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西风瘦马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 张剑欢骑着一匹瘦马,在古道上缓缓而行。 夕阳西下,西风拂面,张剑欢轻轻的叹了口气,肠似乎也将断了。 他望着无边的暮色,心里又想起了一句词:“多情自古空余恨” 张剑欢是不是个多情的人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在此时此地,他却情不自禁的想了起来,想起了 江瑟瑟 、阿琴、史明月。 暮色苍茫,张剑欢望着天边残留的一抹晚霞,心中忽然生一丝莫名的怅惘。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敲碎了黄昏的宁静。 马蹄声由远而近,只听得一人厉声道:“让开!让开!……” 一骑马疾风般的擦着张剑欢驰了过去,扬起一股烟尘,只依稀瞧见马上人背着 一个包袱,满身血迹。 片刻,数十骑马挟看震耳的蹄声疾驰而来,越过张剑欢,毫不停留。马上人衣 着打扮似乎 都是江湖人士。 跟着络绎不绝的又有数十骑马陆续追了上去。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少人身上还带了伤。 张剑欢正自生疑,又有数骑马从他身旁疾驰而过,马上人低声交谈了数句,张 剑欢依稀只听到了“郑少白”“黑玉匣”几个字。 张剑欢心中一震,眼前黑玉匣正是落在郑少白手中,这些人莫非是在抢夺黑玉 匣? 想到此处,再不犹豫,纵马也追了上去。 张剑欢驰马赶到这座祠堂时,天色已渐黑。 这座祠堂也不知是哪一族的,昔年想必也十分宏伟,但随着族人的衰败,祠堂 也渐渐的破败了,只有长长的院墙还可看出几分昔日的旧颜。 百余人手执火把,围住了这座祠堂,火光流动,四周照得清清楚楚,正是今日 张剑欢遇见的那一群江湖人士。 张剑欢下马走了过去,众人喧哗不休,眼睛都盯着祠堂内,谁也没去注意他。 张剑欢走进人群,只见众人虽围住了祠堂,却只站在周围丈余之外,地上还躺 了几具尸首。 过了片刻,有两人似乎沉不住气,悄悄走近墙边,想从一处较矮的墙头翻进去。 当先一人翻了进去,第二人刚上到墙头,忽然惨呼一声,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跟着又是一声惨呼,一条黑影越过墙头从祠堂内飞了出来,落在地上,喷了几 口鲜血,挣扎数下,便再也不动了,正是方才当先翻进去之人。 众人不约而同的退后数步,更是暄嚷起来。 过了片刻,一名身穿绿袍,留有短须的老者越众而出,来到大门前,咳嗽一声, 抱拳道“郑少侠,你已伤了不少人命,可是这儿有这许多人,你总是没法子把咱们 大伙儿一齐杀绝,不如把黑玉匣交出来,大伙儿决不会为难你!” 只听得祠堂内一人冷冷道:“顾帮主,这儿有这许多人,他们都听你巫山帮的 话么?都甘心让我把黑玉匣交给你么?” 张剑欢心想这人大约便是华山派的郑少白了,而听他之言,这老者似乎便是巫 山帮的帮主顾道常。 果然只听得人群中一人大声道:“顾帮主,你方才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大伙儿 辛辛苦苦的跟了这么久,凭什么黑玉匣就该归你?” 这人说着已走了出来,约摸有五十余岁年纪,身材高大,相貌威猛,背上插着 两支红缨短枪。 顾道常咳了一声,道:“穆兄此言差矣。顾某方才只是说请郑少侠将黑玉匣交 出来,并未就要交给顾某,待得到黑玉匣之后,咱们大伙儿再以武功定高下,黑玉 匣归胜者所有,旁人不得再有异议……” 他虽然身为巫山帮帮主,但对这威猛老人竟似乎也有几分忌惮。 只因这威猛老人正是江湖中人称“风卷流云”的穆别枝,当年以两枝红缨短枪 大败塞外群寇,在江湖中赫赫有名。 人群中又有一人冷冷道:“顾帮主,你别忘了,眼下黑玉匣可还在郑少白手里, 你现在就说到什么比武定高下,嘿嘿,似乎……未免有点太早了罢!” 顾道常哈哈一笑,道:“是啊,肖兄既如此说,就请肖兄进去从郑少侠手里取 来黑玉匣如何?肖兄若是能取到手,嘿嘿,顾某也无话可说了!” 那人冷哼一声,施施然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身儒生打扮,手中还拿着一把 扇子轻晃, 面色甚白,但眼角额上却已有了不少皱纹,一时瞧不出他的真实年纪。 他一走出来,人丛中便有人低声笑了出来。原来这人名肖仁羽,昔年本是横行 江北的独行大盗,作恶多端,臭名远播,偏偏他却自命貌比潘安,专门去勾引良家 妇女,据说还有采 花勾当。 肖仁羽走到大门前,收起扇子,说道:“姓郑的,快把黑玉匣交出来,咱们便 放你走,否则,哼哼……” 郑少白在祠堂内冷笑道:“肖仁羽,你有胆子,便进来,你若敢踏上这门槛一 步,我立刻叫你尸横就地!” 肖仁羽哼了一声,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心中虽已虚了,口上却 还硬,说道:“姓郑的,我不是怕你,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只要把黑玉匣 交出来,大伙儿立刻放你走……” 郑少白冷冷道:“肖仁羽,你想要黑玉匣,怎么又没胆子进来?若是不敢,乘 早滚得远远的,少在这儿碍事!” 肖仁羽站在当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偏偏却没胆子进去。 华山派剑法的厉害,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十余年前,他就曾经吃过华山派一个弟子的亏,胸口被刺了一剑,险些丧命, 这件事他又怎会忘记? 顾道常咳了一声,走上前来,说道:“郑少侠,华山派的威名,咱们大伙儿素 来都是敬仰的,你年纪轻轻,武功已如此了得,将来华山派的掌门不怕不是你的, 又何苦冒这么大的险来抢这只黑玉匣?” 郑少白嘿嘿冷笑一声,说道:“我不过是华山派的一名门下弟子,顾帮主,你 却已是一帮之主,权势还不够么?怎么又要来抢这只黑玉匣?” 顾道常叹了口气,说道:“郑少侠,咱们也不必争这一点,眼前江湖中又有谁 不想要这只黑玉匣?现在大伙儿已围住了这里,你武功再高强,也不能把咱们大伙 儿一齐杀了,到最后黑玉匣还是会落到咱们手里,你又何苦饶上这一条性命?” 郑少白哼了一声,道:“顾帮主,你方才有一句话说得不错,眼下江湖中又有 谁不想要这只黑玉匣?我将这黑玉匣抢到手,也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流了多少血, 你想我会轻易把黑玉匣交给你么?” 顾道常缓缓道:“如此说来,郑少侠是要逼得我们动手了么?” 郑少白叹了口气,说道:“顾帮主,你也知道我不会交出黑玉匣,你得不到黑 玉匣也不会甘心,又何必多费唇舌?”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鼓噪起来,许多人叫道:“咱们一齐冲进去,这小子难道 能有三头六臂么?” “姓郑的!越快把黑玉匣交出来,还可免你一死!” “放火把这破祠堂烧了,看姓郑的出不出来!” 众人虽叫得十分响亮,却又人人站在原处不动,无人上前。 众人来抢夺黑玉匣,各自都存着私心,因此谁也不肯第一个上前去吃亏。 ` 虽然有时众人亦能齐心合力的去对付某人,但杀了这人后,谁若是抢到了黑 玉匣,立刻 又成为众矢之的。 过了片刻,穆别枝大步走上前去,从身后拔出双枪,叫道:“郑少白,你出来, 我姓穆 的跟你单打独斗!” 郑少白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你想单打独斗,不防进来!” 走到了大门口,瞧见祠堂内漆黑一片,不禁又迟疑起来。 人丛中便有人低声讥嘲道:“进去啊!穆大侠,难道又害怕了么?” “对!进去啊,怎么又不敢了?” 穆别枝怒道:“谁说我不敢了?”举起双枪护在身前,大步走了进去。 不料穆别枝刚迈进门槛,忽然脚下一滑,身子不由一晃,险些摔倒。 跟着只听得呼呼风响,十余片碎瓦片打了过来,来势迅猛。 穆别枝躲闪不及,双枪乱舞,却仍有数片瓦片打在他身上。 穆别枝“啊”“啊”大叫声中,从台阶上直滚下来。 待到他勉强站起来时,身上,脸上已满是鲜血,受伤显然颇为不轻。 原来郑少白已事先在门槛内的的石板上撒上了许多小石子,黑暗中穆别枝瞧不 清楚,一 脚踩上去自然难免要滑倒。 人群中已有人在低声讥嘲道:“嘿嘿,想不到赫赫有名的‘风卷流云’,原来 也只不过是如此……” “‘风卷流云’原来是如此卷法,今日可是大开眼界了……” 穆别枝虽然平素脾气暴躁,但此刻伤势颇为不轻,只有忍着伤痛,装作没有听 见。 顾道常显然也想不到穆别枝刚踏进门内,连郑少白的影子还没见到就败了下来, 还受了重伤,当下干笑了一声,说道:“郑少侠不愧是‘玉面狐狸’,心计果然了 得,只是使这种手段,于华山派的清誉……嘿嘿,不免有损罢?” 郑少白冷冷道:“咱们现在是在抢黑玉匣,可不是在行侠仗义,还说得上什么 江湖道义?你们这许多人围攻我一个,难道又有什么公正道义么?” 顾道常哼了一声,淡淡道:“你莫忘了,此刻我们就算不用进去,也一样可以 杀你,只需点上一把火……哼哼,郑少侠,你逃得了么?” 郑少白大笑道:“好主意,果然好主意,顾帮主毕竟是一帮之主,见识也与别 人不同, 顾帮主要放火,这就请罢!我原先倒不知道黑玉匣原来是烧不坏的!” 顾道常老脸微微一红,说道:“我也不必放火,只需围住这祠堂,你逃不出, 过得几日,饿也饿死了!” 郑少白笑道:“很好,你围罢,过得几日,江湖中人闻到讯息,蜂拥而来,那 时我更逃不掉了,哈哈……真是妙计!” 顾道常已渐渐有些恼羞成怒,道,“郑少白,你且莫得意,咱们大伙儿这许多 人在此,难道还对付不了你一个人么?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交不交出黑玉匣? 交出来,我顾道常说话算数,立刻放你走,华山派咱们眼下还惹不起。若是不交, 哼哼,后果你自然也知道,咱们可顾不得什么华山派不华山派的了!” 郑少白冷笑道:“顾道常,你也不必装腔作势了,还有什么伎俩,只管使出来, 姓郑的在这里等着!” 顾道常一字字道:“好,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别后悔!”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