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测之风云 京城之事由快使传到扶英已是两个月后了,华闲之得到密报后,也不由为自己 一手导演的血腥而心惊。短短三日之内,京城中的军卫下层官员遇刺者多达一百余 人,忠于双方的京中禁军间也常有冲突,本已在病中的老王连气带吓,所有太医都 意识到这位平庸守成的帝王再也熬不过这个冬天,而这个消息自然也为太子、秦楚 二王甚至远在扶英的赵王所知,于是各方的冲突便更激烈起来。 这场风波显然也波及扶英,海对岸那个庞大而暮气沉沉的国家面临着一场暴风 雨,扶英的邸报中少不了来自对岸的消息。但比起山雨欲来的余国,扶英依旧繁荣。 “煌煌我扶英,日神之所居。圣英我初祖,举剑拓疆土。怒海斩苍龙,玄黄血 如雨……” 沙哑的歌声吸引了轩辕望与绯雨的注意力,绯雨向街那头望去,一小群人正围 在一起,那个沙哑的声音便是从人群中传来。见有了热闹,绯雨扯过轩辕望的衣袖 便奔了过去,轩辕望笑了笑,心中涌起一股温馨,虽然他对此并不感兴趣,但为了 宠着绯雨,他还是跟过去了。 “诸君,我大扶英帝国巍然立国三千载,虽饱经忧患却绵延不绝……”当二人 来到人群边时,那个沙哑的声音却不再唱了,而是大声说着什么,轩辕望知道这与 他方才唱的词句一般都是扶英人夸耀其祖先功业的,扶英人传说他们是日神后代, 第一代君主圣英大王自神州东渡而来,在怒海中斩杀兴风作浪的苍龙,苍龙之身化 作了扶英本岛,而苍龙之血洒在海中便成了一串串岛礁。 “可如今泰西人自西洋而来,泰西人粗鄙无礼,遇神不拜,见圣不尊,所恃者 不过魔石之技,所喜者莫过金银珠玉,其为民者贪,其为君者残。正所谓:狼子野 心岂有厌,泰西人灭了宝象诸国,更将矛头直指我极东诸国。” 人群挡着看不清那人,但那人沙哑的声音却让轩辕望心中一凛,绯雨毫不费力 便“滑”进人丛中,看了看那人便没了兴趣,又飘了出来。 “时穷刚节现,势危圣主出。”那人又唱了一句,“幸有当今至德大王英明神 武,我大扶英也有了魔石之技,那泰西诸国不识进退,垂涎神州膏沃,竟然调兵遣 将进犯余国,那余国老大帝国,上迂下愚,如何能敌得过泰西诸国魔石之技,沽井 一战师丧国辱,再战将逃兵死,三战血流成河,可怜圣人之国,神仙之地,竟狼狈 如此!” 听到扶英人说到本国战败的惨状,轩辕望胸中热血沸腾,双目微微瞪了起来, 绯雨拉了他两下,示意他离开,他脚步虽然移了两下,却又停了下来。 “想我圣英大王原本自神州东渡而来,神州百姓与我扶英同文同种,圣人云‘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扶英如何能弃神州于不顾,况且那泰西诸国富庶强盛,若 是神州老大帝国为其所灭我扶英又如何幸免?为今之计,唯有我大扶英入主神州, 以我扶英之智勇,合神州之人力,携极东之财物,与泰西诸国决一死战,我大扶英 种族文明方能延续传承!” 那人的话象晴天霹雳一般,重重打在轩辕望心头,他对大余国皇帝官府倒并无 多少挂怀,早年读的那些忠君爱君的圣贤书都在这些年的困顿中忘却了,虽然赵王 待他师徒极为礼遇,他也极感激赵王,但这感激也仅限于赵王殿下一人。但当那扶 英人话语中明显露出对神州余国的野心之时,轩辕望仍然有如雷殛一般。 “我们来扶英便是想学习扶英的,数千来年一向是扶英学我们,如今我们调过 头来学扶英。可扶英这老师为何会打我们这学生的主意,为何会想吞并我余国?” 想到扶英的先进与余国的落后,想到在面临狼子野心的泰西诸国时还要面对这 虎视眈眈的扶英,轩辕望膝间禁不住有些软绵绵的感觉,难怪平日里老师虽然对扶 英人极客气,却总要自己师兄弟尽可能挫扶英人锐气,无非就是让扶英人知道神州 尚有人在,暂时延缓扶英人的野心。诚然,一年多前的比斗让扶英王储不得不暂时 收敛对神州余国的轻视,但这只能让他更慎重…… 与他心灵暗通的绯雨体会到他内心中的沉重,却不知他为何如此,对于不知生 在何时的她而言,家园故国早已成了一片黄土。但轩辕望心情不好,她便也高兴不 起来。 闷声不响回到会馆,远远就看到崔远钟在门口张望,见他回来似乎松了口气: “终于等到你来了。” “怎么?” 轩辕望有些吃惊,听崔远钟的口气似乎有急事要他去办,果然,崔远钟向他使 了个眼色:“带上剑随我来。” “剑在呢。”轩辕望将腰后的剑向前移了移,崔远钟拉住他的胳膊,伸手拉下 一个人力车:“去魔石车站。” “为什么去那?”轩辕望看了看天色,觉得很快便是黄昏,禁不住问了一句。 崔远钟又给了他一个眼色:“去玩呗。” 一股郁闷积蓄在轩辕望胸中,他微闭起眼,到了魔石车站,他才睁开。 “去河门。”看了看周围,崔远钟压低声音说道。轩辕望心中一动,他们此前 也去过河门,但却没有象这次这般谨慎小心。 上了魔石之车,崔远钟才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先皇驾崩,老师要我们去河门 秘密护送赵王殿下。” 轩辕望的心突地跳了起来,作为维系旧秩序的最后象征大余国先皇也终于熬不 住了,已经风雨飘摇之中的余国必将因为这个变故而更加动荡。 但无论是太子一党还是秦楚二王,他们的手脚应当都伸不到扶英,为何要秘密 护送赵王殿下? 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原本在扶英躲避太子与秦楚二王锋芒的赵王殿下,在这 里也不安全了,因为先皇驾崩,余国的王子兼特使身份已经不能保护赵王殿下,对 于有心介入神州的扶英而言,赵王殿下应算得上奇货可居,想来他们已同赵王殿下 谈过,让赵王殿下成为他们的棋子,但以赵王殿下隐忍多年的心志,必然不会真心 同意。为了摆脱他们的控制,赵王殿下能做的便是逃走,悄悄逃回大余国去。只要 赵王殿下活着,便有可能成为大余之主,而留在扶英的求学少年也就一定会受到扶 英人的礼遇。 河门作为扶英京都,比起贵立更为繁华,古色古香建筑满目皆是,而在一片飞 檐斗拱之间,高大巍峨的牌坊见证了历史的沧桑变故,将威严与壮丽展示给每一个 初来者。 出了这古意昂然的车站,轩辕望觉得有些困顿,毕竟一整夜在魔石铁车上难以 合眼。但他只低下头揉了揉眼,便撞在了崔远钟的背上。 “怎么……”他还没问出口,便捂住了嘴,在车站口,一个脸如斧劈一般的中 年男子立在那儿。 “又见面了,二位。” “贺秀腾大人……” 对于这个指挥着扶英内务军队的高官,崔远钟与轩辕望有几分畏惧,想起过去 他对付林政康的手段,二人不由得交换了一个苦笑。 “二位匆忙赶来河门,不知道有何贵干啊。”贺秀腾露齿一笑,笑容却说不出 的阴森。崔远钟挠了挠头:“阿望,你是不是强抢民女了?” “胡说!”轩辕望脸腾的红了,“远钟你说什么?” “要不就去抢钱庄了!”崔远钟笑了笑,“否则贺秀腾大人为何会出现在我们 面前啊?” “我才没有作奸犯科,若是我们中一定有人强抢民女,倒是你的可能性比较大!” 轩辕望明白崔远钟是借这胡扯来拖延时间寻找对策,便与他一唱一和,倒将贺 秀腾放在一边。贺秀腾也不着恼,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二人,见他不理会二人的唱和, 崔远钟只得嘿嘿一笑:“贺秀腾大人是在这等我们的么?” “那是自然。”贺秀腾的回答让轩辕望心突地跳了下,贺秀腾绝对不会无缘无 故找上他们。 “有人想找二位斗剑。”贺秀腾笑了笑,但轩辕望却感觉到他眼中闪过的一道 冷光,这冷光让轩辕望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们老师不允我们再与人斗剑。”崔远钟冷静地道,此刻贺秀腾突然出现绝 非偶然,虽然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但谁知道这魔石车站的角落里是不是站满了执 着魔石武器的扶英士兵。 “是么,不知华闲之先生如今在何处,我愿替二位去求他。” 贺秀腾咄咄逼人,让崔远钟挠了挠头,他发觉自己无法对付这位老奸巨滑的扶 英高官,只得看向轩辕望,轩辕望看起来朴实诚恳,但华闲之曾赞他随机应变是诸 弟子中第一位的。 “我们不知老师现在何处,我们与老师失去联系了,因此才来河门看看。”轩 辕望行了一礼,“贺大人位高权重,能替我们找到老师那就再好不过了。” 贺秀腾微微闭了一下眼,轩辕望的应对让他有些惊讶,但比起他来说,轩辕望 毕竟还嫩着:“愿意效劳,那么在找到华闲之先生之前就请二位与我在一起吧。” 轩辕望与崔远钟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 “贺大人公务繁忙,我们怎么敢打挠,我们去赵王殿下宅院,贺大人有了老师 的消息遣个人去通知一声便可。”轩辕望道。 “哪里哪里,说起来二位帮过我大忙,还不曾好好谢过,此次正好招待二位一 次。” 崔远钟默然听着二人绕着弯儿的唇枪舌剑,双方都明白对方的真意,双方却都 尽力不撕开面皮来。自己与阿望远在异国孤立无援,忍这一时之气是迫不得已,但 那贺秀腾挟扶英一国之威,为何也不敢揭破?如此想来,必然是赵王殿下与老师脱 离了他们的监视,他们唯一的线索便只有自己二人了。既是这样,那无论怎样斗嘴, 贺秀腾也绝不会轻易放二人离开。 “阿望,不必说废话了。” 当这简单的一句话吐出来时,贺秀腾惊讶地发觉,那个爽朗豪迈的崔远钟象换 了个人一般,变得霸气十足起来。还没等他接嘴,崔远钟瞥了他一眼:“请问贺大 人,我们师兄弟是否触犯了贵国法律?” “这个……”贺秀腾眉毛轻轻耸了一下,他明白崔远钟实际上是在责怪他将二 人当作犯人看待,这确实不符至德新政之后的扶英律法,但为了扶英利益,连当年 一手栽培自己的林政康大人都必须除去,何况这两个异国少年。 “二位剑技高超,想必也是明理的人,多言无益,还是请告诉我赵王殿下的下 落吧。”既然扯破了脸皮,那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贺秀腾轻轻拍了一下手,目光 炯炯瞪着二人。 看着从魔石车站周围蜂拥而至的扶英士兵,轩辕望吸了口冷气,那黑黝黝的魔 石之枪,仿佛传说中地狱里恶魔之眼。 “哼,果然如此。”崔远钟手搭住黄金之剑的剑柄,轩辕望却按住他的手: “贺大人真的要我们师兄弟血溅当场么?” “只要你们二位不乱动,自然不会。” “我师兄弟确实不知赵王殿下与老师的下落,正是因此才来河门寻找。”轩辕 望吸了口气,强捺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如果面对的是一位超级剑士他也不会这么紧 张吧,但现在紧张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贺秀腾背着手,他完全不相信崔远钟与轩辕望的话,但他从崔远钟眼中看出了 一种坚强,即便是死,崔远钟也不会告诉他任何消息的。与之不同,华闲之的另一 个出色弟子轩辕望似乎并没有那么坚强,想起他那次斗剑中未曾杀死诸葛眠风,他 的心肠似乎没有那么坚毅,或者他才是突破口吧。 四周举着魔石之枪的扶英士兵慢慢靠拢过来,贺秀腾作了个手式,他们便强行 将轩辕望与崔远钟分开,崔远钟几乎忍不住要拔剑,却被轩辕望用目光制止住。有 些时候冲动,对于当事人来说没有任何帮助,只能误事而已。 “远钟师哥放心,绝对不会误事的。”当扶英士兵推开二人时,轩辕望的声音 传入崔远钟与贺秀腾耳中,崔远钟顿了一下身躯,而贺秀腾脸上则掠过一丝冷笑。 “贺大人,你也曾是一名剑士,当知剑对我们的意义。”当扶英士兵要来缴二 人的剑时,轩辕望高声道:“如果你定然要如此侮辱我师兄弟,我们不惜一死。” 贺秀腾摆了摆手,这些年来他对魔石武器的威力已经极熟悉了,他深信即便是 崔远钟与轩辕望这样的剑技好手,在魔石武器的威胁下也束手无策。扶英士兵见他 示意,便也没有强解二人的剑,而是将二人又带上了两辆蒙得死死的马车。 比起上回参加宴会时乘坐的马车,这两辆马车就简陋得多,里面密不透风,更 没有温柔美丽的扶英少女。轩辕望听得外头车声辚辚,心里有些不安,他摸了摸剑 柄,感觉到剑上传来的温润,心中总算定了下来。 “老师让远钟与我一起来定有深意,以老师之智,不会不知道我二人容易被扶 英军方监视,那么……” 与极度相信华闲之并且想做到华闲之要求的一切的崔远钟不同,轩辕望对华闲 之的信任并没有那么盲目。他深信华闲之绝不会害他和崔远钟,但他也知道华闲之 不会让他们知道一切,比如说,柳孤寒回国去执行的任务,华闲之便不曾让他们知 晓。也正是因此,在执行华闲之命令之时,轩辕望比起崔远钟而言更能自己思考一 些。 虽然将他们带走,贺秀腾倒没有更无礼的举动,甚至没有把二人关进牢狱,只 不过将二人分开软禁在两个小院子里,互相通不得声气。 崔远钟知道暗地里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因此没有轻举妄动,但心中却极为 焦急,华闲之约他们到河门相会必然有其用意,如今被贺秀腾扣住极有可能会误了 华闲之的计划。 正有些惶惶之时,忽然听到轩辕望的声音从院子那边传来:“远钟师哥,快过 来!” 轩辕望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也只是隐约听见,一开始崔远钟还有些不相信,但 听墙那边催得急,便伸手在院墙上一搭翻了过去。刚落在地上,便被轩辕望一把按 住头:“当心!” “你怎么做到的?”崔远钟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扶英士兵,倒吸了一口冷 气,轩辕望剑技虽然不错,但如何能无声无息将这许多士兵同时击倒?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走!” 轩辕望几乎是伏在墙下,声音压得极低,他无法向崔远钟解释是绯雨将看守全 部击倒,因此只有搪塞过去。 看守轩辕望与崔远钟的虽然是扶英军人中的精锐,但神出鬼没的绯雨是他们无 法防备的,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警讯便昏迷过去。崔远钟跟着轩辕望身后,看着这 一路的扶英士兵,心中满是狐疑,难道说轩辕望是已经出去后又回来救自己的么? 他击倒这么多扶英士兵为何没有惊动自己? 从侧门出了这处大宅院,轩辕望向崔远钟一笑:“远钟师哥,现在该往哪走?” 崔远钟挠了挠头,将到嘴的问话咽了回去,他相信轩辕望不说定然有其用意。 “这样的守卫竟然还给他们逃了,剑道门下果然不凡啊!” 半是愤怒半是感叹的声音从贺秀腾嘴中吐了出来,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激动 的表情。 “对不起,是我的错!”负责守护的军官头上还绑着绷带,深深垂下头向贺秀 腾认错,“大人,他们逃不了多远,我们立刻去追!” “唔……追回来也没有多大意思,他们还是坚决不说出赵王殿下的下落,我们 又不能刑训。”贺秀腾抹着自己的下巴,一丝狡猾的表情从他的眼中掠过去,“不 如让他们为我们带路吧……说起来,带着剑的少年在京城河门的大街上行走是相当 引人注意的啊。” “是,大人英明!”军官领悟了贺秀腾的意思,比起老谋深算的他来,那两个 余国剑士还嫩得很。 “但也不能让他们这样轻松……正餐之前得安排点甜点才是。”贺秀腾微微眯 起眼,定了一下道:“去请他们过来。” “这个城还真大!”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河门,但轩辕望还是惊诧于河门的庞大与繁华,若不是事情 紧急,他真想好好游览一番。二人小跑穿过三条街道后,这才放慢脚步,崔远钟看 了看四周,也不知身处何方,正这时,一辆在街头招徕乘客的马车缓缓来到二人身 边,车夫甩着鞭子问道:“二位要不要车?” 这样的马车和人力车一样,在河门城中并不少见,崔远钟正不知该如何走,而 车夫对于城里的道路应是最为熟悉的,因此他跨上车,对车夫道:“去……。” “去双泉寺。”他身后的轩辕望突然插嘴,让崔远钟到嘴的地名又咽了回去。 崔远钟怔了一下,轩辕望向他挤挤眼:“远钟哥,快上车吧!” 这马车颇为简陋,没有车厢而只有靠背和毡布做的盖子。崔远钟被轩辕望连推 带搡弄上了马车,心中渐渐明白过来,他们二人衣着打扮与普通扶英人有较大差别, 若是直接去老师约定的地点,只怕用不了多久扶英军警便会赶到。轩辕望细心谨慎, 这种自己较难注意到的小处,他却能弥补。 “真不愧有一手好裁缝,阿望还是你谨慎啊。”想到这里,崔远钟笑了笑,从 路旁常青树缝隙中透过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笑容上,让他表情极为灿烂。轩辕望有 些羞赧:“你就别嘲笑我了,为了那个,我不只一次被老师说呢。” “老师其实不是怪你会裁缝,只是希望你不要浪费在扶英求学的大好时机,多 学些回国后学不到的东西,至于裁缝回国后再练也不迟嘛。”崔远钟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轩辕望苦笑了一下,为这事情华闲之与崔远钟都说过他许多回, 他虽然觉得如此强求隐隐有些不对,却说不出道理来。 马车不急不徐地行着,崔远钟催了两回才快起来,花了泰西时间给有半点钟才 到了双泉寺。在距双泉寺还有段距离时二人便下了车,从一片树林之中穿了过去, 没有进寺院,而是直接绕到寺庙另一端。 “幸会啊,二位。” “啊……” 正当二人准备再拦一辆马车时,自身后追上三个人来,远远地他们中的一个便 向二人打招呼,轩辕望与崔远钟回头一看,心中都不由一颤。 “你们……” 崔远钟认得这三人中的一个,那是与他在玉龙涧上有过殊死一战的武哲光,当 这白衣似雪逍遥脱凡的男子来到他面前时,崔远钟便又想起玉龙涧那一战。当日那 一战后不久收到武哲光来信,说他将远行苦修,过段时间会再来挑战,哪知时间过 去近两年,却在扶英京都遇上了他,这近两年来他剑技应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吧。 “他突然出现难道说只是巧合?还有,与他一起来的那二人……那个僧人倒还 罢了,另一个年轻人好俊俏……但感觉起来也不是弱者,这年轻人是谁?” 轩辕望无可奈何地挠了挠头,脸上现出迷糊的神情,与崔远钟不同,这三个人 他都认识,但他们凑到一起,实在让轩辕望有些难以想象。 “难道说不记得我了么?”那个俊俏得几近美丽少女的年轻人脸上露出纯净的 笑,目光在崔远钟脸上一掠而过,与轩辕望对在一起。轩辕望摇了摇头:“你…… 你是吉星野。” 俊俏少年正是吉星野,与他那一战应当算是到扶英后第一场恶战吧,虽然时间 很短,但对这个少年凶悍的剑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反,那个被绯雨击败使弧形 剑的人,连名字都被忘了。 “几年不见了,轩辕君还记得我啊。”吉星野鞠躬行礼,一如当年初次相见, 轩辕望回了一礼,心中未免百感交集,太姬飞燕一般的身形,林政康龙王一般的气 势,都已经化作尘土,他们的剑技连同他们的努力,都在魔石之技推动的时代前进 中烟消云散。 “轩辕君这几年在我扶英做了许多大事,我多次听人提起。”似乎也在回忆往 事,吉星野稍停了一下,才又接着说起来:“每当遥想轩辕君的剑技,我身上的血 好象都要沸腾一样呢。” 轩辕望含糊地应了两声,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而且更让他觉得奇怪的 是跟在二人身后的那个僧人,自己在贵立城紫金寺与枪术高手连若斋对决时出现的 那个枯瘦老僧。 “这位是本如寺无想隐剑斋法师,我们随他在这双泉寺挂单。”发现轩辕望的 注意力集中在那个老僧身上,吉星野介绍说。 “本如寺无想隐剑斋法师……”这个古怪的名字从轩辕望嘴边不经意地流了出 来,本如寺应当是这枯瘦老僧受戒的地方,无想应是他的法号,而隐剑斋是他的自 号吧,这似乎是扶英高僧的习惯呢。敢用隐剑斋这样的自号,这位老僧想来不是一 般的自信啊。 “又和施主见面了。”无想合掌施礼,脸上还是枯槁得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与 任何一个到了残烛之年的老人没有差别,只不过稍稍在轩辕望腰下的剑上停了一会 儿:“痴儿,回头上岸呐。” 轩辕望心中升起一种极不好的感觉,无想浑浊的目光似乎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 到的东西。他尽力摒去这种感觉:“无想法师,那位连若斋先生现在好些了么?” “多谢施主挂怀,世人笑他痴颠,他见世人亦是痴颠,从来不曾坏过,又从何 来谈好?” 无想的话语让轩辕望头晕脑涨,只是隐隐听出连若斋依旧神志不清,他不敢再 细问下去,向崔远钟道:“远钟师哥,我们快走吧。” “二位这么急着去哪儿?”武哲光似笑非笑,“难得在这双泉寺遇着,为何不 进来坐坐?” 吉星野也道:“正是,不在这里遇上二位,我们也准备去贵立找二位呢。”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话,轩辕望与崔远钟心中却同时跳了一下。这句话中隐隐 藏着挑战味道,而且是极为自信的挑战味道,如果应付得不好,只怕立刻就要拔剑 相向了。 “是吗,我们万分欢迎。”崔远钟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太急于完 成老师交给的任务,已经让他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判断了,面对这三个人,如果再不 能冷静下来,只怕会让轩辕望很为难吧。说起来还真有些嫉妒阿望呢,也不知道为 什么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是他神经太精还是反应太迟钝呢? 一丝笑浮在崔远钟的脸上,轩辕望突然间觉得心中很安定,似乎站在身边的不 是崔远钟,而是老师华闲之了。 天突然阴了下来,厚厚的云层迅速从东南方向飞卷过来,隐隐听到远方的雷声。 轩辕望抬头看了看天,天有不测之风云啊。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