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彭家别院 杨寨主翻过身来,魂不守舍地看着祝雄风。 祝雄风怒道:“滚吧,滚回去,叫你的主子欧阳杰洗干净脖子,等着挨我一剑!” 杨寨主听他放己一马,喜不自禁,爬起身来向二人深施一礼,毕恭毕敬,道: “谢少侠,女侠不杀之恩。”转身欲走。 祝雄风忽道:“慢走!”杨寨主还道祝雄风改变了主意,要杀自己呢,心中如 同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面无人色。听祝雄风道:“骑着你的马快点滚!” 杨寨主心中窃喜,不敢表露声色,道:“是,小人快滚!”战战兢兢地爬上马, 打马奔去。 楚楚道:“这个坏人一伙杀害了老师太,怎么放他走?” 祝雄风道:“杀了他,我们怎么传话给大恶人!” 楚楚道:“对,还是大哥哥想得周到。” 二人追随在杨寨主的马后面,夕阳落尽时,赶到了三十里铺,但是只看到了一 片的狼藉,数十具尸体散落各处,祝雄风四下看看,却无一生还者,其中不乏和尚, 道士,尼姑,都是一些辈分极低的,心想:大师他们应该尚无性命之忧,想到这里, 心自宽了。 又找寻片刻,忽听到一声微弱的呻吟声,祝雄风循声找去,发现一个和尚尚有 一口气,就他后心“灵台穴”上输入一股真气,问道:“大师他们去了哪里?”和 尚手指一方,说了一句:“那,那边!”便即咽气。祝雄风向他指的方向看去,是 一条路,心中寻思:难道大师他们已经脱险了?无奈和尚已经气绝,把他放在地上, 向楚楚道:“快走,说不准还能追上他们。” 二人顺着和尚所指的方向追了下去,到了一个山村,村内没有客栈,二人在农 户家借住一宿,天刚亮就继续赶路。行不多久,突然见到路边的长草中躺着一具尸 休,人马奔至,围扑尸体上的乌鸦轰然飞起,但只在四周盘旋,并不离开。 楚楚看着一具血肉摸糊的尸体,忍不住干呕起来。 祝雄风道:“怕了吧!怕就赶快回移花宫去。” 楚楚故作镇静,说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大哥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没 有一丝惧意。”祝雄风只是笑笑,二人继续赶路。 半日奔行下来,路上竟未遇到一人,祝雄风担心是不是走错了路,或是和尚指 错了方向。日头偏西时,突然见到路边有一片灰烬,不时还有火星闪现,半只烧焦 了的酒旗在青烟中飘动,显是刚被焚毁。 祝雄风叹道:“看来该着挨饿!”哪知身后传来楚楚的笑声,心中大奇,回头 看时,见楚楚手中拿着两只玉米饼子,登时愣住。 楚楚道:“大哥哥,你看这不是有的吃!” 祝雄风惊愕半晌,始自欢喜:“哪里来得?” 楚楚脸上一红,低声道:“早上在那老伯家吃饭时,人家偷偷藏起来的嘛,怕 你生气没敢告诉你,现在派上用场了吧,挺香吧,很好吃。大哥哥,你尝尝看。” 祝雄风接过,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干咽入喉,叹道:“可惜没有酒。” 再行三里之遥,突然下起雨起,二人没有雨具,被浇了个落汤鸡。好在雨历时 不久,终于停下。雨后的荒野白茫茫一片,二人站在一片河堰上,望着眼前的两条 路不知该何去何从,陷入困惑中。 经过三十里铺一场火并,黑白两道各有伤亡,侠义道方面大方木道人那天虹松 本简帮主等五人同其他人等兵分两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赶赴少林。所谓吃一堑长 一智,由此事上吸取了教训,再不相信红灯教的鬼话了,为防万一再遭受魔教的奸 计,便分成两路,前后呼应先退守少林,再做打算。大队人马由少林派一名圆字辈 僧人带着先行,大方等五人跟随断后。 五人赶得片刻路,在路边小店休息,顺便用些饭食。正食间忽见大道上行来一 列车队,共有七辆,车上俱都放着一只长木箱,领头车上插着一杆旗,车上端坐一 人,虽粗衣扮相,但眉宇间英气勃发,只见他靠着车头的旗杆而坐,但神情怪异, 经过五人面前,连头都不曾转一下,扬长而去。 简帮主心里寻思:这神行太保也太倨傲无礼了,纵然你家财万贯在江湖上威风 八面呼风唤雨,看不起我化子是个理,可堂堂少林掌门在此,都不曾正眼观瞧,如 此傲世之人,当世少见。他心中忿忿难当,只恨不得冲上去,把神行太保拉下来, 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他一番,以消心头之气。 忽听松本道:“神行太保今日好生奇怪,这人好善乐施,平日里待人热情,豪 爽仗义,今日何以这付冷冰冰模样?” 那天虹也道:“他这人做事谨慎,每次出镖都有周到的护镖措施,今日怎么就 一人押镖?看路上车辙陷地三寸,箱内似乎装着极重物事,箱内装了什么?” 木道人道:“神行太保绝不至于傲慢如此,莫非出了意外。”一语未毕,心神 一震,脱声道:“难道他中了暗算,被人所控制。”众人一想都觉木道人言之有理, 再向道上看时,车队已经走得无踪。 众人心头越发觉得奇怪,却在这时,大道上又奔来两匹快马,奔到近前缓缓停 下,众人看时,见一位衣着华丽饰物光艳的娇媚妇人手拽马缰也正向这边看来。 五人中只亦木道人识得此妇人,“咦”了一声,心想:怎么会在这儿碰上廖百 花这个刹星?只见她右手抖动一根绳子,后面一匹马奔到身侧,这马上之人衣着褴 褛,双手被缚于背后,脸上表情苦不堪言,却是丐帮的贺长老。 其他四人齐刷刷 目光看向简帮主。简帮主见贺长老落于廖百花手中,初时怒 从心起便欲发作,但转念想想,便没有轻举妄动。 那日栖霞山丐帮大会时,廖百花以“百花奇香散”迷倒众丐,掳走贺长老,为 的是报当年他对自己的追杀之仇,是以对贺长老百般凌辱。贺长老苦于武功被废, 生不如死,一筹莫展,今日该巧在这里碰上这么多熟人,只盼简帮主念及旧情能救 下自己。 只听廖百花哈哈大笑,说道:“木,木……木掌门,恭喜你当上黄山派掌门, 这位慈眉善目的大和尚想必就是当今少林掌门了,幸会,幸会,既然各位在此用膳, 那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众人听她言语如此不敬,均心中有气,但贺长老在她手中,显然由简帮主出面 为妥,是以尽皆忍怒不发,纷纷看向简帮主由他定夺。 只听简帮主道:“这怨不得别人,当年贺不为曾数度为难于人,如今即入人手, 权当报应吧!” 贺长老听简帮主全无搭救自己之意,心中一冷,弯腰从马背上滚落地下,他有 口难言,只得出此下策,盼人来助,他身子刚触地,一阵奇痛传来,想是他先触地 的一只胳膊脱臼,可是他全然顾不上,忍痛爬行数步,突然身子一轻被一根绳子倒 提了起来。 原来缚住他双手的绳头尚在廖百花手中,廖百花见他扒到地上,一拽绳头,登 时将他提了起来,横架于马背上,说道:“想跑,等仙子出够了怨气吧!”又向众 人道:“就不打扰各位了。”说时便欲打马离去。 忽听松本喊道:“廖百花,难道就这样走人?” 廖百花感到背后有劲风袭至,偏头、拍掌、向外甩手三个动作一气呵成,那马 一声长嘶,如离弦之箭,向前奔去,同时三只柳叶飞刀打向松本。 松本一剑刺出时,见廖百花甩手后扬,已生警觉,急急收回刺出的剑,狂舞数 剑,总算把三枚飞刀击落地上,只是要想再追赶上廖百花已是不能,心中痛惜不已! 只听简帮主道:“廖百花,绝无伤他之意,如化子猜的不错的话,她必定取道 南下,去如意坊找柳若珍了却恩怨。” 饭后再行有十数里地,天色突变,下起雨来,前面两条道:一条通向少林,视 野开阔,放眼处一马平川,无半户人家;一条折向西南方位,道路崎岖不平,但隐 约可见前面有一处院落。 众人商议一番,大方道:“此处距少室山倘有数十里地眼见秋雨绵绵,毫无停 歇,不如失去前面暂避一时,等雨停了再赶路,如何?”众人一致同意,当下折向 西南,行仅半里,就到了院子门口。 好气派的一所宅院,白石的院墙,青砖碧瓦的门楼,两只石狮立于两旁,门前 月拱小桥,河中残荷犹存,花虽衰败但硕果秋实! 众人站在门前,那天虹上前,拍打紧闭的青铜大门,过了片刻,门开一缝,探 出一位古稀老者的半个身子,打量着众人,满脸疑问。 那天虹拱手道:“我们是过路人,眼看秋雨不停,想到府上暂避一时,烦请老 丈代为通禀!”老者道:“你们是……”大方双手合十道:“阿弥托佛,老僧少林 派的大方是也。” 老者怔了一下,道:“大方?没听说过,不过,既然是少林派的高僧,就请进 来吧!”说时,打开门,让进五人,复又关上门,道:“现在天下不太平,恶人横 行,本指望这嵩山脚下能图个太平,哪知强人照抢不误,可苦了我们这些安分守己 之人了。” 老者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话间来到一处清静的院子,推开正中的房门,让 进五人,歉声道:“各位请休息吧!”转身出门,便欲掩门而去,大方忽道:“敢 问老丈贵主人可否在家?”老者道:“主人早年被强人杀害,夫人带着家眷迁到了 江南,如今只剩下老朽一人看守院落,惨淡度日。”大方道:“那谢过老丈了。” 老者掩上门,叹息着离去。 那天虹听得老者脚步声渐远,说道:“这地方有几分古怪!”大方道:“何来 古怪?”那天虹道:“大师,你眼见耳闻可有不妥之处?” 大方道:“老僧进来之始发现屋内布置清雅,颇具绢秀之气墙上所挂字画也无 一不是精品,便想房内主人哥能是位女施主,而那老者看似风烛残年,但脚步却轻 盈得很,这是其一;其二,那老者方才说府内只有他一人守护,那这间雅室何以布 置的富丽堂皇?像他那种年纪之人断然不会有此等闲心;第三,老僧适才一路发现 院内设施井然有序,绝非他一人所能整治得了。” 木道人一直盯着墙上几副落款“小石”的画来,看个不停,松本道:“木道兄 可有何发现?”木道人道:“这‘小石’之名,贫道还是第一次知晓,实不知当今 国画名手,哪个以‘小石’留名。” 松本道:“或许这小石只是无名小卒!”木道人道:“但你看这副画,寥寥数 笔,画意简捷明了,却是气势非凡,由此看来,这小石绝非泛泛之辈。” 简帮主道:“管他什么石头,小石头也好,大石头也罢,化子我才不稀罕。” 那天虹道:“简帮主此言差矣,适才大师一通分析入木三分,我以为这老者的 确切身份颇为生疑……” 就在这时,房外传来了老者的咳嗽声,那天虹顿时住口,“呀”的一声,老者 推门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说道:“各位远来是客,老朽无以招待,待备上一壶 自酿花茶,请各位品铭。”说时,倒了五杯茶,又自退出。 松本站在窗下,确信老者真得走开,始回桌前,先仔细端详茶壶茶杯半响,不 见有何异样,又拿出一根银针浸入茶内,不见银针有甚变化,始自放下心来,说道 :“茶中没有毒,可放心饮用!” 这茶香浓郁持久,不久即在整个房间内弥漫开来,松本喝了一杯,感觉气味芳 香,入喉舒爽,说道:“好香的茶!”一连喝三杯。众人也都喝了茶,闭目养神。 窗外雨已停,但风犹紧,“啪啪”几声窗户被风吹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众 人都自闭目养神,谁人也没有注意到一股淡淡气味随凉风飘进屋内。 大方虽闭目养神,却是难以心静,以当前的情况,他又怎能静下心来?蓦然间, 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吱吱”之声,好似是老鼠尖叫的声音,但是再倾听片 刻,似乎听到有人说了声“快点!”,登时心中狐疑,左右看看,简帮主松本那天 虹三人正呼呼大睡,木道人似乎难拒睡魔,正要昏昏睡去,大方示意他向窗外看看, 二人起身,把窗户开启一条缝,向外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七辆马车缓缓而至,杏黄色的虎威镖旗,犹为醒目,每辆车上都有两名穿 衰衣戴斗笠之人,各持尖刀,随着七辆车的逼近,已可听到断断续续的说话。 只听一人阴笑几声道:“他们全在屋内,已经中招,上边有交待下来,绝不能 放走一人。”大方木道人俱是心惊:中招?中什么招? 只听另外一人道:“熊三,他们可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好手,这办法能行吗?” 熊三道:“朱四,你放心,销魂仙子秘制的迷香最为奇效,向无例外,堪称当 世一绝。” 又一人笑道:“石秋凤的迷香当然有奇效,可屋内几人不是你熊三,岂能轻易 中招?再说那大和尚年届六十,修为深厚,六根清净,迷香岂会对他生效?” 那熊三骂道:“妈的白五,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取笑于我,我们按上头吩咐的 做就行了。瞎操心干什么。” 白五不依不饶道:“熊三,你我兄弟一场,头也磕了血也歃了,说句实话,那 石秋凤是不是和你……那个,真的做了……”他话未说完,陡闻一声怒叱,白五感 到面前身影急晃,尚未辨及来人,“啪”的一声,脸上已挨了一记耳光,半边脸肿 了起来。白五大怒,骂道:“哪个狗娘养的敢打老子。”说时拔出尖刀向眼前出现 的古稀老者狠狠扑去,口中骂道:“老东西,你找……” “死”字尚未说出,只见老者身形一晃,右掌倏地拍出来,白五闷哼一声,胖 大的身躯直摔丈外,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熊三见到老者,脸色惨变,“卟嗵”跪倒,颤声道:“仙子,仙子休怒!” 大方木道人登时明白:这古稀老者竟然就是销魂仙子石秋凤假扮,她为了引我 等上钩,假扮古稀老者掩人耳目,可是熊三口中的“中招”是何意思?当下一试内 力,均叫苦不迭:内力竟然失去了大半,竟然不知不觉间中了暗算,不由得黯然神 伤! 木道人知道内力正源源消失,一拳要烂窗户,怒喝道:“石秋凤,你的迷香能 制住我?”喝声中,自屋内射身而出,一剑刺向石秋凤。 石秋凤不避不退,冷哼道:“木掌门,你还是留点力气吧!现在何必急在一时。” 话音甫落,木道人突觉得体内真力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坠地上,被熊三按住动弹不 得,石秋凤道:“木掌门,本仙子花茶味道还可以吧!” 木道人道:“再好的茶也因你的不轨行为,而令人作恶,哼哼!道爷今日一时 大意,落在你手,杀剐任由。别拿茶来消遣于人。” 石秋凤哈哈大笑道:“木掌门,你错了!” 木道人道:“我错了,错在哪里?难道你不是在茶中放了迷药吗?可惜我一时 麻痹,竟未验出,才上了你的当!” 石秋凤笑道:“说你错,你就错。那花茶中绝对没有下任何迷药,是货真价实, 地道的大理花茶,关键在于一旦茶的香味同另外一种味道混在一起,就会变成一种 世上最霸道的迷香。想象不到吧?哈哈。” 大方叹道:“石秋凤天赋聪颖,才情横溢,不仅书画双绝,就连害人之道也是 当世一绝。” 石秋凤笑道:“不想大师有这般好口才,只是不知其他方面有无特长之处。” 言罢大笑不止。 大方初时尚未明白石秋凤话语中的“其他方面”是何意思,待听石秋凤笑声放 肆淫荡,心中顿开茅塞,说声“阿弥托佛”,低头不语。 木道人骂道:“贼婆娘,迟早遭报应,不得好死!” 石秋凤怒道:“稍时,倒要看看你的嘴能硬到何时,熊三,把他们全部装到车 上,快,赶快离开。”侧耳倾听,脸色一变,急道:“快点,有人来了,赶快走后 门离开。”仓猝之下,走得惶急也未细辨,察点人数,一行人迅速离开。 短暂的平静被一阵渐近的马蹄声打碎,马上端坐一位穿衰衣戴斗笠之人。这人 由正门打门而入,未碰到一个人,心中疑惑不定,猛地拽住缰绳,“咦”了一声, 飞身下马,急步走到门未关的院内,径自进入正房。触目处,一片零乱,不由柳眉 微眉,喃喃道:“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难道彭家别院已经遭到了魔教的侵袭, 全庄人等全被……”话至此,始觉措词不妥,说道:“按说,移花宫岳前辈应该到 了,为何也不见现身?” 这人解下衰衣摘下斗笠,现出一张妩媚传神的脸来,但一双妙目中隐有一丝哀 怨之色,她注视着池塘中的一片衰败的荷叶,一时触景生情,思绪神游天外,想及 往事,胸口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她理理被风吹散了的秀发,说道:“风哥哥,你 现在哪里?你可知青儿日思夜想盼着你,你却在哪里,为何不现身一见呢?”这人 原是玉宛青。 那日秦淮河畔的夜来香客栈夜半失火,她惊醒时,火势已经封门,空气中弥漫 着令人窒息的味道,她没有见到祝雄风还道他被大火困在了外面,心中既惊又怕, 但是体内毒素犹存,施不出武功,要想逃出势比登天还难,吓得魂不附体,失魂落 魄地推开窗户。哪知“轰”的一声,火借势燃了进来,幸亏她见势不妙,赶忙退后, 否则后果难料,饶是如此也吓得一颗心突突跳动,感觉都快要跳出噪子来。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脱逃无望,她急火攻心,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摇摇欲坠。 却在这时,窗户怦的碎开,冲进一人,把她救出了火海。救她之人后来知道是移花 宫主,岳移花。岳移花住在隔壁,她惊醒后,忽听得玉宛青的惊叫,心中不忍便救 她出来,带到身边,待她也热情,不仅解去她体内毒素,还教她一套剑法,令她大 为感激,虽时常想及祝雄风但是江湖之大,根本无从寻觅,也就跟着岳移花四海为 家,着实长了不少见识。 这彭家别院本是彭城烈火罗刹庄庄主彭有虎的一处私产,他为隐世避祸远离江 湖纷争,搬迁至此,数年来一直相关无事。也不知因何得罪了石秋凤,石秋凤扬言 要来报复,彭有虎深知其间厉害关系,就请岳移花前来援手。玉宛青本同岳移花一 同赶来,半路上岳移花另有一事须处理,就让玉宛青一人先行赶来。 玉宛青牵着马信步在院内走动,突然间她听到一阵琴声,这琴声低闷消沉,正 如她现在的心情一般,循声看去,只见三丈外的一只六角亭内坐着一位白衣少女, 琴声正发自那儿。玉宛青走到亭边站住,只见白衣少女一手按节一手拂弦,神情只 在乎琴弦,似把这只绿玉为胎的瑶琴当作了倾诉的对象,来发泄心中的哀怨之情。 玉宛青倾听半响,直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白衣少女忽然止住琴音,抬头望向玉宛青,说道:“能为这琴音吸引者,当为 知己,小妹欧阳依依,请问姐姐芳名?”玉宛青道:“玉宛青!” 欧阳依依道:“姐姐匆匆而至,所为何事?”玉宛青道:“路过故人庄前来相 叙,却不敢打挠妹妹雅致!”欧阳依依苦笑一下,低头拂琴,琴声又响。 二人同病相怜,深陷其间,以至连岳移花悄然而至都全不知晓。岳移花听那琴 音,起先也不由得伤心痛楚,后来轻叹一声,说道:“这琴音如此凄迷可是《敦煌 曲谱》‘悲’字调?”二女正醉心于琴音中,岳移花一说话,俱吓了一跳。 玉宛青抬头一看,喜道:“岳前辈是你!” 欧阳依依看看玉宛青,又看看岳移花,嫣然笑道:“前辈厉害,一语点破,莫 非也是琴道国手,不知可否赐教一二?”岳移花冷声道:“你娘可是柳若珍?” 欧阳依依毕竟阅历太浅,不知防人三分之理,说道:“前辈莫非同家母是故知?” 岳移花脸色立变,哈哈一笑,说道:“岂只是故知,还有着深仇大恨呢,这恨 已经隐藏了二十年,若非方才听到你这琴音,真还就忘了,哼!丫头,速叫柳若珍 出来说话。” 欧阳依依听她言语中满含怨恨与不恭,心中登时生出三分反感,但她自小受礼 仪之熏陶,言行举止间,温文尔雅,对岳移花的言语也未放在心上,说道:“前辈 所言,晚辈自是难懂,但晚辈以为事过境迁,既过二十年了又有什么天大的仇恨化 解不了?前辈何必耿耿于怀,前嫌难释呢?” 岳移花道:“哼!你一个小丫头懂些什么?可知一个情字害人之深吗?什么‘ 一笑泯千仇’,哈哈,全是骗人的。当年,若非柳若珍从中作梗,我岂会长伴孤灯, 尝尽相思寂寞之苦?”她言词忿恨,眼圈微红,神情无比激动! 欧阳依依叹道:“前辈有所不知,自晚辈降世,家母也就一人厮守孤灯,孤苦 令丁了。” 岳移花听得此言,一时表情怪异,也不知是惊是喜,许久才说道:“真是这样 吗?哈哈,那是她罪有应得自作自受。哈哈,柳若珍啊柳若珍,你也有今日的下场 啊,哼!活该!哈哈!老天有眼,终于惩罚起这个无耻贱人了,哈哈。” 欧阳依依脸色立变,怒道:“请前辈注意言行了,家母纵有过错,也不劳你的 言斥,前辈 一再出言不逊辱及家母,休怪晚辈无礼。” 岳移花道:“那很好啊!你今日的神采犹胜那贱人当年,你可别步那贱人当年 的老路啊!既是如此,今日就领教一番柳家祖传《敦煌曲谱》的厉害了。” 玉宛青见二人三言两语,话不投机便欲动手,有心斡旋,说道:“不可,岳前 辈,依依妹妹,你们……唉!……” 岳移花道:“你去一边站着。”说时,展动身形,拔剑于手,喝道:“赐招吧!” 身形乍动如惊鸿起舞,优美俊雅,一道剑光刺向欧阳依依。 欧阳依依拔动琴弦,登时响起了“铮铮”琴声,如刀似剑,声音激跃,苦厉, 撼人心神! 玉宛青登时感到耳根如针刺般痛疼,接着头昏目眩,心神错乱,心知不妙:这 声音中隐含上乘内功,伤人于无形间,若那声音再急上几分,我岂能经受得起?急 忙远远避离,听琴声渐趋微弱,才坐倒地上,调动内力压住狂乱的心跳,才感觉渐 好。 只听得琴声越来越急促密集,到后来犹如金戈铁马,万鼓齐鸣一般,岳移花剑 光闪动,剑弧纵横护住周身,不让一丝琴声透进,蓦地大喝一声,疾风骤雨似的向 欧阳依衣攻出七剑。 欧阳依依置若未闻,只醉心于琴,十指翻转连动,金针相似的琴音交叉飘出, 霎那间生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将岳移花的七式杀着一一挡在外面。 岳移花娇躯飘转,腾跃,挪移,变化万般,长剑抖转如风轮,凌厉无比的剑气 锋芒毕露,同琴音不相上下,彼退此进,忽听得“铮”一声!岳移花叫道:“不错 呀!”随着叫声,娇躯翻动旋转,“刷……”数道剑弧劈了下来! 欧阳依依见对方剑势斐然,柳眉微皱,双手抱琴,斜斜冲起,听“嗤”的一声, 适才坐着的木墩已被剑气御成七八块,她心神凛然,这时岳移花的剑已刺到了欧阳 依依双目。依依面上一寒,掌拍琴胎,但听“突突突”三声,琴胎上霎时疾射出三 道精光。岳移花错步猱身,狂舞长剑,“当当当”三声,尽数扫落三枚暗器,狂催 内力叱声中,长剑扫向地面,在剑风激荡之下,三枚落地钢针纷纷反弹欧阳依依! 玉宛青原以为二人只是一般的验证武学,可是看到后来见二人各施绝学,全是 杀着,心中隐隐感到不安!尤其是看到岳移花用剑风荡起地上钢针反弹依依时,心 中对岳移花钦佩时,又着实为依依捏一把汗,真不愿看到欧阳依依就此伤于钢针下。 只见欧阳依依双足踢空,斜斜撞向一旁亭柱,借脚踏亭柱之力,娇躯蓦地翻转, 纤纤素手,已在琴胎中抽出一把剑来,迎着钢针来势连斩三下。三枚钢针纷落后, 她娇躯再转,半举瑶琴,在岳移花霍霍的剑光中,一条琴弦脱胎射出,其势之猛, 几乎不能言语形容! 岳移花只觉眼前银光漫空闪动,剑自挥出,听“铮”的一声,一股大力竟震得 手腕酸麻,再看剑锋,已被一根琴弦缠住了,她茫茫然呆了半晌,想到:我连她的 女儿都难以打败,还谈何复仇?她哪里知道现在的欧阳依依因喝了祝雄风含有火龟 精华的鲜血,不仅疾患去除功力也因此突飞猛进,已高出柳若珍甚多。岳移花不明 上节,难免自怨自艾,心灰意冷! 只听欧阳依依道:“前辈剑下留情,晚辈不胜感激!” 岳移花心中寻思:臭丫头,本宫恨不得杀了你,你却在这里羞辱起本宫来,可 是自知非是对手,留着也枉然,何况也怕柳若珍再赶到,想到此节,转身便欲离开。 便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的笑声,随着笑声,一条人影如风掠至,手中尚 提着一人。 玉宛青一见来人,十分愕然,说道:“百花仙子,你何时出得岛?”廖百花看 了她一眼,“咦”了一声,说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那祝雄风呢?”她这话本 属无意询问,却令欧阳依依芳心大震:什么?青姐她苦心相盼的人也是祝大哥?天 哪!怎么会这样? 廖百花扔掉手提之人,笑道:“柳若珍的女儿都这般出息了,看来这江湖上真 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远胜一代啊!” 岳移花听及这番话,知她有意贬低自己,心中着实气恼不过,若非方才同依依 动过手后,受了伤,忍不住要同她大战一场,但以目前情况来看,只得忍耐一时算 了,廖百花同柳若珍也是素有仇隙,量她不会为难于我。同时想到:柳若珍向来把 女儿当成宝贝疙瘩,既然女儿在此,她必定在附近,趁她尚未现身还是及早离开为 妙。青儿这丫头用情极深,不会长久跟随于我,早晚都会离去,素性现在就随她去 吧,心中有了计较,一声不响飞身出院,径自离去,虽听得玉宛青急切的呼声,也 终未停住脚步。 欧阳依依见岳移花走了,心中却半分高兴不起来,待听到廖百花扔于地上之人 发出一声闷哼时,无意间一看,登时粉脸变色,说道:“你快放了他!” 廖百花哼声道:“你这丫头,大呼小叫什么?莫非柳若珍只教你伤人的伎俩, 未教会你礼节礼貌吗?在前辈面前无半点礼数,你以为会《敦煌曲谱》便可颐指气 使吗?本仙子今日心情奇佳,也不怪罪于你,一切全算到柳若珍头上,你快些叫她 出来见我。” 欧阳依依大吃一惊,心想:今日怎么这般不如意,一连遇上了娘昔年的两个仇 人,唉!也不知娘当年都做下些什么事,引来许多的纷争,害自己难堪。就那岳移 花,若非我顽疾去除,并获益匪浅,岂是她的对手?心念至此,蓦地想到了祝雄风, 想到了太湖西山洞里之事,登时羞红了脸,偷瞥一眼玉宛青,见她犹陷深思中,想 到自己同祝雄风之事,终究难有结果,不觉轻叹一声。 忽听廖百花道:“丫头,你叹息什么?” 欧阳依依回转神来,说道:“你言语辱及家母做甚,家母可是同你有过节?” 廖百花道:“唉!其间伤心之事,念你女孩子家不提也罢。倘若真想知道那也 无防,只须叫来柳若珍,你自会当面听得清清楚楚。” 欧阳依依道:“你别老是仙子长仙子短的,听着不舒服。至于家母下落,怒难 相告。” 廖百花脸色倏变,说道:“别人怕《敦煌曲谱》,哼哼,本仙子可不惧于它, 你休在本仙子面前自命不凡。” 欧阳依依道:“那就试试看。” 廖百花冷笑道:“就凭你丫头,也太不自量力!”说时右手倏出抓向欧阳依依。 欧阳依依吃了一惊,着实想不到廖百花一抓之势竟这般凌厉迅急,眼见五指抓 来,仓猝之间,身形一矮,趋闪左侧,避过她这一抓,双手连动,奏起伤人于无形 的琴音来。廖百花欺身进前,竟似不惧这琴音。依依心中既惊又怕,连拍琴胎,三 根琴弦突地射了出来,但是根本未看清楚廖百花用得何等身法,只觉眼前人影晃动 倏闪,廖百花避开了三根琴弦,正站在一边冷笑。 欧阳依依心中诧愕时,一只手腕已被廖百花抓个正着,心中一急,不甘心受制 于人,猛甩手臂就想脱开廖百花的控制,可是手臂忽自一麻,再也无力挣扎,知被 她点了穴道,心中虽惊,口中却道:“休要得意,不出片刻,就会有人救我。” 廖百花道:“是柳若珍吗?哼,本仙子岂会怕了她?本仙子就等她现身。不过 你这么说倒提醒了我,不如先把你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害她着急,心慌,嘿 嘿,再打败她。” 欧阳依依脸色大变:“你……你做梦!” 廖百花道:“不是做梦,是真的。”说时,出指如风点了依依三处穴道,抱于 怀中哈哈大笑,飘身而遁。 等玉宛青如梦方醒,廖百花抱着依依已经在眼前消失,她心中空荡荡的,忽然 听到地上传来呻吟声,这才想起地上还有一个人,她走过去,斩断绳索。 贺长老稍稍活动活动手脚,谢过玉宛青,黯然失色转身离去。 玉宛青本欲离开,一转脸看到了依依丢弃在亭内的瑶琴,忽然想到:依依被廖 百花带走了,待会她母亲来了见不到她定会着急,不如再等会儿,把这消息告诉她, 让她有个打算,于是便坐在亭内静候。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彭家别院里,暮色沉沉,一只麻雀在六角亭对面的假山石上蹦蹦跳跳,秋风吹 起它的羽毛张拢着,突然它低“啾”一声,蹦了一蹦飞了起来,穿过亭子,落在一 片光秃秃的树枝上,驻停半响,“轰”一声,连同其他的麻雀一同惊然飞起。 玉宛青愣了一下,回下看看,不见有人过来,心中奇怪:好端端的麻雀怎么都 飞走了呢?突然间她注意到,方才那麻雀蹦跳的假山石动了一下,她疑心更大,那 山石又动了一下,接着一声闷响,假山石四下碎裂。她心中突突狂跳,不知将要发 生什么事,紧接着从裂开的山石下跳出一人,四下打量片刻,回头冲洞内道:“虎 哥,可以出来了!” 只见从洞里跳出一位中年汉子,其后又出数人,共有十数人。那中年汉子道: “小赵,多派人手四下瞧瞧,看看那贱人有没有布下埋伏?”头前出来之人应允一 声,带着五人四散而开。 中年汉子又道:“小李,移花宫主事先有没有到来?”身旁一个白脸青年道: “没有!”中年汉子想了片刻,说道:“小李,你去看看那贱人的房间有没有什么 变化。” 小李答应道:“是虎哥。”转身刚走了三步。忽听有人喊道:“虎哥,虎哥, 亭内有个女人!”中年汉子一怔道:“是不是贱人同伙?”有人道:“不知道,可 能是的。”小李便又折返。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亭内有一女子倚柱而卧,正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 他们。众人议论纷纷,猜测女子来历,小李断声道:“保护好虎哥!”场上的几人 “呼啦”一声,把中年汉子圈在了中间。 中年汉子愠怒道:“他妈的小李,连个女人都怕成这样,你怕她吃你不成?快 去,将她捉来拷问清楚。”小李尴尬一笑,一挥手,率先冲向亭子,连同其他人将 亭子围了起来。 玉宛青初时看到山石碎裂,还道地下幽灵现世呢,委实吓了一跳,待其后看到 涌出十多人来,反倒不那么害怕了,待看到众人围住亭子,剑拔弩张杀气腾腾时, 始自吃惊,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李冷声道:“石秋凤那贱人去哪里了,快说!” 玉宛青见他一付凶狠的模样,就心中有气,又听他把自己当成石秋凤的同伙, 就更加怒不可遏,说道:“狗眼看人低,谁是石秋凤的同伙?” 小李道:“休要狡辩,你已在掌握中,难道还不俯首认命?” 玉宛青看看众人穿着,心中有数,火气消了一半,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李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不消知道,你敢来撒野,就让你有来无回。” 玉宛青道:“这么说你们是彭府中人了?”小李道:“废话少说,通名受死。” 玉宛青肺都要气炸了,大声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姑娘是应你们彭庄主 之邀特来援手的,岳宫主有事先行一步,我一个人留下,你们竟……” 小李道:“既是岳宫主朋友,想必知道岳宫主去处了?” 玉宛青道:“这,这可就难说了,可能是回宫去。”她不便将岳移花受伤之事 说出。 小李哈哈一笑,道:“笑话。简直天大的笑话,笑话的离谱了,既是岳宫主的 朋友,岂有不知她所去何处的呢?这样简单之理你竟振振有词,可知你在胡说。你 这妖女死以临头了还敢狡辩……” 玉宛青急道:“你胡说。” 小李道:“谁在胡说,自有分晓,哼!你胆子倒不小,既敢一人留在这里,说 不准石秋凤就在附近潜伏,否则你何以有恃无恐?” 他这一番言语措词锋利,他用诡辩的言语来探试着对方的弱点,一步一步将她 引到自己的臆断中来,连他自己都奇怪何以今日这么极善言辞?与平日的寡言少语 判若两人,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忽听中年汉子不胜其烦道:“还同她哆嗦个球,先 捉住再说。” 小李忍不住心中的狂喜:我的话终于引起虎哥的注意了,从今往后,看谁还拿 我当柿子捏。哼哼,他小赵能做得到的,我小李不仅能做而且会做得更加完美!想 到这里,大喝一声,跃身抬脚,单刀晃动,当空劈向玉宛青,他的刀背厚锋韧,卷 起一片霍霍刀风,罩向玉宛青,但是眼前人影一晃,“呛啷”一声,这威猛的一刀 却砍在了亭柱上,光星四溅,他低头一看,百炼精钢的刀已经卷刀,气得暴喝一声, 舍弃单刀双手凌空抓出。 玉宛青见他双手抓来,闪身避到另一根亭柱后,待小李双手抓空后,从亭柱另 一侧跃了出来,振腕摇剑,舞起三朵剑花,攻向小李。 小李双手待要抓出,感到对方剑气森然,心中忽生惧意,不敢贸然再进招,向 后纵开。可是玉宛青的剑却跟随而下,在他一愣之时,剑已刺到,他身形一闪,躲 到了亭柱后面,心中暗叫:“好险!” 那中年汉子见小李如此不济,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暗想:平日看你不苟言笑, 还道你城府极深,那知今日才见识到你能言善辩的一面,如此拙劣的武功,还在这 时极尽卖弄,丢人现眼。他心中恼怒,脸上自然挂不住,喝道:“小李,快给我滚 回来!” 小李脸色灰白,一言不发,退到中年汉子身后,低声道:“虎哥,虎哥……” 猛然间听到一阵杂乱脚步声行近,抬头一看,是小赵等几人巡查完毕,返了回来, 看到飞扬跋扈的小赵,他心中又冷到了极点。 只听小赵道:“虎哥,整个庄内都检查过了,确信没有埋伏”,中年汉子不冷 不热地应了一声:“好!”看了一眼亭中的玉宛青,说道:“这丫头挺厉害!”小 赵疾步上前,说道:“交属下处理吧!” 中年汉子道:“就看你得了,多加注意,这丫头剑法挺厉害。”然后对小李道 :“你去把那忘恩负义贱人的房间给砸了,那些字画……全撕了!”小李正自尴尬, 听到差遣赶紧带了三人快步而去。 小赵见玉宛青生得体态丰腴,身姿绝佳,虽冷艳嗔怒,但妖媚尽现,心中一荡, 痴呆片刻,心想:只可惜了这标致的女子了,当下缓缓抬剑,分心刺出来。小赵本 名赵玉方,出身青城派,去年黄山大会上,青城派惨败给泰山派后,派内分崩离析, 一夜之间青城派名存实亡,派中门人各奔东西,自谋前程。赵玉方走投无路,万般 无奈下投奔烈火罗刹庄,蒙彭有虎看重收为心腹,誓死相随。 玉宛青轻荡剑身,辗转身形,施开岳移花所授的那套剑法同赵玉方战在一起, 十数招后,难分胜负。 赵玉方心中焦虑,想到:若胜不了这丫头,日后还有何脸面跟随虎哥?他越想 越急,反而渐处劣势。蓦地玉宛青剑刺至,他横剑一格,“当”的一声,架住了玉 宛青的剑,左袖拂动,一道乌光忽自袖口射出来,同时催动内力,凝于剑锋之上, 说声:“开”,登时将玉宛青的剑挑向了半空,接着右腿向后钩住亭子护栏,人借 势倒飞了出去,退开亭子三丈外站住,他心中窃喜:青城派的剑法加上彭庄的火药, 纵然神仙也难逃厄运。即便虎哥怒于此事,也不过是片刻时间,像她这样的女人, 死有余辜,转念又想到:只是太糟蹋了这付绝美的身段了。 他方才袖口打出的就是彭家最著名的火器——霹雳弹,核桃大小触物即炸威力 无穷。他方才算准了时间,又挑开了玉宛青的剑,她手无寸铁,就难以挑开来物, 赵玉方见奸计将得逞,嘴角露出一丝狡狯的微笑。 哪知突然间,一道人影急掠而至,如云燕般射入亭内,用剑尖接住霹雳弹,抬 剑将它远远抛开。 赵玉方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玉宛青犹疑梦中,鼻中闻到一股最熟悉的体味,一时间所有的哀怨,恼怒,惊 喜,全化作一声“嘤咛”,一头扑入来人怀中,泣声道:“风哥哥,人家可想死你 了!” 祝雄风楚楚二人,望着面前的两条路,正不知何去何从时,忽从西南方向的路 上驶来一辆马车,待走到近前,才知道是虎威镖局的镖车。 神行太保神色凝重,头前驾车,身侧坐着的一位古稀老者,似乎极为困顿,正 靠在神行太保肩膀上打盹。 二人让出道来,让过镖车,祝雄风打量神行太保,心中奇怪:他何以看我如同 不识?纵有天大的事也不至于连个招呼也不打吧,心中越想越奇怪,凝神细瞧神行 太保,见他虽端坐车上,却是稳丝不动,这下更奇了:怎么像个木偶似的,再看他 旁边的老者正好伸了个懒腰,但那扭腰动作却有着说不出的风情,心中愕然:这老 者看似老态龙钟,但那扭腰动作,端的邪乎,倒像似女人。 只听楚楚笑道:“大哥哥,你为何盯着那位老奶奶看个不停啊,她有什么好看 的。” 祝雄风惊道:“你说那老者是位老奶奶,你怎么知道的?”楚楚笑道:“人家 是女孩子,女人间有一些特别通神的地方,她装扮得虽然惟妙惟肖,我一眼就看了 出来。” 祝雄风点点头,心中却想:这年头不太平,女易男装倒也少了不少麻烦。 折向西南行不多久,忽见前面有一处宅院,眼见天色将晚,一日奔行下来,人 困马乏,也该找个地方休养生息了。 突然见到迎面急急奔来一人,这人既慌且惊奔得甚是玩命,人马一错之际,楚 楚看清了来人,大惊失色,急呼道:“师父,师父!” 这落魄狂奔之人正是岳移花。她先伤于欧阳依依琴弦之下,出了彭家别院,冤 家路窄,偏偏又碰上了柳若珍,又中了她一剑,自知不敌,落荒而逃。奔到这里, 突然见到了楚楚,惊喜交集,“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摔倒地上。因刚下过雨,地 上泥泞,岳移花的滚纹白衫上登时污迹斑斑不忍睹视。 楚楚急得大哭,道:“师夫,师夫。” 祝雄风道:“楚楚,你师父是心急疲惫之故,赶忙喂一粒‘七再造丸’。”一 经提醒,楚楚顿时想了起来,只怪心急如焚,忘了此节,赶紧拿出一粒黄色的药丸 放入岳移花口中,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盼她早些醒来,心中却慌乱到了极点。 岳移花尚未醒转,蓦地一声冷笑已至跟前,楚楚抬头一看,见一位轻衫罗袖, 袖口滚花的红衣妇人站在面前,手中长剑斜指着岳移花,一脸的幸灾乐祸,正是柳 若珍。楚楚当然并不识得。 只听柳若珍以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什么‘剑法至尊移花接木’,哼!简直 不堪一击。”目光一转瞥见了祝雄风,大出意外,说道:“你怎么在这里?”又见 一位貌美的少女站在他身侧,正怒视着自己更是不解,心中却想:看来这人实在靠 不住,怎能把依依托附于他?依依为他付出了清白之身,他却同这小女孩子混在一 起,说不准也是花心轻浮之徒,正同我那杰哥是一丘之貉,万万不能再让依依步我 后尘,受尽孤苦寂寞了,转念又想到依依一付痛不欲生的样子,心中又自酸楚,想 到:依依从小命苦,可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 这时岳称花悠悠醒转,睁眼看到楚楚,不胜欢喜,一把抓住她的手,张口欲言, 猛地听到一声冷喝,正看到柳若珍满脸怒容地向已走来,想到自己不敌于她,楚楚 更不是敌手,顿生怯念,一跃而起,挡在楚楚面前,说道:“柳若珍,你莫要苦苦 相逼。” 柳若珍冷笑道:“谁逼你啦?我不过是想验证一下移花宫的武学终究是不是无 知之徒吹嘘的那样玄乎,哼哼!原来移花宫武学也是浪得虚名,以我看来应该把‘ 剑法至尊移花接木’改为‘浪得虚名移花接木’更为妥切,哈哈。是不是?” 岳移花怒道:“你真以为敦煌剑法技高一筹吗?若非本宫受伤在先,岂容你嚣 张放肆!” 柳若珍道:“是吗?那我可要暗自庆幸了!” 只听楚楚道:“你这坏女人,趁人之危,无比下流!” 柳若珍被骂得火起,声色俱厉道:“臭丫头,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把你的舌头 割下来喂狗!” 楚楚道:“你想得到美,疯狗,疯女人。” 柳若珍大怒:“臭丫头,你骂我疯狗,你,你……”伸手去抓楚楚。 楚楚一闪身,柳若珍即抓了个空,岳移花道:“楚楚,你就代师父教训她,让 她知道移花宫剑法的厉害。”楚楚道:“知道了,师父,你放心吧!”旋即捡起地 上的剑,说声:“看剑”,向柳若珍攻出一招。 柳若珍哪把楚楚放在眼里?一招“玉女穿梭”剑尖轻递,直挑向楚楚面门。楚 楚接招后骤然收剑,娇躯斜刺里跃起,斜转半身,斜刺一剑,“刷”的一声,一道 剑弧圈向柳若珍心胸。柳若珍吃了一惊,寻思:这丫头剑法好生奇怪,真是青出于 蓝而胜于蓝,比之岳移花不无不及,差得只是火候与功力。当下以一招太极剑法中 的“迎风三变”化解掉楚楚这招剑法,剑势不老,疾射而出,剑光流动如莹,霎那 间生出九种不同的剑影来。 祝雄风见柳若珍施出了“凤舞九天”,知这招防守严密,破解不易,料知楚楚 难以化解,当即手按剑柄,以图相助楚楚一臂之力。 岳移花见柳若珍故计重施,又是这招“凤舞九天”脸色大变,适才她就败于这 招剑法下,料知楚楚势必重蹈覆辙,登时心中懊悔:若是楚楚有个闪失,这可怎么 办? 但事实大出她所料,只见楚楚长剑狂旋而起,倏地一条直线也似的光线自她的 剑影中射了出来,“当”的一声,登时破了柳若珍这招“凤舞九天”。 柳若珍大叫一声,弃剑跳出圈外,怔怔看着地下的剑,想及方才一幕,犹有后 怕,顿足疾奔而去。 祝雄风看的明白:楚楚这一招剑法正是来自移花宫密室铁箱下面所压九招剑法 中的第九招:“九九归一”,想不到楚楚天资聪颖,竟将这一招剑法学会了,心中 暗自为她高兴。 岳移花见楚楚不仅破了柳若珍那招“凤舞九天”更逼她弃剑逃走,心头既高兴 又惊诧,但想到她战胜了宿敌争回了颜面,自己也扬眉吐气,所有的诧异都风消云 散,喜形于色,却见楚楚一脸诚恐低头不语,心中忽生疑惑,说道:“楚楚,你打 败了自命不凡的柳若珍,为师门争了光,可喜可贺,应该高兴才是,为何愁眉苦脸?” 楚楚怯声道:“弟子偷学密室武功,请师父恕罪!” 岳移花恍然大悟,说道:“是这样啊!师父不怪你,只是那些武功招数为师尚 有不解之处,你竟能自学自通,难道这是先师显灵点化于你?这可是移花宫中光之 兆啊!楚楚,你快跟为师回宫,为师指点你练更高的境界。” 楚楚道:“师父,你让我跟你回宫?” 岳移花道:“正是。” 楚楚头摇得像拨浪鼓,道:“师父,我不回去。” 岳移花道:“为师受了伤,你不陪为师回宫,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 楚楚嗫嚅道:“这,这……”眼睛却看着祝雄风。 岳移花察言观色,即知楚楚迷恋祝雄风才不愿回宫,心想:可不能任由她在江 湖上乱跑,祖师遗训未了,一切希望就指望于她,一旦心玩野了,荒废了武功,可 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大声道:“楚楚,你不听师父的话吗?”她大声之下,震动 了伤势,禁不住呻吟了了几声。 楚楚急忙奔到岳移花身旁,抱着她的腰泪流满面,哽咽道:“楚楚听话!师父 你别生气,楚楚跟你回宫,师父,师父。”说时,可怜兮兮地望着祝雄风。 祝雄风心中一酸,强作欢颜道:“楚楚,快陪师父回宫,改日大哥再去宫中看 望你。” 楚楚眼中泪花闪动,泣声道:“大哥哥,你不许骗人,要是骗人,楚楚从今往 后,再也不理你了。”说到这里,悲从心来,再难控制放声大哭起来,跟在岳移花 身后一步三回头,直至再也看不清楚。 祝雄风一直看着楚楚身影消失,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呆了半晌,心中阵 阵痛楚,感到心中乱成了一团麻,眼前忽然出现了楚楚的音容笑貌,登时大喜道: “楚楚,楚楚……”便哪里还有楚楚的身影? 两只麻雀欢快地鸣叫着飞过他的头顶,也不知将飞向何处,在这一霎那间,他 脑海中出现了玉宛青的甜蜜笑容,依依的哀怨神色,他感到整个人如同在云端里飘 浮,不知身在何方了,他嘶声大呼道:“啊……” 这声音传得久久…… 一条人影如飞而至,在他的面前轻轻落地,端的俊雅曼妙,祝雄风登时感到了 一股森然的杀气,不由得倒退半步方才站住,看着来人。 只见他一身考究的盘龙黄袍,袖口衣摆上滚着银光闪闪的金丝,通体富贵,辉 可夺目,他的目光慈祥而怜悯,但他的脸却僵硬,显然做过伪装,在这层伪装上闪 着一层浓郁的杀气。 祝雄风脑中登时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同自己不共戴天势难两立的仇人,他 一 字一顿道:“你就是欧阳杰!” 黄袍人道:“你说对了,想不到这么快就同你见面了。”他的声音温柔动听, 宛转悦耳,顿时泯灭了所有的杀气。 祝雄风却有种如临深渊的感觉,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说道:“这一天迟早 要来,什么时候都一样!” 欧阳杰道:“是。”他扬起了右掌,他的手指嫩滑而修长,轻描淡写地一挥而 下,无声无息,但是犀利的掌风平地生出,狂飚般卷了起来。 祝雄风屈起左手五指,纷纷弹出,指风强劲激动,霎那间生出一股排山大力, 涌向了欧阳杰。 欧阳杰感到胸前压力陡增心神大震,身形鬼魅般飘忽而起,喝声中,又拂一掌, “嘭”的一声,两股掌力半途相迎,二人各自后退。 欧阳杰道:“好厉害的逍遥指。” 祝雄风道:“在下这拙劣的指法,岂敢在逍遥魔君面前卖弄?阁下太谦虚了。” 欧阳杰嘿嘿一笑,道:“好!本座再试试你的游魂剑法!看剑!”说时,剑光 炫目,杀气破鞘而出,凝重的剑气荡人心神!祝雄风腾身而起,人剑合一,迅捷无 比地刺出一剑。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双方都暗自吃惊,欧阳杰浅笑一声,手中剑霎那间 化作一道奇妙的光线,“嗤”的一声,一刺而下。 祝雄风一剑刺出,同欧阳杰如出一辙,两股光线登时相触一起,祝雄风短剑半 举向天,欧阳杰则身悬半空中,剑尖正同祝雄风的剑尖粘在一起,整个人宛似一只 蜻蜓立在枝头一般,却一丝不颤! 二人谁也不动,相持半响,忽听得“铮”的一声金铁交鸣,就见欧阳杰的剑一 折为二,他的剑一断,登时打破了势均力敌的局面,整个人直坠下来,迎着祝雄风 斜举的剑坠下来,祝雄风惊呆了,竟然忘记举剑上刺,等他想到时,欧阳杰忽地身 形向半空中倒纵而起,半空中一个轻巧地转折,凌空虚步飘身而去。 天终于黑了下来。 祝雄风慢慢向前面的宅院走去,方才的一幕,记忆犹新,在那一场精神,意志 的决斗中,他无疑胜出了,但是阴谋,诡计,卑劣的行径总能称雄一时。他胜了反 而因此暴露出了剑法中秘密的精髓,这种只可意会的精髓却有着它致命的弱点,一 旦被别人所掌握,足以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欧阳杰选择冒险的行动,有所失 必有所偿,他的所偿就是找到了破祝雄风剑法的突破口。 祝雄风走进彭家别院,循声而往,正巧看到了赵玉方击飞玉宛青的剑,打出霹 雳弹,情形危急关头,当即掠入亭内挑飞了霹雳弹。 二人久别重逢,都疑似梦中,玉宛青喜极而泣,祝雄风呆若木鸡,不敢相信眼 前事实,可是怀中滚烫柔软的身体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青儿,又是谁?这一霎间的 时间,仿佛有一百年那么长远。他终于相信了,紧紧拥抱着玉宛青,感到自己宛似 在云端里飞一般,不知该置身何处。 忽然间,“轰”的一声大响,二人顿时惊醒,一齐望向黑烟弥漫的地方,均心 跳不止。 祝雄风挑开那物时,还道它是一件极为普通的暗器,哪里会想到它是一枚火器? 幸亏出剑及时,否则慢了半刻,任它在亭内炸开玉宛青小命难保,想到这里,心头 怒火再难控制,喝道:“好毒的手段!” 爆炸声引来了小李等人,他认识祝雄风,当即大吃一惊,怎么招惹了他呢?再 看向中年汉子,却见他一脸茫然,登时恍然:虎哥少出江湖走动,显是不识祝雄风。 于是抢上几步,来至中年汉子眼前低声道:“虎哥,这人就是祝雄风!” 中年汉子显是大惊失色,全身一震,说道:“什么?”他虽然不识祝雄风其人, 但是听过他的诸多传闻,一想到赵玉方犯到了他的头上,怎能不大惊失色呢?其时 已是深秋,可是他脸上却布满了汗水,幸亏是在夜晚,虽有月光,别人也无法看得 清楚。“啪的”一声,他一巴掌打在赵玉方的脸上,都把他打懵了,大声道:“谁 叫你施出霹雳弹的?技不如人,认输得了,差点误伤好人,哼!简直岂有此理!” 祝玉二人见中年汉子对赵玉方这么凶,都觉奇怪! 只见中年汉子抢上几步,毕恭毕敬道:“在下彭有虎,管教下属不严,冒犯了 女侠,还请恕罪!” 祝雄风一怔:原来这中年汉子就是“三庄六帮九洞十八寨”中烈火罗刹庄的庄 主彭有虎!这么说,方才那爆炸之物就是霹雳弹了,想到霹雳弹的厉害,不禁骇出 一身冷汗,见彭有虎这么彬彬有礼,委实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旁门左道中人行 事不端,会安什么好心? 彭有虎不知祝雄风想些什么,还道他余怒未消呢?当下转身冲赵玉方使眼色。 赵玉方被他方才一巴掌打得到现在还是晕头转向,对他的眼色全未领悟。彭有虎心 里这个气啊,奔到赵玉方身后,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赵玉方骤受此击,重心失衡, 双腿一曲,身不由己顿时跪于地上。彭有虎道:“下属无知,冒犯了女侠,请女侠 发落。”又冲小李吼道:“若不是你狗眼看人低不识贵人在,怎会出现这等误会, 还不快跪下请女侠宽恕。” 小李正想着美事呢,冷不防彭有虎吼起来,吓得浑身哆嗦,“卟嗵”一声,双 膝跪地,心里只似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祝雄风见此,与玉宛青相视一笑,说道:“彭庄主一番心意我们心领了。快请 两位起来吧,像这种事情因误会而起,过在双方,不应责怪一方。” 彭有虎道:“少侠心胸宽广,气量过人,彭某深感惭愧。少侠女侠既来得敝庄, 如不嫌弃,不妨盘桓些时日,如何?敝庄将篷碧生辉,引为今生无尚荣幸。”赵玉 方小李二人也附和着说了一通溢美的话。 祝雄风听贾布说起过彭有虎其人,知他虽性格暴躁言语粗俗,但古道热肠,为 人仗义,虽烈火罗刹庄列入旁门,但同其他旁门又不可同日而语。再者,适才这事, 看得出他是诚心诚意,真心想消除不快,又见天色已晚,何况同玉宛青久别重逢, 自有一番言语要说,便有心留宿一夜,说道:“那就打挠庄主了!” 彭有虎欢喜无比,忙吩咐下去,准备晚宴。 晚宴在灯光通明的大厅里举行。其间祝雄风豪兴上头,同众人谈笑风生,推杯 换盏,好不快活。正在兴头上,厅外突然传来一声叱骂声,并伴有“怦”的一声响。 祝雄风心中奇怪,道:“庄主,外面发生什么事?” 彭有虎却没有听到厅外的动静,听祝雄风一说,怔了一下,说道:“小李,去 看看厅外何事喧闹?”心中却暗自钦佩。 小李应声离座,片刻提着一人,大步来到厅内,将手中人扔在地上,说道: “少侠,女侠,虎哥,兄弟们在石秋凤的房中搜出了这个人,可能是她的爪牙,带 上来请求发落。”说时在这人背上踢了一脚。 这人闷哼一声,身子翻转,仰面横卧大厅正中。 祝雄风蓦地一惊,喊道:“住手!”小李高高抬起的脚硬生生收了回去,不解 地望着祝雄风。彭有虎道:“少侠,这人,这人是……”祝雄风叹口气道:“唉! 他哪是什么石秋凤爪牙,他可是武当派的……天虹道长哪。”于是把有关正邪两道 三十里铺决战之事简要说了。 彭有虎“啊”了一声,半响才回过神来,说道:“原来有这回事,幸亏,幸亏, 啊……差点成武林千古罪人啊。”祝雄风见他额头涔涔流汗,心中甚至是不解。彭 有虎又道:“看来我庄内中全是一群昏庸寡断,盲目武断之人,唉!成事不足败事 有余。”说话间,离位来到厅上,亲自解开那天虹的绳索,见他神情颓废,全无精 神,已知原因,吩咐下人先将他搬到室内,又是说出一个药方,让小李着手办理去 了。 祝雄风见他神情凝重,说道:“庄主,天虹道长可有什么不妥?” 彭有虎道:“没什么大碍,只想不到那贱人竟窃走了迷香的配方,一经流入江 湖,必遗祸无穷啊。”说罢,长吁短叹起来。祝雄风道:“什么迷香这般厉害?” 彭有虎端起酒杯,说道:“不说也罢,来,少侠,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喝好吃好,各自回房休息, 祝雄风玉宛青特意去探视了那天虹,见他形容枯槁,好似大病初愈,心中甚至 是担忧,问过小李。小李信誓旦旦,道:“这是病理反应,吃过药后,明了就当没 事。”饶是如此,祝雄风仍是难以放心下去。 二人回房休息。玉宛青温情脉脉,二人久别胜新婚,倚香偎玉,纵情销魂后, 更是困倦。 朦朦胧胧中,祝雄风却听到窗外有人低声说话,登时睡意醒了一半,侧耳倾听 起来。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