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杀人 “原来如此。” 崔远钟听到阳春雪将在街上的遭遇说了一遍,微微皱了皱眉。 “杀几个人而已。”在阳春雪跑出去玩后,柳孤寒眼中冷光闪了闪,淡然道。 杀几个人从他嘴中吐出来,显得极为轻松。 “杀人……不解决任何问题。”崔远钟沉默了会,站起身来道:“老师说过, 用剑来解决问题,是不得已而为之,用剑杀人来解决问题,更是对人智慧的嘲弄。” “那是你们的老师,你们学的是剑道。”柳孤寒厉声道:“而我,学的是杀人。” “杀人!”阳春雪握着一根竹棍子奔了回来,单手持竹刺向立在一旁的石铁山, 她人小力弱,石铁山身体结实,近来又下苦功随崔远钟练气,自然不会真正伤着。 但阳春雪这动作却将崔远钟与柳孤寒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与才十五岁的石铁山不同,崔远钟长期跟随在华闲之身侧,柳孤寒从小自立, 二人的心智,已与成人无俩。阳春雪这孩子式的动作,却让二人都深思起来。 “春雪,你玩这个做什么?”石铁山抓住竹子。 “练剑啊!”阳春雪将竹子从石铁山手中抽回来,在空中虚劈了几下,侧过脸 去瞧柳孤寒:“孤寒哥哥,教我练剑好不?” “为什么要练剑?”崔远钟慢慢问道,他问的时侯,柳孤寒的脸似乎更苍白了 些。 “当然是杀人,帮孤寒哥哥杀人!”小姑娘响亮地回答,全然没有孩子的胆怯 与羞涩,似乎杀人是一件很轻松很随便的事情。 “杀人。”崔远钟看了柳孤寒一眼,淡淡重复这两个字,然后移动脚步。被室 内怪异的气氛弄得有些迷糊的石铁山问道:“远钟哥,你去哪?” “我……出去一会儿。”崔远钟的声音传来,他人已经走出了门外。 “石铁山,陪春雪一会儿。” 呆了片刻,当石铁山正考虑自己是否也离开时,柳孤寒也站了起来,他的声音 冰冷,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石铁山“哦”了声,当阳春雪笑着挥动竹子冲向他时, 他立刻头大如斗,忙问道:“为什么是我……你去哪?” “我……出去一会儿。”如此崔远钟方才说的一样,但现在说话的是柳孤寒而 已。 “杀人,究竟是对还是错?” 柳孤寒缓缓行在街头,心中各式各样的念头纷至沓来。他摆了摆头,现在,不 是想这些的时侯。 阳春雪也要练剑杀人。 虽然他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但阳春雪那声杀人响在他耳中,敲在他心 里。那这样一个尚童稚的女孩习惯了杀人,这究竟是自己的错还是老天的错?若自 己在她面前对杀人表现得不是那么无足轻重,她是否会还会如此? 只有自己才明白,始终作着杀人准备者,同时也始终作着被杀的准备呵。自从 自己第一次杀人以来,几乎就没有安睡过——直到颐苑湖畔,在华闲之的身边自己 才真正睡熟。每一个夜晚,当一丁点风声虫鸣将自己惊醒,那重重笼罩在心头的恐 惧之云,便会催动自己再去杀人,杀更多的人来为自己壮胆,然后,就是更深的恐 惧,如蛆附骨…… 这种恐惧,自己这一生都无法摆脱了,那么是不是也要让春雪这一生都陷入这 恐惧之中? 当然不要!春雪……春雪应当有一个如同正常人家女儿一般的平和的生活,慢 慢长大,嫁人,生儿育女。无须有什么福缘奇遇,只求能让她平安,在平淡中咀嚼 幸福,而不是象自己这般。 柳孤寒长吁了口气,既然是这,那就一定要断绝可能让春雪走上这杀人之路的 诱因。 “什么,谷长川身死,平道一远遁?” 盘膝坐在芦席上的老人重重摔下酒杯,清咧的酒洒了一地,价值不菲的青铜酒 樽在地上翻了几个身,委曲地缩进紫檀木的神案脚下。 “对不起,属下无能……” 垂首跪在他面前者大气也不敢喘,都深深地俯下头,等待老人暴风骤雨般的怒 火。但老人来回踱了几步,喝斥道:“你们都退下去吧!” 这几个铩羽而回的扶英汉子低头退出这间精美的书斋,木门无声地合拢,书斋 里的老人开始咆哮起来:“余国人,余国人,我二十多年苦心经营,岂会因为余国 人的插手而中断!” “几个余国的剑士……还很年轻……”一个侍姬模样的女子拾起那青铜樽,细 心抹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她眼睛笑起来眯成弯月,甚是亲切可爱。 “太姬,你想出手吗?”老人抚了抚那女子的手,堆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温柔怜 惜之意。 “大人,半年前余国来了一对师徒。”太姬在那青铜酒樽中又满满斟上了酒, 举过眉间递给老人,老人接过酒,但眉间却因为她提到的人而拧在一起:“傅苦禅 与赵冰翼。” “大人,海那边可是被我们称作老大帝国的国家呢。我们只以为那边垂垂已老, 却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少年,为大人大计,多伤海那边一分朝气,便是多为我扶英增 一分锐气。” 太姬温柔地说出这暗藏杀机的话来,老人却深以为然。他慢慢点点头:“既然 这样,那么……怎么?” 慌乱的脚步声在距门有十步之外就放轻了,但老人还是从中听出了不安声音, 他沉声喝问。门上传来轻轻的扣击声,紧接着门被拉开,一个年轻俊秀的少年站在 门外,躬身向老人行礼。 “大人,有个少年闯进来了。” “少年?”老人扬了扬眉,与太姬相视一笑。那年轻俊秀的少年不动声色站在 那儿,等待着老人的吩咐。 “星野,这一柄剑是我二十岁时任大君御侍时所用的,你拿这柄剑去,杀了那 个少年这柄剑就是你的了。” 被老人称作星野的少年脸上飞起两朵红晕,慢慢走过去,双手将悬在剑架上的 一柄古剑捧起。他转过身,向老人与太姬行了个礼,退出了书斋。 “可能就是那些余国少年呢。”太姬温婉一笑,“大人不想见见么?” “能胜得过吉星野,才有姿格让我见他。”老人伸臂揽住太姬,将杯中酒一饮 而尽,动作轻捷有如一个少年。 前院的骚动安静了一会儿,紧接着,剑气破空的尖锐啸声传入二人的耳中。太 姬秀眉轻轻挑了一下,又为老人斟了一杯酒。 老人端起酒樽,却没有立刻饮下去。他沉吟子会儿,道:“太姬,从我第一次 见你起,如今已十五年了吧。” 太姬微微一笑,一股柔情自她眉眼间透了出来,似乎面对的不是一个须发皓然 的老人,而是一个风流俊俏的少年。老人被她唇角的两窝浅窝熏得有些醉了,道: “十五年……你也从一个小姑娘变成如今的美人了。” 太姬轻轻将自己的脸贴在老人手掌上,感受老人手掌上传来的温暖,半晌,才 叹息道:“若不是大人,太姬还只不过是街上的脏人而已,运气好或者在哪家妓院 娼馆中倚门卖俏,运气不好,或者早已饿死街头了。” “哼,脏人,脏人!”老人须发因为提到这个词而微微发抖,他拧眉道:“若 是得到先王宝库,我便可以起为资本,起兵举事,将那些大逆之徒尽数诛杀,天下 就不再有脏人了!” 太姬星目迷离,没有回应老人的话。老人揽着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正这时, 前院里又传来一片呼声。 “嗯?”从惊呼声中听出不当,老人与太姬对视了一眼。太姬秀眉轻皱:“可 惜了,星野倒是个人才。” “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星野击杀,来人果然值得我一见。”老人却没有 可惜的意思,他慢慢推开太姬,端坐在书斋上首位置上:“太姬,迎客。” 太姬垂首,半堆如云的秀发遮住了她半边脸,她拉开书斋的木门,却微微吃了 一惊。 吉星野面色古怪,提着剑出现在门口。太姬退回自己的位置上,老人的目光透 过吉星野,似乎他不存在一般。 “大人,我败了。”吉星野缓缓跪下,“对手没有杀我,我本应自尽以报大人, 但是……但是我希望还有再向对手挑战的机会!” 老人的目光终于投在他身上,看到他身上破烂的衣裳与血痕,老人的目光中有 了丝暖意:“我也曾败过,我活下来了,你能活下来,这很好。活下来,就有机会, 杀人的机会。” “谢大人。”吉星野深深俯下去,额头碰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行完 礼,站起来转身离开了。在他让出的门前,出现了一个如同他一般衣裳褴褛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六岁左右,身材不算高大,长得有些清秀,但比起吉星野的英挺则相差 颇远。 少年一步步行到书斋前,目光迅速在屋中扫过,没有停在太姬那羞花闭月的容 貌上,而是凝在老人脸上。 “前辈。” 见到少年低头行礼,老人目光中也闪过一丝赞许,少年用前辈而非大人这个称 呼,证明了少年的身份,老人道:“余国剑士,果然不愧来自礼仪之邦。你是来向 我挑战的么?” “我是来求前辈放过阳春雪的。”少年又垂下头去。 “阳春雪……阳家的那个小丫头?”老人的眼睛突了一下,他道:“你叫什么 名字?” “轩辕望。”轩辕望抬起头来,他知道若不从根本上将阳春雪的麻烦解决掉, 那么象今日这样的街头突袭以后还会有。对手在街市上的无所忌惮让他明白对手在 扶英官府中也颇有势力,为了阳春雪的安危,必须让对手知难而退,因此他跟在那 几个退回的老人手来来到了这里。 “来的,可不只你一个啊。”老人侧耳听着四面八方的喧闹声,脸上却没有因 此现出愁容来。轩辕望单人独剑能来到他面前,这只证明有更多的人牵制住了他手 下。 “不知道,或者前辈正巧有事吧。”轩辕望平静地道。 “哈哈,也就是说,你是来威胁我的。”老人半讥半讽地看了看轩辕望,“凭 什么?凭你胸中那口打报不平的少年之气,还是凭你手中那柄剑?” “前辈说笑了,我是来恳请前辈放过春雪小妹,她一个小女孩儿,什么也不知 道,对前辈没有任何用处。” “太姬,杀了他。” 老人没有理会轩辕望,而是转向侍跪在一旁的太姬。太姬低低应了声“是”, 然后风情万种地向轩辕望一笑:“少年郎,能击败吉星野,你的剑技不错。” 轩辕望看着这美丽的少妇,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他收敛住心神,不敢去看太 姬的脸:“夫人,请赐教。” 太姬来到剑架前,“铮”的一声,她抽出一柄两尺许的剑来,那剑色泽莹润, 有如温玉一般泛着淡淡的光芒。太姬向轩辕望一笑:“小心了。” “阿望,这一战,让我吧。” 轩辕望凝神于剑,正准备而对太姬的攻击之时,崔远钟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与 轩辕望一般的心思,因此在出了会馆之后便一路打听来到这里。虽然他来得晚,但 轩辕望此前为老人的手下和吉星野所阻,因此还是给他在此时赶上。 “一起来吧。”太姬微微一笑,嗳昧地道。 轩辕望有些迟疑,但他看到端坐在那儿自斟自饮的老人后,便让开了门前的位 置。崔远钟大步走了过来,向那老人抱拳行了一礼:“大余国剑道门下崔远钟、轩 辕望,见过前辈。” “剑道门下?”老人终于微微动容,“余国似乎不曾有这样一个剑技流派,名 字倒不俗,剑中求道,剑中证道……” 崔远钟还想再说什么,老人挥了挥手:“太姬,看看他们的剑技是否配得上这 个名字吧。” 强烈的杀意刹那间从太姬娇小的身躯里迸发出来,太姬反握着剑,抬起手肘。 崔远钟双眸中寒光闪了闪,这女子身上的杀意已经证明她的剑技不同寻常。在余国 东都开定城中,古月明虽是一介女子,剑技在年轻一代中却也出类拔萃,崔远钟与 她试过剑,却不曾想在这区区小国里也有这样的女子! “嘿!”太姬娇咤声里,她手中的剑织成一道光帘,披面卷向崔远钟,剑气呼 啸着喷射而出,挟着劲风将书斋里的物件震得嗡嗡作响。这间宽敞的书斋,此刻只 能看见太姬剑上莹润的光华,而几乎看不到众人的身影。 便在太姬剑华最盛之时,有如平地一声霹雳,又象深渊腾出蛟龙,一道金灿灿 的光芒飞跃而起,那是崔远钟黄金之剑出鞘!太姬激起的剑华微一窒,但立刻就又 恢复如昔,将崔远钟的黄金之剑重重裹住。崔远钟剑式展开,却好象陷入一圈蛛网 中,无论他左冲右突,都无法摆脱太姬的剑芒。 “果然不错。”崔远钟心中暗想,但仅此就想困住他黄金之剑,那是绝无可能 的。他微矮下身躯,在太姬剑网封住由于他收力而腾出的空间前的一瞬间,凝聚已 久的力量突然爆发而出。黄金剑上的光芒在这一刹那将老人与太姬的脸都映出了暗 影,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嘎然,崔远钟与太姬都是腾身跃起来,书斋的木墙早被二人 剑气穿透了无数窟隆,再被这一撞立刻倒了下来。尘土四溅之中,漫天飘落无数的 青丝,而崔远钟与太姬则都退了几步,凝神准备再战。崔远钟左肩上外衣已经破裂, 露出里面的单衣,而太姬那如云的黑发也少了半截。 “厉害。”老人轻轻击掌叫好,外头的喧哗这时更大了,一个混身浴血的扶英 人忽然自侧门冲进这个院子,跪倒在院子之中:“大人,京城都检的人来了!” 老人扬了扬眉,表示他知道这事了,太姬回视着他,叹息了一声。 “京城都检的人……那么早些把这两个小子解决了吧。”老人站了起来,伸手 自剑架上取过一柄剑,拇指一弹,剑脱鞘而出。剑身有如一汪冷泉在月下反射出的 光华,老人握住剑,转向轩辕望。 轩辕望吸了口气,老人站起来时,整个院中的气氛便变了,无形中正对峙的崔 远钟与那个太姬便不再能吸引他的注意,他的全部精神,都不由自主地停在了老人 身上。当老人转向他时,他又真切地感觉到一种死亡的气息。 “这个老人……一点都不象老人啊!”轩辕望心中猛然生出一种敬畏,本能地 想能离这个老人越远越好,但他知道绝无可能。 老人一步步走向他,轩辕望禁不住一步步后退,但老人每前进一步,轩辕望便 觉心中的压力大上一分,身上方才被吉星野留下的伤也更痛一分,他退了五步,终 于站住了。若是再退,老人与太姬夹击崔远钟之势便将形成,自己绝不能让崔远钟 一个人去面对这样可怕的两个人。 “你的对手,是我!” 一股凌厉的有如春寒的杀意自院子正门传来,因为轩辕望与崔远钟先后由此进 来,那儿反倒没有一个人阻拦。柳孤寒一步步走进来,藏在深处的眼眸闪着锐利的 光芒。 “柳孤寒!”轩辕望心中微微一喜,面对这样一个对手,能有柳孤寒这样的同 伴,自然是件幸运的事情。 “这个老头是我的。”柳孤寒似乎没有感觉到老人身上的压力,轩辕望猛然发 觉,他们两人的气质上倒有几分相同之处。老人不曾因为柳孤寒的失礼而表露出自 己的情绪,他微一招手:“两个人一起来。” “不,你是我的!”柳孤寒迈过轩辕望的身边,他每一步迈出去的长度几乎完 全一致,整个人都浸透在一个奇特的韵律之中。 “大人,我要开始啦!”用眼角瞟了一下这边,太姬盈盈一笑,似乎并未因为 自己头发被崔远钟削去半边而气馁。她双手握住剑,屏气静息,剑尖指向崔远钟腰 间。崔远钟心中略略觉得不安,自己破去这个女子的优势,已经重挫了她锐气,为 何她却毫不在意,似乎另有杀手的样子? 当柳孤寒站到距老人一丈外时,老人前进的步子停了。柳孤寒那似乎是暗狱最 深处爬上来的复仇者的杀意,让老人也不得不暂时将轩辕望放开,全神以对。就在 这时,那边太姬猛然握剑前冲,直指崔远钟腰腹,崔远钟退了半步,对方这蛮干的 打法倒让他真的吃了一惊。 就在崔远钟撩剑想格开太姬之剑时,太姬蓦然双手一分,她手中那一柄剑竟然 变成了两柄!崔远钟这撩剑眼看落空,他原本也留有后手,无论太姬将剑从左还是 右攻来他都有应变之道,但如今太姬左右手都有剑,从左右同时攻来,他那后手便 不足以应付了! 剑气呼啸,崔远钟在太姬怒涛一般的攻势下勉力格挡,但太姬的剑气却见缝插 针,将崔远钟衣袂划开,刺伤他的肌体。崔远钟的身躯在一片耀眼的莹光之下,有 如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为何明明是一柄剑,现在却变成两柄出来了?”崔远钟心中仍弄不明白,难 道说太姬有一只手中的剑是幻影?但自己举剑格挡时分明撞上了真剑!太姬的第二 柄剑究竟是何时拔出的,此前又藏在何处? 崔远钟处于逆境中,柳孤寒比他更不好受。老人单臂舞剑,剑上也不见什么光 华闪动,但却凌厉难当,虽然柳孤寒能看出老人剑式中的破绽 ,但老人剑势是如 此凌厉,将剑式中的破绽尽数弥补,无论柳孤寒如何试图寻找老人最薄弱之处,都 只是让他自己一步步陷入危局。 轩辕望提剑站在一旁,他心中也忧急如焚,但对方既是一对一,他便不好加入 战局之中。正迟疑间,四周的围墙突然砰地被撞倒,当粉尘散尽之后,轩辕望猛然 发觉,四周尽着身着黑夜劲装的大汉,这些大汉们手中都抓着武器,不少人武器上 的血迹证明他们将围墙推倒前曾经地一番苦斗。 对于崔远钟等人的激斗,大汉们视若无睹,一会儿,自大汉后走出一个中年人 来,这人也着那劲穿样式的制服,但两肩上却顶着几颗金色的扣子,身位显然远远 高于这些大汉。他腰间也佩着柄剑,来到轩辕望身前道:“轩辕望?” “是我,阁下是……” 那人脸如斧削般,眼中闪过的犀利光芒证明他绝对是个果敢的人,他皱了皱眉, 道:“让你的同伴退下。” 这人能认识自己,颇让轩辕望诧异,轩辕望摇了摇头:“他们只怕不能轻易退 开。” 那人唔了声,不再理会轩辕望,而是昂首走向正在激斗的四人,他走了不过五 步便停住,大声道:“林政康大人!” 老人早就看到了他,或者正是顾忌他的缘故,虽然占尽上风,老人却没有下狠 手杀死柳孤寒。当那人喊出老人的名字后,老人挥剑将柳孤寒崩开,同时招呼太姬 道:“太姬,放过那孩子吧!” 太姬应声住手,身体有如一片树叶轻飘飘退开,崔远钟抹了一把汗水,这才发 现太姬双剑的奥秘,原来那两柄剑都只有半边,拼在一起,恰恰是一柄剑。 “贺秀腾,果然是你。” 老人林政康平静地看着这个肩上有金扣的中年人,对于周围的敌人他似乎都不 放在心上,太姬走了过来,依偎在他身边,星眸流淌,有些好奇地看着贺秀腾。 “政康大人。”贺秀腾恭恭敬敬地对老人行了个礼,“请大人随我走。” “秀腾君在革新之后,就成了至德政府的要人呢。”老人慢慢笑了笑,“当年 我们作御侍的时侯,我还教过你剑吧。” “大人当年的恩惠,秀腾一直没有忘记,革新之后秀腾一直在寻找大人。”贺 秀腾再次行礼,“秀腾得知大人在寻找前王秘库,一直想告知大人,阳家早就将前 王秘库献给了革新政府,以换取前代大君家人的安全。” 林政康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这种谎话,我从阳家听到不只一回了。其他的不 用多说,秀腾,我是绝对不会随你走的,如果你还有志向,就随我一起去打倒这虚 伪的革新政权,解救无辜的脏人!” “说的很好听啊。”喘息已定的崔远钟忍不住冷笑了声,“阳家便是脏人吧, 沦落到这种地步不知是谁还不肯放过。满嘴大义凛然,却改变不了事实的真相!” “小孩子懂什么,更何况你们是老大帝国的人!”林政康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又转向贺秀腾:“秀腾君,你还需要考虑吗?” 贺秀腾向老人行了一礼:“林大人,时代不同了,凭着剑和御侍身份纵横扶英 的时代已经结束,或许您应该考虑退休了。” “也就是说,你还是要来抓我?”林政康舞动了一下手臂,脸上没有惊惧,他 看了看依偎在身边的太姬一眼。 “大人……” “拔出你的剑,来杀死我吧,用你的剑来证明这个时代不再属于我!” 林政康的绝决让贺秀腾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无奈的表情,他慢慢伸手握住剑柄: “大人,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在贺秀腾剑出鞘的那一刹那,太姬惊呼了声,整个身体扑上来遮住了林政康正 面。砰的一声脆响,一道红光闪过,太姬背后露出了碗口大的一个窟窿! 轩辕望等人愕然回望,那些黑色制服的汉子闪出几个执魔石之枪的! “太姬!太姬!” 林政康没有想到,贺秀腾拔剑实际上是一个暗号,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贺秀腾的 眼中,他深知这些年来贺秀腾取代了自己以前的位置,剑技有长足的进步,绝不似 开始三个余国少年那么容易对付,却没想到贺秀腾根本没有想用剑来解决问题。若 不是侧身依在他怀前的太姬发觉得早,用身体为他挡住这一击,那个大洞就会开在 自己腹部了。 太姬轻轻撩动起眉,满是爱怜地看了林政康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头便垂了 下去。林政康蓦然仰首长啸,一腔悲愤,让他脸上深深的皱纹都刻入了恨意。 “啊?”轩辕望也为魔石之枪这威力所震憾,方才太姬的剑技他们是有目共睹 的,但在魔石之枪下却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这让三个少年的心沉重有如灌铅。 “卑鄙!”林政康一手揽着已经渐渐僵直的太姬的身体,一手执剑,目光炯炯 有如喷射着毒焰,一股奇妙的气流在他周围流转,轩辕望三人都觉察到这气流的危 险,禁不住向后退开。贺秀腾轻轻叹了口气:“我说过,用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那么,就让你我一起来做这个时代的殉葬品!”林政康抱着太姬,动作却依 旧快捷,猛然向贺秀腾掠过来,众人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但贺秀腾却也极快地后 退,紧接着噗噗魔石之枪发射的声音传来,林政康在几道光束之间扭转身躯。不知 为何,轩辕望心中这时又有些同情这老人,希望他能射过魔石之枪的光束,逼近贺 秀腾。但魔石之枪的威力实在太大,即便是林政康,也只能躲过三击,第四击击中 了他左腿,他身体颤了颤,动作慢下来,紧接着又是三击将他胸前击得稀烂,林政 康踉跄着前行了几步,用剑支撑着身躯,一面咳着血一面盯着贺秀腾,片刻,发出 惊天动地的怒吼,终于倒了下去。 贺秀腾慢慢向仍紧紧拥在一起的林政康与太姬的身体行了一礼,慢慢走了出去, 他的部下也悄而无声地退走,没有一个理会轩辕望等人。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