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死之间 三人走到洞口堵塞处,只见众人有的在合力推那大石,有的用刀剑拼命挖掘土 石,乱成一团,但那大石却仍是屹立不动。 一名大汉瞧见张剑欢,冲了过来,指着张剑欢,怒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发觉 洞口被堵住了?是不是你捣的鬼?” 张剑欢淡淡道:“我还不想死,若是我捣的鬼,我会连自己也困在里面么?” 那大汉哑口无言,讪讪退了下去。 众人忙乱了半晌,仍是徒劳无功,便渐渐的都停下了手。 一名老者沉吟道:“各位,看来咱们一时是出不去的了,不如一同回到大厅中 去商议,看看有什么法子。” 大厅还是原来的大厅。 地上仍是堆满了金银珠宝,但此时谁都已没心思去抢。 性命的确是比什么都重要。 若是逃不出性命,就算是找到了那只黑玉匣又如何? 适才说话的那名老者干咳了一声,走到张剑欢面前,抱拳一揖,道:“不知这 位公子高姓大名?” 张剑欢还了一揖,道:“不敢。在下张剑欢。前辈有何见教?” 众人登时耸然动容,那名老者斜眼瞄了瞄张剑欢手中的刀,动容道:“原来是 名满江湖的张少侠,难怪武功如此高强,失敬了!” 顿了顿,道:“老夫施南,在江湖上也有一点儿薄名。适才若不是公子提醒, 我们身处别人彀中仍不知觉,老夫在此先谢过了!” 张剑欢道:“不敢当,在下有一句话,想要请问各位。” 施南道:“公子请问。” 张剑欢缓缓道:“不知各位是如何得知黑玉匣乃是在这山洞之中,是不是接到 了别人的一封信?” 便有十余人道:“不错,咱们确是接到了别人的一封信,按信中所指找到这里 来的。” 一名女子道:“不知张公子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莫非也收到了那封信?” 张剑欢点了点头,道:“黑玉匣乃人人欲得之物,写信人若是知道黑玉匣在这 山洞之中,定会自己取了去,又怎会写信去告诉别人?这封信中所言显然不可信。” 施南道:“我们大伙也曾这般想过。但我们本来就没有一丝线索,不论真假好 歹,总得来看一看。” 张剑欢轻叹了口气,道:“这自然也已在那写信人意料之中,他知道别人看了 他的信虽不信,却又忍不住要来瞧瞧。” 一名黑瘦汉子忽道:“说不定那写信人知道这山洞中有危险,所以才让咱们来 找,若是找到了,他再出手从咱们手中夺去。若是有什么不测,倒霉的也是我们这 些人。” 张剑欢点了点头道:“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但黑玉匣若真的在这山洞之中,那 么不论有什么样的危险,他也会千方百计的来夺取,而不会轻易把这秘密泄露出去。 只要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他就多了一个对手。” 黑瘦汉子道:“也许他最初并不想把秘密泄露出去,但他使尽了计策,仍无法 找到黑玉匣,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张剑欢道:“这也有可能,但这山洞若真的有这么危险,咱们也不能这么轻易 进到这里了,而且任由咱们四处搜寻那么久。” 黑瘦汉子道:“那么依张公子之见……” 张剑欢沉吟道:“依在下之见,这乃是一个圈套。那写信人把咱们引到这山洞 之中,是想在咱们身上打主意,至于他出于什么目的或是有什么阴谋,现下还瞧不 出来,总之是不存着好心!” 黑瘦汉子道:“那洞中的这些金银珠宝、银鞘、镖旗,又该作何解释?” 张剑欢道:“这自然也是他设下的诱饵,这些金银珠宝说不定都是假的,至于 镖旗,谁都能做得出来。” 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缓缓道:“在下方才试过了,这些金银珠 宝都是真的。” 施南道:“这位是茂盛钱庄的二掌柜洪梨园,老夫可以担保。” 张剑欢皱了皱眉,沉吟道:“这些金银若是真的,那么这人的所为就大得很了。” 施南道:“莫非咱们这些人中有谁跟黑玉匣有牵连,或是知道有关黑玉匣的秘 密?” 张剑欢摇头道:“若是知道黑玉匣的秘密,也就不会相信那封信上的话到这里 来了。在下还想问各位一句话,不知是哪位最先进入此洞?约有多久了?” 一名青衫汉子抢了出来,说道:“是咱们潘阳四杰先到的!” 话未说完,只听得人丛中一人冷笑道:“嘿嘿!明明是咱们皇甫兄弟先到,祁 老二几时变的这么不要脸了?” 那青衫汉子祁老二大怒,大声道:“你说话放干净些!到底是谁不要脸了?分 明是咱们潘阳四杰先到!” 那人道:“咦,这就怪了,我们兄弟今天早上动身时,祁老二还泡在窑子里没 起床,几时一下子就比咱们先到了?莫非祁老二长了翅膀会飞不成?还是做梦到的?” 祁老二拨出腰刀,厉声道:“皇甫鸣!你给我滚出来!有本事的咱们真刀真枪 见个分晓,别只会躲在别人背后卖弄口舌!” 那皇甫鸣阴阳怪气的道:“咱们皇甫兄弟只会卖弄口舌,论武功哪里比得上潘 阳四杰,潘阳四杰正因为武功太高了,所以在杭州才会给一个姑娘一齐踢进西湖!” 那祁老二更不打话,举刀朝那皇甫鸣扑过去,人群中又跃出三人,想来是潘阳 四杰中的其余三人。 张剑欢冷冷的瞧着,也不说话,施南大喝道:“住手!祁老二,你和皇甫兄弟 的旧怨,有本事的出到外面去算!咱们现在一同被困在洞里,先到后到又有什么差 别?还不是一样的出不去?咱们现在正在商量逃生,你若想算帐,出到外面后,不 论你们打得你死我活,老夫都决不会管!” 张剑欢缓缓道:“祁老二,咱们此时须当同舟共济,设法脱困。若是自己先打 了起来,还说什么同心协力?现下我也不管你们的旧怨,只是问你今天早上你们两 拨人在洞中相遇时,是什么时辰?” 祁老二已放下了刀,低着头,此刻方抬起头来,悻悻道:“大约是已时,距今 约有三个时辰了。” 张剑欢皱眉道:“你们来了这么久都平安无事,我刚进来不久洞口就被堵死了, 莫非……会和我有什么干系……” 猛然间,一个细细的声音道:“祁老二,想不到你被人说了两句,就连动手的 胆子都没了,唉,常听人说潘阳四杰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原来却只不过是四个没种 的废物!” 祁老二跳了起来,怒道:“谁?是谁?是谁说的?站出来!” 转过身,瞪着血红的双眼,指着皇甫鸣道:“是不是你说的?” 皇甫鸣冷笑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不过,嘿嘿!这人倒是我的知音!” 祁老二暴跳如雷,挥着刀,喝道:“皇甫鸣!你等着,这次若有谁再来阻拦我, 我连他一起杀了!” 忽听一人喝道:“老二,住手!” 张剑欢瞧了过去,只见那人留着胡子,年纪稍长,似乎是潘阳四杰中的老大。 只听得他说道:“这话不是他说的,方才我一直留意着他!” 说着,转过头,眼光在人丛中扫了一遍,冷冷道:“我们潘阳四杰固然没种, 但阁下若是有种,怎么不站出来?” 那细细的声音又响起,道:“王老大,你放心,我自然有种,不象有些人连自 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不过是个野种!” 王老大冷冷道:“不错,我是个弃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阁下尽管辱我。 只是阁下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我们潘阳四杰拼了这四条性命,也决不容 你再多活片刻!” 祁老二大声道:“对!有种的就滚出来,我们潘阳四杰跟你拼了!” 那细细的声音道:“你想知道我是谁么?好!你先把张剑欢杀了,我就告诉你!” 王老大把目光转向张剑欢,脸上不禁露出狐疑之色。 张剑欢却看着空中,忽然道:“我知道你是谁!” 那细细的声音道:“哦?你说我是谁?” 张剑欢缓缓道:“你就是那个写信的人,也就是那个把我们困在这里的人!” 那细细的声音道:“张剑欢,正如你方才说的,我若是那个人,难道会将自己 也困在洞里?” 张剑欢缓缓道:“你不在洞里,你在洞外,我听出来了,方才你说话的时候, 洞里没有一个人的嘴唇动过!” 那细细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才道:“张剑欢,你果真聪明,刚才你也说对了, 我这么做,正是为了你,为了你死!” 张剑欢淡淡道:“原来阁下果然是为了杀我,但不知阁下和我有何怨仇?” 那细细的声音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若想活命,也还有一条生路。” 张剑欢淡淡道:“哦?什么生路?” 那细细的声音道:“只要你说出为什么要杀邵震等七人,我就放过你!” 张剑欢冷冷道:“原来阁下乃是为了此事,不知阁下跟这七人有什么关系?” 那细细的声音道:“你不必问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回答几个字:说,还是不 说。说了,给你生路,不说,就死!” 张剑欢冷笑道:“你杀得了我么?” 那细细的声音道:“我不必亲手杀你,你在这山洞之中绝对活不过一个月!” 张剑欢徐徐道:“阁下就这么有把握?现在有这么多人到虎啸谷来,说不定待 会儿就有人找到这山洞!” 那细细的声音道:“你放心,我已经将洞口封得严严实实,再盖上茅草,谁也 发现不了。我既然有本事把这么多人引到虎啸谷,自然也有本事把他们引到别的地 方去,何况,我还有办法让你死得更快!” 顿了顿,接道:“各位,你们和这件事毫无牵连,只要张剑欢死了,我就立刻 放各位出去,若是有谁杀了张剑欢,那么这山洞中的金银珠宝就全是他的,哈哈!” 张剑欢淡淡道:“阁下倒是大方得很,我倒不知道自己原来居然值这许多钱。 但谁又能保证阁下不会把这里的人全杀了灭口?” 那细细的声音道:“我杀了你,只不过是一个人,我若把他们全都杀了,他们 的父母妻儿,师兄师弟,姥姥舅舅,一齐来找我算帐,我可惹不起这个麻烦,这样 的傻事,你想我会做吗?” 张剑欢道:“那么你难道会认为杀了我之后,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那细细的声音道:“哦,我倒不知道,在下洗耳恭听!” 张剑欢道:“这个人在江湖中倒有点儿名气,不知你是否惹得起?” 那细细的声音道:“谁?” 张剑欢淡淡道:“萧暮云。” 那细细的声音顿了顿,道:“龙虎镖局的总镖头萧暮云?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张剑欢道:“我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但我想我若是忽然失踪了,龙虎镖局的人 一定会倾巢而出,追查我的下落。若是知道我死了,也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必定要 查出凶手!” 那细细的声音道:“这个人我倒是惹不起,但我杀了你之后,把你锉骨扬灰, 撒到粪坑里,他又怎会知道是我?” 张剑欢冷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这许多人知。你难道敢把他 们全都杀了灭口?” 那细细的声音道:“他们自然也不会乱说的,日后若有谁乱嚼舌头,我也只好 杀那么一个两个了,这点麻烦我还是惹得起。何况,说不定你就死在他们手里!嘿 嘿!” 张剑欢淡淡道:“如此说来,我岂非已死定了?” 那细细的声音道:“不错,你现在如果说出来,我还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张剑欢道:“我现在还不想说,但待会儿我若是想通了,想说出来,怎么办呢?” 那细细的声音道:“在今夜子时以前,你若想通了,可以叫我,我还可以给你 一次机会,过了子时,你就等死吧!” 张剑欢缓缓道:“我若想通了,该怎么叫你?” 那细细的声音道:“张剑欢,你想我难道会傻到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吗?” 声音渐渐变小,终于消失。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