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事莫将和泪说 三台令 李煜 不寐倦长更, 披衣出户行。 月寒秋竹冷, 风切夜窗声。 深秋 金陵内苑,瑶光殿。 李煜凝视着高烧的红烛,停杯不举。 “嘿嘿!”身后有人冷笑,他一惊,大叫:“小陆子!黛儿!”转过身 子,一个宫女正站在自己面前,其余人却不知去向。 “饮雷轩主?”李煜一见故人,未问来意,惊惧先自消了七分。 “你是觉得我无能潜进来,还是以为另有其人?”南郭守愚冷冷道: “风丫头这次丢大了面子,连山庄也不愿回去,我们只好下山来找她,全都拜你所 赐!” “临风没死?”李煜一喜,见她面色阴沉,又颇为不安。 “你很想她死么?中了你国中猛士的一箭,可惜伤得不深,更可惜未曾 致命!” “该死该死!”李煜脱口咒骂,见她皱眉,忙又解释道:“我是说辛子 光那个老……该死。其实,我不过是想请临风入宫陪娥皇几日,岂料会横生枝节!” “哼,君无能则臣无仁,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呐!” 李煜得知北宫千帆未死,心一宽,放下戒心,问道:“她怎么不回山庄 呢?算一算,她的二八小寿已经过了,娥皇也备下了寿礼,想送给她乐一乐,她的 寿辰在哪里过的?” 南郭守愚见他不似作伪,一边叹气,一边将北宫千帆借辟谷为名下山寻 托义帮晦气,及其此后所发生变故,及至中秋夜采石矶太白楼的一场干戈说了一遍。 叙毕,又道:“风丫头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也没受过气。虽不比你们皇家儿女那 般尊贵,可是至少在丐帮、逍遥宫、凝慧门及巾帼山庄之中,她也是我们的掌上明 珠。满以为是为你出冤气,岂知此‘李遇’非彼‘李玉’,又闹了太白楼那场风波, 她还中了一箭……” “哎哟!”李煜失声道:“谁射的?” “飞箭如雨,都是奉旨办事的人所射!” 李煜不安地低头道:“我回宫不久,父王便立我为太子,留守金陵监国。 六月父王晏驾,我嗣位于金陵,娥皇又有了身孕,想到中秋日出不来,所以……这 变故一生,娥皇对我埋怨不尽,小陆子也吓软了腿。” “不能全怪你,然而以一个宣旨阉人便嚣张至此,也足见你治国罢了, 不谈这个。” 李煜忽道:“你是如何潜进来的?宫中守卫森严,你不会是一路打进来 的罢?” “打?你道我是风丫头,如此不知进退?巾帼山庄从来与世无争,还不 致无端生事,捅这个娄子。” “易容?”李煜忆起北宫千帆维妙维肖的易容术,想当然耳。 “易容会一点。不过,如此深宫中欲单独见你,又不能惊动侍卫,足足 花了我四天。刚才用了些微‘春眠散’,请门外的朋友打个小盹,才放胆进来。” 李煜想起去年与北宫千帆装神弄鬼的情形,悠然神往地道:“若是临风, 凭她的易容术与轻功,只怕不到一天便进来了。” 南郭守愚正色道:“风丫头连我们都不见,你道她会来见你?我是与三 位姐姐商议之后,才决定犯险进来瞧瞧,逼得临风、北斗落水,是否出于你的授意? 风丫头连人也寻不着,她的婚事看来要搁一搁了。” “临风和庄公子要完婚了么,定在什么时候?”李煜又惊又喜。 “本来旷帮主与斐宫主商量,等风丫头十六岁满了,嫁不嫁娶不娶,任 由她和诗铭自己决定。这次丢大了面子,不知她现今身在何处,连斐宫主也寻她不 着。” “她的伤可好些了?” “她没死,伤自然会好!自她去托义帮认罪后,又兜到了西河帮的杭州 分舵去,童舵主挽留不住,现在又找不着她了。” “她去负荆请罪,可被对方为难?” “白帮主乃一帮之主,又是长辈,一笑泯恩仇,干戈已解。你问这么仔 细做什么?” “那半年,乃是我至今以来最凶险刺激、也最开心的时光,问仔细些说 与娥皇听,好教她不再担心。”忽地想起一事,寻出一面金牌来,递到她手里。 南郭守愚皱眉道:“江湖之人,不担君忧何食君禄?况我巾帼山庄境属 吴越,唐地人君的馈赠,更不能受!” 李煜摇头道:“这并非馈赠封赏,本想临风入宫来看我们时给她,方便 她日后出入。这面金腰牌是娥皇的心意,望她能念及故交、常来一叙。如今生此枝 节,惟有托饮雷轩主转交。” 南郭守愚接过来,叹道:“不知年底能否在少林寺见着她。若她连少林 之约也不赴,那就真是无计可施了。” 李煜一听到少林寺,兴趣立起,忙问:“江湖上出了什么大事?是商议 追杀大恶人,还是比武争锋?” 南郭守愚嫣然道:“风丫头向你吹嘘了什么江湖盛典,怎地一听到上少 林寺,便浮想连翩?” “临风究竟要赴什么约?是不是你们江湖人要比武选盟主?” “罢罢罢,难为你以人君身份,又是个文弱书生,还如此多事。选盟主 是何等大事,黑白两道要知会,绿林武林要通告,晌马游侠也要下帖相邀。而且, 这并非单凭武力就可以轻易成功的。” “我知道!”李煜自以为是地点头道:“临风曾说,江湖中的声望也是 很重要的。你们山庄算哪条线上的?临风如此年轻,威望如何?” “唉,你还以为真的要选盟主?” “不争盟主?”李煜大失所望:“难道上少林寺去听高僧说法?” 南郭守愚摇头叹道:“以你的好奇,又是这副文弱之身,若是果真作了 江湖中人,简直不堪设想!” “江湖有什么不好?每天都是惊险刺激的日子!” 南郭守愚知道再往下说,只会夹缠不清,只好含含糊糊地道:“周显德 年间,少林寺曾被毁过,元气由此大伤。今年福居大师接任方丈,广邀高手上少林 寺砌磋武学,以博采众长。风丫头最恨文艺武功,只因我们都答应会上去,连传心 也接了帖,她才勉强答应去凑个热闹。如今,她恐怕会趁机爽约了。” 李煜一想到群英聚会的盛况,便神往不已,还想再问,南郭守愚已起身 向他拱手告辞了。窗外曙光已现,李煜知道不能再留她,只好目送她飘然而去。 初冬。 风陵渡口,黄昏。 一叶扁舟泊于水中。舟上,一个黑衣少女正低头抚琴,滚、拂、拨、注 间,琴声飘忽,似怒似嘲、如骂如笑。 一曲既终,她仰头饮了一口酒,扬声道:“还不出来?”看也不看,便 将酒坛掷出,仍旧低头弄弦。 “不是怕你恼吗!”岸上石后窜出一个儒雅青年,伸手一抄,稳稳接住 酒坛,笑道:“怎么躲着不出来见人?” “死臭鹤,什么时候变了跟屁虫?”一脸不悦的黑衣少女正是北宫千帆, 现身的,则是她的未婚夫婿庄诗铭。 “前天不小心逮到一个叫石波的盗匪,见他脸上那个‘贼’字,笔迹出 于你手,用的又是你秘制的‘惩诫宝墨’,一年之内难以褪色,便猜你在附近出没。 石波招供出你要去永乐打发他的另一个同党。去永乐若走水路,必过风陵关,我便 在此专程侯你芳驾。偶遇不如相请,你不邀我与你同行,就太不讲义气了!”一边 笑,庄诗铭趁机跃上了她的舟头。 北宫千帆恼道:“我独来独往习惯了,你多什么事?多个人好累赘!” 庄诗铭叹道:“你连我也不要了吗?你要去哪里,好歹也该让我陪着啊。 你这么满腹怨气地在江湖上混,不小心又会招惹是非。” “不错,我是出尽了丑丢尽了脸,无颜回去,却也轮不到你来教训。你 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北宫千帆剑眉一轩,脸现怒色:“我知道,你等我出 丑的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现在如意了么?” 庄诗铭忙道:“不敢不敢!今后我绝不管你,那么你来管我成不成?” “我又有什么资格管你庄大少爷?” “咦,怎么没有?你已满了十六岁,我们可以……反正从小至今都是你 占上风,日后你来管我,也是天经地义!” 北宫千帆不语,将琴放下,转头去看流水。 庄诗铭见她衣衫单薄,寒水扁舟之上更见纤弱,心中大起怜惜,轻轻握 住她一只手,柔声道:“听迎风、追风说,那一夜有人潜上船,他们出来居然追不 上此人,回房见邀月送的琴不见了,就猜此人是你。” “那又如何?” “以你的禀性,丢了这个脸,当然不会与大家打照面。怕的是你一肚子 火气怒迁于旁人,昨天施迷香,今夜扮鬼,明日说不定还会放把火……” 北宫千帆“噗嗤”一笑,嗔道:“我是女土匪呀,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你原来还不是女土匪呀?奇怪!”庄诗铭“恍然大悟”地点头:“易 容当奸细、暗放迷药、倒吊人家帮中长老在大厅之中,还在人脸上画乌龟、放火烧 房子、不问因由替人强出头怎么,如今民风竟淳朴如此,不是女土匪也做得出这种 事情来?” 北宫千帆一拳捣去,凶道:“你还敢取笑,多久没被我整了?” 庄诗铭似笑非笑地深深一揖:“娘子教训得是,夫君这便改正,有礼啦!” 北宫千帆双眼一翻:“什么娘子,你叫谁?皮又痒了是不是?” 庄诗铭面色一端,诚挚地道:“风丫头,我虽长你十岁,可是自你六岁 那年起与我打交道至今,这些年来,哪一刻你的诗铭哥哥不是任你刻薄、凭你捉弄? 我们确实没有经历过什么天崩地裂,然而这份青梅竹马的交情,我却始终相信它是 持久弥深、金刚不坏的。而且据我所知,你也并不讨厌我,对不对?” 北宫千帆将手一抽,闷声道:“我心里又没有你,你心里也没有我,何 苦来哉!” 庄诗铭诧道:“凭我们十年的交情,一起玩儿,一同跷家,你念书练功 想偷懒,全靠我帮忙蒙混过关,你竟说我心里没有你?” 北宫千帆微笑道:“心照不宣的事,何必明言?你被我捉弄了十年,还 敢喜欢我?哪一次我们交锋,你不是警戒十足?你顾念青梅竹马之谊,怜惜我日后 在江湖上没面子见人,如此隐藏自己的心事,这番宠爱已足够让我开心了。可是这 样勉强的姻缘,就算你答应,我还不肯点头呐!” 庄诗铭呆了片刻,才强笑道:“我们十年的交情何等坚固,怎会如此不 堪一击?你是信不过我的承诺吗?” 北宫千帆蓦一抬头,深深地注视着他,眸子又明亮又清澈,对着他点头 笑道:“不错,我们甚至算得上肝胆之交,可惜!”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将他这 只手放在他自己心口上,继续笑道:“摸着你的心,看着我的眼睛,用心告诉我这 些年来你魂牵梦萦、欲爱不能、欲罢还休的那个女子,真的是我吗?” 庄诗铭一惊,抬头与她对视。十年来,他第一次发现她的双眸如此明亮 深沉,她的笑容如此亲切真实,她再也不是那个醉眼朦胧、一脸不屑的小女孩儿。 他终于知道,原来一切都瞒不过她,心里不禁“呯呯呯”越跳越急。 她伸出另一只手,握紧了他的手,继续注视着他,许久,才温言道: “你又英俊又儒雅,兼之庄重成熟,简直无可挑剔。可是,你已不再是我心里想的 那个人了。日后我若会有心上人的话,依然不会是你。你被我捉弄了十年,苦头还 没吃够么?你永远是我的诗铭哥哥,却不是那个我想要欺负一生一世的人!” 庄诗铭低声道:“可是,我该怎么向你交待?” “你骗了全天下的人,难道连自己也要骗么?”北宫千帆一拍他的肩膀, 哑声道:“你的那位‘梦萦魂牵’,可是位才貌双全、文武皆具的女侠,兼又明辨 是非、肝胆侠义你不好好抓紧,却来招惹我这不学无术的风丫头,给她误会的话, 可就百口莫辩了。” 庄诗铭见她如此了然与坦然,心中更加内疚,正想道歉,忽听她道: “总算来了!” 一个秀才打扮的文弱青年缓缓走来,但见他年约双十,脚步迟滞,见了 舟头的北宫千帆便远远一揖,取出一支箫,站在岸边悠然吹起来。 庄诗铭见他面容苍白、身量文弱、神色忧郁,眉宇间有一份清奇高古, 心中渐生好感,再听他的箫声,清清袅袅,仿如空山幽人、过水采萍,闻之而忘我。 转头回去,见北宫千帆正微笑不语,端坐琴边,似欲以琴和箫,心中立 刻恍然:“是了,丢面子的事于风丫头心头,看来不过是雁过寒潭、踪迹早无。现 在新交了琴箫相和的朋友,难怪有心情取笑我。” 心头欣慰,听完二人合奏,忙不迭地拍手称赞,心中暗笑:“找个什么 籍口邀此人前往巾帼山庄做客,顺便再劝风丫头回去,那就容易了。” “莫公子,快上船来,喝口酒暖一暖!”北宫千帆这才向庄诗铭介绍道 :“这是我在潼关新交的朋友,莫湘云莫公子,跟二姐一般大,也一般的古道热肠 小心啦!”后面这句话,却是对上船的莫湘云说的。 “上了风丫头的贼船,确实要小心!”庄诗铭一边打趣,站起来搀扶莫 湘云,一边幸灾乐祸地瞧着他在船上踉跄的窘态。 莫湘云摇晃许久,才缓缓坐下,向庄诗铭深深一揖,文绉绉地道:“北 宫女侠义胆柔情、慷慨豪迈,连所交的朋友也如此儒雅风流、剑胆琴心,莫某今日 得见,三生有幸!” 庄诗铭见北宫千帆正在做鬼脸,失笑道:“我这朋友如此优秀,怎么我 却不知道?” 莫湘云不知他在说笑,又是一揖:“想必近朱者赤,这位公子定然也是 侠道中人,施恩不图报,劝友不惜忠言逆耳,如此肝胆,实在令我钦佩。” 庄诗铭放声大笑:“你可知她是个何等活宝,居然如此嘉许!你吃过她 的苦头吗?” 莫湘云正色道:“朋友相交,贵在肝胆相照。北宫女侠与在下相识不过 区区七日,逆耳的忠言却说了不少足证是看重莫某,故不惜得罪,也要以诤言相告, 此乃莫某折服之处!” 庄诗铭领教了他的夹缠不清,便懒得理会,见北宫千帆也无奈地一摊手, 忍不住道:“风丫头,能否将你的巾帼壮举相告,也好教我来见识一下何谓肝胆、 何谓豪迈,如何?”生怕莫湘云岔话进来,接着又道:“能否请北宫女侠亲口相告 于庄某人?” 北宫千帆知道他头痛莫湘云的酸口迂舌,便道:“你不是逮过石波么? 我是自石波处认识莫公子的七天前,潼关道旁林中,我听见有人在骂粗话,中气不 弱,似乎是个练家子,便循声过去,正见莫公子被缚在树上,却正在以圣人之道劝 说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便是那石波了。石波非但不听,还打了莫公子一耳光,嚣 张地说什么,偏要在他这番圣人之道的说教下,让他看看什么叫做苟且。我往地上 一看,有个姑娘倒在那里,看模样,石波要当着莫公子的面奸淫良家妇女,大发淫 威。” “那位石、石壮士真是不讲理,背上扛着一大包财物,分明是劫掠而来。 劫了财还要辱人清白,不听我好言相劝,还强逼我亲眼看他……真是人心不古、世 风日下,圣人即便在世,怕是也……”莫湘云忍耐不住,终于岔了进来。 庄诗铭忙挥手打断他,问北宫千帆道:“你因此而收拾了他?” “收拾石波还不容易?莫公子说,怕大家不知此乃人面兽心之徒,我便 取出‘风月散’化于烈酒之中,强灌石波喝了,再点他几处要穴,令他大半年不能 运功使劲、恃武伤人,又用我的‘惩诫宝墨’在他脸上加了个一目了然的‘贼’字 标记,最后借马给那个姑娘,让她拿着财物回家去了。” 莫湘云又道:“那位姑娘询问名号,北宫女侠却笑而不答。若非我执意 跟踪、一路询问,还不知女侠芳名呢。唉,姑娘轻功太高,倒让莫某一路挥汗如雨、 好不辛苦。” 庄诗铭笑道:“怪哉,你也知道轻功?” “花拳绣腿也曾练过,可惜技不如人 ,被石……所。惭愧!” 北宫千帆听他唠叨至此,趁机讥他一句:“若非为了等你,我怎么会才 到风陵渡口?早该抵达永乐,去收拾石波的同党了。” 莫湘云听了,一脸惭愧,不敢再说。 北宫千帆见他不说了,才笑道:“船中粮水皆备,你吃点东西,早些休 息。那件皮袍也是给你准备的,天寒地冻,该当自己保重才是。” 莫湘云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早已疲惫不堪,拱手谢过,便自行取用粮水 衣物,然后盘膝而坐,在一边歇息。 庄诗铭见他睡去,才忍俊不禁地道:“怎么跑出这么个宝贝来,他也是 江湖中人吗?” 北宫千帆叹道:“我也正奇怪,李煜虽迂,好在不行走江湖,便无凶险。 可这家伙迂腐如此,满口圣人之道,却跑出来混迹江湖。说他手无寸铁,那只箫却 可以当兵器舞上三五招,耍把式一般。不过,他心肠倒不错,对姑娘家的照顾,也 是细心周到、体贴入微。” 庄诗铭难得听她对人有溢美之辞,精神一振,揶揄道:“难得你能赞赏 别人,这下子太阳又打哪边出了?” “我是有所打算的!” “哦?有何妙计,能否泄秘?”庄诗铭戏谑地伸头过去,凑近了耳朵。 北宫千帆沉吟道:“虽然武功差劲,不过悟性不低,还有得救。气质脱 俗这一点,也很合口味,不像那个姓梅的浑小子,木讷沉默,难怪二姐正眼也不瞧 他一下。这个姓莫的,你看他品性如何?” “什么?你二姐裁云?”庄诗铭一惊,道:“自己的事情都没管好,怎 么有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 北宫千帆双眼一翻:“那个姓梅的小子和这个姓莫的,都跟二姐一般年 纪、一般热心肠。上次姓梅的小子在山庄作客,二姐似乎对他无动于衷,我只好另 作它想。七天前这小子一路跟着我,我便看中了他。” 庄诗铭皱眉道:“怎么偏要去管裁云的事,你真的那么闲吗?” “大姐有叶大哥,三姐心中对夏大哥尚自相思难遣,四姐有独贞哥哥, 也就只剩下二姐的闲事能管了!” “你怎知裁云会看上这个酸秀才?” “所以才要让他们有结识的机会啊,不喜欢再说嘛!反正,二姐这位美 人尚待君子好逑,连你也夸莫公子不错了,除非你口是心非说假话!” 庄诗铭瞥见她一脸兴奋,淡淡地道:“永乐之事一了,你就回山庄么?” “回山庄又见不到几位姐姐。反正莫公子与高公子曾有一面之交,顺便 带他同上少林寺,即可得睹二姐芳容,又可与朋友叙旧,岂不两全齐美?” 庄诗铭暗自叹息一声,强忍心头酸楚,故作轻描淡写地道:“少林寺是 何等清净之所,你居然存此杂念,也不怕亵渎佛祖!” 北宫千帆顺口驳道:“说不定见莫公子气质不俗,又颇有肝胆,哪位 高僧一欣赏,就将他收作门下弟子。况且,我也不会怂恿他去谈情说爱,还要二姐 的眼里放得进他才行。且看他造化如何罢!” 庄诗铭见她洋洋得意,心中既辛酸又苦涩,却不愿再与她争锋相对,便 自行盘膝坐起,闭上双眼,假装歇息。 北宫千帆见他脸上的醋意欲盖弥彰,心中暗自好笑,满脸狡狯地作了一 个鬼脸。 一抬头,但见满天星斗明明灭灭,犹如泪滴。再注视眼前这张英俊的脸 庞片刻,一份惆怅蓦地涌上了她的心头。咬咬樱唇,北宫千帆也涩然一笑,仰头喝 尽了最后一口酒。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