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尘大师 江瑟瑟站在离张剑欢不远的一株桃树下,手里拿着一枝桃花,凝视着小溪,也 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已不再易容,阳光透过满树的桃花照下来,映得她的脸美艳无俦,就象是她 手中的桃花。 但桃花又怎能及得上她美丽的万一? 她只是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但却有一种绝代的风华,令每个人在她面前都自 渐形秽,不敢仰视。 她的双眸象初生的寒星一样明亮,却比寒星多了一份灵气;象玉石一样晶莹, 却比玉石多了一份毓秀。 她望着小溪,若是溪中尚有残雪,也必定会被她温柔的目光融化。 风中有一阵淡淡的香气,不是花香,是她的衣香,但却比花香更醉人。 张剑欢嗅着这淡淡的香气,似乎已然痴了。 小燕把一捧桃花轻轻撒到小溪里,站直身子,走了过来,瞧了瞧江瑟瑟,又瞧 了瞧张剑欢,叫道:“张公子!” 张剑欢微微一怔,抬起了头,道:“什么事?” 小燕道:“没事就不能叫你么?”一面偷偷向江瑟瑟呶了呶嘴。 张剑欢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小燕微微一笑,走到张剑欢身旁,说道:“张公子,你还没给我们说过你在岛 上的遭遇呢!” 张剑欢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查明了,庄不古在正月底虽然曾外出过一次, 但只过了八九天就回来了。从太湖到虎啸谷来回一次至少也要二十余天,因此庄不 古不会是劫镖之人。” 小燕道:“还有呢?” 张剑欢道:“庄不古自从那次练功走火入魔之后,至今仍未痊愈,不时复发, 所以他也不可能去劫镖!” 小燕道:“还有呢?” 张剑欢道:“查明了这些,已经足够了。” 小燕微笑道:“那么张公子又是如何成为庄家的外孙女婿的呢?” 张剑欢脸上微微一红,道:“这是阴山七鬼说的话,怎可信得!” 小燕微笑道:“我们去到庄家之时正好听到了他的这句话,阴老大在江湖中也 算得是一个成名人物,没有根据的事,我想他也是不会说的!” 张剑欢道:“也许是因为我当时站在月……史姑娘的身旁,阴老大才如此以为。” 小燕笑道:“张公子为什么不站到别的地方,偏偏要站在那位史姑娘身旁呢?” 张剑欢一时答不上来,顿了顿,才道:“站在那儿有什么奇怪的,就如你现在 站在我身旁一样。” 小燕笑道:“我是来跟你说话的。这么说来,张公子也是想去和那位史姑娘说 话么?” 张剑欢叹了口气,道:“小燕,你别问了,我也不必相瞒,史姑娘对我确有好 感,但我去庄家,只是为了追查黑玉匣,并无他意。” 小燕笑道:“我知道你去的时候确无他意,但一会儿冒出个阿琴姑娘,一会儿 又冒出个史姑娘,叫人怎么不担心呢?”说着瞟了一边的江瑟瑟一眼。 张剑欢长长吸了口气,低声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我总会记得。” 小燕微笑道:“你没忘记就好。张公子,你叫我不问,我就不问,但这些日子 来江湖上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闹得天翻地覆,我却不能不告诉你。” 张剑欢皱眉道:“什么事?” 小燕叹了口气,道:“这几天来我们接连接到讯息,才知道这些日子来江湖中 为了争夺 黑玉匣,已闹得天翻地覆。据说在你们离开虎啸谷后数日,便有人在虎 啸谷的那个山洞中找到了黑玉匣,当场就抢了起来。消息传出,江湖人士纷纷拥向 虎啸谷,杀得不可开交。几天之内,谷中尸横遍野,先后有两百余人拥到谷中,最 后神拳帮的掌门人原继圣终于抢到了黑玉匣,逃出了虎啸谷。” “但原继圣刚逃出不远,就被随后追来的其它江湖人士所杀。黑玉匣也被抢走, 此后抢 来夺去,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一会儿出现在安阳,一会儿又到了莱 州,我们昨天得到最后一份讯息说,四日前黑玉匣在宣城落入了‘一字剑’吴靖宏 的手中。” 张剑欢微微一惊,沉吟道:“依我看来,这黑玉匣多半是假的!” 小燕含笑道:“何以见得?” 张剑欢道:“我曾和不少人一同被困在虎啸谷的那个山洞之中,为了逃生,我 们把山洞的每一处地方都找遍了,黑玉匣若在那山洞中,必定早已被我们发现了。” 小燕道:“但他们在洞中同时还找到了龙虎镖局被劫的镖银,以及镖旗、银鞘 等物!” 张剑欢点头道:“不错,我们在山洞中也发现了这些东西。我是接到别人的一 张纸条才被 引到那山洞去的,当时我就想世上怎会有人知道了黑玉匣的下落却告 诉别人去取,但我还是去了。被困在山洞中之后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叫‘云松道长’ 的人为了谋害我而设的圈套!那时我心中就曾怀疑这人费了这么大的心血物力,决 不止只是为了对付我,说不定另有所谋。现在看来果然不差,这必定是那‘云松道 长’设的另一个圈套。不过,嘿嘿,他这圈套可大得很哪,要把整个江湖都套住!” 小燕微微点头道:“我们当初就有些怀疑这黑玉匣的来历了,所以只命人继续 去探听它的消息,并不急着去抢。张公子,依你之见,这只黑玉匣若是假的,那么 真的又在何处?” 张剑欢沉吟道:“庄不古既然不是劫镖人,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少林寺的一尘大 师了……” 小燕道:“但……但一尘大师又怎会是劫镖人?” 张剑欢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除了我之外,唯一能杀死郭 寒山的,只有一尘大师了。我想先去嵩山少林寺拜见一尘大师,顺道也去一趟洛阳, 不论是谁得到了黑玉匣,都得去找洛阳的那位老锁匠,或许还能碰巧找到一丝线索。” 小燕瞧着张剑欢微笑道:“假若劫镖人也不是一尘大师呢?” 张剑欢苦笑道:“那就只有是我自己了!” 张剑欢站在江瑟瑟面前,轻轻叹了口气,道:“江姑娘,我……走了。” 江瑟瑟低着头,只不说话。 张剑欢低声道:“你……还生我的气么?” 江瑟瑟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是替自己感到有些难过,后来想了这么 久,现在……已经好了……” 嫣然一笑,抬起头来,轻声道:“张公子,你……生不生我的气?” 张剑欢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江瑟瑟轻轻握住张剑欢的手,低下头去,轻轻道:“你……保重!” 她只不过说了这三个字,但其中也不知包含了多少的柔情,多少的关怀。 张剑欢站在那里,似乎已然痴了。 自古以来,少林寺就一直是中原武林的领袖。 少林的七十二般绝艺,更是威震天下 ,当世无二。 纵然有人敢指摘少林掌门方丈,也没有谁敢指摘少林武功。 少林武功最难练的一种,就是少林护体神功。 据说近一百年来,能将少林护体神功练到九成火候,真正刀枪不入的,只不过 有三人而 已。 一尘大师就是其中的一人。 他也是唯一尚活着的一人。 谁也说不清一尘大师的年纪,有的人说是九十,有人说是一百,居然还有人说 一尘大师 已有一百一十岁了。 但有一点却是众人公认的:一尘大师是当今武林中武功最高的一人。 一尘大师天性喜静,极少在江湖中走动,所以江湖中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后来年纪长了,下山的次数更少,据说至今一尘大师已有四十年不曾下过山。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当今少林寺方丈观寂大师,却很少有人知道少林寺还有一位 比观寂大 师辈份更高的一尘大师。 一尘大师住在寺后的一个小院里,很幽静,张剑欢很容易就找到了这里。 少林寺的藏经天下闻名,少林寺戒备的严密也闻名天下,所以张剑欢一直都很 小心。 但他走进这小院中时,却发现这小院中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 张剑欢缓缓走到房前,从敞开着的门瞧进去,可以看见僧房内一名身穿灰色僧 衣的老僧背 对着张剑欢,正在烹茶。 张剑欢正在犹疑,只听得那老僧缓缓道:“来的可是张剑欢张施主?” 张剑欢微微一惊,躬身道:“晚辈正是张剑欢。不知一尘大师可是住在此处?” 老僧淡淡道:“老衲正是。” 张剑欢坐在一尘大师身前,凝视着须眉皆白的一尘大师,忍不住道:“大师如 何知道晚辈乃是张剑欢?” 一尘大师淡淡道:“除了张施主,还有谁的刀上能有如此杀气?”微微一笑, 接着道:“张施主可是为了黑玉匣而来?” 张剑欢道:“正是,不知大师又是如何猜出的?” 一尘大师微笑道:“除了此事,还有何事能令张施主来找老衲?” 张剑欢道:“大师既已知道,还请为晚辈指点迷津!” 一尘大师不答,缓缓提起紫砂茶壶,给桌上的三只茶杯倒满了茶,缓缓道: “老衲这三只茶杯分别为竹、木、瓷所制,这瓷杯不是给施主的,木杯也不是,请 问施主,哪一杯是给 施主的?” 张剑欢凝视着三只茶杯,眼中渐渐发出了光,缓缓道:“是竹杯!” 一尘大师微微一笑,道:“张施主好生聪明!” 端起杯,道:“请用茶!” 张剑欢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慢慢饮完了杯中的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 :“多谢大师,晚辈告辞了!” 一尘大师点了点头,缓缓道:“老衲送施主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张剑欢躬身道:“是,恭领大师教诲!” 夜已深。 张剑欢躺在客栈的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黑玉匣。 现在他虽然明白了许多事,却还有许多问题没有弄清。 在虎啸谷劫走黑玉匣的,究竟是谁?现在江湖中冒出来的那个黑玉匣,究竟是 真是假? 那个“云松道长”为什么要暗害自己,那黑玉匣若是假的,他设了这个圈套, 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张剑欢也想到了江瑟瑟、阿琴,还有……史明月。 想着想着,张剑欢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忽然间,张剑欢似乎隐隐听见有人在叫“救命!救命……” 起先张剑欢以为是自己在做梦,但过了片刻,那叫救命声又传了过来。 张剑欢睁开眼睛,凝神听时,果然隐隐听见有人在叫救命,而且似乎是从客栈 后面传来的。 张剑欢一跃而起,一手握刀,从窗口跃了出去,奔到后院,叫救命声正是从院 墙外传进来的。 张剑欢轻轻一跃,就已上了墙头。 墙外,是一条窄窄的小巷。 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瞧见小巷尽头的地上有两个黑影纠缠在一起,接着又传来 两声叫喊: “救命!救……” 声音忽然中断,似乎是给人堵住了嘴。 张剑欢不再犹豫,跃下墙头,奔了过去,大喝道:“住手!” 这时他已看清了地上的两人是一男一女,那男子把那女子压在地上,一面不停 地撕扯她的衣衫。 那女子嘴上被一团衣衫碎布塞住,双手被反剪压在身下,不住的扭动挣扎,却 无力挣脱。 那男子已听见了张剑欢的声音,正待转过头来,张剑欢抬脚踢出,将那男子踢 飞到一旁,那 男子惨叫一声,双手捂着右肋在地上不住翻滚呻吟。 张剑欢俯身拨出了那女子口中的衣衫碎布,正想把她扶起来,才忽然发觉,这 女子身上的衣衫大部分都已被撕碎,露出了圆润的肩头,胸脯,小腹……,几乎已 是赤裸的。 那女子拼命的想用衣衫遮住自己的身子,但衣衫已尽成碎布,又怎能遮得住? 而身前却又站着个男子正看着她。 张剑欢自然是个君子,所以他立刻把头转了过去,并且脱去自己的外衣,想给 这女子盖上。 正在张剑欢的外衣脱到一半,套住双手时,那女子忽然从身下抽出一柄匕首, 疾刺过来! 那一直在一旁地上翻滚呻吟的男子也忽然跳了起来,手一扬,一把暗器朝张剑 欢打来!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