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皇宫深似海(之一) 上次小九托付给他的黄金,加上亲眼看到广场上的恐怖情形,很容易就让人联 想到杀人谋财。不过老者还是有些不信,就眼前这小子,怎么看都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要是那样就更糟糕,老者还没忘记那天茶楼里,他脱口而出要一杯奶茶的事。 看起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老头打量着他,好象想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小九好象 也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过他并没生气,反是觉得有趣。这样的误会他并不想去解释, 误会了并没什么不好,反正就其结果是不会改变。 “原来你已经去了那个广场,看来老先生盯得我蛮紧啊。”小九忽然换了个话 题道:“不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而且还是这么快。说实话,现在是没什么关系了, 要是早些时候遇见,恐怕还真的很麻烦,呵呵,” 老者微怔道:“早些时候?少侠早些时候很麻烦吗?莫不是有厉害的对头?” 他还以为小九的话是在暗示些什么,可一时间还是想不明白。 “啊。”小九摆了摆手道:“前辈还是说说怎么找到我的吧,我现在还真有些 想知道了。” 老者又是一楞,感觉两人总说不到一块去,在你问你的,我问我的,感觉象一 个追着一个跑。老者沉默片刻决定让步,便轻咳道:“其实千里追踪不过是小把戏, 象我给少侠身上就下了种很淡的气味,这是人的鼻子很难察觉出的。不过要是有这 个,那就很容易找到人了。” 他说着掏出一只小瓶,瓶盖上有些外圈大内圈小的孔。大孔被东西堵着,小孔 是用来通气。盖上有拉环,用指甲捏着一拉,那些大孔便打开。两只比萤火虫还小 的虫子爬了出来,立刻展翅飞了起来。 “就这样?”小九看着两只绕着自己飞的虫子道:“这么小很容易就失踪啊。” “呵呵,这些是特别训练的,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没有。而且它本身还有一些 本事,一般比它大的虫子还不定是对手,所以还是很值得信赖的好帮手。”老者说 得有些得意,小九听着也是微微一笑。 老者看他眼接着道:“要是少侠喜欢,我可以相送,就作为结伴而行的见面礼 吧。”小九立刻楞住,跟着便摇了摇头。外边又有人急弛进宫,看来时候也差不多 了。 小九想着起身道:“这些我就不用了。我也不知道前辈为何会如此关心在下, 不过看来也不是坏人,所以我也不愿拖累。我现在要去的地方和见的人,都不是随 便可以进去和见到的,而且还会有很多危险,包括你们现在同我说话也是一样。所 以你们还是不要再跟着我了,至于那些黄金,就请前辈随意处理好了,比如送给需 要的人就不错。” 老者和童子怔怔的望着他,没想到他会这样方式拒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小九也不再停留,抱拳一鞠道:“晚辈还有要事,就此别过了。” 两人来不及再说什么,小九已经出了门。那小童挠挠头道:“爷爷,我看我们 还是不要跟着他吧?我总觉得他好可怕哦。” 老者微怔,那广场上的情形确实让人想起就害怕,可这小子到底是为什么要这 样做呢? “爷爷,你在想什么啊?不如我们回去吧,出来很久了,还是觉得家里安静。” 童子又道。 老者觉得意外,便笑道:“你想回家?这可是头次听你这么说啊,你觉得那小 子真的那么可怕吗?” 童子点点头,嘟起嘴来,想着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他总是冷冷的。” 老者听着迟疑,心中思绪万千:“那是他精神的凝聚啊,好象非常沉重似的, 以他的年纪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造成这个模样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九心中那种仇恨似乎已经淡去,就连想都很少去想起。即 使听到以前不可容忍的事情,他也不再轻易发怒,更不会用迁怒似的杀伐来宣泄。 先前的那种应仇恨而产生的激情,似乎已经从他的身上离开。可实际上那种仇恨是 不会因时间推移而消逝的,它们只是凝聚起来,从之前那有若个暴怒的火球,缩小 变成一个点。 那仇恨在心中的分量非但没减,反而与日俱增,只是它小得只藏在小九的心尖 上。这种恨比爆发式的更可怕,它的分量似乎可以让它洞穿一切,而你却会因为它 的体积而将它忽略。特别是同那老者相遇后,一席浅谈却有若洪钟响起惊醒天人, 让小九学会了冷静的思考,仔细的观察。当所有这些沉淀到一起时,就成为身体里 自然而发的冷,这也许就是老者说的凝聚吧。 天终于全都暗下来,黑色的幕帐缓缓拉上,悄悄将一些东西掩盖住。红墙高耸 在身侧,黑暗中象条粗大的巨蟒盘踞在那,用自己的身子守护着里边的人。还没进 去就可以感觉到此处的森严,一队队巡逻兵交错往来,中间间隔只有很短的时间。 宫墙内外到处是明哨暗哨,还有武功高强的头领不时巡查,的确不愧是王朝防御最 严的地方。 特别是张鲸之死刚发,赵文襄再糊涂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渎职。接到消息,他 第一个感觉就是:对头来了!第一个决定不是去勘察现场,而是调齐他能找到的人 来到皇宫。张鲸虽然是他的上司,可他已经死了,关心那边的人肯定少不了。再说 他的责任主要还是保护皇上,皇帝要是有个什么流血受惊的,后果比死十个百个张 鲸还来得严重。 张宏当然也是一样,他比起赵文襄来可是精明的多,自然不会不知道发生了什 么事情。最让他恼火的还是,手里没有任何资料显示出敌人的强大。他觉得并不要 强大的敌人,只要可以知道敌人的实力,你总能想到应付的办法。当年刘邦拜韩信 为大将军出蜀中,范增就是焦急不安。当时项羽还以为他是担心刘邦的军力强大, 可当范增知道敌情后反心宽大慰。 项羽奇怪,范便告诉他说:“敌人强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敌人到底有 多强。” 张宏侵淫官场多年,深黯其中变故之道,可就是这种不知深浅的事情,是让他 最头痛不已。不知深浅就只好全力防守,他招齐了所有能干的侍从,全都护在了皇 帝的身边。包括他自己,无论如何这段时间是不能掉以轻心,怎么得亲自守住皇帝 再说。就这样他现在是沉着脸,躬身勾背竖着耳朵,阴在朱翊钧的身后,密切的注 意着周围的动静。只是小九没出现之前动就不会有了,那静绝对能憋得他生出鸟蛋 来,要是生不出,孵化一只还是没问题的。 毕竟张鲸也算是个重臣,虽然他跟列班奏表的那些人没法比,可还是个从二品 的官。本朝内臣对实际权力的限制很大,很大程度上有着监视大臣的作用,所以相 关各部也必然要慎重其事。朱翊钧穿着黑龙袍端坐在龙椅上,首辅申时行、辅臣王 锡爵、余有丁、许国等都到齐,刑部右侍郎邱撅,正伏地禀报调查到的情况。朱翊 钧一脸的不高兴,天子脚下国之重地,居然有人诛杀朝廷要员,简直是无法无天。 照这样下去,他这个皇宫恐怕也不会太平。 “你们就查到了这些?人呢?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你们告诉我这些东西有什么 用?”朱翊钧打断了邱撅的话,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 张鲸书房里查到一些暗器,还有质地特别的鱼网,还有那些死去的人在官并没 有名册等等,这些能说明什么?就是真能暗示什么,朱翊钧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只 要知道做这一切的是个什么人。也许一个好些的皇帝,多少还能闻出些味道,可他 不会,因为他的名字叫朱翊钧。 “此事责王锡爵领刑吏两部,及东厂、顺天府一同查办,限三日内查出凶手, 然后缉拿,不得有误。”王锡爵有些发飚了。 王锡爵位辅臣第三,虽然比不得申时行,那也是绝对的实权人物。听皇上限期 三天查出凶手,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站出来跪到地上,可就是不敢接旨。君无戏 言啊,可那些情报都显示是江湖人士所为。就那些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别说三天, 就是给个三十天,还真不一定就能查出是谁。可现在圣旨下,皇帝又在火头上,他 这就给难在这。 接吧,搞不好多年的经营,就是这一下一锅端。不接吧,看来这堪是没法过, 眨巴眼工夫他的额头就在冒汗了。实在没法之下,他拿眼瞅着首辅大人申时行,心 里头已经在喊着救命了。 申时行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明白,这位同僚今天是要过不去了,稍迟疑便走了出 来行礼道:“启奏皇上,请允许老臣与王大人一同彻查此案。只是此案情复杂,就 期限还请皇上多加宽裕,以便臣等有得详情,方好回禀圣上。” 首辅大人出面,朱翊钧似乎清醒了点。虽然他依旧不明白事情有多难办,可申 时行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身为首辅当然不会是白搭,申时行就是那所谓老臣持重的 一类,大有夫子不言,言必有中的风范。 现在他出面挡驾,朱翊钧一迟疑便道:“既然申首辅以为案情严重,那就再多 三日吧,六日为限,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申时行与王锡爵互看一眼,知道事已定局,便一同伏地道:“臣领旨。”王锡 爵对申时行投去感激的目光,有麻烦可以分担者,才是真正一派之人。 小九换了身锦衣卫的服装,正在宫里到处溜达。到了里边才知道,这里是三步 一岗两步一哨,要想接近皇帝是谈何容易。现在是非常时期,即使内宫也派了带刀 守卫,要想就这样混进去,不换服装还是不行的。越到里边,那些守卫的武功越高, 这点小九是从他们的呼吸声听出来的。要是进来胡闹的,他也不用这么小心,可惜 现在是有明确目标。他要刺杀当今皇帝,要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这地方也太大了,所到处都是房子,还到处都有人。 “这该死的家伙藏在哪呢?”小九藏在阴影中,一双眼打量着四周。 紫禁城占地四分之三方里,各个宫殿上盖琉璃瓦,前后左右有无数的朱门和回 廊,宫殿下面的台阶都用汉白玉石砌筑,真是极尽豪华。皇城环绕紫禁城,占地三 方里有余。皇城内有驰道和人工开凿的湖泊,以备驰马划船和其他游览之用。建筑 物除去皇家别墅之外,还有寺院、高级宦官的住宅。象张宏的住所就是独门独院, 说寒酸那是同张鲸的庄园比。 还有专门伺候皇家的设置,比如烤饼坊、造酒坊、甜食坊、兵胄坊、马房以至 印书藏书的厂库也都集中在这里,使皇室所需的百物,都不必假手于外。各个厂库、 寺庙、坊舍均由专任的宦官掌握,共有二十四个机构,习称二十四监。到万历初年, 宦官的总数已逾二万,而且还在不断膨胀。最高级的宦官,地位可与最高级的文武 官员相埒。宫女的数字,至少也在三千以上。为这些人的死亡所准备的棺木,一次 即达两千口之多。 在这样的地方寻找一个人,若是没有人指引,无疑也是大海捞针,而且这个海 还到处影伏着杀机。小九有些发愁了,身型连闪幽灵般从侍卫身后飘过,进了一个 房间。能在这的侍卫身手都不会差,立刻感觉到背后有风吹过,急转身看,却没有 任何动静。他楞了楞稍等片刻才回转身,心想着:也许是错觉吧。 这时有巡查头目招呼起来:“大家打起精神来,皇上要回乾清宫了!大家加强 戒备!”跟着就是短短一阵忙碌,外边巡逻的小队往来更多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