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州照清光 傍晚时分,一辆马车麟麟地碾过京师宽阔街道,车轳上粘着的湿土显示着它来 自很远的某个下过雨的地方。车帘又厚又重,仿佛是为了抵挡这个冬天早来的寒气。 马车在北玉皇庙外的闹市停下,早有两人在那贞节牌坊前相候,连同马上乘客 一行人不声不响转入小胡同中在小巷中穿行埋头,盏茶功夫已绕到了皇城后,宫门 自然是早已下钥,那侧门却半开着,一人在那里恭身相候,无声地跟这一行从马车 上下来的乘客打个招呼,领着众人从侧门中埋头穿过高大巍峨的宫墙,进了后宫一 处偏殿中。 这后宫重殿,不是太后皇后便是贵人宠妃居住,一干人进了这里,虽在偏殿之 中,也是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遥见那殿外暮色四起,霰雾迷蒙间,廓柱高大檐角 巍峨,雪翅插天雕瓮峥嵘,黑沉沉静幽幽地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冷峻壮丽,威压迫人, 燕七心中暗叹:这般恢宏庄严气势,到底不愧是帝王之家!也难怪古往今来无数英 雄豪杰为之折腰,要斗个你死我活。不知怎的,这少年心中突然又想起那燕山下的 竹篱小屋,小屋后院丛开的野菊,在这一刻竟象是另外一个世界中的记忆,遥远而 不可企及。 至到此时,众人仿佛才略略回过神来,偷偷互相打量,用眼神传递着问候。燕 四和燕六两年不见,已有了几分庸俗之相,平平淡淡地不像以前那般锋芒毕露,杀 气凌人,只有俯仰之间偶一露出的镇定自若,才有几分当年杀人于万军之中的从容。 “众位爱卿等久了。”洪亮的笑声,魁梧的身躯,自然便是当年的燕王,如今 的永乐皇帝。也是当年洪武皇帝四个儿子中,南征北战,居功至伟,倍受喜爱,最 终仗着武力从侄子建文帝手中将皇位抢过的第四子朱棣了。 “爱卿”两个字一入耳,清清楚楚地将众人的距离拉开:他们已不再是兄弟, 已不再是朋友,而是咫尺天威的君臣。 “臣燕南山,叩见皇上,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脚步声远远在殿外响起时, 燕南山众人俯身跪伏在地,这时只是不住地叩头。燕七几人也跟着叩头道:“万岁 万岁万万岁。” “还是叫朕燕王吧!”天子喟然叹道:“朕是燕王,尔等也是燕姓中人,是朕 的兄弟子侄,昔日便是一家人,难道这许多年过去了,尔等为朕立下许多汗马功劳, 难道反倒要生分了不成!”竟是亲自上前一一将众人扶起,呵呵笑道:“燕卿,送 给你的茨藜酒喝了没有?小二这脚伤这几年不妨事吧?小四好像比以前胖了?小六 也是;小九啊,长成大姑娘了,小七跟着师父还过得惯吗?过不惯来京师跟小四小 六一起,啊,父皇的破天剑都传了小七,好啊!……”殿中没有点灯,灰蒙的阴影 中众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却感受得到这位当今天子,四年前的燕王的亲切和爽朗, 这一瞬间,几位燕姓弟子心中一热,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在燕王府中,跟这位恩人 一起的那些难忘的欢乐童年时光,什么君臣分际,什么刺杀征战,在这一瞬间就象 那殿外蒙蒙苍穹中的霭霭烟云一样遥远淡漠,已被忘在了脑后。 可是,有一个人却没有忘记。 燕南山已轻声道:“不知皇上将臣等召来,有何差遣?皇上待臣等恩重如山, 连臣伤寒小疾这等小事也挂记在心,多次赐药酒于臣,让臣如何承受得起!臣等这 些年半分力也没有给皇上出上,实在是心中愧疚非常,寝食难安。”他没有被这位 当今天子的笑声感染,他的态度依旧是恭谨非常。 朱棣笑容敛去,轻轻一叹:“燕卿仍是那般忠于职守!不错,这一次特地将你 们召来,正是因为有一件非你们前去处理的棘手之事。” 燕南山翻身又跪了下去,叩首道:“皇上如此夸奖,臣如何敢当!请皇上明示, 臣等一定竭全力,轻生死,一如从前,为皇上效命。”他这一跪,燕七几人只得跟 着又跪伏在地。 这一次天子没有再扶他们,在殿中慢慢踱了几个来回,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大殿 中响而沉重,仿佛每一脚都踩在众人心上。过了良久,才停在众人身前,狠狠地吐 出两个字:“清光!” 伏在地上的众人身子一震!他们早在燕王发动靖难之役,与建文帝争夺皇位之 前,便已呆在燕府中了,自然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和由来。 ——据说当日明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在位之时,长子朱标盛年病逝,虽然勉强 遵从群臣所请,立皇太孙朱文允,也便是后来的建文帝为储,却常因建文帝性情柔 弱,恐他日后难以担负国家重器,时以为忧。有一次太祖与皇子皇孙们宫内宴饮, 以月为题咏诗,建文帝收束两句为:“虽然隐落江湖里,也有清光照九州。”诗中 境界大异帝王之家堂皇气象,太祖心中自然不喜。后来又令作对,出句是:“风吹 马尾千条线。”建文帝对道:“雨打羊毛一片膻。”太祖闻言,面色顿变。燕王朱 棣却上前奏对道:“日照龙鳞万点金”,太祖不禁叫绝道:“好对语!”恰是冠冕 堂皇。从此太祖愈加喜爱燕王,也是由此,启了燕王觊觑皇位之心,那后来名震天 下的菊杀,便是那时开始组建。后来建文帝即位,撤藩裁减诸王,燕王既有雄心, 又早有准备,趁机发难,叔侄两人大战三年,建文帝败而遁走,这便是有名的“靖 难之役”。只是朱棣即位之后,江湖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名做“清光”的杀手组织, 专诛贪官污吏,人人传说便是当时南京城破之时,跟随建文帝出走的侍卫高手所为, 那“清光”二字,便是取自当日建文帝那一句“虽然隐落江湖里,也有清光照九州”, 想不到当年一句呤月之诗,竟然一语成谶。这时这位当今天子亲口吐出这两字来, 自是非同小可的大事!只是此事涉及天家骨肉之争,众人惶恐之下,哪敢开口说话。 “燕卿!”天子突然提高了声音:“还记得凌铁崖否?” “记得。”跪伏在地的燕七分明感觉得到身前的燕南山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 声音还是十分的沉稳:“凌铁崖乃是当年宫中第一高手,臣在南京城外浦子口孤身 入盛庸水军,擒拿指挥长江舟师都督佥事陈宣,与他交手,被臣以冲阵掌力击在他 的胸口,打落长江之中,葬身鱼腹。” 燕七不明白师父为什么突然在这时绕起舌来。燕南山孤身只剑独闯敌军大营, 胁迫敌军主将陈宣叛投燕王,燕王的大军方才有了渡江的船只,未遇任何抵抗便直 逼南京城下,便是因这一件大功,燕王大喜之下,竟然将随军的一名宠妾赏与燕南 山为妻,——那便是燕七的师娘;还将随身所佩的宝剑破天赏给燕南山。——这破 天剑乃是当年洪武皇帝马背上争战,一统天下时的佩剑,因功赏了朱棣,那是何等 贵重之物!燕南山这一功,也是菊杀数十次行动中最伟的一次,由此而决胜负,定 江山,叔胜侄走,却也是菊杀最后一次出手。 “葬身鱼腹?”只听得朱棣冷哼一声:“燕卿,据说你的冲阵菊掌看似冲淡平 和,实则威猛霸道,乃是武林中第一高强的武功,中者必死?” “皇上过奖。”燕南山的声音透着小心和迟疑,还有一丝丝的惶恐不安。众人 这时都已听出天子语气中的讥诮和不满,隐隐觉得马上便有什么令人震惊异常的话 要从这位金口玉牙的皇帝嘴中说出,不由得一齐凝神屏息,偌大的偏殿中一片死样 的岑寂,只听得殿外的夜风沙沙地掠过,清晰可闻。 “只可惜这位胸口中了你结结实实一击冲阵掌力的凌铁崖,居然没死。”天子 缓缓道。众人看不见他的脸色,只觉得这不愠不火,不疾不徐的声音愈发衬得这空 旷的大殿静得惊人,“而且,这奸邪小人居然仗着曾在宫中呆过,打着我那侄子旗 号,假借‘清光’之名,这几年妄诛我朝官吏,而今更是讹诈于朕,当真是是可忍, 孰不可忍,罪不容诛,!” 天子的声音依旧是平和淡定,燕南山早已震骇得五体投体,颤不成声道:“微 臣死罪,微臣……罪该万死,求皇上赐罪……”天子微微一哂:“赐罪?燕卿,你 是朕王府旧人,不同寻常臣子,朕若是要治你的罪还用得着巴巴地将你几人召来? 朕还要靠着你们给朕出力呢。” 燕七一干人也早已给这几句话震得惊惶莫名,凌铁崖当年乃是建文帝贴身侍卫, 武功之强,据说乃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绝代高手,燕七他们师父燕南山未入燕王府 之前,在武林中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自号震山子,武林中人将他二人并称为“南 崖北山”。后来这“南崖”到底死在“北山”燕南山手下,在武林中早已数年不闻 声息,哪知竟然死而复生,更想不到那竟然便是“清光”首脑。又想到凌铁崖主持 那“清光”,倒也是情理中事,若是他当真未死,建文帝流落江湖,这凌铁崖自然 便算得上是他手下第一得力之人了。又想到建文帝,当年南京城破,燕王于那废墟 中胡乱找了一具尸体充作建文帝遗体诏告天下,那是因为建文帝若不死,他这皇位 无论如何都坐得名不正、言不顺。可是普天之下,谁人敢信建文帝已死!十人中倒 有七八人都相信建文帝早已遁走,便是燕王自己,也在今年夏天遣内侍郑和放舟出 海,明为巡抚西洋各国,却是暗察这位皇侄的下落!所以这九五之尊的皇帝这般紧 急将他几人召来对付这凌铁崖,对付“清光”,自然是因为这一件事乃是比任何国 事都还要紧要、却又不敢公开宣扬的大事。蓦然间又想到他师父燕南山的冲阵菊掌 乃是武林中号称第一高强功夫,他师父曾私下对他言道,他这掌法原名为冲天菊掌, 乃是当年大英雄黄巢身边一位武功高强的护卫自创,黄巢兵败,这名护卫为纪念旧 主,便将这一套掌法名做“冲天菊掌”,乃是取黄巢那一句名诗“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而来,燕南山与一代奇士僧道衍相遇于南京大相国寺,二人一见 投缘,数日彻夜长谈下来,便欲在当时封在北平的燕王身上一赌滔天的富贵,当即 北上投入燕王府中,因那“冲天”二字大犯皇家之忌,所以改做“冲阵菊掌”,共 有九重,练成第一重,九尺之内,劈空若实,中者必死,每多练一重,威力竟是以 九尺之距倍增,所以他一干师兄弟昔年私下里皆称它为九尺掌力。只可惜他一干师 兄昔年情势紧迫,一年中大半日子皆在外面帮助燕王刺杀建文帝一方中重要人物, 并无一人练到七重以上,倒是自己这位素来不出众的小师弟,这四年来守着师父隐 居在燕山脚下清静之极,前几日居然已将第九重练成了。虽然知道未必有用武之处, 却也颇为沾沾自得,这时闻得那凌铁崖居然在九尺掌力之下逃生,当真是匪夷所思, 难道自己那九尺掌力竟然无用?竟然是白练了?一念及此,忍不住跪直了身子: “皇上。” 朱棣一怔“小七啊。何事?”燕南山身子一颤,轻斥道:“小七,不许在皇上 面前无礼。”朱棣却已回过神来,黑暗中目光烁烁,显是在仔细打量着这位素不出 众的燕七。 燕七话一出口便知冒失,眼见师父斥责,天子凝眸,不由得嗫嚅着略一畏缩, 只这怯色一闪即灭,心里仿佛有一种什么东西蓦然上涌,却沉住了气挺直了身,静 静地对视着这位半生征战马背的强悍君王,幽黑的眸子深邃得见不到底。 朱棣仿佛也没有料到这年轻人如此镇定,略一怔便开口笑道,声音却并无半分 不愉之色:“小七啊。有什么话尽管说吧。你也是朕自小看着长大成人的,在朕面 前不用讲那许多规矩。”转过头却对着燕南山轻轻一叹:“燕卿,只怕是我错了。” 燕南山身子轻轻一颤:这位强悍桀傲的君王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登时一 紧,头在地上重重叩了几下,颤声道:“皇上。” 只听得那高高在上的当今天子在黑暗中无声地一哂,缓缓道:“我一直以为我 那些孩子们中,最勇敢的是燕三,最有智谋的是燕一,武功最强的是燕五,可是我 现在才知道,他们三个人加起来,也许,都比不上小七。你看他的眼睛!他将来在 武林中一定会变得比你还有名。”这位君王脸上带着赞赏的微笑,心中却忍不住暗 自问道:这孩子真的还有机会在武林中扬名吗? 燕七自然不会知道这位血与火洗炼出来的君王心思,朗声道:“只是不知皇上 何以确信那凌铁崖真的未死?”他只想知道那九尺掌力为何击这凌铁崖不死,他想 知道便问了出来,就这么直截了当。 天子却仿佛并没有介意他的失礼:“他孤身入宫,纪纲与他交过了手了。纪爱 卿,你跟他们说说。”他身后一直静立的纪纲急忙上前一步跪伏在地,道:“遵旨。 那厮潜入宫中,我与他折了几招,他武功高强,掌力威猛,果然不愧是当年与燕兄 并峙武林的顶尖高手,绝不会认错的。” “好,这凌铁崖有何图谋,如何对付凌铁崖,便由纪爱卿与诸位卿家商议。朕 先去了。” 待到朱棣的脚步声已消失良久,殿中众人方才从地上爬起来。纪纲对燕南山笑 笑:“燕兄,这一次又得仰仗了,燕兄宝刀未老吧!”燕南山呵呵一笑道:“为皇 上效力,万死不辞,请纪兄吩咐。”纪纲脸色一肃:“正是。”当下缓缓将这一件 惊天大案的缘由道来。 原来那凌铁崖孤身入宫,已不仅是与纪纲折了几招,而是竟然直面朱棣,言道 建文帝已遵洪武皇帝当年遗命,——当年太祖已知朱棣雄才大略,只怕难以臣服建 文帝,便给建文帝留下一密柜,言道危难之时可打开照行,南京城破之时建文帝打 开一看,却是十绽乌金,一把剃刀,一身僧衣。当即削发为僧,由鬼门遁出南京流 亡,只为着那一句“也有清光照九州”,所以令当年随他出行的侍卫组建“清光”, 暗中铲除贪官污吏,救济贫困,也是为着朱家江山社稷,只是数年下来,当时出京 时所带金银也使用殆尽,所以前来请永乐皇帝支取一千万两银子,一则以敷用度, 一则表明志向乃是求田问舍,无意再争天下。这一千万两银子,那凌铁崖言道,建 文帝也并非白要,而是要用一件有关他朱家江山社稷的重要物事来换。 朱棣如何能够相信他这番话!虽然一千万两银子已是朝廷数年岁入,他却并不 心疼,他当年跟着洪武皇帝出生入死,甚至不顾骨肉之情,好不容易坐上这皇帝宝 座,如何相信建文帝这番无意再争天下之话。只怕这一千万两银子到手,登时便要 招兵买马,重新与他再战一场。更何况“清光”这数年所为,虽然也甚合他意,只 是卧榻之衅,岂容他人酣睡?他手持天下权柄,贪官污吏自会处置,何须他人置喙! 早有意铲除“清光”,只是这干人武功高强,行踪无定,无可奈何罢了,这时竟然 入宫公然提出如此要求,他这九五之尊的天子颜面何存!又想到那天底下哪有什么 能够值得一千万两银子的东西?可是这话从曾为一国之君的建文帝口中说出,却也 有三分可信,只怕当年洪武皇帝当真还有什么只传给皇帝,事关朱家江山社稷的秘 密,他这皇位来得不正,自然不可不知,当即飞马召来燕南山一干人,决议在后日 交接银票,换那秘密,见机行事,一举围杀。 “一千万两银子,果然是帝王之家,出手不凡。”燕南山呵呵一笑,朱棣一走, 这一干昔日的旧友便少了许多拘束,多了些亲切随和:“只不知是这是凌铁崖这厮 狐假虎威,妄传建文之命,还是真是建文的意思?皇上将这千钧重任加诸吾身,拿 不到凌铁崖还可以再拿,若是这一千万两银子出了差错,兄弟可担不起这天大的干 系了。” “燕兄多虑了。”纪纲哈哈一笑:“管他是谁的意思,反正都是一个死!皇上 正在全天下找他,他却自己撞上来,那也是自寻死路。至于那一千万两银子,只不 过是虚应之物,皇上叫随便用几张假银票搪塞便是,反正只要他一出现,便是死路 一条,到时他就算看出有什么不对,也早已晚了。” 燕南山仿佛松了口气:“这样最好。” 燕七在一旁听着,轻轻地抚着腰间的破天剑,他仿佛觉得这一次的任务隐隐透 着有什么不对,也许,是四年都没有再出一次手了吧。他蓦然想到,三年靖难之役, 再难完成的任务,也从未三人一起出动过,这一次却是倾力而出,也许是凌铁崖死 而复生,又有建文帝牵涉其中,事关重大,也许,却是因为菊杀数年未动,燕王已 对他们没有以前那样有信心了吧? 第二日傍晚,纪纲面色凝重,匆匆来到燕南山一干人所住的燕四燕六所开的皮 货店中,言道那凌铁崖昨晚后半夜竟然又在御案上飞匕留柬,言道那一千万两银票 要京师中“沈记”钱庄开出的见票即兑的银票,每一张十万两,又言道他在沈记钱 庄和宫中都暗中伏有人手,若是欺骗于他,那他则从此销声匿迹,在江湖中传出建 文帝尚在的讯息。天子大怒,一边暗中严查宫中内奸,一边却依言在那沈记开出一 百张十万两的银票,不惜一切要诱这凌铁崖现身,擒杀当场。 一叠崭新的银票放在那桌上,散出一种淡淡的奇香,每个人的眼睛都不由一亮! 饶是菊杀人人镇定功夫过人,可是突然面对这样一大笔富可敌国的财富,没有谁还 能够不动心的,况且还是普天之下信誉最好的沈记开出的见票即兑的现银票。 只有燕南山还是很镇定,他慢慢将这一叠崭新的银票放入怀中,就象从前无数 次行动前那样,脸色平静如亘,只有靠在他身后的燕七,才看见他的衣角不易察觉 地轻颤了一下。 -------- 清韵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