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柔情似水 张剑欢很少喝酒。 只有在他心情很好的时候,他才会喝酒。 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好过,所以他又怎能不喝酒? 江瑟瑟坐在他身边,也陪着他喝。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饮酒,真是人生难得的享受, 张剑欢的心里自然很愉快。 张剑欢喝到第九杯酒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正从楼梯上走上来,长得很秀气,很年轻,穿着一件布袍,看起来就象 是个书生。 张剑欢并不认识这书生,但这书生一眼看到张剑欢,立刻含笑走了过来。 这书生径自走到桌前,在张剑欢对面坐下,笑道:“张兄,别来无恙?” 张剑欢淡淡道:“阁下恐怕认错人了,我似乎并不认识阁下。” 书生笑道:“大名鼎鼎的张剑欢,我怎么会认错?小弟曾有幸见过张兄一面, 不过小弟是江湖中的无名之辈,张兄恐怕已记不清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盯着张剑欢的中的刀。 他在看张剑欢的刀,张剑欢却在看他的手。 他的手很白,很修长。 张剑欢淡淡道:“哦,原来如此……”微微一笑,道:“在下敬阁下一杯!” 拿起一只空酒杯缓缓放到书生面前,停了停,才端起酒壶。 那书生看着面前的空酒杯,脸上似乎渐渐的有了变化,伸手挡住酒壶,眼睛却 仍盯着桌上的杯,良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不必了!” 站起身来,抱拳笑道:“小弟本想叨扰二位几杯,无奈还有一些事,只好先告 辞了!” 一直到那书生下了楼,江瑟瑟仍是不明所以,看着张剑欢,笑道:“你这位朋 友可真怪……” 张剑欢微笑不答,却举起手在桌上轻敲了一下。 只听得“呛啷啷”声响,桌上的那只空酒杯已变成一堆碎片。 江瑟瑟不禁怔住。 张剑欢微笑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么?他就是人称‘中原第一神偷’的余彦… …” 江瑟瑟微微皱眉道:“他也想打黑玉匣的主意么?” 张剑欢点头道:“不错,总算他还聪明,知难而退,否则他的手恐怕也会变得 和这只酒杯一样了!” 离杭州还有十天的路途,所以吃过饭后,立刻又要赶路。 但马车驶出城外三十多里后,却忽然停了下来。 张剑欢立刻发觉不对了,一手握刀,一手打开了车门。 这地方很荒僻,四周都没有人。 只有在道路前方,一个身穿青布衫,背负长剑的老人拦在大道中央。 张剑欢走下马车,缓缓道:“不知这位前辈有何见教?” 那青衣老人原先背对着马车负手而立,仰首望天,这时方缓缓转过身,冷冷道 :“你就是张剑欢么?” 张剑欢道:“晚辈正是,不知前辈上下如何称呼?” 青衣老人冷冷道:“老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韩举仕便是!” 张剑欢脸上也不禁微微动容,说道:“原来是韩老前辈,久仰威名,失敬了!” 韩举仕在江湖上人称“剑扶风雷”,剑法出神入化,昔年威镇江淮一带,无人 能敌。 据说他亦正亦邪,行事全凭一已好恶,因而江湖上对他也是毁誉参半。 但他在十年前便已退隐林下,想不到今日居然又重现江湖。 只听得韩举仕厉声道:“张剑欢!我今日前来,不仅是为了黑玉匣,也为了试 试你的刀法,你若能接得下我的五十招,我就不为难你!” 张剑欢叹了口气,缓缓道:“前辈退隐林下已有十年……” 尚未说完,韩举仕厉声道:“张剑欢!我是来跟你比试的,闲话少说,拔你的 刀罢!” 说着,“呛啷”一声,剑已出鞘。 张剑欢不再说下去,微微躬身,道:“前辈请!” 韩举仕缓缓举起了剑,凝视着张剑欢,冷冷道:“你为何还不拔刀?” 张剑欢淡淡道:“晚辈此刀轻易不出鞘,出则决不空回!” 韩举仕点头道:“很好!”眼睛紧紧盯着张剑欢的手。 忽然间,他的剑已刺出! 他这一剑看准了张剑欢的弱处,直刺他的左手,张剑欢若是拔刀,就等于自己 将手腕送到他的剑锋上。 韩举仕果然不愧是纵横江湖的大剑客。 可惜他这次算错了,张剑欢根本就没有拔刀,右手一抬,以刀鞘挡开了剑锋。 长剑剑势一变,幻出五朵剑花,分刺张剑欢前胸的五处大穴。 张剑欢不为所动,刀鞘挥出,中宫直入,径刺韩举仕右腕。 韩举仕手腕一沉,长剑反向上挑,刺向张剑欢手臂。 张剑欢刀鞘缩回,左手持刀柄,右手持刀鞘向下一沉,将长剑压住,同时借势 抽刀,“呛”一声,刀柄在韩举仕右腕一击,韩举仕手上剧痛,长剑“当”落地。 张剑欢的刀只抽出了一半,又即回鞘。 韩举仕脸如死灰,呆立不动,忽然仰天大笑道:“二十年前我如此败在张抱石 手下,二十年后又一模一样的败在一个晚辈手里!韩举仕啊韩举仕,你有什么用… …”笑声惨厉,有若鬼哭。 韩举仕忽然转身,狂奔而去,片刻间已到了百余丈外,身影渐渐变小,终于不 见。 张剑欢长长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却见江瑟瑟正站在车厢门旁看着他,满 脸关怀之色,柔声道:“你没事么?…… 张剑欢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位前辈武功极高,只是性情太偏激了些……” 客栈。 夜已经很深了,张剑欢还是睡不着觉。 江瑟瑟就住在他隔壁的房间里。 张剑欢只要一想到她,心中就甜甜的,脸上也不自禁的露出笑意。 黑玉匣已经找回来了,现在所需要做的,只是把它送到江家。 虽然还有很远的一段路途,但张剑欢并不畏惧。 他很相信自己刀法。 到了江家后,又怎么样呢? 张剑欢的脸微微的红了,似乎已瞧见了他和江瑟瑟拜堂成亲时的情景,瞧见自 己在洞房里轻轻揭开红头帕,露出江瑟瑟被花烛映红的俏脸…… 张剑欢脸上带着微笑,渐渐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张剑欢忽然听见隔壁房中传来一声惊叫! 是江瑟瑟的声音!张剑欢立刻跳了起来,冲出房去,江瑟瑟的房门紧闭着,瞧 不见里面的情形。 张剑欢想也不想,一掌击开窗户,跃了进去。 只见江瑟瑟紧紧抓着被子,在床上簌簌发抖,瞧见张剑欢,立刻扑进他的怀里, 颤声道:“有鬼……有鬼……” 张剑欢扫了房中一眼,并未瞧见有何异状,抚摸着江瑟瑟的肩头,安抚道:: “别怕!别怕,有我在这里,什么样的鬼也不敢进来……你方才瞧见了什么?” 江瑟瑟紧紧抱住他,颤声道:“我……我方才瞧见后窗上有个……有个鬼影子 ……,青面獠牙……好吓人……” 张剑欢瞧了瞧后窗,一无异状,搂着江瑟瑟,安慰道:“别怕,说不定只是你 在做梦……” 江瑟瑟摇头道:“不,我瞧得清清楚楚,那……那鬼头上有一只角……还有獠 牙……” 张剑欢笑道:“哪儿有什么鬼……” 江瑟瑟忽然把张剑欢抱得更紧,颤声道:“它……它又来了……” 张剑欢抬眼一看,果然瞧见后窗正有一个鬼影子在晃动,头有铜锣那么大,隐 隐还有一个角,身上满是长毛。 张剑欢低头凑在江瑟瑟耳边道:“别怕,我出去瞧瞧!” 江瑟瑟点点头,道:“你……小心!” 说话间,那鬼影子忽然一晃,就不见了。 张剑欢一个箭步走到后窗前,推开窗户,跃了出去。 月凉如水,繁星满天。 庭中树影婆娑,周围夜色苍茫。 一阵风吹来,后院中的树叶簌簌作响,四处静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张剑欢缓缓转过头,瞧见紧挨着后窗的屋檐下,挂着一具蓑衣,一顶笠帽,正 被风吹得不住摇晃。 张剑欢不禁失笑,支起窗户,拉过那件蓑衣,笑道:“快瞧啊!我已经把鬼抓 住了……” 江瑟瑟一瞧,不禁红了脸,嗔道:“有什么样好笑的……” 张剑欢已进到房内,关上了窗户,走过来笑道:“想不到一具蓑衣就把咱们的 江大小姐吓成如此模样……” 江瑟瑟红着脸嗔道:“你再笑,瞧我不理你!” 拉过被子,盖住了头。 张剑欢摇了摇被子,江瑟瑟不理。张剑欢笑道:“好,你不理我,我可要走了 ……” 说着站起身来,佯作欲走。 江瑟瑟忽的掀开被子,一把拉住张剑欢,急道:“你别走……” 张剑欢故意皱起眉,道:“你不理我,怎么又不许我走?” 江瑟瑟扑到张剑欢怀里,抱住了他,道:“你走了以后,要是……要是真的有 鬼来了,我怎么办?” 张剑欢抚着她的肩头,微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的睡觉,嗯?” 江瑟瑟紧紧的抱着他,道:“可是……你走了……我真的好怕……” 张剑欢柔声道:“别怕,我就在你隔壁房里……” 江瑟瑟不依道:“不!不,我不许你走……” 仰起了脸,凝视着张剑欢,柔声道:“陪着我,好吗?” 淡淡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江瑟瑟的脸美得就象是一块白玉,无瑕的玉。 她的眼睛漆黑明亮,就象是两颗珍珠,镶在白玉上的黑珍珠。 她的语声轻柔,吹气如兰,她的秀发如瀑、如雾…… 张剑欢凝视着她,已然痴了。 他的手轻轻的从她的肩头滑下,忽然发觉,江瑟瑟只穿了薄薄的一件贴身小衣, 依稀可以瞧见里面的红绫抹胸,和那凝脂白玉般的肌肤。 张剑欢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愈来愈快,一阵莫名的燥热从心底升了上来。 江瑟瑟也在凝视着张剑欢,双手慢慢的围住了他的脖子。 张剑欢的头缓缓的低了下来,吻住了江瑟瑟。 他们相拥的身影渐渐倾斜,慢慢的变成了一个。 不知什么东西遮住了月亮,屋里渐渐的暗了下来,渐渐的什么也瞧不见了。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