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顾道常转过来,向众人道:“各位,方才的话大伙儿都听到了,郑少白不肯把 黑玉匣交给大伙,咱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刀,也足以把他斩成肉泥了。况且咱们大 伙儿只要同心协力,一拥而上,这小子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招架不住!” 众人一齐叫道:“对!早应该如此了……” “是啊,咱们一拥而上,姓郑的就算真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 “顾帮主,咱们都听你的号令……” 顾道常心中颇为得意,道:“好,大伙儿暂且听我的号令!” 转过身来,振臂呼道:“上啊!”率先冲上前去。 众人跟着一齐叫道:“上啊!”但大多却仍站着不动,一些人本已冲了出来, 瞧见别人都不动,又退了回去。 顾道常冲到大门口,转眼瞧瞧四周,一个人影也无,急忙收住脚步,站在那里, 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众人相互瞧了瞧,彼此都有些尴尬,也叫不出口来了。 郑少白大笑道:“哈哈……顾帮主,到了门口,怎么不请进来?嫌我这主人礼 数不周么?哈哈……” 顾道常毕竟久经江湖,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方才咱们只是试试,还没有 真的动手,姓郑的已经被吓得束手无策了,咱们若是真的冲进去,这小子还不是手 到擒来……” 人群中已有不少人在心底偷笑,面上却又厚起脸皮附合道:“是啊,只消冲进 去,这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次咱们动真的,看姓郑的这小子还能往哪逃……” “冲进去,一人一刀,把姓郑的小子斩成肉泥……” 顾道常已乘机退了下来,这时道:“各位这次咱们要真的冲进去,将这小子擒 住,我们巫山帮的弟子愿为先锋……” 说着一招手,十余名巫山帮的弟子走上前来,顾道常厉声道:“你们听到我号 令之后,立刻冲进去,若有谁退后半步,家法侍候!” 他知道只要有一些人跟着自己冲进去,其他的人生怕黑玉匣落到别人的手里, 定然也会跟着一拥而上,是以才如此吩咐。 顾道常说完转过身,大呼道:“上啊!”率先复又冲上前去。 他平素御下极严,帮中惯用酷刑,众弟子心中畏惧,见到顾道常率先,发一声 喊,也跟着一齐冲进了祠堂内。 众人见到巫山帮弟子已一齐冲入祠堂内,生怕黑玉匣被巫山帮弟子夺去,况且 也已有了这些人做挡箭牌,因此也一齐大呼道:“上啊!”蜂拥而上,纷纷从大门、 墙头上冲了进去。 眼见众人大多已跟着拥进了祠堂内,忽然只听得“轰”一声大响,距大门十余 丈处的院墙破了一个大洞,一人箭也似的冲了出来。原来,郑少白事先藏在院墙下 黑暗的角落里,见到众人大多已拥进来后,再撞破院墙,冲了出去。 他原先是因为坐骑被后面追来的人用箭射死,才被迫躲进了这祠堂里,此刻冲 出来后,立刻箭一般的向最近的一匹马冲去。祠堂外还有些胆子小的落在后面,正 想也跟着拥进祠堂去混水摸鱼,忽然间瞧见破墙而出的郑少白,一时不禁惊呆了。 郑少白剑出如风,把挡在身前的几人一一刺倒。 眼见就要奔到一匹白马鞍旁,忽然间人影一晃,一人接在身前,郑少白不及细 想,一剑刺出,不料手腕一痛,长剑已脱手飞出。 那人影再一晃 ,一声长笑,郑少白只觉背上一轻,背着的包袱已被那人夺去。 这时原先在祠堂外的人已纷纷朝此涌了来,冲进祠堂内的人发觉上当,也已有 不少人复又冲了出来。 那人长笑声中,刀已出鞘,当先冲上来的数人已一齐捂着手腕退下,兵刃一齐 脱手,有人失声惊呼道:“是张剑欢!” 张剑欢长笑道:“不错,正是我!” 跃上一旁的白马,扬鞭而去,同时仰首长啸,啸声刺耳,众人禁不住一齐用手 塞住自己双耳。 众人原先围住祠堂时,或是下了马,将马牵在手上,或是一直骑上马上,后来 拥入祠堂时,自然是顾不上马了。 此刻张剑欢长啸声传来,众马受惊,惊嘶声中,四散奔了开去。 众人有的大骂,有的站在当地已惊呆了,片刻后方醒悟过来,一齐散开去追马。 长啸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中,张剑欢已去得远了。 张剑欢马不停蹄,扬鞭疾驰了一日一夜,又不时变换路途,料想众人再也追赶 不上了,这才慢了下来。 此时天色已渐黑,张剑欢感到有些饥渴,他只是在日间向路旁小店买了些馒头 充饥,此时早已吃完了。 张剑欢纵马又行了一段路,仍不见有人烟,天色已愈来愈黑,瞧见路旁有棵大 树,便勒马来到树下歇息。 张剑欢把马牵在树下,解开昨天晚上抢来的包袱,他日间虽也曾在马上解开来 看过,但匆匆忙忙间却没看清楚。 包袱足足包了三层,张剑欢一层层的解开,终于露出了黑玉匣。 这黑玉匣并不大,长约五寸,宽四寸,厚三寸。却颇为沉重,匣身俱是用黑玉 雕成,在星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泽。 这,就是十余年来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黑玉匣?就是这两个月来无数江湖人 士拼命争夺,互相撕杀,不知令多少人丧命的黑玉匣? 张剑欢慢慢捧起黑玉匣,放到眼前仔细察看。 黑玉匣制作得十分精巧,匣锁藏在匣内,只露出一个锁孔。除了用钥匙,只有 把这玉匣毁掉才能打开。 但人人都是历尽了千辛万苦才抢到这只黑玉匣,对之都是无比珍惜,又怎肯冒 着天大的风险毁掉这只匣子? 要知道,只要一个不小心,毁掉的不只是这只匣子,还有富有可敌国的宝藏, 绝世武功秘笈,和武林第一美人。 所以,他们也只有千方百计的想法子试着打开黑玉匣的匣锁。 可惜,谁也打不开。 匣身上淡淡的有一些伤痕,想来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的沧桑,传过了多少人的手, 沾过多少人的鲜血。 是以连黑玉的纹理中,都隐隐透出一丝血色。 这匣子里面,藏有哪些东西呢? 是不是真的象传说中的那样,有一份藏宝图,一本武功古笈,还有一封江晚正 的家书? 张剑欢捧起黑玉匣,放到耳边轻轻摇了摇,听不到匣内的声音。 张剑欢很想打开来看一看,可惜,他也没有钥匙,他所能做的,就是把这只黑 玉匣送到江南去,交给江瑟瑟。 然后,又怎么样呢? 张剑欢的心忽然又跳了起来,想起了江瑟瑟羞红的脸。 这么久来千辛万苦寻找的黑玉匣,终于到手,但张剑欢的心里,却并没有太多 的喜悦,反而似乎有些茫然。 张剑欢望着黑玉匣,过了很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或许,这黑玉匣只不过是假的。 张剑欢慢慢的把黑玉匣放到包袱里,仔细的包好。 包袱上,还沾着血迹。 张剑欢把包袱背上身上,跃到树上,选了个舒服的树权,躺了下来。 奔波了一天一夜,谁都有会感到疲倦的,张剑欢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张剑欢很 快就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张剑欢似乎听到一阵隐隐的马蹄声,他立刻就醒 了过来。 天色已将亮了,所以四周特别的黑。 马蹄声愈来愈清晰了,而且来的人似乎还不少。 这些人是不是来追张剑欢的? 如果是,他们又是怎样知道张剑欢所走路径的呢? 张剑欢正自有些奇怪,但很快就明白了。 他宊然想起,他所骑的马本是别人的,这马的主人自然会循着马的蹄印跟了来。 张剑欢从树上跃下,落在马背上,解开了缰绳,驰马而行。 后面的人显然发现了张剑欢,大声叫了起来,拼命鞭马追来。 张剑欢皱了皱眉,他并不怕那些人,如果他们追了上来,张剑欢随时可以把他 们一一杀掉。 可是杀了这帮人又能怎样呢? 张剑欢杀了这帮人,立刻就有第二帮,第三帮的人来追他。 张剑欢总不能把江湖中的人全都杀光。 何况,“好汉不敌人多”,敌人若是是太多,张剑欢的武功就是太高,也难免 有失手的时候。 所以张剑欢只有逃。 他只希望能尽快的把黑玉匣送到江南江家府上。 唯有如此,他才能摆脱这些人。 但现在,这些人却像是他的尾巴,咬住了他死死不放。 他们自然不甘心让黑玉匣落到张剑欢手里。 虽然他们也很畏惧张剑欢的刀法,也知道自己的武功跟张剑欢差得太远,但黑 玉匣却似有一股巨大的魔力,吸住了他们,并且使得他们不顾一切要得到黑玉匣。 无论对谁来说,黑玉匣都象是一个巨大的,几乎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普陀寺的释照大师,本来是想赶去劝阻那些为黑玉匣杀红了眼的江湖人士。 可是后来释照大师看到别人争夺黑玉匣的疯狂景象时,竟然也忍不住动了心, 也加入了争夺的行列。 释照大师是普陀寺方丈最小的一个师弟,他的武功自然不会弱。 所以他抢到了黑玉匣。 但这却只有短短的一天,释照大师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的看一眼自己浴血抢来 的黑玉匣,便死在了别人的喂毒暗器之下。 这,或许也是鼓起这些人的胆量来追赶张剑欢的原因之一。 张剑欢的刀法确实很可怕,明里相斗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暗地里呢? 俗语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论张剑欢的武功有多高,他毕竟也是一个凡人。 只要是人,就有累的时候,就有疏忽的时候。 只要是人,就要睡觉,要吃饭,要上茅房。 这些,都是机会。 下手的方法也很多,毒药、暗器、机关消息,都可以用。 他们可以轮流睡觉,轮流追踪,张剑欢却不能。 就算张剑欢能坚持两天、三天、四天、五天不睡觉,可是到了第六天,他还是 要睡觉。 长久不睡,精神难免会恍惚,会累、甚至会在不知不觉间睡过去,而且只要一 睡下,必 定睡得很死。 这时,就是他们显身手的时机了。 释照大师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睡着了的天下第一高手,和睡着了的天下第一傻瓜,差别并不很大。 所以张剑欢最好不要睡着,只要一睡过去,就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张剑欢自然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 张剑欢只是觉得他们象是一群追逐香味的苍蝇,十分讨厌。 所以张剑欢又加了一鞭,想让跨下的马跑得更快一些。 可惜张剑欢忘了,这马并不是他的。 这匹马原先的主人骑着它追踪黑玉匣,已不分昼夜的跑了许多天,本已十分衰 弱。 何况,张剑欢又骑着它马不停蹄的跑了一天一夜,只让它吃了一点草,喝了一 点水。 所以这匹马在张剑欢加了一鞭后,又尽力的跑了一段路,就忽然倒下了。 而且再也没有站起来。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