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伊人何处 江瑟瑟靠在张剑欢怀里,脸上还是红红的。 她轻轻抬起头,碰上张剑欢的目光,立刻又红着脸低下头去。 张剑欢笑了一笑,凑到她的耳旁,轻声问了一句话,声音很轻很轻。 江瑟瑟不答,却红着脸用力捶着张剑欢的胸膛,恨恨道:“都怪你,都怪你!” 张剑欢笑得更可恶,伸手抱紧了她,忽然低下头去,就听不见声音了。 天色还很黑,远处却隐隐传来了鸡啼声。 江瑟瑟伏在张剑欢怀里,抚着他的胸膛,幽幽道:“你以后会不会瞧不起我?” 张剑欢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她,柔声道:“我怎么会呢?我要娶你,一生一世 和你在一起,让你永远快乐……” 江瑟瑟低下头,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只怕我已不配……” 张剑欢柔声道:“你若不配,还有谁配呢?我这一生一世,心中就只有你,再 也不会有第二个人……” 江瑟瑟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闪过,低声道:“欢哥,有一天,你会不会 恨我?” 张剑欢微笑道:“傻孩子,我怎么会恨你呢?” 江瑟瑟幽幽道:“世上之事,是很难说的。有许多时候,许多事情,都是身不 由己……” 张剑欢搂紧了她,微笑道:“瑟瑟,别胡思乱想了,等到了江南,找到你爹爹 的下落以后, 我们就成亲,你说好不好?” 江瑟瑟笑了笑, 笑得很勉强,笑容里似乎还有一丝伤凄,可惜,张剑欢瞧不 见。 江瑟瑟抬起头来,道:“欢哥,我想问你一句话……” 张剑欢微笑道:“什么话?” 江瑟瑟凝视着张剑欢,缓缓道:“你喜不喜欢我?” 张剑欢低下头在江瑟瑟脸上亲了一下,笑道:“这还用问么?” 江瑟瑟道:“不,我要听你亲口说!” 张剑欢捧起江瑟瑟的脸,凝视着她,庄言道:“瑟瑟,我是真心喜欢你,将来 也会真心真意的待你,日后我若是……” 江瑟瑟伸指按住了张剑欢的嘴,轻声道:“不要再说下去,有这一句就已经够 了……” 她把脸贴到张剑欢胸膛上,闭上双眼,喃喃道:“欢哥,你再说一遍……” 张剑欢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瑟瑟,我是真心诚意的喜欢你,这一生一世, 心里也只有你一个……” 江瑟瑟仍闭着双眼,眼中却已有泪珠滑落。 张剑欢吃了一惊,捧起她的脸,道:“瑟瑟,你……怎么哭了?” 江瑟瑟勉强一笑,低声道:“我……我是高兴……” 她擦干了眼泪,说道:“欢哥,天快亮了,你也该过去了,别让别人看见……” 张剑欢已走到门口,江瑟瑟叫道:“欢哥……” 张剑欢转过身来,江瑟瑟欲言又止。 张剑欢走了回来,在江瑟瑟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是不是又舍不得我了?” 江瑟瑟低着头,半晌,才低声道:“欢哥,日后还有很长的路,你……要保重!” 张剑欢笑道:“是,谨遵娘子之命。娘子也请保重!” 江瑟瑟低着头,眼中已有泪光闪动,看着张剑欢走出了房门,泪水终于夺眶而 出。 张剑欢走进自己房里,心中仍盈满了甜蜜。 他躺到床上,翻了个身,脸上的笑容忽然凝结——放在床头的黑玉匣已不见了! 他自从进了江瑟瑟房中之后,心没有一刻离开过江瑟瑟,竟忘了江湖中不知有 多少人在觊觎这只黑玉匣。 张剑欢已跳了起来。 后窗不知何时已被打开了,窗台上还留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张剑欢跃出窗外,立刻在地上又发现了两个脚印。 张剑欢晃亮了火折子,在院中寻找,终于发现了一行足迹。 偷匣的人似乎并不是个老手,所以才会留下足印。 张剑欢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但仍然很焦急。黑玉匣若仍在这人手里自然容易找 回,怕只怕又已被别人抢去。 张剑欢顺着足迹从后院出了客栈,进了一条小巷,又转入另一条小巷。 偷匣的人似乎对此处路途颇为熟悉,转来转去了走了很长的路,走过的小巷愈 来愈窄。 天色已朦朦亮了。 这足迹拐出一条小窄巷,已来到了大街上,忽然间就消失了。 张剑欢躬腰找了很久,终于发现街上有被树枝拖扫过的痕迹,地上还散落着几 片树叶。 顺着树枝拖扫过的痕迹又走了百余丈,转了两个弯,果然见到地上有一大丛树 枝。 而树枝的旁边,只有一片杂乱的车辙印。 偷匣人显然上了接应的大车,然后用树枝扫去车辙印,到了这里再把树枝扔掉。 这里正是几条道路交汇的地方,马车很多,车辙印杂乱无章,根本就瞧不出是 哪一辆。 张剑欢又低着头找了很久,终于放弃了希望。 他抬起头时,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了。 街上已有了很多行人,许多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瞧着他。 张剑欢自然不会在意,他只是想起了客栈里的江瑟瑟,她想必也已经起来了, 若是发觉自 己和黑玉匣一齐不见了,会怎么想呢? 张剑欢决定先回客栈去。 在他心中,江瑟瑟远比黑玉匣重要得多。 张剑欢从后窗进到江瑟瑟的房中时,忽然发觉,江瑟瑟已不见了。 房门是从里面扣着的,房中也没有什么异状,但江瑟瑟却已不见了。 张剑欢冲到前院,停在院中的马车也已不见了。 江瑟瑟到哪儿去了呢? 她是自己走的,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剑欢又回到了江瑟瑟房中。 床上,零乱依旧,张剑欢坐在床边,又想起了昨夜的温情。 忽然,张剑欢发现枕边落着一只玉钗。 他立刻拾了起来,玉钗正是江瑟瑟的。 物犹存,人却已不见了。 张剑欢想起了昨夜的缠绵,昨夜的温存,他不相信,江瑟瑟会就这么离开。 或许,她只是上街买东西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张剑欢捧着玉钗,痴痴的坐在床边,他一定要等到她回来。 太阳已经很高了,后院中树木的影子渐渐变短。 后来影子又慢慢的变长,愈来愈长,终于消失了,天空中,只余下一片绚丽的 晚霞。 张剑欢的心已渐渐凉透了。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江瑟瑟说的那些话。 难道,她早已知道要有今天的别离?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抗拒的事,她才不得不离去? 张剑欢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早些想到,恨自己听了那些话后居然毫无察觉。 他已下定了决心,不管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把江瑟瑟找回来。 朝阳初生。 张剑欢骑在马上,回过头来,望了望来时的路。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策马而行。 茫茫天涯,江瑟瑟到底在哪里呢? 张剑欢自己又该到哪儿去呢?张剑欢心里一片茫然。 这几个月来,他心中想的一直是黑玉匣,在江湖中东奔西走,为的也是黑玉匣, 而如今,他竟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原先,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早日找到黑玉匣,送到江南江家去……江家! 张剑欢心中忽然一震,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想到江家呢?江瑟瑟很可能是回了家! 张剑欢不再想下去,扬鞭抽马,疾驰而去。 深夜敲门,是一件很失礼的事。 但张剑欢几乎是日夜兼程的赶了三天的路,实在是很累了,况且周围只有这一 家宅院。 过了半晌,宅院的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青衣仆人睡眼惺松,瞧着张 剑欢,皱眉道:“你是谁?半夜三更的有什么事?”好梦给人打扰了,心里总是不 免有气的。 但张剑欢只不过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他的脸立刻变了,不但把张剑欢引进 门,安置到一间厢房里,临走时还很客气的说:“实在对不起,天太晚了,我家主 人早已安歇,不便通报,只好委屈一宵了……” 厢房又窄又小,想来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张剑欢却不在意,和衣往床上一躺, 正想舒一口 气,忽然听到外面大道上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片刻间,马蹄声已到了宅院外,跟着只听得“砰”一声大响,似乎是大门给撞 开了。 张剑欢跃下床,走到窗前望了出去,只见人声喧哗,一大群人从大门涌了进来, 身上多半都佩着兵刀,显然都是江湖中人。 方才的那名仆人已披衣惊慌失措的迎上前去,壮着胆道:“你……你们是什么 人?擅闯我家宅院……” 当先的一名汉子飞足把他踢了一个筋斗,厉声道:“不干你们的事!咱们只是 借这儿的地方用用,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别惹得老子生气,一把火把这里 烧得干干净净!” 说着众人已一齐涌入了大厅中,这时院中有不少人惊起出来探问,张允听到众 汉子厉声叱骂,夹杂着妇人小儿的啼哭声。 片刻,这些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听得众人在大厅中大声争论着什么,那厢房 离得较远,听不清切。 张剑欢悄悄出了房门,跃上房顶,走到客厅止方,轻轻移开几块瓦片,瞧了下 去。只见大厅中数十人或站或坐,有老有少,还有几名女子。 两名汉子站在客厅中内,左边一名较瘦的汉子正说道:“……齐坛主,咱们当 初是说过谁能抢到黑玉匣,为顾帮主报了仇,就奉谁为新帮主。但这几日来大伙儿 相互间争吵不休,别说齐心协力去抢黑玉匣,自己就险些动起手来了。所以我葛某 主张先选出一位新帮主,再由他统领大伙儿去夺回黑玉匣,为顾帮主报仇!” 他一说完,西边便有十余人齐声附合。 张剑欢听到“顾帮主”三个字,心想这些人莫非是巫山帮的么,仔细瞧时,果 然认出不少人依稀正是那日在祠堂围攻郑少白的巫山帮弟子。 只听得那齐坛主冷冷道:“葛香主,你这话虽也有几分道理,但顾帮主尸骨未 寒,大仇未报,你就急着推举新帮主了,我问你,你这是什么居心?” 那葛香主怒道:“我有什么居心了?齐坛主,你迟迟不肯推举新帮主,别以为 你的心思旁人不知道,若是没有帮主,自以你青蛇坛的邱长老为尊,哼哼,齐坛主, 我没说错吧?” 齐坛主似乎给他说中要害,有些恼羞成怒,说道:“邱长老是本帮两朝元老, 昔年为本帮立下了赫赫大功,接任帮主本就是顺理成章之事,齐某之意,不过是要 先替顾帮主报了仇,再行议立帮主!” 葛香主冷笑道:“顺理成章?不见得罢?本帮上千弟兄都心服么?别人不说, 我葛某人第一个就不服!”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