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欲放却以生死胁(之二) 一个照面下来,那头目便已摸清通宝的底。就他那两下子,要不是身法奇怪, 就他一个人也能对付。 “个贼和尚,这哪是什么名门弟子啊?如此稀松的武功也敢帮人出头,今天非 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按他那意思若非高人隐士门下,那就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既是这样他更是可以放手而为了。 通宝冲出门去,他是刀尖指着背心,紧贴着就上来了。通宝脚尖连连点地使身 子腾空,凌空一转面对向头目。 那家伙是死咬着不放,一把钢刀离通宝只有三寸。通宝转身去势已尽身子向地 面落去,头目心里乐了:“原来内力还不如我呢,这回我看你往哪跑。” 身子就快落地,通宝毫不犹豫对着地面就是一掌,身子保持贴地的高度继续后 退。飘啊,玩的就是飘。这回当官的傻眼了,他这一击不到位也该趴地上吃泥去。 哭笑不得,还算他与通宝比起来强那么点,刀尖杵地一接力身子旋转着,头朝下的 倒飞上空中。去势是止住了,可通宝也得以暂时从他的攻击中摆脱出来。 屋外风声刮得呜呜做响,黑天昏地间雪花随着飓风激烈的翻滚,搅动着寒流扑 头盖脸的打向在场众人。五个官兵重新组成包围,一个圆圈将通宝困在正中。天高 地大他们都可以放手而为,都可以尽力展示自己的实力。通宝心里也明白,想要保 住两老没事,那这几个人就必须有所安排。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呢?”通宝心里在激烈的挣扎。 有趣的是他并没先考虑自己是否有能力将敌人杀死,而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即使到了现在的情况,在他心里居然还没有要杀人的念头。 五把刀,一快四慢,直袭周身要害。一阵车轮战后,通宝立时难以招架,被逼 着毫无还手的力量。看准机会当官的一跃上前当面就是一刀,头目刀法凛冽力量极 大。通宝手中没有兵器本已是吃亏,加上他功力比不上头目,一刀下来他是避无可 避。凌宵步也没法躲开了,他身子向后一倒,一个懒驴打滚总算是躲过一刀。当官 的一看可不放过,一刀紧似一刀步步逼近。而通宝就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 一路向旁边尽量滚去。 “这回没戏了,小九你在哪啊?”通宝现在心里才开始着急,毕竟死得这样莫 名其妙的太不值。 忽然“铛”的一声响,小头目就觉得手里钢刀一震就脱了手,跟着就觉得虎口 阵阵生痛。一瞬间仿佛时空凝聚,一个白眉白发的锦衣男子左手抱着大酒坛,右手 似乎提着些大鱼大肉腊鸡之类的东西傲立在风中。这个样子确实不象什么神仙类, 象个能干小二还差不多,估计谁要请了他可以省下两个人工来。白眉大侠当然是蒙 主召唤而出现的小九了。两只手都没空,他是怎么将刀挡住的?当然是用脚了,一 脚就踢中了刀身将刀击飞。 风雪这么大,他一个来回居然没用上一个时辰。虽然现在满头满脸都是雪,提 着东西的样子有些滑稽,可忽然一击的力量却足以将头目震住。 突然间来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物,小头目是没法笑得出来,好容易反应过来怔怔 的道:“你是什么人?” 其实不用他问,那边通宝已经喊了声:“小九!” 汤小九确实很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先将东西放下才 行。丢下通宝大步往屋里走,没人敢阻拦。桌上依旧在冒着热气的火鸡,里屋惊恐 万分的老人,翻得乱七八糟的家模,小九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老人家不要害怕,那些人是打着好玩的只是有些过分了,我现在就去要他们 别打了。呵呵。”小九说起谎话就跟真的似的,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到桌上。 可这样的话就连两位老人家都难以相信,可看到小九那么肯定的样子,又觉得 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这些菜是给你们留着过年用的,至于酒的我去劝劝他们,回来就陪老丈喝一 杯。呵呵。”小九说着又笑了笑,这下两位老人觉着不信也不行了,于是怔怔的点 了点头。 外边的几个人是动手也不好,不动手又觉得尴尬,这时候逃跑又觉得没面子真 是左右为难。那小头目就更不用说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给打飞了兵器。最 可恶对方连个交代都没,撇下在场些人就进去了。这会他看着通宝,不知道自己是 拣起武器继续跟他打呢,还是应该赶快逃走。 “那家伙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头目看着通宝问了句很蠢的话。 通宝楞了看着头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他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自己 还笨的人。最少那次被泣莲姬抓住,他还知道无论怎样有机会就得跑了再说。而眼 前这位却要跟他讨论礼貌的问题,好象忘了刚才还想要自己的命。出家人慈悲为怀 还要戒嗔戒怒,自然也不能跟他们计较。 再说只要他们不找这两老人麻烦就行,想着通宝合什宣佛号道:“几位施主还 是走吧,你们是打不过我师弟的。” 他这是好心却扫得几个大兵颜面无存,正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听到人家说 实话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头目立刻就火了怒道:“打不过又怎么样?难道他还敢造反不成?” 这些人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一般的人也不敢惹他们。现在是明知道对方是个厉 害角色,可这口气还是咽不下。仗着自己是朝廷的人,要动他就跟造反没什么区别, 要是没大本事的人还真不敢将他们怎么样。也就是仗着这点,小头目也忘了自己的 斤两,又抬出造反二字诈唬起来。 通宝没说话,小九已经出来了。看样子似乎不想难为这些位,毕竟人家是官, 俗话说民不与官争。而且这里还有两个老人家,一会自己哥俩拍拍屁股走了,人家 还要在这个地方继续生活的。 小九一抱拳道:“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几位兵老爷,在下这里就先赔个不 是,希望有什么事情就看在小弟面上让它过去算了,不知你们觉得怎么样?” 一段话说出来虽还没有色鬼那般圆滑,却也有了迫人的气势,也算是给了对方 一个台阶。 头目知道对方厉害,可犹豫着终究是心有不甘,哼道:“你这么说就想将我们 几个打发走了?你可知道我们是哪里的吗?居然敢在这闹事,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 豹子胆。” 他决定先抬抬家底,看看小九的反应,实在不行再走也不迟。 小九微怔跟着便微笑问道:“还没请教几位是在哪里发财的呢?” 现在的他已经成熟很多,这会他也明白这几个是想敲点什么才肯罢手。 头目见问到自己家门,胆子立刻更大了些,洋洋得意道:“我等乃是京师大营 的,责任本地区防务,所以我等完全可以盘查你等来路明白吗?” 朝廷在京师集中了一百多个卫所,天津作为京城的门户防御驻军向来是很多, 而其所属也同样受制于京师营。这些大兵平日里可是威风,比起县衙的差役来都要 威风。守京师的都督那都是朝廷最信任的,一个卫一般是五千六百多人,长官称卫 指挥使;卫下有千户,一般是一千一百二十人,长官称千户;再往下有百户、总旗、 小旗等等。眼前这位倒不好报自己的官衔,其实他也就是个小旗。虽说还能指使着 五个人干活,可在民间他就跟什么都不是一样。 “京师大营?”小九心里默记下这些名字,这样的事情都是他以前不知道的, 可是现在却必须要了解。因为那里很可能就是他仇人的所在,他必须去了解他们, 去接触那个陌生的世界。 不过夸赞两句将他们打发走还是必要的,小九看着小旗官点了点头:“难怪几 位军爷气概不凡,原来是京师大营的,失敬失敬。呵呵。” 他说着便打了个哈哈,小旗听着心里感觉好多了,跟着就有些鼻孔朝天没了答 话的意思。小九看着心笑,只要他们放过两老人就好。他伸手在自己的怀里摸了摸, 掏出钱袋打开,里边只有一两碎银了。 小九向来有个习惯,那就是自己的赌本说什么也得留着。所以他的钱都是分开 放,这一两不到的碎银是使剩下的,赌本是放在另外的袋子里。这会只剩下这些, 虽说对穷人家出生的小九来说还是心疼,可他就着袋子全塞到了小旗的手里。这些 人别的不行,可这钱有过手那斤两是分毫不差。 小旗脸沉了下来:“怎么?你当咱几位爷是要饭呢?要这样少不得要拉上你们 两位走一趟衙门,再仔细查查看你们到底做了些什么。” 小九楞了心说:“这家伙不知好歹,给他钱他还要纠缠不清,老子总不能将本 钱都孝敬了你们吧,这群王八蛋还真难伺候。” 想着他心里就骂开了,可又不能真干起来,一时间他也没了主意。小旗看着眼 珠子一转计上心头:“要不这样吧,那只破瓶子给我们拿走。前边的事呢,我们就 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啊?” 小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那桌上一花瓶还摆在那呢。它的颜色青中泛黄, 花纹是莲花瓣形状的。 “那不是只莲花瓷尊吗?”小九这回明白了:“感情他们的目的就是那宝贝啊, 这要是不给他们,这几个肯定是还会来要的。” 一种从没有过的念头在心里闪过,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小旗以为他这是在考虑,紧逼道:“那和尚刚才殴打官差,你知道这是个什么 罪名吗?造反的大罪!这要是真查起来,不要说那个破瓶子,就是里边两个老家伙 都得要人头落地。” 小九一听心里赫然一紧,抬头向通宝看去。他知道本朝刑罚向来严苛,犯罪连 坐动不动就是人头落地,这样的事情倒不是这小旗诈唬。这一路上酷吏横行,他们 耳闻眼见的都有不少,即使没罪又怎是他们可以辩驳的呢?看到通宝皱着眉低着头 在那念叨着什么,一瞬间小九便肯定了刚才的想法。 他闪身进屋,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那只莲花瓷尊,他笑了笑伸手将它递到小旗 跟前。 那小旗心乐了小心的接过,这回不再停留一招呼:“弟兄们走了!这就多谢两 位好汉了,哈哈。” 那笑声里满是讥讽的意味,众人轰笑上马,小九心意立时更胜一层。 “你去里边帮两老做点吃的,我去送送那几位很快就回来。”小九与通宝擦肩 而过道,通宝道声阿弥陀佛进屋去了。 五匹马在风雪中急驰,为首的小旗怀抱着一只莲花瓷尊,开心得意使他根本不 在乎那扑面迩来的大雪。他虽然不知道这只瓶的确切价值,可光凭感觉就知道这肯 定是件好东西,这次他是赚得大了。 “一个农夫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马背上他想着心事:“说不定还有什么 好的给他们藏了起来,对!下次再去搜搜看。”他是越想越对,跟着还有些兴奋起 来。 心里头正乐得紧,忽然就觉得身子一震,马儿一声长嘶猛的止住了去势。还没 等他反应过来,那马的前蹄已经跪倒,他防备不及居然给颠下马来。他还想站起身, 就觉得自己的脖子给钳住,跟着手里一空。 “花瓶没了!我的瓶子呢?”他心里一紧,再没多的念头,手就往腰间去抓刀。 可紧跟着他的身子就被甩了出去,一股强大的力量使他身体完全失去平衡。旁 边几个大兵这回终于看清楚了,这不是茅屋外的那个年轻人吗?他要做什么?难道! 不祥的预感到这时才涌上心头。 一阵疾风刮过,雪花儿滴溜溜的在空气中打着转,顷刻间地上多了十具尸体。 五个人五匹马,没有血,倒在雪地上居然给人一种黑黑的感觉,连那黑夜里的雪都 显得分外晃眼。 “死了?就这样死了吗?”小九站得元远的看着,一串疑问涌上心头。他不敢 相信,人的生命原来这般脆弱,刚才还可以蹦跳,还会骂人,还会耀武扬威。可现 在!他们都躺在那一动不动。 “死了?真的死了。”小九抬起自己的双手放到眼前,任怀里夹着的莲花瓷尊 掉落在雪地上。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