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连胜 轩辕望屏住呼吸,那柳孤寒虽然手上没有动作,但他的目光所瞄之处,正是对 手彭透的要害。彭透之所以狂奔不止,原来是为了躲避他这杀意盎然的目光。无论 彭透手中剑摆出哪一种剑式,柳孤寒的目光总能寻找到他的破绽,总能射向让他一 击毙命的所在。 彭透绕着柳孤寒奔了许久,已是汗流浃背,但柳孤寒的目光却毫不留情将他驱 得跑起来,旁人看不出名堂,但轩辕望却知道这一奔一看之间,两人至少已经比了 百余剑。 那彭透脸上神情越来越紧张,到后来眉眼都挤在一快,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 轩辕望暗叹了声,知道他必败无疑,柳孤寒不出一剑,便逼得他不得不认输了。 果然,彭透一咬牙停了下来,举手刚要认输,一直凝立不动的柳孤寒却在这时 猛然幻作一团黑影,手中狭锋剑蛇一般吐出,场边的仲裁显然已经有准备,“嘿” 的一声一剑架了过来,但柳孤寒剑势不减,贴着仲裁架出的剑,刺入彭透腰间。彭 透“啊”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捂在腰上,而柳孤寒手中狭锋剑收了回去,剑光 却仍吞吐不定,似乎还想再刺出致命一击。事实上,若不是仲裁及时介入,柳孤寒 这一剑便不只刺入三寸了。 “你为何又要杀人!”仲裁是剑会指派的不曾参加英雄会的剑艺高手,未能完 全拦下柳孤寒的剑,这让他羞怒不已。 “英雄会中不禁杀人。”柳孤寒声音沙哑,夷然不惧地望着仲裁,那眼神简直 让人以为他随时也会一剑将仲裁刺杀。 “他准备弃剑认输,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仲裁几乎是在咆哮。 “我出剑时,他还未认输。” “他正准备认输,以你剑艺,岂能看不出来?”仲裁吼道:“你这是蓄意残杀!” “弱者没有活下去的权力,若是他能胜我,他便可杀我!”柳孤寒冷冷道。 仲裁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会儿道:“你师父,是玉剑门的施卓然?英雄会之后, 我会去找他。” 柳孤寒的眼神依旧冰冷恶毒:“随你。” 轩辕望静静地看着他,一丝寒意在他心中升了起来,他毫不怀疑,这个叫柳孤 寒的会毫不留情地对付下一个对手。或许,此次英雄会中杀人最多者已经出现了。 他心中,一点都不相信这柳孤寒是施卓然的弟子,柳孤寒的剑技,应当还在施卓然 之上!他,究竟是何方高人? 人群都为柳孤寒的残忍而骚动起来,不少人开始叫骂,仲裁则忙着将重伤的彭 透送去治疗。柳孤寒用他那阴森森的不象少年的眼睛,扫视着鼓噪的人群。他与人 群中的轩辕望对了一眼,轩辕望只觉象是吃了个苍蝇一般恶心。 回到自己的组中,轩辕望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依旧没有消除。又休息了会儿, 仲裁来唤他出战,他来到了自己的第三个对手面前。 这个对手是东都外来的一位剑匠,在所有徒弟组中年纪算是较大的,名字叫韩 河。轩辕望知道他是天下十大剑派中大觉寺俗家弟子。大觉寺的僧侣据说个个都精 通武学,在元始皇帝马上定天下的二十年征战中颇出过不少力,因此被敕封为皇家 寺院,在很长时间内是天下武学的胜地。只是近些年来魔石技艺日渐兴盛,再来寺 中大多是求神拜佛保佑发财的百姓,专心来求武学者也少了。此次连他们也遣俗家 弟子中用剑好手来参与英雄会,料想也是希望能光大门户,通过赵王使得自己再受 皇室重视。 “请指教。”那韩河面对年龄比自己小上一半的对手,却丝毫没有失礼,一举 一动都颇有大家风范。轩辕望看得心中好生佩服,知道对手养气的功夫远非自己这 正式练剑时间不长者能比拟。 “那么我就先出手了。”见对方行礼后迟迟不动,轩辕望知道他在等自己先动 手,便跨步递剑,中规中矩地一式起手式。韩河挺剑格挡,双剑相击发出轻轻的叮 声,这一剑双方都是在向对手表示敬意,故此都不曾用上全力。 “着!”轩辕望喝了声,手臂一展,剑式连绵不绝便攻了出去。他此刻精力已 恢复得差不多,因此攻击极为迅速,剑式之间根本没有停顿变招,完全是顺其自然 地施了出来。“快”本是八臂剑门剑意,但在轩辕望剑下,这“快”已然不仅仅是 快了,更如绵绵山泉,看是起伏跌荡,实际上却滔滔不绝。 可他的对手却象座高山,泉水固然欢跳不休,高山却不为所动。无论轩辕望剑 式如何灵活多变,遇着他的沉稳的防守,都象泉水击在岩石之上,难以冲破对方的 防守。轩辕望连着变幻方位,脚下移动如飞,向韩河身上三十六处要害接连不断地 挥出长剑,但最终总是与韩冲的剑相击在一起。起初轩辕望还不觉什么,但到后来, 轩辕望便发觉与对方剑每撞一次,自己手臂就麻木一分,想保持剑速便不得不用更 大的力气。 “真象座山一般!”轩辕望暗暗吃惊,这一战看来并不如第一场惊险,也不似 第二场那般好看,但两人剑路正好相克,反而让轩辕望更觉得吃力。 二人激斗了良久,轩辕望妙招层出不穷,看似占了上风,而韩河则沉稳厚实, 每每反击便逼得轩辕望接连后退。无论轩辕望如何挑逗,韩河的防守始终固若金汤, 不给轩辕望任何可乘之机。 “这少年剑式难道无穷无尽么?他八臂剑门没听说过有这么多剑式,但为何他 出的每一全都深合八臂剑门快巧灵的剑意?好在他修为较浅,空有变化多端的剑式, 却无法攻破我的防守,他剑使得越快,气力耗得也越多,迟早便会累得停下来。” 轩辕望头痛对手难缠之时,韩河心中也大为惊讶,他身为剑匠,原本不屑作为弟子 参加英雄会,依他的意思,同门中派个少年师弟来便足以脱颖而出,但没想到才战 到第三场,便遇上一个极难缠的对手。他在大觉寺门下已下,算是见多识广,深知 这一代年轻剑手中颇出了几位极具天赋者。但他一直以为,自己作为大觉寺这武学 圣地的剑匠,无论如何也不会输给这些后起之秀。 二人又斗了十余剑,轩辕望灵机一动:“他象山岩一般,若是强攻,我只能震 痛自己的手,俗话说‘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对付这山岩一样顽固的家伙,就应用 滴水的功夫!” 韩河正思忖轩辕望的剑式何时才是穷尽之时,忽然发觉轩辕望连着两剑都是自 向自己右肩,而且两剑剑式完全相同。他心中一动:“莫非这少年的剑式已经用完, 不得不重复了?” 轩辕望第三剑,又是同样招式刺向韩河右肩,韩河挥剑格挡,并不见对方手上 有多大力道,他心中又想:“莫非这少年不仅剑式用尽,而且力气也到极限了?看 他气喘吁吁汗流满面,倒极有可能如此。” 紧接着,轩辕望第四剑,依旧是上刺向韩河右肩。韩河心中大为疑惑,同样一 式刺同样地方,这在剑艺高手斗剑时,是从未有过的。 “他必然有诈,他起先用了那么多剑式,为何现在拼命重复这一剑?”韩河心 中戒备,守得更紧了,哪知轩辕望连着十一剑,剑剑招式相同,攻击目的相同,倒 是韩河怕轩辕望有诈,十一次都是用不同剑式破解。围观者见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只觉得这两人有如演戏一番。 等到轩辕望刺出第十二剑时,韩河几乎是本能地挥剑去格挡自己右肩方向,但 轩辕望剑出一半,忽然折向韩河左肋。韩河吃了一惊,大力运剑去护左肋,心中却 稍稍松了些:“原来这少年连攻我右肩十一剑,为的是麻痹我,好在我有所防范。” 他心念一转之时,却发觉轩辕望剑的那一式折向只是虚招,在他全力运剑护左 肋时又折了回来,依旧刺向他右肩。轩辕望起初连刺十余剑都极轻,不曾运足力气, 因此剑折回来极灵巧,而韩河变招护自己左肋是运足全力,再想变回来已经来不及 了。轩辕望剑尖一触,点在韩河右肩之上便收了回来,与此同时,仲裁的铜锣声也 响了起来。 韩河长叹一声,这少年看起来老实,但用起剑来却灵活多变,自己右臂用剑, 如果少年全力刺下去,自己虽然不至重伤,但右臂可能终生便不能再用剑了。习剑 二十余载,却败在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手中,自己肩负的中兴大觉寺的重任,该 如何向师长交待…… 见到这个三十余岁的壮年满脸黯然,轩辕望心中胜利的喜悦忽然少了许多,他 想起在华州府城时,被赵冰翼击败的丁垂云,丁垂云脸上的黯然失意,与这韩河脸 上的神情是如此相似! “多谢赐教。” 轩辕望垂下头,深深向韩河施了一礼,似乎自己面对的就是丁大叔一般。获胜 的喜悦已经被一种莫名的惆怅取代,自己那一日见了丁大叔脸上的神情,便自告奋 勇要学剑替他雪耻,那么在这位韩河剑匠身后,是否也会有位少年将开始自己的求 剑之路? 传奇永不结束,故事永将持续,新人将被更新者取代。 “这一战,你胜得侥幸,若是生死相搏,你已横尸多时了。”仲裁对轩辕望似 乎有些激赏,他沉着脸道,“君子可欺之以方,你胜韩剑匠,靠的并非剑技。” “是。”轩辕望垂下眼,他靠的是小聪明侥幸取胜,这一点他自己心中也有数。 倒是韩河苦笑道:“这灵机变通也是剑技的一部分,我败便是败了。” 他顿了顿,走过来握了握轩辕望的手:“小兄弟,你很不错,希望你能在这英 雄会上走得更远。有机会来大觉寺,我们再较较剑技,那时我可就不会再上这当了。” “多谢韩剑匠指教。”轩辕望再次向他行礼,不仅仅是礼节,更是因为韩河身 上展露出的那种大家气度,这是轩辕望不曾见识过的。轩辕望心中忽然不自觉地将 韩河与自己师父作一比较起来,虽然他心中不愿承认,但倒隐隐觉得,这个韩河比 起董千野更适合剑师这一称号。 “恭喜你了,你今日上午之战已经结束,下午未时将与癸酉组的胜者再战。” 仲裁拍了拍轩辕望的肩:“董千野的弟子?难得难得,可惜可惜。” 轩辕望没有深思仲裁这两个难得两个可惜中的深意,他收起自己的剑,回到自 己位子。朱顺早在那儿满脸喜容地等着,见他奔回来向他一挑大拇指,轩辕望心中 的欢悦随着他这一动作被引发出来,猛然冲过去,难得地将自己心中的兴奋展现出 来,和朱顺紧紧拥了一下。 但轩辕望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似乎有个极重要的人,没有能同自己一起分享自 己的快乐。快乐便是如此,你拿来与人分享,快乐会加倍,而快乐若是无人与你共 享,那快乐很快便会索然无味。 “绯雨……你看到了么,我击败了三个高明的对手,其中还有一个大觉寺的剑 匠!”轩辕望心中默想,轻轻抚摸着剑柄。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剑柄上却传来一股 暖意,也不知是轩辕望心中的幻觉,还是因为他方才斗剑时握久了。 轩辕望稍休息了会儿,来到师父组斗剑处。他还不知道董千野战况如何,另外 也想看看施卓然是否仍未被淘汰。 围观师父组斗剑的人明显要多了,想来这些看热闹的都坚信师父们会打得更精 彩。轩辕望挤出了一身汗来,才来到董千野所在的师父组的壬申斗场。他来时,正 看见董千野站在场中与一人急斗。 轩辕望吃了一惊,董千野的剑技之快,是他所仅见的。但这场比斗中,董千野 的对手出剑有如闪电一般,比起董千野还要迅捷几分。他心思一转,立刻明白董千 野遇上的是他在组中最强的对手电剑门的剑师雷破天。 董千野以往也曾与雷破天切磋过,那时雷破天在快字上压过董千野,迫得董千 野不得不认输,也因那一战,雷破天得了东都第一快剑的称号。但两人这次交手, 与以往却不同,董千野收得个好弟子,不仅从轩辕望手中得到那神奇一式作为自己 的杀手锏,更重要的是从轩辕望那儿间接得到绯雨的指点,对于本门剑技的认识又 上了一层。轩辕望只学了两套八臂剑门剑式而已,而董千野则将八臂剑门六套剑式 都练得精熟,此刻他出剑不拘泥于哪一套哪一定式,而是信手拈来。雷破天快剑虽 然迅猛,面对董千野近乎无穷无尽的招式,却也是一筹莫展。 “这董千野难道得了某位高人的指点,剑技竟有如此进步!”雷破天心中满是 狐疑,练剑练到他们这个地步,已经是到了瓶颈,突破则得窥剑之真意,成为举世 共仰的剑宗,否则也有可能原地不动数十年。董千野原本略逊于他,如今却隐隐有 反胜半筹之势,这让雷破天心中极为不甘。 “如何能败在这市侩手下!”他心中暗想,东都剑艺中人对董千野大多都看不 上眼,因为其为人猥索,而董千野骗少年拜入门下去烧砖更是东都剑艺的耻辱。雷 破天心中拿定主意,将电剑门的最深奥剑式也施展出来。 一时间,雷破天的剑上蓝光暴涨,剑周身“噗噗”作响,有如带上电了一般。 出剑之时,已经再看不到雷破天的手臂,雷破天的手与剑似乎成了一体,都幻作雷 霆闪电一般的光来。 原本从容不迫的董千野立刻被逼得手忙脚乱起来,两人剑连击数下,董千野发 觉雷破天剑中蓄的力道极为古怪,顺着他的剑竟然传到自己身上来,让自己周身麻 酥酥的用不上劲来。董千野心中明白,雷破天的电剑门严格来说也是内家剑派,最 讲究以气驭剑,因此往往有自己古怪的运气法门。现在雷破天定然已经全力施展了, 若不能痛下杀手将他立即击败,只怕自己会败在他这古怪的力道上。 雷破天见扳回了劣势,还逼得董千野手中剑速慢了下来,心中稍安,却也有些 惭愧,自己并不完全是靠剑技取得优势的。但正这时,董千野突地跨步向前,不理 会自己刺出的剑,而是挺剑伸臂摆腕,董千野剑上的力道便在这一摆之间暴增,剑 上青芒闪烁,从自己电剑组成的蓝影中穿透过来。自己刺出的剑“铮铮”声里被随 董千野这一剑带起的奇怪气流所带动都偏开,而自己却无法拦住董千野剑尖颤出的 青芒。“噗噗”连着六声,雷破天肩、胸、腹、大腿中剑,董千野早就恨他夺去了 东都第一快剑的名号,下起手来分外阴损,雷破天“啊”的一声,血自伤口中喷泉 般涌出,很快将他衣襟染红起来。 雷破天双目怒睁,直直盯着董千野,董千野却是微微一笑:“东都第一快剑, 如此而已。”雷破天怒意一涌,内腑的伤更是痛彻心肺。他双目一翻,直挺挺栽了 下去。 仲裁敲响了铜锣,方才董千野那一剑正是他将神奇一式加以变化后的结果,当 仲裁慌忙请医生来看雷破天时,董千野淡淡地道:“无妨,看起来吓人,我出剑有 分寸,不会要了他性命。自然,如果他自己生气气死,那与我可就没有干系。” 既然已确定他获胜,董千野落得口头上讨两句便宜,哈哈笑着他走了出来,那 副得意的嘴脸,便是身为弟子的轩辕望也禁不住摇头,对比刚刚败给自己的剑匠韩 河,两人的气度可谓是天壤之别了。 “望儿,咱们师徒都大获全胜!”董千野眼尖,在人群中发现正准备偷偷溜走 的轩辕望,大声招呼道,在他想来,轩辕望是必胜无疑的。 “师父。”轩辕望感觉到围观者射来的带有鄙夷的目光,禁不住垂下头去,倒 是董千野恬然自得,似乎将别人的蔑视全当作赞赏。他旁若无人地走到轩辕望身边, 围观者畏他方才重伤雷破天的剑艺,纷纷给他让开来。 “好,随我一起去看看别的场子吧。”董千野胜了宿敌,心中极为高兴,对给 他带来胜利之剑的轩辕望也就分外亲热,伸手拉着他自人群中挤了过去。 轩辕望此刻心中却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欲望,这些天来见到的剑匠剑师,除了 那大觉寺的韩河气概非凡,其他都不过平平,甚至于象施卓然这样让轩辕望不齿者。 但董千野却心有所思,整个参加英雄会的剑师剑匠中,他仅有些担心一人,其 余者即便以前胜过他,但自从他剑艺大进以后,特别是有了那神奇一式为杀手锏之 后,便不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轩辕望被他拉着连接走过了几个斗场,董千野都只是冷冷瞥上一眼,脚下却绝 不停留,二人径直走到了丙寅斗场。 但丙寅斗场却是空荡荡的,连围观者都不见踪影。董千野咦了一声,他自觉胜 得较快,难道这丙寅斗场的那人比他还快胜出了? 轩辕望东张西望,不知师父是何意,只见董千野脸上的喜悦全然不见,换成了 皱眉凝思的神情。顺着董千野的目光望去,斗场之中留下许多脚印,而董千野便是 在注视这些脚印。这让轩辕望大奇,也仔细揣摩这些脚印起来。 良久,轩辕望收回眼神,却发现在丙寅场外除了他们师徒还站着四五个人,隐 约似乎是东都参加英雄会的使剑好手,个个神情都和他师徒一般,都在仔细揣摩那 地上的脚印。如果是平时,轩辕望会觉得有趣,脚印有何好看,但现在则不然,他 的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缭绕不去。 “走吧,望儿。”董千野脸色凝重,但他发觉其余四五个人后,嘿嘿笑道: “不知道他下一场是诸位中的哪一个啊,回去后好好加练吧。” 那几人显然不愿与董千野争执,与其同这个向来嘴巴就损的市侩争吵,不如多 揣摩一下那个人。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人,岂是多揣摩能将他如何的。 今日的比斗已经结束了,下午是留给这些参与英雄会的剑客们休息之时,最初 参加斗剑的两百四十八名师徒如今已经只剩余三十二名了,被击败者不仅仅是遭遇 淘汰,更有十一人不治身亡。施卓然的弟子柳孤寒的三个对手两死一残,是今日下 手最狠的。 “望儿,那个脚印,你看出什么名堂没有。”将朱顺等弟子打发走了,董千野 与轩辕望坐上人力车,董千野问道。 轩辕望盯着前方人力车夫的背影,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人力车夫是自魔石技 艺渐渐推广之后渐渐兴盛起来的,那些由于魔石技艺而失去生计的百姓,许多都拉 着这简单的小车,满大街地招徕顾客,到得后来,象京城和东都这样的大城里,都 有几家人力车行,专门将小车租与车夫,赚得的一点血汗钱车行老板要从中扣除大 半,但仍有大量壮男挤入这一行当中来,甚至一些十六七岁的少年,为生计也不得 不如此。拉着轩辕望的,便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虎头虎脑的少年。 “望儿?” “哦,师父。”轩辕望道,“我看那些脚印,一直觉得奇怪,那里共留下三个 人的脚印。” “这有何好奇怪的?”董千野故意考较道。 “斗场地面原本是军队校场,被踏实了的,这冬天里地面冻得有若坚石,能在 上头留下脚印,可不容易,弟子驽钝,便是全力也做不到这一点。”轩辕望道, “平常斗剑,绝不至于留下如此深的脚印,只有出剑者竭尽全力才能如此。那脚印 不是三双,而是三组,每组至少有十八个,多则有二十一个,每一步便意味着全力 攻击一剑或是全力守了一式。能连着踩出十几二十个如此深的脚印,其剑技之高可 想而知。” “嗯,还有呢。” “最让人觉得出奇的,是弟子看了那些脚印方位,由那些脚印方位可以推测出 当时脚印主人对手的方位。只是,在对手方位上,竟然无一个脚印,这只有一个可 能,对手极轻松,甚至不曾运足力。” “能看出这些,望儿你很有长进了。”董千野微闭上眼,过了会儿,他道: “其实,那些脚印对着的人,根本一步也不曾移动,便是站在原地之上,随意挥洒, 将这三位剑艺高手逼得必须全力应付,即便是如此,他们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败下来。” “师父,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对不?”轩辕望忽然主动问道,在于向来老实的 过份的他来说,敢主动提出这样的疑问,实在是极大的变化。董千野狐疑地看了他 一眼,只道他是对那神秘者极感兴趣故有此问,他却不知道,在这英雄会的不断比 斗中,轩辕望心思成长得极快,隐隐对于他这个师父,已经有些失望了。 “大约两年前……不,快三年了。”董千野慢慢道,“东都剑艺中人曾有过一 次比试,那是为了评定剑号而进行的比试。” 轩辕望知道,剑会每过若干年便在某个地方举办这样的斗剑,以评定剑客是达 到了剑匠剑师还是剑宗水准并授予相应剑号。但这样的比试有严格的限制,最为人 所诟责的是不到三十岁者,便不能参与。 “那时我已经是剑师了,吕长春便是那一次被评为剑匠,施卓然也是。”董千 野颇为自得地道,“往年这样的剑赛大多波澜不惊,但那一年,却有个从来不曾听 说过的人闯进剑赛中,连败参与评剑的各门剑客,便是已经获得剑号的剑匠、剑师 们,面对他的挑战也都一一败下。他连胜三十一人,竟无人能在他手下走过十一式。 到后来,东都数百名剑艺好手,竟然没有一个敢面对他的。” “那人如此厉害,难不成是位剑宗?”轩辕望知道董千野一直没对自己提过这 事,那他自然也败在那人剑下了。 “不,不是,那人连剑匠都不够资格。”董千野苦笑道:“那人当时不过二十 五岁,连参与剑匠评定也还差五年。” “啊!”轩辕望大吃一惊,虽然这些年来剑艺日衰,如今的剑匠剑师已远没有 二十年前的水准,但能在二十五岁的年龄里便将东都所有剑匠剑师都击败,真可谓 之壮举了。轩辕望心中怦怦直跳,自己若是也能习得那人一般的剑艺,那么……那 么绯雨便不会对自己失望了吧。 “那人也参加了此次英雄会了。”董千野下一句,不出轩辕望所料。 “就是那个不曾留下脚印的,他叫什么名字?”轩辕望迫切地问道。 “华闲之,华闲之……”董千野极不情愿地吐出这个名字,那拉车的车夫听到 这个名字颤了一下,禁不住插嘴道:“华郎中?他可是好人啊!” “小子拉你的车,插什么嘴你!”听到这个车夫也知道华闲之,董千野咆哮道。 “华郎中是好人!”那少年极倔,忽地将人力车停了下来,拉着董千野的车夫 也不得不停下来。那少年瞪了轩辕望一眼,喝道:“下来!” 轩辕望莫明其妙,道:“什么?” 那少年车夫瓮声瓮气地道:“我不拉你了,你们说华郎中的坏话!” 董千野嘿嘿冷笑:“既是如此,你也就别想要拉车的钱了。” “不要就不要,你们会使剑有什么了不起!”这虎头虎脑的少年拧过脖子,不 屑地道,“华郎中闭着眼睛,也能胜过你们。还有你,远钟大哥一定会打败你的!” 见他指着自己,又提到什么“远钟大哥”,轩辕望有些莫名,拉董千野的车夫 这时接过话岔:“大山,你少说两句。二位客官莫怪,这小子自幼没有父母管教, 华郎中曾救过他一命,故此容不得别人说华郎中半点不是。” 董千野上下打量着这个被称作大山的少年,眼睛停在他右手时顿了一顿,因为 那少年右手拇指食指间厚厚的茧,让董千野明白了一件事。 “你这小子,也学过几天剑吧。”董千野慢慢问道。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