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玉匣 张剑欢左手握住刀柄,缓缓向前走去。 忽然间,张剑欢听到一阵轻微的风声,似乎有什么暗器打来,已不及闪避,当 下右手疾伸去接,不料那暗器居然会转弯,绕过张剑欢的手臂,“吱”的一声,从 他头顶上飞了过去。 等张剑欢发觉这只不过是只蝙蝠时,背上已沁出了一阵冷汗。 张剑欢深深吸了口气,大步向前走去。不论前面有什么样的陷井,他已决心要 闯下去。 方走出数步,便听得呼呼风响,七八件兵刃一齐向张剑欢身上招呼过来。 这些兵刃有的砍腰,有的削肩;有的刺胸,有的斩颈;有的剁脚,有的劈顶。 配合得十分巧妙,似乎恨不得把张剑欢一下砍成十七八块。 若非有三头六臂的人,恐怕谁也无法同时挡开这些兵刃。 何况黑暗之中,张剑欢根本就瞧不见对方在何处,只能凭风声来分辨兵刃的方 向。 更要命的是,张剑欢头上是洞壁,脚下是泥土,连闪避的地方都没有,真可谓 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他似乎已死定了。 张剑欢果然已倒下。 那些兵刃还没有碰到他身上时,他就已倒下,顺势一滚,已滚出了兵刃的笼罩。 跟着张剑欢右腿横踢,只听得“喀嚓”“喀嚓”数声响,似乎有两人的腿骨已 给他生生踢断。 跟着只听得“砰”“砰”两声,那两人竟已从断腿处生生断成两截,上半身倒 在地上, 便再也不动了。 既没有惨呼声,剩下的人也不再动手,似乎都已消失了。 张剑欢皱了皱眉,伸手在地上一摸,但觉触手坚硬,摸到的却只是一些碎木块。 原来这几人竟是由机关消息控制的木头人,难怪适才张剑欢一直都听不到他们 的呼吸声, 难怪这些兵刃的力道如此威猛,在黑暗中配合得如此巧妙! 正因为这几人都是木头人,所以在张剑欢避开后才不会变招,不会招架。 而这几个木头人相互都有机关消息连通,有两个被踢坏后,其余的便也跟着不 能动了。 张剑欢已站了起来。 他靠着洞壁缓缓站了起来,忽然间又已倒下,一个前滚向前滚出两丈。 只听得一阵细微的“叮叮”声响,一阵密如细雨的暗器打在他适才靠着的洞壁 上。 暗器并没有停,不停地打了过来,而且似乎越来越多。 张剑欢只有在地上滚着躲避,此刻他若是站起来,只怕立刻就会变成马蜂窝。 暗器一忽儿打左边,一忽儿又打右边。所以张剑欢也只有一会儿朝右边滚,一 会儿朝左边滚。 又是一阵暗器打过来,张剑欢正要向左滚,一翻身才发觉左边竟是洞壁。 张剑欢这才发觉自己已被逼入了绝境! 幸好他手中有刀,左手挽起一个刀花,已将暗器全数击飞。 跟着张剑欢纵身跃起,向右边扑去,想跃出这个死角。 可惜张剑欢忘了这是在洞内,而黑暗之中他又什么都瞧不见。 所以张剑欢立刻撞上了洞壁。 奇怪的是,张剑欢的头并没有破,破的是洞壁。只听得“砰”的一声,洞壁已 被张剑欢撞破了一个大洞,张剑欢的人也掉了进去。 于是,张剑欢立刻发觉自己掉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首先发现自己是落在一层很厚的地毯上,所以连一点皮都没有破。接着发觉 自己是置身在一个石室之中。 这石室并不大,四壁上都挂着壁毯,地上也都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 石室的四角,分别放着四座烛台,烛光将整个石壁照得暖融融的,空气里弥漫 着一股不知名的香气。 石室的中央有一个热气腾腾的水池,一个绝色的少女站在池畔,似乎刚从池中 出浴,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轻纱,依稀可见她光洁滑腻的肌肤和窈窕玲珑的身段。 雾里看花,最是消魂。 张剑欢呆呆的站着,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清香,似乎已醉了。小小的石室里充满 了温馨,叫人几乎已忘却那阴森恐怖的山洞。 那少女看着张剑欢,似乎一点都不吃惊。她并没有说话,但她的眼波,她的脸, 她的手,她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在说话,都在引诱。 她在等待着。 但张剑欢看着她,却好象看着一段木头似的,呆呆地看了半晌,忽然转过身, 从那破洞中走了出去,走出了这满是温馨的石室,走入那黑暗恐怖的山洞。 等张剑欢回过头时,看见那个破洞正消然合上,山洞中立刻又恢复了死寂和黑 暗。 接着,黑暗中渐渐亮起一点鬼火,那阴恻恻的声音徐徐道:“张剑欢,你跟我 来!” 于是张剑欢就跟着那盏鬼火走。 这次只绕来绕去的在洞中走了一会,也不知到了何处,那点鬼火在空中顿了顿, 就消失了。 黑暗中,四周却有数盏灯火渐渐的亮了起来。 张剑欢于是发觉自己已置身于另一个石室中。 这石室较适才的大了许多,两旁侧壁挂着书画,正面壁上挂着一幅猛虎下山图。 室中还有许多桌椅、茶几,摆设得如大户人家的客厅一般,还有两扇门户通往内堂。 大堂上的主位上坐着一个黄衫少女,肤色白腻,容颜秀美。小燕赫然站在她身 旁,二人身后另站着四名少女,衣着打扮似是丫鬟。 小燕瞧着张剑欢,似乎一点都不知道他适才经历过的那许多凶险。笑吟吟的指 着那黄衫少女道:“张公子,这位就是我们家小姐!” 那黄衫少女站了起来,盈盈一福,低声道:“张公子莅临寒舍,小女子未能远 迎,还请恕罪!” 张剑欢还了一揖,淡淡道:“不敢。擅造贵府,已属冒昧,主人不必多礼!” 小燕笑吟吟的道:“张公子,我们一群妇道人家,独居在这荒山上,不能不防, 因此那山洞中颇有些古怪,请你见谅!”说着福了一福。 张剑欢自然也只有还礼,纵然那山洞险些要了他的命,但此刻面对着小燕的如 花笑靥,他又能怎样? 现在,张剑欢正坐在椅子上,慢慢品着手中的一杯香茗,身后一左一右地站着 两名丫鬟。 他已经知道了那位小姐姓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江瑟瑟。 小燕正看着张剑欢,抿嘴笑道:“张公子,方才你还不停地追问我家小姐是什 么模样,现在见了面,怎么反而不会说话了?” 张剑欢抬起头,忽然发觉那位江小姐竟被小燕的一番话说红了脸。 这位羞答答的小姐,难道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实在是不象。 但小燕只不过是她手下的一个丫鬟,就已如此了得,她自然是更为厉害。 张剑欢正想得出神,忽听得小燕唤道:“张公子!” 张剑欢回过神来,一转眼间,忽然发觉江瑟瑟正偷偷瞧着他,一碰上他的目光, 慌忙缩了回去,脸上愈加的红了。 也不知为了什么,张剑欢忽然觉得一阵心跳,脸上也不自禁的红了。 小燕含笑道:“张公子就算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用急得脸都红了啊!” 听到这句话,江瑟瑟的脸就更红了,红得简直就像是只大茄子。 幸好这时张剑欢已定下了神,说道:“江姑娘请在下到此相见,不知是为了何 事,可否见告?” 小燕望了江瑟瑟一眼,江瑟瑟轻轻点了点头。小燕叹了口气,道:“张公子, 我也不必相瞒,我家小姐请公子到此,乃是有难事相求……” 张剑欢目光闪动,道:“不知是何难事?” 小燕道:“要说此事,须得先说一段十余年前的武林掌故,不知张公子是否有 耐心听我说完?” 张剑欢道:“在下洗耳恭听!” 小燕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张抱石和江晚正这两个名字,张公子想必听说过 罢?” 张剑欢淡淡道:“江湖中不知道这两个名字的,恐怕还不多!” 小燕点头道:“不错,直至今日,这两个名字仍在武林中流传。而在二十年前, 这两个名字在江湖中更是遐迩皆知,轰动一时。” “张抱石凭一柄快剑纵横天下,从未有人挡得住他全力一击。他曾立誓要杀尽 世上宵小,凡他所到之处,当地的黑道人物、下五门的小贼无不望风而逃。昔日的 威风,如今犹可想象!” “江晚正出身贫寒,无意中寻到一个宝藏,遂成巨富。他用重金求购得一本武 功古笈,才练到第三层,整个江南已无人是他对手,据他亲口透露,若练到第五层, 便可天下无敌。” “这两人一南一北,本来相互间毫无牵联,但有一日,江晚正却忽然接到张抱 石的一封贴子,约他到泰山绝顶决斗。” “其时江晚正的武功已练到了第四层,又素来自傲,当下慨然赴约。及至来到 泰山脚下,目睹张抱石出手杀了一名大盗,自觉并无必胜的把握。于是写下一封家 书,把那本武功古笈和那宝藏的藏宝图一同封在一个黑玉雕成的玉匣当中,交给一 个贴身的家人带回。” “江晚正和张抱石上山之后,两人俱都再也没有下来。而且生不见人,死不见 尸,成为武林中的一大疑案。” “而江晚正那名忠心耿耿的仆人上路后不久便神秘失踪,那价值连城的黑玉匣 也随之不知下落。” “江家曾派了许多家人寻找江晚正和黑玉匣的下落,并许下重金。江湖中也有 许多人觊觎那只黑玉匣,四处查探,但谁也没能找到。” “江家有位独生小姐,江晚正失踪时她才一岁,十三年后,这位小姐虽然年方 十四,但已出落得犹如晓露芙蓉,貌比西子,美若天人,被誉为江湖第一美人。” “这位江家小姐孝心甚重,曾亲口许诺,若有人能找到江晚正的下落,就以身 相许,不管那人是乞丐屠夫,小贩走卒。” “此言一出,江湖中更是人人耸动,江晚正上泰山前曾在黑玉匣中留有一封家 书,只要谁能找得到那只黑玉匣,多半就能找到江晚正的下落,便等于同时得到了 富可敌国的财富、绝世武功密笈、武林第一美人。试想,又有谁能忍得住不动心?” “但自从江晚正失踪直到现在,整整十七年过去了,也不知有多少人去寻找过 那只黑玉匣,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倾家荡产,甚至命丧黄泉,但始终都没有找到有 关那黑玉匣的一点消息。” 小燕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瞧了张剑欢一眼。 张剑欢缓缓道:“姑娘莫非是要我去寻找那只黑玉匣?” 小燕点头道:“张公子果然聪明过人。我家小姐要求公子的,正是此事。” 张剑欢淡淡道:“难道江姑娘也是为了那……”忽然失声道:“莫非江姑娘就 是那位江家小姐?” 小燕脸色凝重,缓缓点头道:“不错,我家小姐正是江南江家的小姐,此番乃 是为了寻父而来!” 张剑欢瞧了瞧江瑟瑟,觉得她虽然颇为美貌,但似乎也还不能称之为武林第一 美人。小燕似乎已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缓缓道:“莫非张公子还看不出我家小姐 是易过容的么?” 张剑欢脸上微微一红,细细看时,果然看了出来。发觉江瑟瑟的易容之术十分 高明,易容之后一颦一笑仍可和常人无异,旁人极难察觉。 张剑欢心想江瑟瑟易容之后仍是这般美貌,那么未易容之前又不知是如何的惊 艳动人。正在心中想象江瑟瑟易容之前的容貌,忽听得小燕含笑道:“张公子,你 瞧出来了么?” 张剑欢一怔,方醒悟过来,只见江瑟瑟在自己的注视之下早已满脸晕红,将头 低到胸前。 小燕凝视着张剑欢,道:“张公子,我们也知道寻找这黑玉匣十分艰难,但张 公子乃是当世人杰,武功精深,聪明机警。张公子若找不到,这世上又还有谁找得 到?何况……” 小燕说到此处,顿了顿,才缓缓道:“在数月之前,我们已经发现了黑玉匣的 踪迹!” 张剑欢心中一动,道:“什么踪迹?” 小燕缓缓道:“我们已经知道,黑玉匣很可能已经落到了一个名叫徐苍远的人 手中,而这个人在两个多月前曾去找过龙虎镖局,托龙虎镖局押送一批货物……” 张剑欢眼睛一亮,接口道:“于是龙虎镖局的总镖头郭寒山就说想出去散散心, 亲自押着镖上了路,于是镖车队在虎啸谷被劫,郭寒山身亡……” 小燕点头道:“不错,我们也是如此推想,所以现在黑玉匣想必已落到了劫镖 人的手里,只要找到他们,便可找到黑玉匣!” 张剑欢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忽然道:“假若黑玉匣真的是被那徐苍远找到, 他为什么不来找江姑娘,反而托龙虎镖局把黑玉匣带到江北?” 小燕轻轻叹了口气,道:“张公子有所不知,那黑玉匣上的锁乃是洛阳昔年一 个老锁匠所制,除了用钥匙,谁也无法打开。总共只有两把钥匙,一把被我家老主 人带上了泰山,另一把至今仍在我家夫人手中。我们也曾查过,徐苍远托龙虎镖局 带的货正是要去洛阳!” 张剑欢沉吟道:“如此说来,他原先是想把黑玉匣送到洛阳请匠人开锁,但这 消息又是如何泄露出来的呢?” 小燕道:“我们能探听到这消息,别人自然也能,现在首要的是查出谁是劫镖 人,查明黑玉匣的下落。徐苍远是如何走漏消息,咱们也不必关心。” 张剑欢想了想,道:“不知姑娘可探听到什么劫镖人的线索?” 小燕摇了摇头,道:“劫镖之人行事老辣干净,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唯一活下 来的邝平也所知不多。况且现下他被龙虎镖局藏得十分隐密,想要再从他口中得知 线索也十分艰难。” 张剑欢道:“姑娘之意,莫非是要我去向邝平探问线索?” 小燕缓缓道:“正是如此。” 她看着张剑欢,道:“我们知道萧暮云出了一百万两银子请张公子追查劫镖人, 他既如此看重公子,这小小要求想必不是难事。张公子只要查出劫镖之人,便可一 举两得。我们虽然没有一百万两银子来酬谢公子,但有些东西,却是多少银子都买 不到的!”说着含笑瞧了江瑟瑟一眼。 张剑欢脸上一热,说道:“这事或许不难,但邝平想必也不知道什么有用的线 索,否则萧暮云也不必费重金请我来了。” 小燕道:“就算邝平确是所知不多,但或多或少,也比我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有 没有强。” 张剑欢微一沉吟,道:“好,我去试试!”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