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春意正浓 张剑欢站在地上看着这匹马,气得只想吃了它。 他自然不会真的去吃它。 他现在想的,是怎样才能甩掉后面的那群苍蝇。 张剑欢的轻功并不差,他相信在半个时辰以内,后面的马绝对追不上他。 可是,半是时辰以后呢? 人毕竟是人,不是马。 人在一定时辰内也许可以跑得比马快,但却不能永远跑得比马快。 人若是能跑得比马快,人们就会骑人,而不会去骑马了。 马也许什么都不如人,但却绝对比人跑得快。 所以直到现在人们还是骑马。 张剑欢并不是马。 所以张剑欢现在就干脆站在那里,等着后面的人。 后面的人很快就追了上来,奇怪的是,追到离张剑欢还很远的地方时,就停了 下来,再也不肯上前一步,只是远远的看着。 他们自然很清楚,张剑欢现在并没有睡着。 只要张剑欢没有睡着,他们就永远不是张剑欢的对手。 也永远不敢下手。 张剑欢自然觉得有些奇怪,他看着那些人,向他们走了几步。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居然也退了几步。 张剑欢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实在是没有这种心情。 张剑欢忽然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 那些人立刻催马在后面跟着。 张剑欢方才已借着几点星光看得很清楚,那些人中大多是原先的那一帮人,但 却又新添了 不少陌生面孔,想来是后来加入的。 天色仍然很黑,但天却已快亮了。 空气很清新,张剑欢走在这清新的空气里,本来精神还蛮不错。 但走着走着,他心里忽然觉得不舒服。 不论如何,身后跟着一大群苍蝇,总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 张剑欢又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拾起一块石子,在路上笔直的划 了长长一条横线。 然后直起身来,拍拍手,继续走路。 张剑欢停下来的时候,那些人自然也停了下来,等到张剑欢走的时候,才开始 走。 走到那条笔直的横线前时,那些人很整齐的停了下来,然后一齐下马,走到那 条横线旁很仔细的察看。 瞧来瞧去,瞧了半晌,那些人忽然伸手捧起泥土,认认真真的盖住了那条横线。 然后上马,继续跟在张剑欢身后。 张剑欢一直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看见。 但他听见了。 所以他的脚步渐渐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到后来张剑欢竟象是飞了起来似的,在路上疾驰而行,绝对不会比他方才骑马 的时候慢。 那些人自然也立刻纵马追了上来,而且也越来越快。 后来他们虽然渐渐的感到很吃力,但只要不停的加鞭,一时是不会给张剑欢甩 掉的。 而张剑欢这样子,又能坚持多久呢? 张剑欢已经奔驰了很久。 他渐渐的觉得有些累,睡一觉积聚起来的体力,又已渐渐的消耗光了。 张剑欢忽然觉得,自己很像是一只猫,一只正在逃避老鼠追捕的猫。 后面的那些人则是一群老鼠,一群正在追捕猫的老鼠。 他自嘲地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东方已露出了一线鱼肚白。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而且,正如张剑欢所希望的那样,还有马,不过,是套在马车上的马。 八匹马,套在两乘马车上,停在岔道口的中央。 张剑欢自然不会去理会这是谁的马车,为什么会停在这里, 他现在需要的只是马。 所以他的眼中也只有马。 还离得很远的时候,他就选中了八匹马中最神骏的那匹。 他加快了脚步,一阵风似的来到马车前,正想去解开马的缰绳。 左边那辆马车的窗帘忽然掀了开来,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一个轻柔的声音道 :“快上车!” 江瑟瑟。 张剑欢自然是想都没有想,就跃进了车厢里。 就算这车厢是个牢笼,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跃进去。 因为江瑟瑟在里面。 只听得赶车人一声吆喝,两乘马车分别向两条路上驶去。 后面的那些人很快就追了上来,他们在岔路口停了停,却没有迟疑,立刻就分 成了两队,分向两条路上追去。 拉车的四匹马都是大宛名驹,不但跑得快,而且还很稳。 车厢也制作得很精巧,布置得很华美,甚至,可以说是很豪华。 所以张剑欢坐在车厢里感到很舒服。 他并不觉得奇怪。 因为这是江南江家的马车。 江瑟瑟就坐在张剑欢身旁,离他很近,张剑欢从来都没有靠她这么近过。 张剑欢不但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可以感受到她呼吸的气息, 甚至还可以感觉到她的几根发丝擦着自己的面额,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 所以张剑欢不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幸好马车忽然晃了晃,江瑟瑟碰到张剑欢的肩头,张剑欢立刻想起了肩上包袱 里的黑玉匣。 江瑟瑟捧着黑玉匣,眼中已有泪光闪动,也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 张剑欢知道这时候不该说话,但还是忍不住想问,缓缓道:“江姑娘,你看这 黑玉匣是不是真的?” 江瑟瑟慢慢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真的,我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后 来我妈妈也时常跟我说起……” 她把黑玉匣轻轻举起,瞧了瞧,低声道:“下面这个角的缺口,就是我小时候 摔坏的……” 顿了顿,又低声道:“这匣的外层是黑玉,内层却是用玄铁打造成的,所以很 重,也很坚固,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江瑟瑟转过头,对着张剑欢,轻声道:“张公子,你帮我找回了黑玉匣,我… …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请受我一拜……” 说着站起身来,盈盈拜了下去,张剑欢自然不会让她拜下去,立刻伸手扶住了 她,说道:“江姑娘,不必客气,我也禁受不起……” 张剑欢在看着江瑟瑟,江瑟瑟也慢慢地抬起头来。 忽然间,两个人的眼光就碰在一起,就再也分不开了。 时间好象忽然间停住,世界上好象也忽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后来那马车不知怎么忽然一抛,就把江瑟瑟抛进了张剑欢的怀里。 江瑟瑟的脸蛋很美,很红,红得就象是擦了很多很多的胭脂。 她似乎是在挣扎,又好象没有,她的整个人都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她躺在张剑欢的怀里,离张剑欢的脸很近很近,张剑欢可以感觉到她呼出的气 息,很香很香,就象是兰花的香气。 张剑欢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几乎要跳出胸膛,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 感觉。 后来那马车又一抛,张剑欢的唇不知怎么就印到了江瑟瑟的唇上。 后来,后来就不知道了。因为马车的窗帘很严很严,从外面一点都看不见。 春天的清晨,还有着几分寒冷,可是车厢里却只有浓浓的暖意,浓得化也化不 开。 已经很久了,江瑟瑟的脸还是很红很红,张剑欢只要看她一眼,她的脸立刻就 会红。 后来她好象生了气,把脸藏到张剑欢颈间,于是那红色立刻传到了张剑欢脸上 ——是什么东 西,在咬他的耳朵呢? 她咬得很轻,可是张剑欢却好象受不了,转过头来,一下就咬住了方才咬他的 东西——是什么呢? 为什么车厢里这么久都没有声音? 又过了很久。江瑟瑟依偎在张剑欢的怀里?闭着眼睛,好象已很累了。 张剑欢凑巧她耳边,轻声说话,声音很轻很轻,轻得除了江瑟瑟,谁也听不见。 到底是什么话呢? 为什么江瑟瑟会红着脸打他?——当然,很轻,很轻。 欢乐的时光,好象总是特别容易过去。 马车已经停下来很久了。 张剑欢还是不忍心叫醒怀中的江瑟瑟,她睡得很熟,很香。 一缕阳光透过窗帘,偷偷地照在她的脸上。 脸上,好象还留着一抹嫣红,使得她的脸看起来就象是一个诱人的红苹果,令 人见了都忍不住想咬一口。 张剑欢就已经忍不住了,低下头去,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他忽然感觉到有人往他耳朵里吹气,暖暖的,痒痒的,跟着一双柔柔的小手搂 住了他的 颈,耳旁听到轻轻的笑声。 江瑟瑟已经醒了。 阳光明媚。 江瑟瑟走下车的时候,脸上好象还是很红。 她转过脸,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张剑欢,张剑欢正含笑看着她。 她忽然感到一阵害羞,低下头去,脸立刻又变得象是一只苹果,红苹果。 现在,马车正停在颖州一家很有名的酒楼前。 颖州并不很大,但街道上却很热闹。 张剑欢走了几步,才忽然想起后面的那些人。 在马车里时,他的心里除了江瑟瑟,别的什么都容不下了。 那些人是不是仍象苍蝇一样讨厌的跟在身后? 张剑欢皱了皱眉,他现在的心情很好,谁若是在这时来打扰他,他也许会不客 气了。 他已忍耐了很久。 张剑欢回过头去,但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瞧不见一个可疑的江湖人士。 是马车把他们甩掉了,还是他们已分散开来,在暗中觊觎? 毕竟,这是在城里。 江瑟瑟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碰了碰他,微笑道:“半路上有小燕接应,那 些人早已被甩掉了……”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