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凶人凶性(之一) 雨水被风刮起,在空中打着转,变成一条条粗大的白色银鞭,恨恨的抽打着大 地。那哗哗的雨声居然可以如此声势,若万马奔腾般喧嚣起金戈的交错,猛的捶打 你的耳膜。可就是如此大雨冲向两人时,却好象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挡住,堪堪到 头顶便已被吹散。泣莲姬这临死前生命的爆发力端的不容小窥,那强劲的内息有若 觖堤般汹涌入小九的体内。不消一刻,那掌指间便有丝丝黑气寥寥升起。这股内息 似乎真的哀怨无比,婉转悠长,缠绵不休。它是如此的强大。 泣莲姬完全没有顾忌小九本受的伤,一味的只顾强将恢复的内息全部输出。强 力冲击着经脉,几乎立刻就要将它涨破。那身体无法承受的痛苦,居然使小九从昏 迷中觉醒过来。不由自主的,他轻声喘息了一声:“啊。” 短促、却充满压抑的痛苦。 跟着他呻吟的更大声了,出于本能的身体要挣扎,却是不能动弹。 小九模糊的意识:“那是什么?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好痛啊!” 那内息亡命的向体内钻动,小九的胸口就象拉动的风箱般起伏,显然已再难承 受这份痛苦。 泣莲姬的动作忽然停下来,脸上那种本来赫然消失。小九无力的痛苦的呻吟声, 听在她的耳朵里,却使得她的心神为之一震。跟着那种被临死的绝望所掩盖的本性, 被这种声音再次诱发。它不断的膨胀,就在一瞬间,便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神。就如 同一条饥饿的毒蛇,忽然感觉到猎物带来的震动。那种狩猎的欲望,饥肠碌碌的煎 熬,那种似乎源自于本能的对鲜血的渴望。她已经等得太久。对一个无时无刻不是 沉浸在摧残的快感中的人来说。对于一个举手投足间便可决定人生死的狂魔来说。 她确实已经等待太长的时间,太久没有听到这种痛苦的呻吟,这种从自己手下发出 的痛苦的哀号。 忽然泣莲姬引导着真力开始聚拢,这不是在传送给小九,而是凝聚成一股破坏 的力量。跟着它就象一个附进体内的幽魂,在主人意识的指引下,疯狂的扑向小九 丹田处凝结的内息。在最后一刻,泣莲姬居然改变了主意,她那充满杀伐的本性被 唤醒。现在她只想将小九折磨致死。一定要狠狠的折磨,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 满足。可是这样的折磨又有谁能受得了呢?泣莲姬内力刚一发动,小九立刻痛得一 声惨叫,又昏死过去。 泣莲姬将内力收回,居然开始跟他疗伤。其实她只是要将小九重新弄醒来,这 么快就昏过去,根本就还没尝到滋味。耳边一阵轻微的响声,她象只惊恐的野兽竖 起了耳朵,仔细搜寻那声音的来源。良久再没有动静,泣莲姬狐疑的看着正前方那 树叶茂盛处。 “难道是我听错了?不应该啊。伤得太重了,我得快点将他解决掉。”她心想 着,目光又落到小九身上,内力再次催发,小九又醒了过来。呻吟声使她再次 欣喜若狂,这次她催动内力小心翼翼的向丹田之气攻去。 疾风刮起,带着一股腥味扑面迩来。跟着“嗷!”的一声虎啸,硬是将漫山的 雨声压下。 正所谓虎啸森林动,那气势大有摄人心魂之力,就连泣莲姬也为之一震。这要 是平时她当然是不会在乎,可现在的情况,她也只有等死的份。 出现的居然是一头白虎,白色的底子,上边那黑色的条纹犹如精心画上。更出 奇是那淡黄色的双瞳,恍若两颗透明晶莹的琥珀,却又自然的散发出摄人心魂的寒 光,另人莫可对视。 好一头猛虎突然出现,泣莲姬顿时乱了方寸。这简直就是在野兽对野兽,虽泣 莲姬是够得上凶残,可对面那位却是有百兽之王之称的老虎。就在她有些抓狂,并 祈望没被它发现的时候,另一个身影出现在老虎身边。一个短褂、腰兽皮的方脸大 汉。 “还有人?”泣莲姬心头一怔,神志跟着恢复,那恶意顿上心头。停顿的内力 立刻一催,再次攻出。 就是死,她也要拖着小九来垫背。 就在此时那汉子动了,不知怎么就已出现在小九身边,而他的手掌已经按在了 他的胸口。 那种感觉小九的感觉是最真切的。泣莲姬的力量本在肆掠着他的全身经脉,好 象是要将它们条条撑破才罢休。可就在汉子出现的那一刻,那股力量不顾一切的开 始向外膨胀。 一个念头也同时出现在小九的脑海:“我要死了。”可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一 张方脸,模糊的轮廓,跟着他又昏迷了。小九这回可真是九死一生,稀里糊涂的被 打了一掌,然后就是非人的折磨。醒来昏死,又给弄醒来。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 自己要受如此的折磨。难道真的如佛所云一切皆应果?那自己前世一定是个很坏的 人。就在昏死之前,他还是感觉到又有力量进入了体内,可来不及知道是怎样的, 意识便消失了。 就在那方脸汉子手按上小九胸口的一瞬间,泣莲姬身子便是一抖。跟着喷出一 口血来,脑袋一耷拉,再也没了动静。一代狂妖泣莲姬终于丧命,而她那股哀怨的 内力却永远留在了小九的体内。这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头,临死一刻依旧在拼 命的想要谋夺另一个人的生命。可她毕竟已是垂死挣扎,根本挡不住那汉子轻微的 一击。也就是因为这样,她的内息再也抽不回来。就在她已经死去之后,那股失控 的力量开始在小九体内乱撞。疯狂的攻击着他,继续与他本身那微弱的内力纠缠不 休。 那方脸汉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面色也变得凝重,显然小九体内的情况他已探 知清楚。汉子收手站直身来,与起先同样的情景又出现了。就象有一个半圆的透明 的罩子,将落下的雨水都被挡住。于是两人一虎就这么停在这里,谁也没动,就如 同画面被定格了一般。奇怪汉子显然并没有给小九疗伤,难道他也不能救得了吗? 山林深处发生的这一切外边的人当然无从知晓,搜索并没有因为暴雨停止,反 更紧张起来。对他们来说,这场雨来得真不是时候,它可能将所有的线索全部洗掉。 整个队伍中七丑与通宝依旧走在最前边,实际上他们已将群豪的队伍抛到不见踪影。 面对泣莲姬这样的对手,谁敢脱离大队啊?即使被她跑掉自己有被报复的可能,但 总比立刻就被挂掉的要好。几个人都没说话,七丑尽量将通宝护在中间。七双眼睛 无时不刻在警觉着四周的情况,他们并不比通宝来得轻松。 绕过一块布满青苔的大石,通宝忽然停了下来。那种似乎一直牵引着自己前进 的感觉忽然消失了,他怔怔的站在那里。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他心想到:“难道、难道他已经……”通宝不敢 再想下去,目光变得慌乱。四顾着,象是想要从周围的情况,找出什么线索。 七丑也停了下来,几兄弟互看一眼,立刻成圆型散开将通宝围在中间。四周却 没有动静,七丑觉得有些疑惑。再仔细查看一回,依旧没有发现,耳朵向色鬼使了 个眼色。曲恋池明白,迟疑的点点头。可他还刚要开口,通宝却又开始往前走,实 际是尽力往前冲去。色鬼看着耳朵苦笑的摇了摇头,其他几兄弟也同样表情,不说 话立刻跟上去。 显然通宝这次是毫无目标的,往往冲过去看到的就是深深的沟堑,不得不有折 回绕过一段路。就连通宝自己似乎都失去了耐心,再攀上一块大石,他居然不顾一 切的往下跳去。旁边的紧跟的色鬼曲恋池想挡都没来得及,立刻跟着他跃下,临空 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还好只是块大石头,并不是很高,以色鬼的轻功还能救得了 他。几人落地,色鬼就要开声责备,却发出声来。那树下盘坐的不正是小九吗?旁 边一汉子背手而立,地上还有只白虎正闭着眼睛在打瞌睡。还有那小九背后,那不 正是泣莲姬吗?怎么耷拉着脑袋?难道已经死了?几人心里同时猜测到。 雨不沾衣的景象七丑当然知道厉害,站着没动。 可通宝却不管那多了,喊了声“小九!”,合身就要往前扑。 还是色鬼一把拉住他道:“先别急,问问再说。” 通宝哪能不急,便要分辨,色鬼理解接道:“不用担心,这个人不会伤害他。” 经验告诉他,这个人并没有恶意,最少现在是还没有。另外,这个人更是个高 手,就是自家七兄弟绑一块都不他个。色鬼提醒,通宝也冷静下来。再看小九脸色, 却又急道:“小九是受了重伤吧?大哥你快救他!” 七丑兄弟当然是看来了,色鬼点头向前,冲着方脸汉子拱手道:“这位兄台可 否借一步说话?” 方脸汉子闻言这才回身打量起他来。色鬼有些意外,眼前这个人完全就象个普 通人。一身短褂,手腕上戴着豹皮的护腕,腰上也是豹皮裙。皮肤黑黑的,肌肉更 是凸显得一块块的结实,整个就象个猎户。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他没 有兵器。还有那双眼睛,幽深得让人琢磨不透。但是色鬼却并不觉得难受,这种感 觉是那么普通,那么自然。 可就是这样,色鬼才更是心惊:“神光内敛,这个人决对是个高手。”要不是 那雨,他根本就不可能看出来。 色鬼心中正在迟疑,方脸汉子问了:“你们是这孩子的朋友吧?” 色鬼点头,他便又接道:“现在你们最好不要动他,因为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听这话一旁的通宝立刻上来,合什急道:“这位施主,我师弟他现在怎么样了?” 汉子似乎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他,跟着微微点了点头道:“他现在确实很危险, 可是别人却很难帮得了他。就连这小小的雨点落在他身上,都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 汉子语调缓慢,却是字字清晰,落地有声。 几个人虽想到小九可能伤得很重,可都没想到事情会这般棘手。到底是什么伤 使得他就连碰都不能?七丑等刚要问,通宝却已抢先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该 怎么样才能救他?我师弟他、他不会死吧?” 汉子看着他,轻摇头道:“会不会死,现在我也不能肯定。如果你们想要帮他 的话,就在这搭起一个木棚。替他挡住雨水,好生守护着,莫要惊动他。” 通宝与七丑等人都楞了,原来这汉子就是因为这个才没走。通宝有些说不上话 来,恭敬行礼感激道:“这位施主多谢了。” 汉子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也没再回答。七丑与通宝开始行动起来,伐树再劈成 扳子,再用树皮绞成绳子。他们特地到稍远的地方准备这一切,动作也是尽量的轻 快些,怕惊扰了正在自疗的小九。他现在的情况真是糟透了,全身经脉都处于半断 半续的状态,那都是泣莲姬给他造成的。经脉可不是橡皮管子,想要将它撑大就撑 大,撑完了它还能自各缩回来。要想让身体能承受更大的压力,那只能是一步步的 来,通过不断的修炼达到。而象泣莲姬这样的,简直就是疯狂的肆掠,又有谁能受 得了。唯一能说幸运的,也就是泣莲姬想要他尝尽痛苦后再死,他却因此而得以保 住性命。 现在泣莲姬留在他体内的内息依旧在攻击着他,虽然这样的攻击是没有指挥的, 但是毕竟有那么强大。这种攻击布满全身无处不在。也就是因为这样,所有外力对 小九现在身体的碰撞,都可能会触发那些无序内力的一齐反击。如果那样的话,对 本已极度危险的小九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其实就算是没有人去动他,小九也是 一样危险。如果那些力量忽然聚集起来,随便冲击哪处,以他现在的能力和那破损 的经脉,那同样也是无法抵挡的。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