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故土 唐港自从魔石车轨铺就之后便迅速发展起来,魔石之车究竟是要比畜力之车要 快捷,运载的人货也远远多于牛车马车,因此唐港一跃而成大余国北方最重的港口, 若不是锁国之策,扶英贵立那万邦商船云集的景象在这里也能看到。敏锐的商人嗅 到魔石车轨铺就之后隐隐暗藏的东西,再加上京城燕安附近正在大战,虽然太子与 秦楚二王没有把燕安城当作战场,但燕安附近的城市乡村却都遭受了兵祸,许多商 人或富人都东迁开定,而唐港也颇接纳了些。因此,唐港人的生计开始变化起来, 但是唐港的米价并未因战祸而抬高,来自各处的商船带来了平抑物价的货物,粮食 便是其中最重要的内容。 “说起来,还是赵王殿下好啊,虽然他在国中时,我们都觉得他不务正业沉迷 于奇技淫巧……” 孙存达走在略显拥挤的街头时,忍不住这样想。当然,他是不敢将这种想法说 出来的。从搬来的人家嘴中,他听到了无数关于战火的恐怖故事,起初他也担忧自 己日渐好起来的生计也会卷入战火之中,但太子殿下与秦楚二王似乎有某种顾忌, 他们的部队都没有进入赵王领国,而是在燕安附近大战,都希望能尽快击败对手取 得决定性胜利。 “围棋中有一子定天下的说法,燕安就是那中腹天元,双方都想夺取这天元以 定大局,但是,围棋中也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赵王领地便是这金角啊!” 作为一个巡检,这些国事距他是很遥远的,因此孙存达的念头很快就转到围棋 之上,他虽然不是读书人,琴棋书画这样的风雅大多与他无关,但唯独对棋有别样 嗜好,正是因此,他想方设法投入定居于唐港的著名国手黄凤鸣门下学棋,十年来 棋技增长很快,但黄凤鸣却依旧不满意。 街上的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可疑人物。孙存达随步到了码头,码头也一如往常, 孙存达在码头转了一圈,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行巡视。 “真是好久不曾回来了。” 在他回衙署的路上,旁边一群人的议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群人衣饰打扮倒 没有什么问题,但他们在说话时,孙存达觉得腔调有些怪异,这原本是跑天下人的 特征,但这群人却又不象是四处奔波的商旅。 “古人说近乡情怯,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开定了,我的心还真是怦怦直跳啊!” 一个年轻人率地说着,他右边的身材高大却面带稚气的少年呵呵笑了笑:“我 也一样。” 另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长长吸了口气:“回来了,真好!” 孙存达立刻判断出这群人刚刚下海船,他们应是在海外漂泊了一段时间的游子 吧。今日入港的海船中来自海外的只有两艘,一艘来自扶英,另一艘则来自与扶英 隔海相望的大余属国丽海郡国。看这几个年青人的年纪,他们不象是出海经商的海 商,他们应当是随赵王殿下去扶英的那批少年中的几个吧……可是,从不曾听说他 们会回来啊。 孙存达猜的不错,他遇见的正是从扶英归国的轩辕望一行。赵王这次回程极为 隐密,为了不至于泄露风声,他甚至不曾通知赵王府。同样是为了保密,他们没有 在码头安置迎接的车马,而是扮作普通行人从码头街道经过。赵王非常明白,虽然 太子与秦楚二王怕将他逼到对方阵营而不曾攻击他的领地,但他们也同时没有放松 对自己的警惕。 看惯了贵立的繁华,唐港的发展对于轩辕望他们来说不过如此,匆匆从码头街 道上经过后,崔远钟与轩辕望交换了一个眼色:“有人跟着。” “捉活的……”轩辕望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崔远钟哈哈一笑:“就知道你会这 样说,放心,即便是对手的人,也不会杀了他的,他还有用。” 孙存达远远跟在这几个少年身后,对他们来历的怀疑让他不知不觉卷入了他不 应接触的事情。当这几个少年分开之后,他心中一动,不知道该跟哪一个,思量了 会儿,他决定把那个个头最大的当作自己的目标。 他在石铁山之后跟了一会儿,发觉这个大个子不停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孙存达终于决定上前去问问,但就这在时,一样东西击打在他耳后,耳脑中嗡的一 声就什么也不知到了。 孙存达醒来之时,耳中听到的是轰轰的机械声,他发觉自己在魔石之车上,一 双温和的眼睛在看着他,虽然这双眼睛的主人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但孙存达还是 感到畏惧。 “我乃唐港巡检孙成达,你们是何人,竟敢当街掳人!” 那双眼睛的主人迟迟没有说,孙存达不得不先质问他。华闲之微微一笑:“原 来是位巡检,看来你们抓错人了。” 孙存达顺着他目光看去,那几个少年正有些尴尬地笑着。眼前这人终于转向他 道:“孙巡检,这是一场误会,但是只怕要委曲你同我们呆上一段时间了。” 孙存达心中怦地一下,猛然间猜到了这批人是谁,他的脸色一刹那间变得苍白, 老久才恢复正常。见他没有询问,华闲之颇为赞赏地点点头:“看来你知道我们是 谁了,那么你也应明白不放你走是迫不得已吧。” “是……是……” 孙存达心中不但没有不满,甚至还带着一些侥幸。他已经明白自己被卷进了一 场巨大的风波之中,按照常理,对方应把自己杀了灭口才对,现在留下他的性命, 他不该再奢望其他了。 离开孙存达所在的包厢,华闲之与崔远钟二人在车厢过道中慢慢前行,崔远钟 忽然问道:“老师,到了东都,我们是不是停一下?” 华闲之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他,从崔远钟眼中,华闲之看到了一种关切。华 闲之微微叹了口气:“不必了,大事要紧,我们不停了。” “可是……”崔远钟犹豫了一瞬间,他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回来了, 又从开定过,似乎应该去看看吧。” 在这一刻,华闲之忽然显得有些苦恼起来,他微微摇了摇头:“不要再提了, 远钟。” “是。” 崔远钟沉默了,两人的对话大概只有两人才懂吧,虽然华闲之与开定的亲友走 动得少,但并不意味着在开定没有值得他们牵挂的人啊。那个美丽却病弱的身影, 那个温柔且甜美的声音,那双盈盈似水的眼睛…… “没有关系,只要殿下大事一决,我就回开定去看她,我们一起去看她。” 某种烦恼象是被春风吹起的水波,在华闲之心湖中荡起阵阵涟漪。踏上这故国 土地,那种被被称作相的思的愁绪并没有消除,反而更浓更缠绵。 “我还是很喜欢在扶英乘魔石之车的感觉!” 绯雨轻轻掩着鼻子,凑到轩辕望耳边低语,轩辕望觉得耳边热热的有些痒,禁 不住呵呵笑了出来:“是吧,扶英的魔石之车里干净得多啊,这里乱七八糟的。” 绯雨看着眼前横七竖八或坐或躺的人们,有的人甚至就倒在晕车的呕吐物里, 虽然她没有呕吐的身躯,却也禁不住露出嫌恶的神情。轩辕望并不觉得她这种神情 有什么不对,喜欢好的厌恶差的是人之常情,并没有必要因为是故国的所以连其脏 乱差的一面也无条件喜欢。 车厢里很是嘈杂,坐在这末等车厢的大多是普通百姓,而只有达官贵人与大富 豪商才会考虑去乘坐昂贵的包厢。轩辕望是借着察巡车上是否有可疑人物之名,来 到这里让绯雨出来透透气的。 汗味、旱烟味、呕吐物的臭味混在一起,让车厢里的味道极浑浊,这种被戏称 为“闷罐”的车厢没有窗户,两头的铁门在魔石车行驶时都关得牢牢的,因此异味 根本无法消散。轩辕望几乎是屏住呼吸经过一节一节的车厢,在他回头时,一个让 他想不到的声音唤住了他:“阿望!” “啊?” 轩辕望注意到叫他的人缩在这节车厢的角落里,那是个眯着眼睛的老人,刚才 经过时他用毯子遮住了头,因此轩辕望没有认出他来。老头见轩辕望看向他,脸上 露出欣喜的神色:“果然是阿望,有五六年未见,你可是大变样了。” “管……管伯?” 在记忆最深处翻了翻,轩辕望找到了老人,他喊了老人一声,脸上露出惊喜交 加来的神情,老人对他呵呵笑了笑:“阿望,不是听说你……” “等一下!” 轩辕望抢声堵住了管伯的话语,对于这位华州府顺风车行的老人,轩辕望内心 中充满着感激,正是他将自己从华州府带到了东都开定,但关于自己行踪的事情, 车厢里人多口杂,最好还是不让他说出的好。 轩辕望的无礼让老人吃了一惊,老人打量了轩辕望一眼,眼神有些不对。轩辕 望意识到老人的误会,脸上浮出苦笑:“管伯,这些年来你老身体可好?” “还好,没病没灾的。”老人脸上的亲热劲散去了,他淡淡地回了一句,但片 刻后他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轩辕望:“阿望,莫非……” 自己投入剑道门下,随赵王出海的事情,老人果然是听说了啊。轩辕望无奈地 点了点头,没料到才回余国不到一日,便接二连三被人猜出了赵王殿下的行踪,这 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越是到关键时候,越容易遇上这样的事情,剑技也 是如此,越是担心对方施展哪类剑式,对方往往就会施展,让人避无可避啊。 “是这样……难怪了。”管伯微微笑了笑:“对了,阿望,你眼光不错啊。” 一直跟在轩辕望身后的绯雨满脸红晕垂下头去,轩辕望回头看了看她,脸上浮 起傻乎乎的笑来,但这几年来的“惨痛”经历告诉他,若是真将绯雨弄得害羞了, 事后绯雨总会在他身上寻求“补偿”,因此他立刻岔开了话题:“管伯,你怎么来 这了?” “哦,我来乘乘这魔石车,也开开洋晕。”管伯从年轻人脸上看到了羞涩,心 中不由荡漾起一种久违的感觉,自己也有过这样面皮薄的时代,他宽容地笑了笑: “这车不错,跑起来又快又稳,既可以带人也可以载货,若是这车多了,我们顺风 车行也只能关门歇业啦。” 管伯的话里,多少有些无奈与担忧,轩辕望有些迟疑,若是赵王能顺利当政, 运用魔石之技的何只道路,现在已经给余国民生带来冲击的魔石之技,将会掀起更 大的波澜,进而改变大多数人的生活吧。 这将是个变化且复杂的时代,会是最好的,也会是最坏的。旧有的秩序将在魔 石风暴前崩溃,新的秩序则会渐渐形成,有人会在这波澜中幸福的笑,也有人会瑟 瑟发抖痛苦哭泣。一切高兴的悲哀的动人的辛酸的戏剧都将上演,每个人都将是这 大时代舞台里的演员,每个人又都是台下的观众。没有人能知道下一幕自己将会扮 演什么角色,也没有人能够猜到下一幕将有什么戏上演。 即便是引领这场风暴的赵王殿下和老师,也未必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吧。轩辕望 突然对未来产生了一些恐惧,他再次暗问自己,老师走的这条道路究竟是对或不对。 他当然无法找到答案,每当这个时刻,他就佩服老师的坚定,无论多复杂的事 情,老师似乎有一双能看透时间的眼睛,能够坚持他认为正确的东西,一直到最后, 结果也无一例外会证明他的正确。 “不过,新东西总会代替旧的东西,该消亡的终究是会消亡。”管伯又发了一 句感慨,“就象阿望你一样,当初我送你来东都时,你还只是个孩子,如今已经是 身强力壮的男子汉了,还找了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儿,哈哈哈哈。” 他的话让轩辕望与绯雨都红了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绯雨的手用力地拧着轩 辕望的后腰,让轩辕望不得不强忍着痛苦,露出一副古怪的神情。 “算啦,你就不必陪我这老家伙唠叨,你的正事要紧。”在与轩辕望略略聊了 几句后,管伯终于放过他,轩辕望与绯雨来到另一节车厢里,当他们一离开老人的 视线,绯雨便迫不及待拧住了他的耳朵:“臭小子,我是你找的女孩儿吗?” “不……唉,好痛啊。” 轩辕望侧着头,虽然耳朵上痛苦,但他心中却觉得甜蜜。在绯雨的手略略松了 一些时,他小时嘀咕了句:“虽然不是我找的你,可是你找的我啊……” “你说什么!”绯雨再次用力,将他的耳朵拉得老长,看到绯雨那板起的脸, 虽然明知道她是在玩笑,但轩辕望还是表现出了畏惧:“我什么都没有说啊,你听 错了吧。” “可是我明明听到你说了什么!” “啊,那我一定是在说,绯雨真是个聪明美丽善良的好心女孩儿,一定会可怜 可怜我的耳朵……” “不对,这个哥哥开始明明是说‘虽然不是我找的你,可是你找的我’,他现 在在撒谎,撒谎不是好人!” 他们二人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之中,浑然忘记这是在魔石车厢里,一个孩子清脆 的声音惊醒了他们,几乎让他们吓一大跳。 绯雨的脸足以同红绸相比,就是轩辕望,也只能用傻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羞赧。 车厢里大多数人都善意的笑了,只有一个老学究模样的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喃喃 说着“非礼勿视”。 “对不起……” 大家的笑让二人更觉得羞涩,轩辕望拉起绯雨,飞也一样地从人群中挤走,在 他们身后,一节车厢里发出轰笑声,这欢乐的笑声里,连车厢中的沉闷与异味都似 乎飞走了。那个说真话的孩子不解地看着周围,心里再次觉得,大人的世界可真是 奇妙啊。 “都怪你……都怪你……” 逃离了那节车厢,绯雨又开始埋怨轩辕望,轩辕望吃吃笑了笑:“不要拧我, 要不又会和那节车厢里一样了!” 绯雨看了看正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两人的乘客,恨恨地收回了手,心中暗暗盘 算在无人处要好好“收拾”轩辕望,轩辕望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既是幸福,又是惶 恐。 “所有的人都知道绯雨对我好……可是,我如何向大家介绍她?说她是被炼气 士用异术封在剑中的,有几人会相信这个?大伙会不会把她当作妖怪?老师他们会 不会阻拉我同绯雨?那些剑技名家会不会为了绯雨记忆中的古剑式将她从我身边夺 走?” 绯雨不解地看着他,觉得他神情非常怪异,她隐隐猜到了轩辕望在想什么,但 却又无法替轩辕望排解。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她只是希望幸福,但幸福往往 不会持久。 “是我的,绯雨是我的!” 让她吃惊的是,轩辕望再次拉住她的手,大声向车厢里的人说着。绯雨的脸再 次变红了,一向小心的轩辕望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而轩 辕望的大胆举动也让整个车厢变呆了,绯雨觉得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让她无地自容, 她想甩开轩辕望的手,轩辕望却握得紧紧的,她只得拉着轩辕望从这节车厢里逃走, 身后还传来“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不平之声和一片轰笑。 “你疯了啊?” 连接跑过了两节车厢,绯雨恼怒地看着轩辕望,但轩辕望脸上似乎永远挂着他 那傻乎乎的笑:“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这样他们就不会来和我抢了!” “你……你……你这个傻瓜!”或者是被轩辕望这大胆的话语呛住,或者是因 为不适合这种直率的表白,绯雨只抛下这一句话,再顾不得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 了。好在他们只是刚来到这节车厢里,轩辕望又挡住了她,还不曾引起众人注意, 只是有几个眼尖的隐约发觉一个人突然不见,但也都当作自己眼花。轩辕望知道她 并非真的生气,心中仍沉浸在这种幸福里,轻轻松松回到了自己的车厢中。 自唐港到东都开定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乘马车,大约要一整日才能 到,而魔石车则仅用两个时辰。在开定车站赵王一行转到另外一辆专车之上,无数 旨令在此时被传达到赵王府,早已布署周全的计划立刻启动,当太子与秦楚二王的 密探发觉到赵王府兵的异动时,所有的安排都已就绪了。 这些事情与轩辕望等人没有多大关系,在用剑上他们现在都算是好手,华闲之 尽力避免他们因为这些政务而分心,因此他们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充当赵王护卫的 角色。 在乘魔石之车自东都前往重镇霸郡时,由于车轨遭到破坏,他们不得不停在半 途中,修复大约要两个时辰,对于寸时寸金的赵王而言,这是难以忍耐的时间。 但不能忍也必须忍,无论多好的计划,都无法避免意外的发生,他从河门脱身, 就没有料到路上会遇着平道一。赵王深切明白,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是成大事者 不可缺少的品质。 “好无聊呵……” 阳春雪伸了个懒腰,初到余国的新奇劲儿已经没了,对扶英的怀念又开始占上 风,虽然余国的美食让她大饱口福,但故土的生鱼片更是难忘的美味呢。最重要的 还是因为孤寒哥哥不在身边啊,不知道身陷险境的他如今是否可好,他常犯胃痛的 毛病,现在是否好些了呢。 幽幽细细的叹息将她自己惊醒起来,她忽然觉得脸上发烧,心怦怦跳得厉害, 以前似乎没有这样过,今天为何想起孤寒哥哥时会如此? “一个小丫头!” 意外的声音传来,让阳春雪吃了一惊,她分心在柳孤寒身上,却放松了对周围 的警惕。她的反应却很快,立刻在脸上堆上了迷茫的神色:“谁啊?” 大约见她是个少女的缘故,来人慢慢接近了魔石之车。来的是十余个人,看起 来并不是很厉害,但在黑暗中还不知隐了多少人。阳春雪细柳一般的眉毛轻轻挑了 起来,看来这些人都不怀好意。 “丫头,让开,让李家的小混蛋出来受死!” 为首的长须男子解下身上的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对沉重熟铜锏,他对阳春 雪有些轻视,毕竟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能做有多大的本领。 听到他言语中对赵王极为不敬,阳春雪微有些着恼,虽然她并不是热衷权贵之 人,但赵王殿下这几年来对她都极为照顾,更何况老师竭尽心力便是为了赵王殿下 的大业,这人的无礼必须受到惩罚。 “你说的是赵王殿下么?”心中着恼,阳春雪脸上却仍是笑嘻嘻的,一双忽闪 忽闪的眼睛更象幼儿一般纯稚。 那执熟铜锏的长须男子见阳春雪语气和蔼天真,一张小脸又如桃花般娇艳可人, 也不想吓着这美丽的少女,缓了口气道:“正是……” 他刚一开口,突然间眼前寒光飞散,一片银芒扑面而来。长须男子啊的一声惊 呼,撤锏回步,但为时已晚。他只觉得脸上一寒,那小姑娘突然住了手,笑吟吟看 着他:“就你也想见赵王殿下?” 执熟铜锏的男子心中惊怒交加,惊的是这少女看上去柔弱娇俏,动起手来却迅 猛敏捷,方才她出手自己几乎没有看清;怒的是自己对她有些怜惜轻视,所以才会 放松警惕,却不想给她可乘之机。 “你……” 他刚一启唇,突然间觉得不对,自己的须发就象被秋风扫过的枯叶一般纷纷落 了下来,方才阳春雪那一剑,虽然没有伤着他,却将他的一蓬美须给剃了半边! “呵呵,赵王殿下不见你这样五官不正之徒,你还是退下吧!”见他狼狈不堪 的样子,阳春雪笑得花枝乱颤,她原本就鬼精灵,华闲之、柳孤寒不在身侧的话, 几乎没有谁能制住她,这执熟铜锏者过于托大,结果被她结结实实捉弄了一番。 “贱人!”见自己长须去了一半,执熟铜锏者心中暴怒,他一向自视甚高,而 且非常爱惜自己美髯,阳春雪的举动让他心中的怜惜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双 手一分,劈头就是一锏击来。 阳春雪身体轻盈飘逸,宛若天上的仙女一般平移,向后退了足有两丈,执熟铜 锏者刚猛的一击落了个空。阳春雪轻轻的笑声里,执熟铜锏者挥臂横扫,双脚交替 上前,也不见他迈出多大步子,却一转眼便冲到了阳春雪身前,熟铜锏恰恰此时扫 到阳春雪腰间。 “咦!”一击得手的阳春雪并没有料到这个对手竟然如此迅速,这时才知道自 己过于轻视他了。她不敢探剑去格,不仅仅因为她力量肯定比对手小,也因为剑与 锏格挡时肯定会吃亏。因此,阳春雪腾身而起,手中剑挽出一蓬星芒,从那人锏上 跃过去,同时剑芒直指那人的咽喉。 她这一下兼顾攻守,显示出了与她年纪不一样的冷静。但她的对手突然狰狞一 笑,原本看似使老了的熟铜锏猛然上撩,击向她的要害。 已经腾空而起的阳春雪在对方露出笑容时心便突的一跳,几乎同时,她舒展身 躯,在半空中提气撤剑,原先攻击出去的剑芒象慧星一般划出一道漂亮的光轨,掉 过来正迎在对手的锏上。 “铮!铮!” 扶英国最出色的刀匠用密传术打造而成的剑,虽然不至于在这样的攻击下击断, 但阳春雪的腕力不足以控制住剧烈震荡下的剑,虽然这两次交击让她身形飘起,她 乘机换了一口气,代价是手中的剑脱手飞了出去。 执锏者并未因此而放过她,他向前又迈出一步,始终未动的另一只手这时挥动 起来,那只手中的熟铜锏带着风雷滚动的声音,横扫向阳春雪的腰间! “留活口!”眼见那少女无法避过这一击,执锏者的同伴喊了一声,他们需要 知道赵王确切位置。 但就在这“留活口”三字出口的那一刹那,众人眼前一花,无数寒意如冬日的 小雪,纷纷扬扬扑面而来。当这些寒意散去,众人直愣愣地盯着从空中缓缓飘落的 阳春雪。 阳春雪仍是轻笑盈盈,说不出的柔媚可人,但她手中一柄长不足尺半的短剑, 却寒光四射。 她身躯落在地上,那个执熟铜锏者才晃了晃,手中的铜锏突然脱手落下,砸在 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紧接着,那人身上十余处向外喷出鲜血,象是被扎破的血囊 一般无法制止。阳春雪向后退了几步,避开那人身上的血,虽然是第一次杀人,她 心中却不觉得畏惧。 “谁还要来?”她脸上的轻笑微敛,细声细气地问道。 “嗵!”她声音才落,那个执熟铜锏者的尸体也倒了下去,这声音让那十余人 脸上都变了颜色。他们本想借着赵王殿下轻车简从过来之机,集中人手进行突袭, 争取一举击杀了赵王,使得大余国局势更为混乱,但没有想到赵王没有见着,见着 的这个少女却如此棘手。 他们都是当代武技的高手,其中也不乏精于剑艺的剑匠剑师,但都没能看清阳 春雪刚才那剑式,现在听到这少女再次挑战,禁不住面面相觑。 “好毒的剑式……”看到众人锐气被这奇怪少女重挫了,人群中的一个中年男 子哼了一声,他提着柄长剑,大步走向前来:“丫头,你的心好毒!” “哼……”阳春雪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自己开始如果不是施展了绝技“小雪初 晴”的前半式,现在躺在地上的就会是自己了,这人的意思难道说是让自己做只能 挨打不能还手的傻瓜么? 将别人当作傻瓜者,自己才是最大的傻瓜呵。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