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英雄会 时光是不会理会少年情怀,岁月有如白驹过隙,无论你是渴望,还是不情愿, 定于十二月初八举行的英雄会还是一日日近了。 为了方便组织,英雄会的报名已在三日截止,赵王好大的脸面,连剑会中多年 不问世事的几位剑宗,都被邀前来观礼并担任仲裁。剑会将报名者中师父在剑会中 的等级一一分组,各组以干支为序,每组八人进行淘汰,结果师徒各有十五组半。 因为此次英雄会不是为了比出天下第一,只有师徒同时在自己组中获胜者,方能进 入下一轮,这使得颇有些师父将自己不成材的弟子狠狠折磨了番。 轩辕望早听说了,东都二十一位剑师都报了名,再加上外来的,不多不少正好 三十二位,也就是说在师傅组中,至少每组会有两位剑师,因为是抽签定组,倒也 无人埋怨分组不公。因为在剑会的评定中,董千野在这参战的三十二位剑师里排名 靠后,因此他便被分在壬申组里,其组中比较有名的是另一位东都的剑师电剑门的 雷破天。施卓然果然也报了名,他的弟子是一个叫柳孤寒的,问起董千野,也说不 曾见过这人,想来是随意拉来的一个。 这些弟子们则因为大多尚不够资格参与剑会评定,所以是打乱抽签,倒也有几 个三十岁左右的已经得到剑匠称号的“老”弟子。轩辕望听说过的人不多,只知道 此次剑会年轻一代的大热门中,外来的有他见过的唐玄风、月华剑门的女剑客霍怀 玉 、一位自称没有门派的剑匠李环和来自京师的沈醉云、大觉寺俗家弟子剑匠韩 河,东都的则有崔远钟、凤羽、古月明、关应天,让他吃惊的是,由于他近来连败 东都剑艺好手,优胜的呼声也极高。或许是占了这便宜,这些个有优胜希望的年轻 剑手没有分在同组的,倒是三十多岁的剑匠韩河与轩辕望分在一组。 “凤羽吗?”轩辕望估算了一下,自己与师父一样,也分在壬申组,凤羽分在 乙丑组,两人不在同一大组中,也即是说,除非两人都打入决胜战,否则便不会遭 遇。轩辕望是见过凤羽那狂野的剑式的,在他心中,凤羽剑技与董千野相差无几, 因此对于不曾提前与凤羽相遇,他心中尚觉得侥幸。虽然那一日绯雨不让凤羽报出 名字,但象他这样剑痴的大名,轩辕望只是略加打听便知道了。至于他同组中的七 个对手,他倒不放在心上。 英雄会在众人盼望中终于到了,参与者太多,以至于赵王动用了王府亲兵的校 场来作斗剑的场地。师徒共三十二组同时开始,都是残酷的淘汰战,只要负了一场, 便被淘汰出局。 轩辕望赶早就起来,稍稍练了趟剑便住手,董千野带他来到校场,此时校场已 是人山人海,除了营地里的赵王亲兵,竟然还有许多东都的豪门富室来看热闹。轩 辕望一皱眉,这样嘈杂喧乱,让人如何能安心斗剑? 董千野先将轩辕望领到他徒弟辛未组的场所,又叮咛了几句,才去自己之处。 轩辕望见人这么多,也难免有些紧张起来。 眼见辰时已到,赵王却还未出现,轩辕望心中微微焦急,正这时,忽然一声响 彻云霄的怪啸声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片隆隆有如万兽奔腾的声音,轩辕望惊得从 位子上蹦了起来,再看同组的几个少年,除去东都本地的几人仍端坐不动外,也都 露出满脸惊疑之色。 只见人群纷纷散开,原本人山人海遮住了视线,散开后地上露出两根长长的铁 辙,中间还整整齐齐垫着方木。顺着铁辙望去,一驾铁车隆隆行来,速度不是很快, 但那声响气势,则让从未见过的轩辕望心中一阵激动。 “魔石之车!”他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四字,他来东都,很大一个原因便是 丁垂云告诉他东都有魔石之车,无须用马匹拉动便奔驰如飞。来到东都后他才知道 这魔石之车是赵王的古怪爱好,不是常人所能接近的,再加上练剑练得辛苦,对魔 石之车的向往也就渐渐淡了。今日突然间看到这庞然大物,心神都不禁一怔。 周围围观者也都议论纷纷,不知这魔石之车驰来是何用意。魔石之车停在场中, 上面开了一扇门,一队王府侍卫鱼贯而出,在他们簇拥下,赵王李景楼登上了赛场 中央临时搭起的高台。 因为人太多,隔得又较为遥远,轩辕望听不清赵王在那台上说了些什么,但凡 别人鼓掌,他也跟着鼓而已。他还没有从那魔石之车给他带来的震动中缓过神来, 这些天来一直没有见到绯雨,他心中此刻想的是,若是绯雨能与他一起见到那魔石 之车就好了。 远远望去,那赵王一身华服,神采奕奕飘飘然有如神仙,看起来年纪并不很大。 赵王说话声音不大,周围人声又嘈杂,显然东都的百姓对这位喜欢奇技淫巧的王爷 并不十分畏惧。 董千野却离那中间的高台较近,赵王正说道自己将聘此次英雄会中佼佼者为王 府剑艺师傅,说完之后,他又一扬眉道:“孤王知道此次参与英雄会者,尽是天下 剑艺高手,见惯了天下高明的武技,但孤王有一小小的把戏要请诸位观赏一下。” 他身后满脸堆笑的一个无须男子见他举手,便轻轻拍了几下巴掌,只见王府亲 卫中腾出两个大汉来,他们混在亲卫中并不引人注目,这一站出来,众人便都发觉 他们的与众不同。 两人罩着软甲,衣襟都束得干净利索,肩上背着一根短枪模样的家伙,却没有 枪尖,看上去极为精悍。那面白无须的男子一指西侧人群,道:“那儿的,都让开 来!” 早有军营兵士上前将站在那边的人群赶散,八个力士抬来了两根树桩,竖在地 上。那两个大汉刷地一下,向前一个翻滚,动作极为迅捷,众人不知他们何意,才 咦了一声,只见那两个大汉肩上的家伙已经执在他们手中。董千野吸了口气,别人 或者没见过,他却是明白的,这两个大汉,定是赵王从京都神机营调来的魔战士, 他们手中的,便是那让所有武学大家都无计可施的魔石之枪! 果然,那两个汉子一抬手,“噗”一声响,魔石之枪中射出两道红光,“砰” 的一声,那四人才抬得动的大木桩应声而炸,变成了一堆烂木碎屑! “五十尺!”轩辕望思念绯雨的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回来,他眼光 极准,一眼便瞧出两个汉子与那大木桩的距离。魔石之枪中射出的光如此厉害,五 十尺内就是刀枪不入的神仙只怕也禁受不住。 围观者也都静了下来,那两个汉子一脸傲然,手中魔石之枪缓缓指着众人,每 指向一处,那里的人便止不住后退。便是周围那些剑艺高手,也禁不住脸上失色。 “这样一闹,今天的比试只怕没有想象的好看了。”华闲之在甲子组中,他微 微苦笑,这英雄会本是他向赵王提议的,只不过没想到向来好事的赵王将英雄会办 得如此声势,更没想到赵王先声夺人,用魔石之车与魔石之枪将众人全都震住。这 样即便是别有用心想做些什么事的人,都会先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在那两个神机 营的魔战士枪下逃生了。 良久,人群中才嗡嗡响起了议论声,东都已经有不少行当都用了魔石,象舂米 磨面,纺纱织布,若不是魔石费钱太多,便是董千野也有心用魔石来改造自己的砖 窑,但魔石武器的威力,却不常见。 轩辕望面色沮丧,他自从用了那神奇一剑惊动董千野以来,一直以为自己只要 下苦功练下去,终有一日能凭那一式剑艺独步天下,但现在看来,一个丝毫不会武 技的平常人,只要有一枝魔石之枪,便足以轻易将一等一的剑师杀死。自己剑再练 下去,又有甚么意义? 不仅是轩辕望,几乎所有剑客脸上都浮现出惶然的神情,对于自己这安排造成 的影响非常满意,赵王笑容满面:“好,可以开始了!” 轩辕望的第一个对手,是个叫孙建安的汉子,这人五短身材,用的却是柄长三 尺三寸阔五寸的巨剑。 “他的手臂粗短,用这长剑可以弥补不足,况且看他剑,至少有两斤五两重, 他必定是以力取胜者。”不象其他年轻一代剑手,身边总有一两位本门的长辈在旁 边出谋划策,轩辕望完全得依靠自己。但他目光敏锐,这二十日来比斗了十余场也 积累了些许经验,大至也能判断出对手的虚实来。 两人抱剑行礼,轩辕望知道对手以力取胜,不能与他硬碰硬,因此一出手便是 快剑抢攻,让对方无法蓄足力量。那孙建安面对轩辕望让人眼花缭乱的剑法却毫不 畏惧,只是东一剑西一剑的挑劈出去。他的剑式明明粗鄙,但剑上的力量却极为实 在,因此轩辕望虽然攻得快,却无法突破对方的防守。 轩辕望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是绕着那孙建安奔跑翻腾,但孙建安总 是不慌不忙,简简单单一式便逼得不敢与他对剑的轩辕望缩了回去。一个猛攻,一 个稳守,因此二人这一场斗得极好看,旁边看热闹的也不时大声叫好,只有在比斗 的两个人心中暗暗叫苦。 这二十余天轩辕望连战连捷,心中不再是缺乏自信,而是自信得过多有些自满 了,加上刚才被魔石之车与魔石战士震憾得心浮气躁,攻击得虽然凌厉,却没有多 少际效果,他越是不愿与对手拼力气,却越是被对手拖着不放。而孙建安也不好受, 轩辕望动作迅捷,四面都是轩辕望的身影,到处都是轩辕望的剑光,他早就知道论 剑式自己不是轩辕望的对手,惟一的取胜之道是崩开轩辕望的剑迫使他较力,但轩 辕望根本不给他斗力的机会,每每未触便收,让他无法击实。 旁观者一面叫好一面称奇,这两人斗了六十余剑,轩辕望剑剑抢攻,孙建安招 招防守,但两人的剑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一次,比起旁边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的剑击声, 这一战也太安静了些。 “哼,轩辕望,你还在等什么!” 轩辕望正开动心思想取胜之道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围观者中响了起来。 轩辕望连跨三步,绕到那声音正面,用眼角瞥了一眼,说话者竟然是凤羽。 “他分在乙亥组,怎么跑到我这来了?”轩辕望心中暗想,但立刻意训倒,凤 羽定然三招两式便胜了对手,然后便赶过来看自己的比斗了。在凤羽心中,轩辕望 是那个轻松击败他并且侮辱了他的人,但轩辕望却知道,那个真正击败他的,应是 绯雨才是。 “若是绯雨在,一定能轻易击败这个只懂死守的孙建安!”想起绯雨,轩辕望 心中不由得浮起这个念头,但他立刻将这个念头抹去:“我怎么又想依赖绯雨了, 我若不能靠自己力量取胜,我便永远也见不着绯雨了。”心中一分,手中剑式变化 慢了下来,那孙建安等这一个机会已经等了老久,虎吼一声,巨剑吐出光华,猛然 劈向轩辕望左肩。轩辕望撤剑避开,但孙建安这一劈之后手腕一反,左手也握在剑 柄上,双臂齐用力,剑挟着风雷呼啸声,横扫向轩辕望腰间。 “咦?”凤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让自己从容攻了数十式后一击便 击败自己的轩辕望,竟然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给予对手全力反击的机会,将自 己陷入几乎无法逆转的危局中。他心中念头电转:“若是我处于这局势中,我定然 伏下背剑,那孙建安下一式极明显是要抢步挑剑,必然会自己撞上我的剑尖,可轩 辕望为何会腾空来闪避这一剑?” 轩辕望在孙建安反手再攻来时心中已经慌成一片,他几乎是本能地腾身而起, 当他人腾空发觉孙建安抢步上前手臂伸展准备上撩时,立刻意识到,自己败了。 败不仅意味着被淘汰,在这种状况下孙建安全力出击自己在空中无可闪避,这 上撩一剑极可能会切开自己腹腔,败就意味着要丧命。难道说,自己就真的要在刚 开始尝到学剑的乐趣时便死在此处,自己真的永远也见不到绯雨了么? 这些念头,象电光火石一样在轩辕望心中闪过。 败即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再也不能见到绯雨,再也不能与她一起快快乐乐地谈 论剑艺。 这一刹那,绯雨离别时的那一夜在轩辕望的脑海中升起,他手臂本能地展开, 身体如大鸟般在空中一折,手中古剑带着龙吟般的啸声,幻作一片光瀑。 剑光青冷,象是秋夜里自苍穹中坠落的星河,象是万仞高山上飞落的瀑布。 森森的剑气在空气中激起一层层寒风,切金碎玉一般的剑击声连绵不绝,围观 者只看到腾空而起的轩辕望挥出一片星河瀑布一般的光芒,与上撩的孙建安的剑击 在一起,悦耳的剑击声过后,那炫目的光华不见了,轩辕望缓缓向后飘去落在地上, 而孙建空手中却只余一只空空的剑柄,他身上衣裳千创百孔,映出十余处血痕,双 目瞪得老大,满脸都是惊愕与茫然。 “侥幸。”轩辕望脸上的神情还没有完全掩去,他抱剑向孙建安真挚地道,方 才他胜的,确确实实是侥幸。 “怎么回事,方才怎么回事!”围观这一场比斗者纷纷叫嚷起来,明明轩辕望 已经陷入必死的危局中,却是如何在最后一刹那反败为胜的? “哼,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凤羽撇了撇嘴,用轩辕望能听见的声音道,“原 来开始故意引对手上当,好来炫耀这破烂剑式是不是?” “破烂剑式?你不就败在他的破烂剑式下么?”凤羽的注意力完全在轩辕望身 上,因此连崔远钟来到他身边他也没注意到。 “你来干什么?”凤羽怒目而视,“你有办法破他那一式?” “现在没有,但到他与我对决时,我就会有了。”崔远钟热烈的目光盯在轩辕 望身上,“这样一剑,才配得上击败你凤羽的荣耀。” 轩辕望惟有苦笑,方才在最后时刻,他想起绯雨临别那一夜传的剑式,正好是 腾空飞击。绯雨的剑式,最讲究心、气、剑、力合为一体,那一瞬间他连着下劈了 二十四剑,剑光连成一片有如星河瀑布一般,剑剑都击在孙建安剑脊之上。或者是 生死悠关的缘故,他这二十四剑力道用得恰到好处,每一剑都击得孙剑安的剑弹一 下,到最后一剑这些弹力汇在一起,生生将孙建安的巨剑震断,凝在剑上的剑气在 巨剑震断时迸发出来,又在孙建安身上留下无数伤口。而轩辕望自己,则借孙建安 剑上的弹力避开了他上撩的剑气,安然落在地上。这一瞬间的变化,不要说旁观者, 就是孙建安也莫明其妙。 “妖剑……”在那痴立了半晌,孙建安喃喃吐出这二字来,轩辕望那剑式,根 本就不是人所能施展的,如此怪异的变化,不是妖,又是什么? “妖剑!”看热闹的却不明白孙建安所想,只道轩辕望方才那一式叫作妖剑, 纷纷传了起来。 “走了,该去准备第二战了。”见了轩辕望这一剑式,凤羽与崔远钟嘴中不服, 心里却凛然。两人默默回想轩辕望刚才出手的姿势,那招式虽然可以记住,但心、 气、力的使用却不是见一遍就能弄明白的。 “你们两个,是来看我的吗?” 一个骄傲的女子声音在二人耳边响了起来,凤羽撇了撇嘴:“古月明,你那两 下子我早看够了,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凤羽,你记着,我会让你说不话来的,就在这次英雄会上,我要让赵王殿下 和天下剑客都知道,谁才是东都年轻第一剑!” “谁,谁?”凤羽与崔远钟同时东张西望,故意四处寻找。 “谁是东都年轻第一剑?是你吗,凤羽?” “我才没那么蠢,这个名号难听死了,比我剑痴差得太多。”凤羽如是回答崔 远钟,“是你吧,崔远钟?” “胡说,你看我象是那么没品味的吗,依我看来,只有那些长得丑丑的人又傻 傻的黄毛丫头,嗯还要加上一句嫁不出去的才会想当什么东都年轻第一剑吧。”崔 远钟话一说完,二人相视大笑起来。 那个叫古月明的少女气急败坏,其实崔远钟是有意气她,她虽然算不得倾城倾 国,但倒也秀美聪慧,只是她爽朗有若男子,向来不为心高气傲的凤羽与崔远钟所 喜,二人有意捉弄她罢了。 “你们两个记住,不要输了,一定要撑到让我来打败你们!”古月明指着二人 鼻子,“你,还有你,我定然要你们为今天说的话后悔!” “算了吧,古月明,你是癸酉组是不是?”崔远钟道。 “算你们走运,不曾与我分在一个组中。” “癸酉吗?”凤羽若有所思,“那么取得这一组优胜之后,紧接着就是迎战壬 申组的优胜了。” 两个少年对望了一眼,都露出颇为复杂的神情来:“轩辕望!” 古月明莫明其妙:“轩辕望?壬申组的那一个吗,你们两人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崔远钟与凤羽摇了摇头,若是轩辕望对上这个曾在剑宗座下学剑的古月明,二 人之间必然会有一场好斗,谁胜谁负,还真难以预料。 古月明,能挡住轩辕望那妖异之剑么? 见这二人没说清便溜走,古月明还等问明白,她师叔却把她唤过去。古月明师 父周恨水是西峰剑派的剑师,她师祖宋星河更是当今有数的剑宗之一,她曾随师父 在宋星河座前习剑,因此在年轻一代中,她虽是女子,却也是少有的高手。 轩辕望胜了第一场,回到自己位置处歇了会儿,朱顺替他端了一杯茶水,颇为 羡慕地道:“阿望,我看到你那一剑了,真漂亮啊!” 轩辕望微微笑了下,觉得有些疲倦了。虽然决定胜负的是那最后一剑,但这一 剑耗却的体力与心力,比起初连攻六十余剑还要多出许多。见他累了,朱顺不敢再 说什么,悄悄地离开。 “原来以前我与旁人试剑,旁人都不曾使出全力,所以我胜得轻松。”他心中 想,“到了英雄会这般正式的比斗中,没有人会不尽全力出手,我方才只是一时急 躁,便险些丧命,英雄会之前,人人都签了生死状……原来,原来这不是为防万一, 而是真的会死人的!” 想起自己方才险些被孙建安杀死,轩辕望背后依旧是冷汗涔涔。 “绯雨,绯雨,你希望我能独立自主,希望我能不信赖他人,可是你知道么, 方才如果不是依赖你传我的一剑,我就要当场死去……” “轩辕望!” 唤他的声音让他从自己的遐想中惊醒,他啊地站了起来,遁声望去,只见他这 一组的仲裁微笑着向他点头:“方才那一式妙绝,妙绝。你准备好了么,第二场便 要开始了!” 轩辕望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微垂下头道:“我好了。” 第二个对手叫应晓炫,是外地来东都的好手,他在第一战中轻易击败了对手, 因此也有空亲眼目睹轩辕望那凌空飞击的剑式。 轩辕望此刻心中已平静下来,生死关头的经历,让他对剑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我方才耗力太多,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以养足精力等待下一战。”轩辕望 直视对方,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对方似乎不太适应轩辕望咄咄逼人的气势,微垂下 了眼睛。 “是了,他方才见了我那一剑式,心中颇有畏惧,因此不敢正对我,这便是我 可乘之机。”轩辕望暗自想,方才他凌空扑击的那一式,绯雨称之为“银河落九天”, 极为消耗心神与气力,不是合适时机不宜使出,轩辕望心中知道这一点,而对手却 不知道。 “请指教。”二人抱剑行礼,在剑会的正式比剑中,这种礼节是必不可少的。 应晓炫微退一步,看似缩回去,手中剑却有如灵蛇吐芯,直指轩辕望面门。轩 辕望回剑一格,但不等两人剑相遇,应晓炫立刻变招,剑尖下指,刺向轩辕望小腹。 二人比斗恰如方才轩辕望与孙建安对决,只不过一昧快攻的如今换了应晓炫,原先 抢攻的轩辕望反而处于守势。 应晓炫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轩辕望方才那式如何破法,因此打定主意要通过抢 攻让轩辕望无法从容施展那一剑式。轩辕望师从八臂剑门,单论快剑实在是世上一 等一的剑门,在他面前抢攻正对了轩辕望胃口。 应晓炫攻了十余剑,却给轩辕望抓住变剑的空隙反击迫了开来,他向后一退, 忽然发觉轩辕望作势要腾起,心知不好,原来的一步轻退变成连步疾退,哪知轩辕 望腾起只是样子,实际上却是向前掠过,手中剑刷刷连绵不绝,一口气间便攻击十 一剑。应晓炫为了避开轩辕望那临空扑击的剑式,全力后退防守便不稳固,在轩辕 望猛攻之下只觉肩臂与前胸都是一冷。观战的仲裁当一声敲响铜锣,轩辕望止住攻 势收剑而立。 应晓炫神情沮丧,若是败在轩辕望那凌空扑击之下还情有可缘,但这一闪轩辕 望只是凭借八臂剑门的快剑便击败了他。他长叹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裳被轩 辕望划破之处,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这一战由于双方都是用快剑疾攻,因此交手 二十余剑,耗时却极短。 为自己争得更长的休息时间,让轩辕望略喘了口气。他回到自己位子上,朱顺 又给他端来茶水,他稍稍饮了口润喉,向朱顺感激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会胜的,所以我都没看这一场。”朱顺嘿嘿笑道,“我去看了你 在壬申组胜出后的对手,极有可能是个美女啊!” 轩辕望对高明的美女剑客全然没有朱顺那么兴奋,他见过赵冰翼以比自己还小 上一两岁的年龄轻易击败剑匠丁垂云。他站了起来,道:“我也去看看别的场子比 斗。” 他想看的并非凤羽,而是施卓然的弟子柳孤寒。他必须要收回施卓然偷学去的 神奇剑式,但施卓然在师父组,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他的弟子柳孤寒是否也学 得了那一剑式了。 柳孤寒被分在丙子组,若是顺利的话,轩辕望可能与他在第六战中遭遇。轩辕 望来到丙子组前,却听到围观者都在起哄。 “上啊,上啊,胆小鬼!” “笨蛋,别作乌龟,主动抢攻啊!” 轩辕望微微怔了一下,围观者大多是东都的寻常百姓,对于他们而言,这种剑 艺大会是难得的消遣,按理不应如此生气才是。他从人群中向场里看过,只见一个 少年抱剑垂首,屹立在场中纹丝不动,而另一个少年则围着他狂奔,手中剑寒光闪 闪,却不曾攻出一剑。 “这两位谁是谁啊?”轩辕望心中一动,莫非在首场,柳孤寒便被击败了,因 此他问身旁的围观者。 围观者看到他手中的剑,知道他也是斗剑者,打量了他几眼后道:“那个抱着 剑象个木头似的,叫柳孤寒,那个跑个不停象傻瓜似的,叫彭透。说起来你们这些 练剑的,可都是脑子有问题,这个时侯什么不好学,要去学剑,剑能让你们有吃还 是让你们有穿……哎哎,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轩辕望狼狈地从那人身边逃走,来到了另一侧,这次他问的人倒不那么罗嗦, 很简洁地告诉他,柳孤寒上一场也是抱剑不动,对手冲上来便被他一剑刺死了。这 个对手也知道他那一剑过于凶狠,因此不敢进攻,甚至不敢停下来。 “一剑刺死!”轩辕望微吸了口气,到现在为止,他都尽量避免伤人,而这柳 孤寒竟然一剑将对手致于死地! 他仔细打量着柳孤寒,这少年黝黑精瘦,一双细长的眼睛闪着充满仇恨的光芒, 脸上有着三四道明显的伤痕,其中有一道自下巴延伸到脖子上,看起来不是剑伤。 他身上的衣裳有几处补丁,针线活儿极为蹩脚。他抱在怀中的剑不曾配鞘,长三尺, 却仅有一寸五分左右宽,狭长有如毒蛇。 给轩辕望印象最深的,就是柳孤寒那双眼睛,透着愤怒仇恨与狠毒的眼睛。似 乎映入这双眼中的一切,都是他的生死仇敌,似乎他看见的所有,都会被他毁灭。 这不是一双简简单单愤世嫉俗的眼睛,而是一双疯狂残忍的眼睛。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