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慈悲承杀孽(之二) “让他打,他现在需要发泄。”觉远的声音在通宝的耳边响起。 他还想继续喊,现在却怔住了。这边这样闹腾,大街上已经围着看热闹的可是 人山人海,而担心的人可就不止是栖阳客栈掌柜的一人了。这楼子摇摇晃晃的,里 边的战斗还在继续,可不是说着话都有可能倒吗。这里是商业街,这楼一倒旁边作 买卖的人还不得跟着倒霉了。 这回总算是有人喊停了,隔着远远的喊:“别打了,再打楼要垮了!”“是啊! 再打要压死人了!” 里边哗啦扫出大片木屑杂物,那边立刻没了声。小九怎么可能听他们招呼,再 次狂炫起一掌。觉远一侧身躲过,掌力将支柱生生打断,这楼可就再承受不住了。 吱吱呀呀的声音传来,跟着就往大街边倾斜。 “快跑!楼垮了!”通宝喊着尽全力跃起冲向屋顶。 瓦片冲开他脚尖一点屋脊,身子继续往上升起。下边的楼终于垮了,呼啦啦的 倒下一大片,街上看热闹的人群纷纷躲避。这下那些瓦砾碎木将街切成了两段,同 时栖阳客栈的老板也昏死了过去。 瓦砾堆被强力掀开,觉远和小九两人破“土”而出。一边升起边在空中双掌硬 撞了七八个回合,强劲的内力四激飞射将灰尘荡起,感觉就好象两人是踩在腾起的 灰尘上。通宝落在一根翘起的横木上,小青则飞得远远的落在对面屋角,显然也在 看着下边的战斗。觉远与小九终于落地,两人一齐展手将扬起的灰尘生生压下。小 九这里两边的灰尘各形成一个旋涡,随着他下压的手势逐渐变矮消失,就象是被压 进了地下。觉远这边却是在他展手、合掌、念佛之间,整个平平压下平复,就若被 一块看不见的布整个按下来。两人功力上的差距立见,觉远是后发先至,虽看去只 是一点实则有天壤之别。 小九一身大汗淋淋,这会是扑通一声又跪倒在觉远跟前,满是歉意道:“师叔, 弟子不孝,我……”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呵呵……”觉远大师笑了起来,一伸手托住他的胳膊硬将他拉起:“这个不 关你的事,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小九看着觉远一脸慈祥的笑,只有连点头说不出话来。 “官兵来了!师叔、小九我们快走!”那边站横木上的通宝看得远些,此刻就 见大队官兵从四面几条街往这里开进。天子脚下皇朝重地,怎么就有人不打招呼就 在这里拆民居呢?赶巧今日都督许云龙正在营里巡视,一听这消息可就火了,着齐 兵将提着大刀就亲自赶来。 通宝这边在喊快走,那躲避的栖阳客栈的掌柜伙计,还有被殃及池鱼的一些人 立刻吆喝起来。“不能让他们跑了!快拦住他们!” “要他们赔!别让他们跑了!”喊声四起,一些人却也只敢前行少许,手持木 棍等物作势。 小九回头看了看跟着眼扫地面,找到那个本摆在门边的小木箱子。打开来两千 三百多两的白银就躺在里头,全都是十两一个的大锭子。觉远和通宝都楞住了,他 们可没注意这箱子。 “你哪来这么多钱?”一旁的觉远怔道。 小九找了两块布,从里边将银子分出。他也没细数,估摸着大概还剩下个五百 两便停了下来。 将分出的银子作两份裹好打成包,冲着那横木上边焦急的通宝喊道:“你接着, 可别弄丢了。” 另一份则紧束在自己腰上,跟着就是一脚踢中木箱,落在掌柜的跟前。 “那里边是五百两白银,你分赔这里人家,其余的你收好赶快离开这里择地而 居。”小九凝气成丝,全场中也就只有那掌柜的能听见。他立刻就不吆喝了,招呼 回自己的伙计,准备抬着箱子离开。 小九等也没时间再管他事,那边几路官兵已将街口堵住,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师叔我们走。”小九说着腾身而起,直想对面的屋檐落去。觉远则先跳上横 木,一把抓住通宝的腰带:“别乱动。” 跟着朝屋檐上小九所指的方向急速而去。这许云龙今天是来了真格,一上将他 的中军刀兵带了八百,还有神机营带了百多人。跟着后边他的那些掌军、副职、千 总什么的官可都得了消息,一个个都赶了过来。都督亲自出战,他们这些人当然是 要拼死卖力。 下边官兵只能照着街道的形状前进,他们可不各个都能有飞檐走壁的本事。觉 远大师提着通宝在前边开路,小九则紧跟其后,两人径直就要从屋檐房间逃走。 他们这一走,下边的官兵就喊了起来:“快放箭!他们上屋了!” “快要神机营的过来!”隔街领头的还是个百户,听着喊声噌的就跳上屋顶。 小九他们刚越过两栋楼,那家伙正跟觉远撞个对面。 “站住!”他吼了声,跟着不顾一切就扑了上来。手起刀落对着大师劈头就砍。 大师保持着速度,整个身子却向右边倾斜,那一刀几乎是贴的他身子一侧避开 的。就在与那百户交错而过时,那家伙就觉被一股力量撞了一下,跟着就向后飞去, 吧唧一个狗吃死正面扑倒在地。他一个人是没关系,可前边噌噌又上来好几个。后 边那些官兵更是将手里的长矛猛的抛出,用以阻止他们前进的速度。其实能进京师 营的也都是军中强者,他们较朝廷其他的军队还是有所区别。不论是在装备上还是 训练上都会严格一些。另外加上京营还不时从他部选些人才过来充实,所以使得这 支军队还是保持了一定的战斗力。 就那些百户飞梁上瓦是轻易的事,那些总旗、小旗的官得些助力要上屋那也是 容易。后边的人一吆喝,这一下子上来阻拦的人就是十多个,长短兵器都有。这些 官可以按自己的习惯使用兵器,不一定就是固定编制的装备。稍后的小九双手连舞, 将投来的长枪全收,一挥手又回敬给他们。从他这打出的那力道可就跟那些兵不同 了,虽然不定都中,可那中的就是被贯个对穿。有两个是当胸而过,枪尖居然硬扎 进地里。那人就被枪这么支着还没立刻死。痛苦得喊又喊不出,想要争脱还不能, 那个惨法让人看着都心寒。这些年朝廷用兵不多,有几个是真见过这样场面的,不 由得是一个个打起了哆嗦。 他们这边已经闹起来,后队的都督许云龙立刻知道。这家伙身材硕长,放脸白 面惯使柄丈二五环长刀,一双眸子精亮亮的透着干练。他可不是个普通人物,自冯 保被充净军后,他就从个三品武官直蹿了上来。那都是查冯保家那收获太让朱翊钧 心花怒放,那就二百多万两的银子就相当于隆庆年间朝廷一年的赋税。这还不算那 些黄金,几十箱珍珠玛瑙玉石,还有古书字画的珍品。那本也没法算,象上好的祖 母绿一颗是万两,一支翡翠闹蛾儿也要五百多,查收几千件下来是个什么概念?更 不得了是那些古董字画,那可是无价之宝,这又那是银两这东西可以比的呢? 那是前话不说,许云龙这会也是熬在个堪上。张居正那家抄得上头不满意,一 共十多两白银,其中有一万还是皇帝赐的。就其他的那些,别说他一个首辅大臣, 就有个四五品的官几个拿不出?充其量就算是证明张居正却有受贿的事实罢了。他 这些日子正想着弄个什么功劳,皇帝是不会就这么罢手的,说不定哪天觉得不好交 代,他们这些人九要落个惨淡收场。今天算是赶上了,天子脚下拆民房那可是能大 能小,就是定他个造反都不为过。 “神机营何在?”许云龙心想着喝问道。 旁边一将报:“禀都督,末将曾省当值,带神机营一百二十人伺候。” 许云龙端坐马上瞟了他眼道:“再给你五十个弓箭手,你去过两街布防,看到 到人过来就给我放。要是人给跑了,你就提头来见。” 曾省是个千总,虽然他不明白这样才能提着自己的头来见,却是没了脑袋是大 大不妙,当下得令疾步而去。许云龙抬头看了看前边的屋檐,对身边道:“都跟我 上去。”说着手撑马鞍,身子借力提刀就飞上屋檐。 一上来正看到小九一左一右各是一掌击毙两人,他都给小九的手法怔在当场。 那两百户各是被一掌当头拍下,那身子还立着头颅立刻就扁了。许云龙只看个侧面, 就见两人那眼珠子都给压了出来,血水“吱”就从原来嘴巴耳朵的窟窿里流了出来。 许云龙看着是倒抽口凉气心道:“好狠的手段!好强横的内力!” 开路的觉远已经去了前边,他并没注意后头小九做些什么,只是凭着感觉知道 他离自己不远。 能遇上大师跟他交手的,那叫前世修的福。虽也是一个个被打得飞起,可那伤 受得并不重,回家休个十天半月照样能活蹦乱跳。哪里象小九这边,大都连吭气的 机会都没。许云龙很快就镇定下来,再惨的样子他都见过。别说办凌迟那样的活京 营子得有人看着,就是整死人的刑讯都不比这弱。“给我上!”他一声喝道,被身 边小将们簇着就向小九扑了过来。跟他上来的有两个千户其他的都是近卫亲兵,个 顶个那都是强手。就那些亲兵,一个消灭三四个通宝是不在话下。 觉远与小九跑得很快,后边的追兵是不敢再靠近小九,前边的人更是无力阻拦 觉远的去路。 许云龙追了上来,凝气大喝一声:“给我站住!” 看他身材不是很壮的那种,可那声音却是响若炸雷。前边的觉远立刻停了下来, 就那一声吼让他知道来人绝对是个高手。许云龙脚尖一点地,人已直追到小九身后, 当头就是一刀全力劈下。小九刚击毙两个,一挥掌再逼退一个正要走人,就听见许 云龙的喊声。回身看时许云龙的人已经空中,手里长刀已经劈出。 刀未临头小九已经感觉到他那股凛冽的杀气,那不是拂面生寒的感觉,那是几 乎可以将空气冻结的冰冷。小九身型斜后倒下,脚尖一点向后退去,手掌同时斜下 劈出,掌力发出比刀锋还利。许云龙一刀落空居然还被小九回敬一招,立时心头火 起,刀身一转从下至上顺势再次攻出。 “好快的动作。”小九心道,只得连连点地,身子急速先后倒退。一个回合交 手,他已知道这许云龙绝对是他到现在遇到的最厉害的敌人。 觉远大师起先同他交手,那基本都是防守,而许云龙却是发了狠要他命的。再 躲过一刀小九刚稳住,那许云龙拦腰又是一刀砍来。这会小九也火了,一上来就被 他追着砍,就没正经还击过。许云龙得兵器和先发之利是得理不饶人,上斩头横斩 腰下点跟脚尖,一把长刀舞得是滴水不漏。小九吃亏不利,也只能稳住凭借身法跟 他游斗。这样下去形势可就大大不妙,前边的觉远拍开两人,挥手一串小佛珠打出, 呼啸着正中许云龙长刀刀身。 “铛朗朗”一声,那刀背上五个铁环都跟着抖动。许云龙就觉得手臂一麻,手 里把的刀柄都快握不住了。他攻势立刻就被打断,小九哪里还肯放过,欺身上前单 掌直击。阿弥掌本是重心法而轻招式,练到极处就是招随心发而不流于形式。小九 这第四式“一佛升天”本是向上跃起,此刻却被他用于正面的攻击。许云龙手还正 麻着,小九的掌力已经劈胸打来,慌忙中他只有横刀一架。小九一掌正好拍在刀柄 上,许云龙还没及后退,脚下的瓦哪顶得住如此重力,“哗啦”立刻就塌了。 许云龙合着瓦砾就掉下去了,小九却是不肯放过,猛的提起全部内力对着他落 处就是全力一掌。那一块的瓦片被打碎,并夹在掌力中成了犀利无比的暗器。 许云龙心里一紧:“要死了!” 其实他的武功跟小九最多也就是半斤对八两,他仗的就是兵器和身边人的帮助。 这回被小九这么当头猛攻,他立刻是慌了手脚。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