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冰风而至的精灵(之一) 农历十二月见底,一年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似乎都该结束。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 都在准备着一年一度的大节。就在这共同的欢乐气氛洋溢着整个大地时,一只信鸽 不顾那刺骨的严寒,闪电般劈开凛冽的疾风直扑进北方大地。它是捎带来恐怖的精 灵,象是悲哀的预言者的差役,不顾一切的来到了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大地。它带来 了这一年里最后的消息,带来了与这临近新年格格不入的气氛,同时也使得这一年 彻底灰暗下来。 昨夜小九睡得很死,连着半月的练习忽然放松一下,整个人便觉得特别贪睡。 早上醒来时通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他坐在床上有些生气,嘴里不禁囔囔道 :“一天到晚就知道跑出去玩,也不知道喊我一声。”说着心里居然有些莫名的伤 心,身子一拳抓起被子蒙住头继续睡起来。可这个时候再睡哪里还行啊,他可不是 那种睡觉也能打发时间的人。折腾来折腾去的却再也无法入睡。他生气的一骨碌又 坐了起来,狠狠的将被子摔在腿上。 就这么呆呆的两眼发直盯着前边坐了好一会,感觉心情好了很多。他伸了个懒 腰一翻身下地,推开窗透透气,跟着就在房中练起拳来。绕着桌子一路打下来,他 练得性起随手一招,将桌上的茶壶挥到了空中。他身子飞快的旋转,那茶壶就顺着 他手臂舞动上下环绕,简直就象在玩杂耍一般。只是那艺人还需要用手把持,可他 却是将茶壶悬空的舞动,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效果。他速度是越来越快,白色的 茶壶绕身旋转都成了一条条细小的白线,可里边的水却一滴都没洒出来。 正舞得起劲,一只灰羽信鸽拍打着翅膀落在了窗台上,“咕咕”的叫着抖着羽 毛显得有些站立不稳。小九的动作赫然停了下来,奇怪的看着鸽子,跟着急快的一 纵身就将它轻轻抓在手里。鸽子脚上有一个小皮圈箍着,字条就别在里边。小九小 心拿出字条,将鸽子放到桌上伸根手指逗了逗它,又跑到楼下要了些小米上来喂。 看来真是饿了,小米放下它便啄个不停。小九看着它笑了笑,犹豫下展开字条看起 来。 “觉远师弟启。吾今身负重伤,想不久即可西天面佛,惟有留此一信令小青送 回。禅林寺现已是一片废墟,查知寺中众僧业已悉数毙命,当真惨不忍睹悲不堪言。 贼者凶残,望师弟多加小心,并照顾好两小师侄。觉林。”看字迹草草,气息断续, 应该是重伤后匆匆写成。小九坐在那一动不动,只是端着字条的手在微微颤抖。 “死了?真的死了?”这次他心里还能有想法,一连下来多少回了,有哪次的 打击不是足够让人撕心裂肺的呢?他双手端着字条,轻轻的将它平摆在桌面上,一 双眼睛更死死的盯着它。“不能报仇是因为有所牵挂,如今还有什么可以阻拦我的?” 小九双手握拳越捏越紧,想阻止那不由自主的颤抖。可是不行,因为发力全身肌肉 绷得紧紧,他反而越抖得厉害。他使劲的吸进口气,慢慢的仰起头来,然后再慢慢 的将气吐出:“是他们自己做得太绝了。” 小九将字条小心收好,看着桌上依旧在啄食的鸽子,“它应该就是小青了。” 小九想着。他想伸手指去逗逗它可又停下,他怕自己会忽然控制不住伤害它。下楼 又拿了些米上来,再用茶杯装了些清水放在旁边。看起来小青蛮有灵性的,你对它 好它真知道。现在它就冲着小九拍了拍翅膀,鞠了鞠头咕咕的叫了几声。小九微微 笑了笑,站起身来整理自己的衣服,想着又找出他那件绒丝的披风披上。 现在王汝训已经离开,他要想知道更多的情报只能自己去查。当然即使王汝训 还在,可怕你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何况小九也不能为难他,即使他 有些不愿意,可依旧不能否认王汝训确实是个好官。他办了很多案洗清了很多人的 冤屈,而且他现在还肯为民请命,这样的官已经是很难得。要说唯一让他觉得不喜 欢这个人的地方,也许就是王汝训身上有种愚忠,而且还并非到了那种无可药救的 地步。 也许当官的就应该是这样,越好的官就越是应该如此。可小九觉得不舒服,难 道真的就应该是这样?这样真的是对的?他不知道。他知道即使再给自己想上一年 也未必能明白其中道理。现在他没时间再去考虑这些,那本就不重要。要想知道官 场中的事情,最好的地方恐怕无非是三个地方,赌场、妓院和大酒楼子。现在小九 就准备去看看张曲,去见老朋友当然要整理称头些,“希望他见到自己不要太惊讶。” 小九想着又拂了拂衣服,这才披上斗篷出门去了。 张曲听说他来了,赶紧从里边迎了出来,一见面就跟他客气个不停。“少侠这 次来该不是找我练赌技的吧?那我可是甘拜下风了,呵呵。”他陪着小九往内堂走, 边跟他打着哈哈。小九听他说的微微一笑道:“张头你说这话可就太客气了,说到 真正的赌技我可不是对手,呵呵。”他稍顿接道:“不过,这次来我还真打算要老 兄陪我玩玩。”张曲听着心里有些打趸,按说一般的江湖人你给他客气,下次他都 不会再来找你麻烦的。他心里头转了转,便直言道:“那可以,只是少侠也该明白, 我也是替人做事,恐怕帮不上少侠很大的忙。”这张曲本也是直爽的人,有什么话 他就当面给他挑清了。 小九听着呵呵一笑道:“放心,我要赌的张头肯定不会为难。”张曲听着也是 放心不少,便也笑着拱手道:“那我可就多谢少侠了。”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里边, 小厮将茶端上,火盆子加碳伺候周到。小九也不多话也是直道:“来吧,今天就来 跟张兄学学手艺,我们就赌骰子。”张曲看着他呵呵笑道:“好啊,不过咱们这彩 头?”小九看着他提议道:“不如我们起局就按外边的五两?”张曲一听心就落回 肚子里,心道:“就五两慢慢来就陪他到明儿天亮也是够了。” 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处在张曲的位置,他不能不替老板考虑。他这边点头 答应了,小九又道:“不过我有个条件,就是可以加彩头,而且每次赢了,那钱不 能立马收回,还得作下轮的赌本。”张曲一听怔道:“那不就是第一局不管谁赢, 到下边二局里边,彩头就是十两了?”小九心笑着点了点,张曲心里飞快的盘算, 一咬牙还是答应了:“可以,不过那样的话,我跟少侠不能赌超过十局。”利滚利 的赌法不知道压死多少人,因为不管前边的胜负如何,最重要的只是在最后一局。 好象事先约好的一般,两人都没有使用内力,凭的都是自己的手法。张曲这才 发现,原来眼前这位也是个真正的高手,就是光凭赌上的真本事,那也不在自己之 下。两人这会是叫上了真劲,一局局都不说话,闷头就是抛。这样几乎就等于两人 是在丢了十回骰子而已,十局居然不到盏茶功夫就结束。张曲意由未尽抓起骰子还 要来,旁边伺候的小厮轻咳了声道:“张爷,够数了。”小九这才抬眼注意看这厮, 身子有些单瘦,却也还是眉青目秀的一表人才。 张曲抬起的手也无法再落下,一瞬间小九也明白了,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能做 主的,到了头还是得看人脸色。小九想着又扫了眼那厮,就眼前这个“靓公子”, 平日里怕是在张曲跟前大声言语的本事都没有吧。可是现在因为张曲输了这多银子, 他脸上居然不禁露出了兴奋的颜色。小九想着觉得好笑,心说:“可惜啊,一副英 俊模样。” 那边张曲已站起身来,有些尴尬的笑道:“没想到少侠赌技也是如此精湛,倒 让在下献丑了,我这回是输得心服口服。只是这次恐怕不能再陪少侠,只好等下次 有机会再请赐教了。”小九也是站起听他说完,看着他一脸遗憾又是一本正经的表 情,他微微笑了笑。“张头不用着急,我还有一局要向张头请教。”小九说着一摊 手:“张头坐下,我们再来。”张曲听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功夫不 如小九,现在就是赌上的功夫都给比了下去,心中不免有些犯急。 小九不等他答话便又接道:“张头不用担心,这回咱不赌这赌馆里的东西,我 就跟张头赌你自己有的怎么样?”张曲听着楞住了,不禁问道:“不知少侠是想赌 什么?”小九瞄眼看了下那小厮,张曲明白一摆手道:“你出去候着。”小厮微怔 却也不敢多言,低声答应着出去了。小九这才接道:“我要赌的是问题,规矩还是 一样。五两起局,输了我照付,赢了只要张头答我一个问题即可。”张曲张了张嘴, 满脸狐疑的看着小九。这年月不定就是银子才是最重要,有时候一句话就可能要你 丢了性命。小九还是一副微笑的样子看着他,张曲也算是阅人无数,怎么也不相信 眼前的人会是个坏人。 “好!我赌了。不管少侠要问什么,只要我知道一定具实相告,否则便是天打 雷劈不得好死!”他这是赌咒发誓了。小九有些感动,却是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安 慰道:“张头不用这样,我不会为难你的,如果可以回答的你就说,你觉得不能说 的,我决不勉强。”“啊?!啊哈哈,少侠放心我是不会食言的。”张曲倔强道。 很快张曲就明白小九想要知道的是些什么事。第一个问题小九想了下问道: “张头当朝的太监一般都负责些什么事情?”张曲楞住了,看着小九的表情好象不 是在跟他开玩笑,想了想道:“他们本是在宫里伺候皇上和那些皇后妃子等人的, 不过本朝他们对宫外的事物也有负责。比如说两厂的职责就是监视和发现对皇上不 利的事情。还有象一些专项的经营,大都也是由内廷的人负责。真要说他们的权利 ……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是很大。因为他们都是直接受命于皇上,其他人哪里敢惹。” 张曲已经尽力说得清楚,小九想着点点头。一个直接对皇帝负责的官,他的权 力怎么也不会小。第二轮小九问道:“那你知道现在宫中最有权利的太监是谁吗?” 张曲奇怪的看着他,稍想接道:“如果单就权利上来说,要早两年绝对是冯保了。 他是当今圣上小时侯的玩伴,听说就连圣上都是称他为大伴。现在他可是给抄了家, 听说光白银就有二百多万两,黄金十几万两还有其他珠宝无数,你说可怕不可怕?” 小九听着嘴巴都不由得张开了,他发现以前的用来比较银钱的方式不够用。 “是不是真的啊?!”他不由得怀疑道。二百万两银子按他从前的方法算,那 该等于多少顿好酒好菜,等于多少年的温饱日子?再怎么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啊。 张曲看着他笑了笑:“我这还能骗少侠吗?这我可是听一起去的官爷亲口说的,他 可是帮着点算押送那还有错吗?”小九也跟着苦笑心道:“这些人哪里弄到这多钱 的?要知道去分些回来也好啊。”他想象着有些神色迷离了。张曲整了整思路,又 接着往下说:“现在的司礼太监是张公公,名字好象是叫张宏。” 张曲努力回忆着慢慢道:“对外而言,那就数东厂都督张鲸大人。还有其他就 是宫里的各大司职太监,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小九心里默记着名字又问道: “那负责外边事物的就只有东厂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