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飞雪连天井水冻(之一) “小九,你也还机灵,而且现在功力已是今非昔比,不过你也有很大的缺点。” 众家兄弟都不说话,烂嘴便是打破僵局到。 色鬼轻叹口气:“的确,你少了一凡那种稳重,而且不如他的那份克制。” “要知道江湖中行走不但是武功重要,那武功高强者被低微者所杀的故事,可 是多得数不胜数。所以你要学会更多的思考,要学会分析,思定而后动。”跛子说 话总是这样,就如他检尸般,先有原因而后才有结果。哥哥们的话小九听着连连点 头。 “一凡,你的慈心太重,要知道江湖中人做的便是行侠仗义之事。遇行不义者 可杀,遇无德者可罚,遇富不仁者可劫之。你要知道,一念之仁并不能渡化所有的 人,而且有时还会铸成大错。”耳朵缓缓说完往嘴里倒了口酒。 “不用听他的,行走江湖也不是非得杀人不可。”独臂却给他打岔道:“只不 过真要是遇上也不能犹豫,那也是你的本分,不是有说拿起屠刀立地成佛吗?” 通宝听着心中无意分辨,哥哥们是为了自己好,他又怎能负了有番好意。 “要知道这世间并非所有的事情都有个公理可言,不平之事却是到处存在,因 此你们也不要为了帮别人而强自出头。一切的事情需得量力而行。”无鼻翁声道。 前边几个哥哥说的是侠义,点的是他们的弱点。而无鼻却是说到对立,要他们 凡事忍让,因为世间本是不平。 肿脸咕嘟咕嘟的喝着,仰天一声舒服的叹息:“好酒,真是好酒。”那眼睛眯 了眯在两小身上转来转去,看得两小低下头去方道:“就是这世间有这么多好酒, 才更应该保住自己的性命为先。要是先没了命凭什么去行侠仗义呢?所以有的事情 不是完全不去管,而是要有方法,不但是量力,更重要的是要冷静。” 七个人七句话,完全就是临行前的叮嘱,即使两小什么也没说他们也都知道。 两小当然也能明白几个哥哥的苦心,小九望了通宝一眼,终是下定决心道:“几位 哥哥,我跟小和尚必须动身去京城了。”鼓起勇气说出一句,后边的千言万语却再 也说不出来。情义之词何需多言,七丑心中已然明了。 众兄弟站起身来满上最后一碗,“我等江湖中人分分合合相聚别离,乃是平常 之事,切不能也象平常人家那般优柔,来!干了这碗,就当哥哥们祝两位兄弟早日 平安归来。” 终于要离开了,一碗酒仰头喝个精光。在七丑不舍的目光下,两小再次踏上征 途。 “我们要不要跟去两人照应他们?”看着两人已经远去的背影,烂嘴依旧担心 道。 七丑兄弟都看着老大,色鬼摇了摇头:“路都是要靠自己走的,他们的也是一 样,相信前边的困难他们一定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克服。” 七丑皆性格刚毅之人,若是没有过人的毅力,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有那聚在一起 的那天。可现在看到自家小兄弟需要独自去面对困难时,那心中又升起了千般不忍 之情。 可色鬼说的是对的,路都是要靠自己去走,这对每个人都是一样。两小回到城 中,很快将马匹干粮都预备好,不再眷顾并驱从北门而出。乘着天色好两骑扬尘直 奔京城。这一路出来两人便再没停留,出湖南、入湖北、走开封,这日已在天津地 界。这一路是遇店打尖,遇庙挂单,风餐露宿毫不停留,虽然辛苦可也没遇到什么 特别的事情。顶多也就是在开封的时小九混赌场赚些盘缠,他一时性起杀得太狠, 惹的赌场里那些打手不满干了一小架。经过也实在简单,谁还能轻易架得住小九呢。 冬至早已过去,加上他们是越向北走,天气更是越来越冷。身上衣裳已经加了 却还是不够御寒。小九还没什么,可通宝却不行了,每每露宿荒郊都需要运功来抵 抗。 大黄堡,它不是一个城堡,更和江湖门派扯不上任何关系。它是一片湿地,遍 地沼泽芦苇丛生一望无尽。温暖季节白鹳、丹顶鹤、白琵鹭、大天鹅、中白鹭、绿 啄木鸟及数以千计的鸥类、鹬类、鷺类、鸠鸽类、鸦类、雀类和凤头、大麻等等鸟 类那是多得数不胜数。现在的季节里芦苇早就枯死,一眼看去四下里全都是空荡荡 的,仿佛地与天本就是连在一起的。大地是一片白色,厚厚的积雪覆盖着,让人分 不清那里是水坑,哪里又本来是硬土。 天空灰蒙蒙的,拇指尖大的雪花漫天飘落,随着疾风刮过变成一条条狂龙在空 中疯狂的搅动。天立刻就要黑了,前边却不见有人的痕迹,两人为了抄近路往前赶 居然闯进了这个鬼地方。顶着寒风马儿都是举步为艰,小九回身看了看后边的通宝。 黑色斗篷将穿着灰色僧袍的他紧裹在里边。可他整个人依旧蜷缩成一堆,斗笠上前 胸肩膀全都是白色,显然已经觉得很冷。 “现在就是这样了,这要是天黑那还不给他冻死。”小九看着心想到。 他停下马,解下自己的斗篷喊道:“喂!衣服给你!”喊着就将斗篷向他丢去, 通宝一伸手接住:“那你呢?” 小九冲着他摆摆手也不答话,催马继续向前。“天黑前不找到个人家今晚可就 惨了,哪怕是个背风的地方也好,要不生火都困难。”他想着有些着急了,要是连 火都没有通宝这个晚上可就要命了。他摸索了一下葫芦,那里边装的是酒,这是离 开长沙后养成的习惯。“还好有大半壶,实在不行就只能靠它了。”小九想着将葫 芦紧了紧。 这天是说黑就黑,一转眼便全暗下来,风雪中更是连稍远的地方都看不清楚。 风更大了,居然顶着马儿趔趄的左右徘徊,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 小九觉得郁闷了,翻身下马拽起缰绳就拖,边拖边骂着:“该死的!这个时候 还跟我叫劲,给我走!给我走!” 马吃痛抬脖子想要争脱,可小九一使真力,那马却硬是给他拖着往前走。“唏 聿聿”马儿发出一声悲鸣,小九不由得停下手来,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看来是没法再走了,真够背的,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他心中叹道。 通宝也是拖着马趔趄的上到前来:“我们还是在这歇息吧?马恐怕受不了了。” 小九听着忍不住心中摇头道:“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马,今天晚上恐怕你可是 要遭殃了。” 他想着将手里缰绳递给他:“你先拿着,我去挖个坑。”两人都是山里张大, 对如何御寒还是懂得一些。来到一边,小九开始对着地面左一掌右一掌的猛轰,硬 是将地面的硬冰掀起大块。下边的地面露了出来,他再将那些大冰块收拢到大坑的 四周,居然堆砌有大半个人那么高。 通宝将两匹马拽到坑里,小九却站在雪堆上没有进来:“我去前边看看,随便 找些材禾回来。葫芦里有酒,要是冷的话可以喝点。” 通宝答应了一声,却取下自己的水壶喝了起来。风雪并不能影响小九前进的速 度,凌宵步施展,身型连闪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这里的地形与湖南地界已不相同, 这里是真正的平原。冰雪覆盖下要找到材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里的大树要是 不能够成林是很难长好的,而那些低矮的灌木现在也都被埋在了下边。 小九一口气便跑出好几里路,耳边风声“呜呜”的响着,卷起一丛雪花灌进他 的衣领里。 小九打了个激灵:“这天气真是够冷的,还是快点找到材禾先回去再说,免得 把个小和尚大师给冻死了,”这一路过来所见所闻让他长了很多见识。 只要说说话什么事情都有人去办的富贵大豪。出门便是乘轿兵随,一纸公文便 可影响很多人生活的高官酷吏。各种各样的生意人,挎着把仆刀到处闲逛的衙门捕 头,书生、艺人、道士、乞丐和连乞丐都不如的流民。这些人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 感觉,有着各种不同的故事。同时也让他见到听到很多悲惨的事情,比如说人要是 极度疲劳倒在风雪中,那到第二天早晨起来肯定是死的。当你又冷又饿天又不好的 时候,你只能站起来跑步,千万不可以犯困。 其实冻死一个人并不需要太久,特别是在人没有防备睡着的时候。小九可不希 望那样的事情发生,不由得脚下加快了速度。前边终于看到了树,一小丛长在一起, 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小九快速的靠近过去,二话不说就是用手掌劈起树来。 阿弥掌到他这成了劈材掌,觉尘师傅泉下有知,怕是要给他气得活过来一回。真力 从手掌发出,佛门的罡气与一种奇怪的阴柔之气揉容在一起,轻易便将碗粗的树木 主干劈断。 小九很快便收起一大堆枝干,开始将它们绞成一捆。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前边 远处有微光闪动,自从内力精进以来,他的视野也变得更加开阔看得更远。“那边 有人家?”小九注视一会心中确定。这下可好了,他将材禾放到树下,向光亮明暗 处跑去。距离很快拉近,是几间茅屋里透出的灯光。现在天色虽暗可时辰并不晚, 借着天光的折射终于被小九发现这里。 小九过去敲门,尽量平缓声音道:“里边有人吗?过路的讨口水喝。” 这段时间的经历使他知道,很多人家一入晚间就会变得非常小心,你要是粗声 粗气的人家肯定不会理睬。这并不是计较什么,而是人家害怕遇到强盗。 过了会里边才有人答应了一声,“是个老婆婆。”小九耳朵灵得很,微弱的声 音已听得清楚。门拉开一条缝,借着光可以看到是个穿黑色大棉袄的老人。小九的 斗篷给了通宝,现在虽然衣服还是可见富贵,不过被雪弄得满头满身都是,样子也 还是蛮狼狈的。老人显然是一见便心软了,“吱呀”一声门开了。 小九忙道:“老人家,我是过路的,想讨口热水喝可以吗?”老人探头出来看 看,没见其他人便赶紧让开身子要小九进屋,边就唠叨开了:“年轻人怎么这大雪 天的还在外边跑?冻坏了吧?快,快进来暖和暖和。”跟着她便对着后堂嚷开了: “老头子!快准备些热水,来客人了。” 茅屋里显得简陋而整齐,一张小方桌上点着油灯,斗大的黄色灯火将里边映得 时影时明。四壁是黄泥和草木灰的大砖砌成,民间大多数穷人家都是这样的房子, 其实比起烧砖石瓦的更暖和。两条四脚长凳,靠墙处是两个破旧的木柜。地面的土 整得很平,打扫得很干净。赫然间小九忽然有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那种久违的温 欣使他怔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里边一个老人的声音传来:“是谁啊?”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小九扭头看去是一老汉,知道是主人家便笑着点了点头。 老婆婆显得不耐:“哎呀,要你去烧水还罗嗦什么?真是的,不用你干,我自己来。” 小九听着忍不住微笑,那是心里的温暖在作祟。“老人家先不着急,我还有个 朋友在外边,他走不动了,我只好先来找人家。不知道两位老人家方不方便?”听 说还有人,两老人一时犹豫了。小九立刻补充道:“两位请放心,我们不会白吃百 住的,这些钱你们先拿着,就给我们多准备些热水就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两的 碎银,递到老婆婆的手中。老人家却是推辞道:“喝口水住一晚不要钱的,这大雪 天真是不方便。这钱你收回去,那快去接你朋友来吧,这天气很容易冻坏人的。”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