轩辕望用的分明是八臂剑门的剑式,但每一式都似是而非, 看上去几乎无究无尽,若是让他一昧攻击下来,自己失去先机,难免会出现闪失。 想到那时董千野的得意嘴脸,吕长春便觉是可忍孰不可忍。 “嘿!”他喝了声,震开轩辕望的剑后,终于反击刺出一剑。轩辕望碎步侧身 展臂提剑,一气呵成,手中剑发出淡淡的光华,不但避开他这一式,而且立刻进入 凌厉的反击。吕长春剑身上挑,身形一挫,二人剑绞在一起,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此刻轩辕望是越战越有信心,奇招妙式层出不穷,吕长春被他剑式逼得施展不 开,也起了争胜之心,他手中剑式蕴含的力量越来越大,到后来他剑发出淡淡的金 光,温旭如春日的剑风不断逼向轩辕望。 但轩辕望剑上的青芒相应地也涨了起来,在他迅捷的剑式之下,那青芒有如万 箭齐发般击破吕长春的护身气机,虽然不能对他造成实际伤害,却也让吕长春觉得 不适。两人身上的衣裳被剑气绞动,都露出不少口子。 董千野看了半晌,心中估计轩辕望力气已衰,吕长春很快便会转入反击,鼓掌 笑道:“停,停,好了!” 轩辕望身体倒纵出去,停剑行礼,他虽然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精神上却愈见 亢奋。吕长春稀疏的胡须无风自动,头上也是热汽腾腾,不满地道:“停什么?” “望儿,你连攻七十一式,占尽上风,就不必赶尽杀绝,放过这老小子一回吧。” 董千野故意不看吕长春脸上的神情,对轩辕望道,似乎轩辕望真的远胜过吕长春。 果然,吕长春气得吹胡子瞪眼:“董千野你这不要脸皮的,说放过谁一回?” “嘿嘿,吕大剑匠,我这拜师不过两个多月的徒弟,方才连攻七十一式你无法 还手,是也不是?” 吕长春扯着胡须没有作声,董千野又道:“方才他占尽上风,让你无机可乘, 是也不是?” 吕长春脸色发白,董千野说的确是事实。董千野又道:“我徒弟方才还与人激 斗一场,现在已战你这剑匠,让你无还手之力,是也不是?” 轩辕望自己脸上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大战一场后造成的,低低叫了声: “师父!”但董千野却不理他,又道:“我徒弟年轻力壮,你年老体衰,我爱惜你 英雄一世,不愿让我徒弟再战下去,坏了你的名声,吕长春,你以为被一个比你年 轻三十岁的孩子击败很光荣啊?” “你……你!”虽然吕长春有把握再拖上一会儿乘轩辕望气力衰减时一举反击 得手,但那毕竟不曾发生,而他被轩辕望的快剑逼得无法还手却是事实,他指着董 千野怒吼了几声,道:“董千野,来,你同我比一场!” 董千野嘿嘿道:“连我教了两个月的徒弟都打不过,还同我斗?得了,你又不 管我午饭,我还得回去吃饭,望儿,向你吕世叔告辞!” “哼,一餐饭我吕某人还请得起,就怕你从来不曾吃过这样丰盛的宴席而撑死!” 吕长春大喝道:“管家,吩咐厨里准备一席盛宴!” “不必,不必,哈哈哈,望儿,你可知道这全是你的面子,为师有二十年不曾 吃到这老小子的饭了,可惜咱师徒还得回去,姑且记下吧!”董千野也不待吕长春 多言,一把拖过轩辕望便离开,留下吕长春在剑室中生闷气。 崔远钟自药铺里称了药材,用药碾子碾成碎粉,浓烈的药香味飘浮在院子里。 “今天又听到了什么消息?” 华先生查觉到崔远钟若有所思的神态,平静地问。 “又是那个叫轩辕望的,自从十余天前他击败了无极剑门的王修与纯阳剑门的 吕长春,每隔一日便去寻人挑战,今天猴形剑门的查玉宝也败在他手中了。” “哦。”对于这样的消息,华先生并不太放在心上,随着英雄会日益临近,各 剑门剑手相互挑战之风渐起,但这几日,可能是为了避免意外受伤的缘故,这样的 对战已少了许多,只有剑痴凤羽与新近冒出头的这个轩辕望,还在不断惹事生非。 在华先生内心深处,并不十分厌恶少年人的这种喧哗,他只是有些奇怪,自己这个 弟子为何不关心凤羽,而关注这个叫轩辕望的。 “这个轩辕望,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华先生问道。 “老师,上次太傅在的时侯,我曾对你说过有人击败了凤羽,那人就叫轩辕望。” 华先生浓黑的眉头皱了皱,他听说轩辕望是董千野的弟子,作为东都城剑师中 的一员,董千野虽然不是十分出色,能教出击败剑匠的弟子倒不让他如何吃惊,但 能够轻松击败凤羽,则让他心中起了好奇。 “十二品以上的少年?”华先生慢慢啜了口茶,想起上次自己估计的轩辕望的 剑艺品级,过了会儿,他微微笑了。 “老师笑什么,我才不怕他呢,我黄金之剑在手,除了老师是不会输给任何人 的!”看到捧着茶的老师脸上那丝笑意,崔远钟有些误解。 “嗯,我明白。”华先生停了一会儿,“远钟,我只是羡慕你罢了。” “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崔远钟脸红了红,奇怪地问道。 “远钟,我羡慕你,将会有许多很好的对手,东都的凤羽,京城的诸葛眠风、 沈醉云、赵冰翼,现在出现的轩辕望,还有那些随时可能出现在你面前的现在还不 知名的对手。”华先生慢慢地抬起脸,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远钟,人生之中,有 的时侯没有好的对手,比没有好的朋友还要让人觉得寂寞呵。” “瞧你,同远钟说什么寂寞不寂寞的。”一个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崔远钟的 脸上一红,飞快地抬起头向声音主人瞄了一眼。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瘦弱纤 细,有些苍白的脸上飞起两团淡淡的红晕,盈盈的目光锁在华先生脸上。她只比崔 远钟大一两岁左右,但说话的口气似乎她是崔远钟的长辈一般。 “依素姑娘,外边冷,你还是在屋里吧。”华先生温和地笑了:“你身体还未 大好,染不得风寒。” “闲之哥哥不必为我担心,我的身体我知道。”那女子妍妍走来,立在华先生 身边,柔和地一笑:“听你们师徒讲话,比什么药都对我身体有好处呢。” 崔远钟脸上又微微红了一下,闷声不响用力碾着药粉。华先生扬了扬眉:“远 钟,我们进屋吧,依素姑娘先请。” “我方才听你说了一串名字,这些人是什么人啊,怎么会是远钟的对手?”与 华先生并肩走进屋里,依素柔声问道。 “哦,那都是些年轻一代的剑艺好手。” “我不懂剑艺,但我知道,闲之哥哥是这一代最出色的剑客,有几个与我父亲 有往来的剑师剑匠,说到闲之哥哥的名字都不敢多说呢。”依素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朦朦胧胧有如梦幻。“有闲之哥哥这样的老师,远钟应是下一代最厉害的吧。” 捧着药碾跟进来的崔远钟脸上浮起了笑容,华闲之微微一笑,那些人哪是不敢 提自己的名字,是不愿提罢了。 “说起来,闲之哥哥还没有一间象样的剑室。”依素在靠近火炉的地方坐了下 来,微微喘了口气,仰起略显清瘦的脸:“闲之哥哥,我能不能……” “依素姑娘,过些时侯,我会离开东都一段时间。”华闲之岔开了话题,“我 离开这段时间里,你要按时吃药,定时将身体情况写信告诉我,天气暖和时常在院 里活动,嗯,还有,不许同父亲呕气。” “知道啦。”依素叹了声,她顺过华闲之的意思,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你 刚刚说的那些年轻一代的高手,真的那么厉害?” “嗯,我去年在京都游学,见过京都的那三个孩子,不在远钟之下。”华闲之 摇了摇头,“天下太大,有的是剑客奇材,我国之外,他国也有不世出的剑客,真 想会一会他们。” “药好了。”崔远钟碾好药,用干净的纸包起道。 “那么,远钟替我送依素姑娘出去吧。”华闲之起身吩咐道。依素慢慢站了起 来,深深看了华闲之一眼,默默随在崔远钟身后出门。 “老师也真是,依素姑娘来看病也得亲自上门。”崔远钟出了院子,低声埋怨 道。 “你不明白你老师的用心呵。”依素走的很慢,低低地道:“他医术高明,却 愿为贫苦人家看病,如果去为权贵上门诊断,必定会误了平常人家的病人。” “可依素姑娘不一样啊。”崔远钟发自内心地道,“依素姑娘与别人不一样!” “你老师不能破例呵,破了规矩便会给人口实,有些规矩,你老师不会放在眼 里,但有些规矩,你老师宁愿苦了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也要遵守下去。”说到这 里,依素的脸上浮起一层艳红,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显得娇媚。 崔远钟瞄了一眼,拼命移开眼光,他的脸上却有些白了。 依素轻轻咳了声,看着院墙上未曾扫去的雪,低低地道:“又是一年冬天了, 明年冬天,我还能见着雪花么?” 崔远钟脱口而出:“一定能见到的,老师一定能让依素姑娘的病好起来的。” “嗯。”依素慢慢绽开笑容:“我相信你老师。” 两人来了院外,一顶轿子停在门边上,依素上了轿子,就在轿夫起轿的那一刹 那,她掀开轿帘,微笑着对崔远钟道:“远钟,一定要做个象你老师一样,让人相 信的人!” 随着依素的轿子走过一条街,崔远钟才站在街头目送轿子离开。在这冰冷彻骨 的隆冬里,一股混杂着酸意与甜意的暖流,在少年的心中翻腾。他笼住手,在街头 站了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 “轩辕望,快些回去吧,师父知道我领你溜出来,我会被打死的!”一个少年 刚开始变声的嗓音,让崔远钟怔了一怔。 “轩辕望?轩辕望!”他的心中忽然就只剩下这个名字了,这个被老师评为十 二品以上的少年剑客,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他毫不迟疑,向那个地方跑了过去。虽然天寒地冻,但街头行人络绎不绝,崔 远钟看着这些陌生的脸,每一个都象是那位轩辕望,每一个又都不是轩辕望。 “轩辕望,谁是轩辕望!”他大呼一声,他这时的心情,只想找一个对手,痛 痛快快地斗上一场。他这时,似乎突然明白了老师所说“没有一个好的对手比没有 一个好的朋友更让人感到寂寞”。 但街头的人们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站在那好一会儿,也没有一个人站 出来。 他有些沮丧地回过头来,一步一步向华闲之的屋子走去。 “总有一天会遇到的,十二品的少年剑客?”他心中想,“我黄金之剑在手, 是绝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