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借金勾心出城(之一) 入夜的花月楼依旧如往常般热闹,笙歌艳舞调笑欢娱,好象是外界的任何事情 都无法影响到这里。凝香拿来了一个小炉,这样几个人就可以在这房间里熬药,她 现在的模样根本不用装就象是真的在生病。她平时虽然也是过得吵吵嚷嚷的,可那 毕竟还有个休息的时候。但是这两天下来,她根本就没能睡好过。凝香完全有机会 跑的,从小九出去找药那会开始就有机会,后来去楼下拿这拿那的更是不用说。可 是她却没有那样做,这使得小九等人都很感动。 几个人在房里呆了两天,这吃喝拉撒的问题全都来了。拉撒之事凝香还可以准 备马桶,可这吃的东西就必须小九去想办法。要想从那人出人进繁忙的厨房里偷吃 的,不耍些手段是万万做不到,于是小九新学的点穴这会是大发神威。进去时点得 各个呆若木鸡,出来时再将他们解开。动作是尽最快速度,而吃的东西却是尽量多 拿。进出间只是很短的时间,被点穴的伙计都以为是自己干活多了麻了一下。 现在终于到花月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也该是几个人最安全的时间。这段时间里 大家都忙不赢,伙计们都希望自己能少干点,老鸨更是没时间,因此绝对不会有人 没事过来找他们。门闩好,被褥铺在地上,暖炉加得热热,凝香躺在地上将自己裹 得紧紧的已经睡熟。她真的太累了,两天时间就变的花容憔悴,弄得老鸨白天看见 时都要找人来伺候她。那当然是不行,于是又弄得三人再次躲藏了一回。小碳炉和 被子都是她另时要来的,那模样看在老鸨眼里,这些事情当然是即可就答应了。 小九和通宝都是盘膝打坐着,觉远似乎也已经睡着。外边不断有嘈杂声传来, 小九有些呆不住了。昨晚偷药的时候,他居然觉得很好玩很刺激,一路两个县城跑 下来点都不觉得累。他想着睁开了眼睛,光线透过门纸照在地上躺的凝香身上。一 个萍水相逢的姑娘,居然肯为自己这些人冒偌大风险,小九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还要麻烦她多久。”他心想着轻轻下了床来到窗前,再将窗子稍微打 开条缝,瞄眼向街上看去。 楼的这边是巷子,大部分地方是黑漆漆的一片,即使他现在的眼力也看不到什 么。 “他们应该还在守着,而且恐怕比昨天的人更多吧。”小九合上窗户,又回到 床上打坐起来。 接下来的五天都在平静中度过,这个房间好象就此与世隔绝,不管外边热闹还 是安静都不关他们的事。这五天的时间里,觉远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几个人包括 凝香一起全都松了口气。几天的朝夕相对,几个人早已不再陌生,应该说他们已经 成了真正的朋友。凝香的身世遭遇他们几个也都知道了,她之所以会在这里,只是 个很简单的卖身葬父的故事。只是她后来的遭遇稍微有些曲折,这个原因就是花月 楼是属于张鲸的,是个进来容易要想走却比登天还难的地方。 刚进来的时候对环境不了解,又不可能有人会照顾她们,就难免都会有什么三 灾六痛的或者遇上什么事。而这些都是要使银子的,没钱怎么办呢?只好跟老鸨借 了。这样的次数不用多,有个一两回你就别想再离开。凝香还算是坚强的,生病都 给她顶住,就是苦熬着居然过来了。可那班家伙却是设了一计,让她打碎了只玉酒 杯子。后来的事就跟其他的姑娘几乎是一样,还不完的债压下来,她不得不走上了 一条不归路。真正成了一个人们眼中的娼妓,一个人尽可夫的无良女子。 凝香告诉他们,她现在最想的就是快点赚够钱,然后去个没人知道她的地方重 新生活。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亮的,即使是这些天来的憔悴,也无法掩盖那种充 满希望的光泽。小九当时心里是后悔得要命,为什么这么巧就找到了这样一个房间? 她本来已经够苦的了。那种苦不但是在出卖自己的身体,而且是为了自己的希望, 在拼命的出卖。甚至于那所谓的老夫子眼中喷之以鼻的,当红妓女象征的头牌,对 她来说都是那样弥足珍贵。 要想出去就必须要钱,要钱来得快就只有做头牌。即使她不怕死,就是信了那 些狗屁夫子的话在这自尽了,那她死后也不过是一堆无名的白骨。即使没人再骂她, 那也绝对不会有人去颂扬她。唯一得到满足的,不过还是那些舌苔厚重的夫子烂人, 满足了他们嫖妓或者自淫前的宣泄。那她为什么就不能追求活下去?那她不用这样 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她又还能怎么做呢?所以她需要这 个头牌,这也是她可以寄托希望的东西。可是现在呢?小九是有些悔之晚亦。即使 自己三人可安全离开,那对于凝香所造成的损失却是无可估量。 还有八天就过年,天空中鹅毛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的飘落,黄昏的雪是美丽的。 窗户开着,凝香、小九和通宝围坐在桌边,看着窗外的雪花片片的掉下楼去。七天 的时间已经过去,除非有更多的钱,要不必须离开这里。老鸨这两天已经显出不耐 烦,昨天来看了两次,今天来看了三次。凶性的人是不会因你的弱小而同情,老鸨 需要的是钱,直到从她身上榨干最后的利益为止。 “通宝一会你好些照顾师叔和凝香姑娘,我出去转转看看情况,可能要明早回 来。”小九收回了看雪的目光。 通宝这次没有反对,也没罗嗦只是轻点头答应道:“哦,那你小心些。”小九 看着他笑了笑,跟着伸了个懒腰。 此时张鲸同许云龙还有赵文襄都在山庄里喝酒,当然主要是为了商量正事。 “那老和尚到底伤得怎么样,你们都看清楚了吗?”赵文襄已不想起先来时那 样无所谓。 三个可以让张鲸和许云龙担心的人,他找不出理由去小看他们。何况听他们刚 才的话,自己管的这份差还很危险。 许云龙看了张鲸一眼,摇了摇头道:“当时我在下边,没有亲眼看到。不过听 手下说,那老家伙当时就将弹丸给逼了出来。” 张鲸没有说话,一抬手就将杯中酒喝下,然后自己又倒了一小杯。赵文襄觉得 不妙,在他了解的张鲸应该是品酒的,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的喝。 他犹豫了下接道:“那他就是已经见红了?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没这么快就好。” 张鲸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下道:“那也不一定,他们都是武林中人,有时会 有些意外的灵药,或者是疗伤的心法,这样伤势好起来的速度,决不是常人可以比 较的。” 赵文襄怔怔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是那几个人伤好了,最该先倒霉的 不是许云龙,就该是自己守的皇宫。 许云龙看着他那样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调侃道:“赵将军一身好武功,怎么 如此胆小似的?难道是怕了那几个小子吗?” 赵文襄一听眼睛就鼓圆了反驳道:“我怎么可能会怕他们!那几个小子要现在 在我跟前,我定撕了他们熬碗羹尝尝。可现在他们人都不知道躲哪去了,我这要保 护皇上,真是觉得暗箭难防啊!” 他这些子苦水不用说,张鲸、许云龙两人都明白,可两人也只有相对苦笑。张 鲸手里把玩着酒杯沉吟道:“我看他们很可能已经出城,这回恐怕我们的麻烦大了。” “那怎么?那我得重新调配值班,一定要将个院子防个滴水不漏才行。”赵文 襄有些象是自问自答。 许云龙没有说话,张鲸只有接道:“即使有事也不会是在年前,赵大将军放心 好了。” 他对这个属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偏偏又不能象呵斥其他人一样骂他,只好 这样话里带刺的讥讽一回。 显然他的这番话是白费力,赵文襄似乎已得到安慰怔怔道:“年前不会有事? 那就好,要不我都不知道上哪去找那多人来,呵呵。” 张鲸没有再理会他,转头看着许云龙。后者抬了下眼皮:“京师营范围已经全 力戒备了,相信过好这个年是没问题的,至于以后就要看是否能得到有利于我们的 消息了。” 张鲸立刻觉得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这许云龙简直一点就透,哪象赵文襄跟 块木瓜似的。 许云龙表了态,他这边当然也不能含糊,立刻接道:“好!有了许都督这句话 我可就放心了。至于那年后的事情,也请许都督放心,想我东厂大内密探无数,总 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这是说得谦虚,许云龙听着也是放心了,于是便跟着张鲸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起来。赵文襄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是呵呵的笑了两声,端起酒杯干了。总算是 明白了年前不用担心,面对两个脑瓜子转得飞溜溜快的人,能明白这点已经很不容 易。 入夜的雪变得特别大,仿佛是在天地间拉上了一层白色的帐子,本来就显得昏 暗的灯笼,现在更是无力再照出多远。遇上这样的天就连花月楼这样的地方,生意 结束的也特别早,亥时刚过楼子里就安静下来。姑娘伙计倒也乐得早些收工,辛苦 了整整一年,也该是个歇息的时候了。通宝和凝香都睡不着,整天都没事干尽发呆, 这个时候再安静也合不上眼啊。 “我出去了,你们小心。”小九看着他两交代一声道,两人点头答应,他轻轻 打开窗户纵身跃出。 蹲身在巷子里,周围安静得让他可以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他的眼睛紧紧的盯 着前边,沿着墙边慢慢看过去,耳朵更是不放过任何声音。一切都很顺利,他很快 就来到城外,这样的天气就连城墙上的守军都很少。 “首先还得弄些药材,另外就得看看去哪里找些银子回来了。”小九没有放松 警觉,蹲着身子半跪在雪地上:“还是换个方向吧,去天津为那边看看。” 他想着跃起身,身影幽灵般的消失在风雪中。身系着几条人命,他不敢有丝毫 大意。 城南小县城很多,那些疗伤的药很快就找到,简直比上次来还要容易。子时还 没过他就跑过好几家药店,需要的已经拿齐,小九没有停留一路直上向着南边跑。 这里是一片平原,本来应该是视线很好。可这样的鹅毛大雪天,而且还是在晚上, 小九根本看不到多远。风呼呼的刮着,卷起的雪花直往衣领子里灌。即使小九想运 起真气抵抗,可因为他前进的速度,依旧不能完全避免。没一会那雪花变成的水已 经将领子整个湿透,然后一些被体热化做了蒸汽挥发掉。 子时早过天入了二更,前边隐约着看见一段围墙,墙里边有几栋楼子闪着光亮。 “墙修得蛮高嘛,这地方该有钱了吧。也不知道这里人怎么样?”小九来到几 个纵身已来到墙角下,看着高墙心里犯起了嘀咕:“管他的,先进去看看再说。” 他想着扭头往正门那边看了看。朱漆厚木大门,琉璃瓦的挡檐下每边一盏气死风灯 照亮,台匾上两个金色大字“贾府”。门口向下一段花岗石台阶,两边各有一只石 狮子守护,怒目圆睁显得忒有气派。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