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晚上点灯时,有家奴来告诉秀秀樊大人不过来睡觉了,他要住在西花厅书房里, 让秀秀自己安寝。 从下午起,前厅的大院子里就已经准备好了十多辆大车,院外还停着几辆,院 里的车上有的装着朱红色的箱子和大小不一的物件,有的是女眷们乘坐的漂亮、整 洁,被帐幔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轿车。一切都准备停当了,马匹都喂得饱饱 的,马掌也全换了新的,只等明天一早,秀秀就要和樊大人一切上路回京了。老爷 刚才传话下来,告诉秀秀今夜睡在哪里都可以,那意思是让秀秀去和母亲团聚一次。 秀秀和秋萍立即跑回母亲的小院子里去了。娘女俩抱在一起又是一阵哭泣,娘对着 女儿千叮咛、万嘱咐,把她能想得到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女儿也把对娘的种种担 忧和不放心之处细细坦陈,求娘日后不要太倔强,该圆滑的地方、该争取的东西也 要去争,不要让机会白白地从眼前溜走。娘默默地点着头,告诉女儿不要为自己担 心。就这样一直说着、哭着,娘很快就疲累不堪,秀秀怕娘身体吃不消,就小心服 伺娘睡下,然后悄悄退了出来。 娘的小院很偏僻,离热闹的前院很远,这里平日很少有人来,看门的是一个六 十多岁的老家奴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兔唇男孩,他们每天都睡的很早,这天也如往 日一样,早早就睡下了。 秀秀和秋萍一起睡在西厢房里,木床就靠着格子窗。月光透过纸面洒进屋子里, 正照在秀秀的脸上,明晃晃的令她怎么也睡不着。她象烙饼似地翻来覆去,却怎么 也惊不醒酣声如雷的秋萍。看秋萍睡得这么香,让秀秀好不气恼。白天里秋萍告诉 她的那些事叫她心焦似渴,怎么也按奈不下这颗心了,可这件事的挑起者自己却能 若无其事地大睡特睡。 不知过了多久,秀秀突然猛地翻身坐起,并一把将秋萍拽了起来猛烈地摇晃她。 “哎哟,哎哟”秋萍被这番变故惊得三魂跑掉了两个半,一迭声地叫起来。秀 秀急忙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我,是我。” “哎哟,小姐,你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干吗在这个时候闹呀?老天哪,我们这 些做奴才的真命苦,白天要干这、干那,晚上还不能好好睡觉。”秋萍边揉着眼睛 边抱怨。 “好姐姐,你可怜可怜我,我被你的那些话弄得睡不了啦,所以你也别想睡。” “我说过什么话了?你真是个小磨人精。”秋萍说着话就要仰面倒下。秀秀急 忙用肩膀顶住了她的后背。 “姐姐你怎么忘了?你不要睡吧,和我说会儿话。” 秋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强睁开惺松的睡眼。“白天说的还不够多吗?怎么还 要说呀?” “姐姐你和那个罗西做的时候真的那么快乐吗?是真的吗?”秀秀急急地问。 “当然了,谁还骗你不成?” “可是我怎么就没有觉出来呢?”秀秀实在不能理解。 “那是因为人和人不一样吧。樊大人可能有毛病。” “那我怎么办呢?我也想要你说的那种快乐。” “哎哟,小姐,你可真任性。你现在已经是樊大人的小妾了,你不能跟别人了, 只能和樊大人做那事儿。” “我不,我偏不。”秀秀气恼地一脚踹开了被子。“你可以得到的东西为什么 我不能得到?我也要。” “哈哈哈”秋萍把脸埋在被子里笑得几乎上不来气儿。秀秀又急忙去捂她的嘴。 好容易等秋萍笑够了,秀秀才松了一口气。夜还是那么静,并没有因为两个女孩子 的笑闹而跑过来看视一眼。 “小姐,你想怎么要呀?呵呵难不成让我去把罗西给你找来?” “可以呀,这是个好主意。” “天哪,你真的疯了。你哪里还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儿?” “去你的大家小姐吧,我不稀罕当。我明天就要走了,以后到了那个人的家里, 还不知道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到时候恐怕想死都不能。再说,这个宰相的小妾 又不是我自己愿意当的,我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什么樊大人,他是不是大官跟我有什 么关系,我干吗要为他受苦?我可不要听你这些没用的废话,你说吧,怎么样能帮 我?” 秋萍不笑了,她凑到秀秀的鼻子底下,在灰蒙蒙的月光下认真的看着她。 “小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在干什么?你这是在往火坑里跳呢。你难道真的 不怕给老爷和樊大人知道了?” “知道了又能怎样?大不了把我休了,我正巴不得呢。” “唉,小姐,别闹了,还是睡觉吧,明天一早就要上路了。”秋萍不以为然地 说道,并翻转身又要倒下。 “不许睡。”秀秀再一次拉住了秋萍。“我不是说着玩的,你现在就去把罗西 给我找来。” “你还真要这么干呀?”秋萍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一向懂事听话的妹妹 怎么变成这样了?她的胆子怎么变得比天还大了呢?“你是不是生病了?”秋萍伸 出手摸了摸秀秀的额头。 “别说没用的。”秀秀一巴掌打开了秋萍的手。“我要你现在就去。”她厉声 命令道。 “不要别闹了妹妹。你这么做是在要自己的命呀。”秋萍把秀秀的手握在自己 的掌心里死死撰着。“你可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呀,小姐,这是死罪呀。” “好姐姐,我不要管那么多,死就死,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想以后我就要过着 我娘那样的日子了,那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我现在就做一次坏事,也算这 辈子没白活。”秀秀说着、说着竟悲从中来,泪珠儿噼啪地落了下来。秋萍感觉到 了秀秀的哭泣,心不由得软了下来,也转念一想,做这样的事自己并不吃亏,而且 日后秀秀更会需要自己、看重自己,有这个短握在自己手里,秀秀还怎么敢对自己 不言听计从呢?想至此,她不再言语了,而是爬起身就穿衣服。她的迅速行动反叫 秀秀有些难为情了,她在黑暗中感到脸颊热得发烫。 “小姐,我去了。可是我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我得把阿旺叫起来陪我去。”秋 萍低声说道。阿旺就是那个兔唇男孩,他独个儿睡在柴房里,想来叫起他不会惊动 别人。秀秀本想答应一声,可不知怎么嗓子眼里干涩得要命,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了。 “吱溜”一声,秋萍就闪出门外去了。唏唏唆唆地一阵声响之后,外面静了下 来。秀秀的心此时已提到了嗓子眼里去了。倒不是怕被看门老头发现,那老头子的 耳朵已经半聋了,打雷都惊不起他。秀秀怕的是母亲会发现这一切。母亲虽然一辈 子恨着父亲,可她却始终克守着妇道,从来没做过任何不合规矩的事。她年轻时被 父亲看得很严,安排了许多家奴看管母亲,这几年来父亲不再对母亲有什么戒心了, 所以只派了一个没用的老家奴守着这个院子,却不想这倒是给了秀秀一个最绝妙的 机会。 月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躲藏了起来,屋子里暗成一团,窗外又刮起了风,房角 的那颗老树在风中不安地燥动起来,枝叉在互相碰撞,发出清晰的声响。入夜时在 老树上呱噪不停的鸟雀这时倒没了声息。风声和树枝的声音本不算什么,可却让秀 秀恨得要命,她好担心这样的响动会把母亲惊醒。看来今夜会有一场大雨了,这样 也好,家丁们都会躲进屋子里去避雨而更安全呢。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秀秀的心越来越焦急不安,心跳得“砰砰”乱响,不亚于 窗外老树在风中那一番可怜的挣扎。她觉得嗓子眼里干得更加难受了,连咽下一口 唾液都会疼。她把耳朵立得直直的,生怕错过了一丁点的响动。这会儿,她又有点 后悔自己的任性了,她吃不准自己让秋萍去找罗西是不是一件错事、不该做的事。 啊,不管怎样她顾不了那么多了,箭既已离弦那就让它去吧。 时间过的好慢又好象过得飞快,那不知是该盼望,还是应该感到恐怖的时刻就 这样一点点地临近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