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遇送客人(之二) 当面的小河不宽,水也不深,透过清澈的水面可以看到下面的石头和小鱼儿。 两匹马儿在河边欢快的嬉戏,过了良久居然互相追逐起来,奔跑的疲惫似乎已经恢 复。小九和通宝并排坐在大石头上,感受着不时吹过的微风,看着眼前生动的画面。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老爹、母亲和几个姐姐。那是一段 多么快乐的时光啊。要是现在可以跟他们在一起,全家人聚在一起,一起享受眼前 的美色,那该有多好。可那一切已经不可能实现,再也不能重复。 “娘啊、父亲、姐姐、你们听到了吗?我在想你们,真的好想你们。”思念的 情愫顷刻间在心里沸腾。起先只是丝丝缕缕的,可一瞬间就变的那样的强大,那样 的坚实。就好象是千吨巨石压迫在心头,压迫着、直到让人喘不过气来。急切的情 绪使得小九不由自主的一下站起身来,突然的动作终于将他从那种几乎不可自拔的 情绪中解脱出来。伴随着激烈情绪的消失,一种失落感却犹如无孔不入般钻进心来。 漫溢着一会便占具了心中那些刚腾空出的缝隙,积压着、充斥着似乎又要将心冲破、 胀裂。小九的眼泪早就在眼眶中打转,到现在是在也忍不住咯。那眼泪就如同缺堤 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背对着通宝也无法瞒过这位兄弟,眼泪无声却也不能遮掩那心中无意的流露。 通宝低喧佛号,只是轻微的声音已经提醒小九。身子动了动,思绪也慢慢收回来。 通宝也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走吧,马也该休息够了。”小九脸 上还有泪,不能擦更不敢回头,只能“恩”的连点头答应。还好通宝并没再说,一 溜的跑过去牵马了。小九松了口气,抬起手背摸了摸眼睛,跟着也向河边跑去。 整齐好马鞍两人又上路了,不过这次再不敢跑得象起先那么猛,这使得小九有 种作大老爷的感觉。想想以前也见到过那些骑马的大官,那个威风模样,没想到今 天自己也能有个骑马的命。小九毕竟还只十四岁,那心情是说好就好,说坏就坏。 现在看到自己这个模样,那覆满心头的阴云又立刻被驱散。情绪稍好,他又有心情 打量一旁的通宝了。小九看着通宝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嘀咕道:“这家伙骑马都 这么一本正经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不行,得跟他说说话。” “这一路过去要到京城那还远着呢,老这么闷着不憋死才怪。”他有些佩服通 宝了,莫非这样的表现就是佛家所说的心如止水?小九想着找起了话题:“我说一 凡大师,不如我们下马用凌霄步跑怎么样?”通宝知道他又要耍自己,可听问还是 楞住了,忍不住就问道:“为什么要用跑的?轻功起先虽然会快些,不过消耗会很 大,而且不能持久。” 小九听着哑然,随便说一句好玩的,他都能摆出一番道理。他摇了摇头,扬鞭 催马快跑,叹气道:“我还以为骑马就是可以不停的跑呢,闹半天还没我跑得快。 驾!驾!”他说着说着就吆喝起来,他这一跑通宝急了,也跟在后边喊起来:“师 弟慢点!跑慢点!”这回好,他这么一喊,小九倒是跑得更快了。其实就他们现在 的能力,哪里能跑得过马呢?不过是小九吹牛罢了。真不明白为什么几位大师会就 这样让他们下山。这个问题他们两人都没考虑过,等到想起时,心中只有那种感激。 他们的本事几个师傅都知道得很清楚。几个月来虽然是尽心培养,可这武学之 道决不是朝夕可成的。就算是有龙息丹的帮助,那也只是五年的功力。说到作用, 充其量也不过也是打下些基础而已。要是用这点微末之技去闯江湖,那可就差得太 远了。可几位大师还是让他们下山去了,难道是为了成全他们报仇的心愿?这当然 不会,几位大师又怎么可能那么糊涂? 禅林寺并没有因为两小的离开有什么改变,众僧侣依旧是按部就班的作每天的 功课,迎接来理佛的香客们。只是他们的功课多了一门,就是每天都要抄大量的佛 经。虽说这本也是他们的作业之一,不过这几天份量却增加了很多。按方丈那意思, 好象是要将全部的经书都抄一遍似的。今天的天气很不错,是连雨时节难得的晴天。 觉知方丈却没了以往那种宁静的心绪,似乎总有一种悲悯的气息围绕着自己,使他 不时从禅定中惊醒。 现在大师又无法安静了,他站起身来到院里,就这么站在了小院的路中间。一 阵风刮过,树叶声沙沙的响起,大师抬起头来望向树间。“树影摇晃,是树在动, 还是影在动?”莫名的思绪从大师心头飘过,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起这些呢?“难 道是心?一切全源心境?”大师请叹:“如果是那样,那就真好了。”于佛课业一 生的大师,居然忽然间会期望自己的修为不过是微末。一切不能言语表达的感觉, 不过是自己的修行不到,而产生了错误。 大师心想着便要回身入内,想重新入定。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使大师停了下 来。觉尘和觉明两位大师刚好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师兄,觉明大师便打招呼道: “师兄,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觉知方丈看着两位师弟点点头道:“好的,就 你二人随我去后山崇拜吧,其他的弟子就不要过去了。”两位大师互看一眼,接答 道:“那好,我们去将书籍拿过来。”觉知方丈点头做答,也不再回房,便在院中 等他二人回来。经文是大师让弟子们抄的,现在要拿来的却是原本,上边有几位大 师及前师的注意批文。这些东西在普通人眼里,那可能是不值分文,可在佛家来说, 却是要以命护的无价之宝。 稍等两位大师一人提着两个大包裹进来,不等二人说话,觉知方丈已迎上前去 道:“我们走吧。”说着也接过一个包裹,便向外走。觉尘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也 只有赶紧的跟在后头。 这里是后山。与前边相比,这里是要安静许多,也更加荒僻。禅林寺唯一的禁 地,历代掌门及业成大师遗骸的安放处。只是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找,从整体 上它是属于整个寺院的一部分。只是来的人少,也就显得特别僻静。禅林寺立寺近 百年,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什么东西需要遮掩,也从不加入到江湖的恩怨中去。事实 上,寺院处地如此遥远,可说是远离人迹。若不是这么长的时间,历代僧侣都是那 么尽心力,禅林寺也不会有现在这般的香火。也应此他们本来都没打算防备些什么, 所谓的禁地却也不是密地,是有专门的道路可以通去的。 当面山洞有一石门,用机关开合。进去后过一段不宽的石道,便来到一个洞穴 中。洞顶四壁与前边的过道一样,都是保持着它本来的模样,就跟其他普通山洞没 有区别。洞里沿墙一线都是半人高宝塔,手工雕琢的水平虽各有千秋,不过所用的 材料和塔的样式却都是一个模子出的。材料可不是什么金贵之物,也不过是普通的 青石罢了。它们都被各自摆在一方小石桌上,在这塔下边承放的就是历代宗师的舍 利。 几位大师进得洞里,便拜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起头来。这头磕得一来就是八 个这才停下,头是磕完了,三人却还是不肯站起来。觉知方丈说话了:“两位师弟,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修行吧。”身后两位大师也同声应是,三人盘腿而坐,很快便进 入到空明之境。方丈觉得自己有太多的不明白,特别是这段时间以来,似乎所见处 介是迷茫。今天他带着两位师弟来到先师祖们的跟前,期望在他们跟前能够得到启 示。 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太阳也最后伸了个懒腰,手术起金色的光华的云彩, 舒服的躲进山后休息去了。觅近路而行的通宝、小九两人到底没能如愿赶到宝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还得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住宿一晚才行。一直走在前边的小九 忽然翻身下马停了下来,冲着通宝道:“我们休息一下,屁股都坐痛了,一会找个 地方先住上一晚,明天再进城。”通宝没有说话,也跟着下了马。环顾四周荒山野 岭的,看来还真不一定就能找到人家。 湖南地界属于丘陵地带,象那种一躺平洋的地方并不多,也不会很大。这里总 会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山,树林也特别多,很茂盛的生长着。可这些随着夜晚的到来, 很快就被笼罩上一层神秘的色彩,身在其中甚至还会有种莫名的恐惧。这时节的天 暗得真快,两人刚坐下来不久,吃着干粮天就已经全黑了。小九是坐不住了,站起 身问道:“通宝我们要不要赶夜路?”通宝也站起来看看天色。这山间小道天色再 晚就什么都看不清了,这样的季节天空并不会太明亮,而且变化也很快。 通宝想了想道:“我们再往前边跑一段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个什么地方。”小 九点头简单答道:“好。”跟着牵过马匹翻身而上,连连催马加速沿小道向前冲去。 深秋的天是说变就变,白天还是一片晴空,到了晚上这整个天空却都被黑云所笼罩。 马背上小九喊了起来:“通宝跑快点,天可能会下雨啊。”通宝不紧不慢的答应一 声,赶着马加快了速度。可没过一会,这天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这回连小九也不 敢再跑了。他停下马来道:“看来我们得在这露营了。” 说着话通宝已经从身边超越过去,赶紧也勒住了缰绳答道:“恩,希望不要下 雨,要不可就惨了。”小九环顾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便道:“恐怕是 会下雨,不管了,我去弄点树枝作个火把,你先等等。”说着他便翻身下马,把缰 绳递给通宝:“帮我牵着。”通宝答应着接过来,就停在原地等他。阴雨天草木潮 湿,小九折腾了好一会才将火把点亮,灰头灰脸的走了过来:“这里的木头真不好 使,害得我弄了半天。”借着火光靠近,通宝也看清了小九的狼狈模样,居然呵呵 的笑出声来。小九倒是呆住了,那表情好象看见了稀世奇珍。 说起自从村里出事以来,他就没见通宝笑过,就连微笑强笑都没有,更别说象 现在这样能笑出声。他稍楞便抬起手摸了摸脸,跟着笑问道:“你看我现在象不象 花猫?呵呵。”他这一摸本该是更花了,可惜天色不明,通宝也确实看不清楚。他 摇了摇头,也下了马道:“那好吧,花猫你就在前边开路,我们找个地先过了今晚 再说。”小九一听心里就乐了:“嘿!不但会笑,还会逗乐子了啊?不错!不错! 看来有希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看到通宝高兴的样子,心里头比拣了大元宝 还高兴。现在通宝要他前边开路,他是立刻胸脯一停大声道:“遵命!你就后边跟 着,前边那些妖魔鬼怪都交给我好了,呵呵。”笑着便转身离开山道,向不远处的 小山坡走去。 两人这才没走多远,忽然间似乎有一阵轻微的吆喝声传进小九的耳朵里。起先 也没在意,没一会那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不单是吆喝声,还有摇铃声,和什么东 西碰撞的声音。他不由得停了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声音飘过,好象是在喊 着:“送客还乡!生人回避啦!”通宝站在身边,似乎他也听到了。小九估摸着扭 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听到了吗?是不是有人在喊?”通宝点头恩的回答。 “奇怪了,这荒山夜岭的,天又黑得不见五指,怎么会有人在这喊呢?”小九想着, 心里倒是来了兴趣。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