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终需见面(之二) 族中人一早就统一了口径,说小九已经来了很久,然后还备下一份口头的遗命。 接下来是六部兵马分配,巴嘎班迪等护送族人的三部,到南面后就会留在那里。这 边三部暂时留下,这并不是要打,而是充充门面。等待的时间过得真慢,好容易等 到巴嘎班迪他们回来,太阳已经快落山。与兄弟们扯着闲谈,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时 光,一顿酒喝下来,小九已经有些醉了。现在的量比从前已经大了很多,可是从中 午一直喝到傍晚,就算是马奶酒并不烈,可也不能再喝了。 就在这时一骑轻骑飞驰而来,终于探马回来了,人未到声音先至:“来了!来 了!几个人都来了!” 空地上勇士们呼啦就站起来,眼睛里全是战斗的欲望跳动。小九也站起来,对 身边六人吩咐:“我们快准备,按计划行事。你们都回帐篷,快进去!” 他很快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在场这些人好象都在跃跃欲试,那眼神要是给敌人 看到恐怕就要坏事。场中人在各自头领的指挥下动起来,巴嘎班迪招呼先安排好的 几个人,翻身上马带着探马一起去迎接。 小九这才转身和野台一起回到大帐,里边早已收拾整齐,现在又有妇人再次打 扫。众人动作匆忙,弄得小九也有些紧张起来,那酒意也跟着就醒过来。回大案后 坐定,他深吸口气运息调整,气息流转心绪顿时平静。再看身边野台,牙关紧咬, 双拳紧握,脸上更是一副欲搏命的模样。 小九抬手碰碰他:“不要急放松点,一会的大戏可都得你来唱,你这样可别搞 砸搞砸了。深呼吸,多来几个。” 野台依言而为,可还是不行,忍不住抓起小九案上的酒壶,咕咚就是几口灌下。 长舒口气,这回有效,总算是放松下来。 大帐外各人都在行动,按他们平常的行为做着事,大家一起来演一出好戏。短 短一段时间,探马已经回报三回。一报来人数,二报有无后援,三报他们知道老五 死后的表情行动等等。 “他们挥鞭子打了巴嘎班迪,然后弛马向这边来了,没有人离开。” “那不就是马上要开锣?”小九心道,对半跪探马挥手:“退下。” 探马机灵,赶快退出帐篷。小九已经听到急促马蹄声来,抬眼看看旁边野台, 示意他做好准备。 “没有人离开,那就是没有回去掉兵咯,恩,看来有戏啊。”他想着不禁点头。 帐篷帘子呼的被掀起,当先四个锦衣男子就闯了进来。愤怒的表情,不可一世 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根本就没把什么新任的头人放眼里。野台立刻挡到案前,皱眉 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闯进大帐?” 他心里本就有火,这话说出来不由就更是带满火药味。后边巴嘎班迪挤了上来, 弯腰拱手抢先回报:“启禀头人,这四位是已故头人的兄长,今天是来这边游猎的。” 野台侧身一旁,回头望着小九。借他们说话的时间,小九早就把他们打量清楚, 心里也是有了计划。当下站起身来,满脸微笑用很轻的声音道:“是老五的兄弟? 那几位就先请坐吧。” 那声音轻得怕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清楚,不过拱手摊掌的动作已经让那四人明 白。他这是故意这样,声音小了免得他们听出来。 他故意那么小声,到是跟野台的大喝成了对照。四人看他笑脸不由得一楞,一 时间还真不能适应。其中一个先反应过来,抬手不屑的一摆:“不用坐了,你是谁? 凭什么占了我五弟的家产?” 小九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一晃身又坐下了。野台得了暗示,上前一步又挡在案 前。 “告诉他们。”小九在后边道,那声音凝成一丝直入野台的耳朵,旁边的人都 听不到。野台一挺胸:“这是我家新任的头领,也是孛术鲁翀亲自任命的,不知几 位有什么问题?”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旁边一人暴跳起来骂道。 一旁孛术鲁翀的手忍不住就往怀里伸,起先就鞭打自己,现在又对野台那般态 度,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野台现在可是自己的兄弟,骂他?你以为你是谁?现在 只要小九一声令下,他非把这家伙插十七八个窟窿不可。还好野台又再说话,恰时 把他打断。 “我家头人今天喉咙不适,所以有什么话我就代头人回答。”野台这些话都是 跟着后边的小九说,小九讲什么他就怎么重复,现场指挥决不会错。 “我家头人请几位尊敬的头人坐下来喝杯酒,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讲。”不 等那些人回答,野台接着对帐外喊道:“来人!给尊贵的头人们上酒。”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阵轻拍四人脸色顿时好多了。外边酒菜一早准备 好,听声音立刻有人端着鱼贯而入,也不管他们会怎么看,先安抚了再说。人家的 都在上菜,他们总不好拒绝,何况他们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个人互 相看看,也就大摇大摆的各自坐下。 等他们都坐好,野台回身为小九把酒杯满上,然后侧立一边。小九对着几人微 笑着举起酒杯,稍停也不管那边几人都不动,先一抬手喝下。 “我的兄弟是什么时候被杀的?又是什么人干的?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继承 这一切?”最先说话的那一个又站起身来。 小九看此人也是面色黝黑,身材高大,还长着一把黑茬茬的大胡子。他望了帐 门口的巴嘎班迪一眼,巴嘎班迪会意,垂手弓背小步快着的就上来了。他这也是没 办法,这些天和小九在一起,哪里有这个样子,可现在还得做个架势给他们瞧着。 巴嘎班迪伏耳轻道:“这个是大公子,下边那个蓝衣服的是老二,对面肤色白 些的是老三。还有一个瘦瘦的猴精就是老四,头人要小心那家伙,他最贼。” 小九听着话眼睛看着自己桌上,也不去跟他们目光相碰。听完就对野台凝声传 话,野台听着又是一挺胸:“尊贵的大头人,我家头人是孛术鲁翀临终前就指定的, 可怜他为了保护我们头人逃走,被强盗乱刀砍死。在生前他们两人早已结拜安答, 兄长去世,做弟弟的继承基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小九却是楞了,那后边一句“在生前……”是野台自己加的,仔细一想这话来 得却正是时候。心里不禁一乐:“这家伙还蛮机灵,是个人才,有机会让他去谈判 合适。” 他正想着,那边大头人又在说,不信的模样眉头皱到一起质问:“这些都是你 们说的,这一片都是我乌拉特一族的天下,有哪路人马敢来取我头人的性命?” 老四忽然站起身来,抬手止住他大哥的话,接着说:“大头人的话说得很对, 这简直就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完全拿不出半点证明。说句不客气的话,恐 怕你们都脱不了干系吧?” 小九这回没回答,心想让野台自由发挥一下看。野台楞楞的预言又止,试了几 次都说不出话来,不得已回头来看他。小九有心想笑,却又不合适,咳着整了下嗓 子传声过去:“这件事是众目所睹,如果不相信你们大可以去问族中任何一人。至 于你说此地为乌拉特的天下,这恐怕就是掩耳盗铃之举吧?事实是什么样子我们心 里都清楚,难道四头人就没遇到过强贼吗?” 老四一怔,事实摆在眼前,立刻压住他的气焰。小九是得理不饶人,炮攻点都 不留情的继续猛轰:“我看几位同孛术鲁翀头人的关系也不怎么地吧?说我们有嫌 疑?那可是高抬我们一手了,我们哪里有几位头人那样的势力啊!” “你……”老四勃然而怒,可又给他憋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小九就象没理会他,继续说下去:“我看与其我们现在互相猜测,还不如说说 这以后怎么处理还实际些,不知几位觉得如何?”老四楞住了,可跟着就连眨了两 下眼睛,跟着眼睛向看向其他几人。 “我还是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还是稍安的好,即使我 要做头人,也必须得到各位头人的支持,不是吗?”小九继续说道,耐心的给他们 下了个大大的套子。 眼前这些人都不是好相处的,不给他们些真正可以看到的东西,他们是不会罢 手的。欣喜的是,这几个人本性贪婪,加上他们与老五的关系本就不好,心里也没 真打算为谁报仇,这会是一步步的向小九等理想的方向靠拢。果然站起来的两人互 相看看,一摇摆身子就坐了下来,有这样的表现,事情也该是成功了一半。 “那你打算要我们怎么支持你?”又是老大问出话来。 小九站起身来走进场中:“就如各位所见,现在这些族人已经归于我的麾下, 再有什么人要带他们走,恐怕他们也不会答应。现在大家就在这牧地上说说各自的 想法吧,总之我也不想大家为难,你们也不要难为我,总要大家都能过得去对吧?” 他说着对自己案上的酒壶一招手,那酒壶就慢悠悠的往他手里飞,忽然的变化 让四个人是傻了眼。可小九并没有去接,一晃手那酒壶就往他们跟前飞去,挨着个 的每人给满上了。 隔得这么近他们是看得更清楚,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漂浮,这可真神了!几个人 不知道小九的来历,忽然露了这么一手,一个个都呆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四只酒杯满满摆在各人跟前,芬香的气味顿时飘溢而出,还没喝就知道这绝对 是好酒。可这杯酒此刻四个人都觉得难以下咽,都不愿意伸手去端。可小九露的那 手也够厉害的,任他们中间哪个都没见过。 小九这才接住酒壶,回身到自己案前给自己也满上,然后端起面前敬向四人: “来,大家喝了这杯,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再谈。” 小九是这一支的新头人已经是事实,四人一路过来所见足以证明,要是坚决反 对就只有开战。可偏偏他又露了这手很俊的功夫,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能不能讨到 便宜。几个人坐在那左右权衡,考虑之下当然是先看看能谈到什么程度再说了。迟 疑至此几人终于端起了酒杯,小九心中大石也终于落地。 以圆桌山以北二十五里为界,那边全部划给他们四人,这等于就是把部落最好 的牧场分了出去。条件是非常优厚的,四人差点就在大帐中争执起如何分配来。至 于那二十五里地,就算是一个缓冲区,四子也不再为那点地盘纠缠了。四公子将联 名以告天下,小九这一支也将属于乌拉特一族,而小九的身份到此也终于得到肯定。 小九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第二天中午四人通报一送出,立刻号令起程开拔。这四 个人见他行动迅速也不敢耽误,纷纷各自返回营地召集人马准备抢地盘。 小九一部撤出这片富饶的土地,事先大量的物资已经转运,现在大家都是轻装 而行,都可以弛马而行。当小九几人再来这桌子山,那感觉和前次也不相同。离开 自己的土地,心情当然不会好。巴嘎班迪等人围在小九身边,一个个都不说话,人 人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沉寂带来些许哀伤的气氛,同时心有不甘的情绪也冒了上 来,“头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巴嘎班迪忍不住问。 小九回头看看他,再看看其他人,没有回答反问道:“怎么?你都觉得很伤心?” 巴嘎班迪等六人沉默的低下头去,他们一起参加了整个过程,却没想到真正完 成后会是这样的心情。也许应该把那四个人一举剿灭,然后挥军直捣他们的部落? 可那样无疑将带来悲剧的结果。“不用担心,如果是我们的总会回来。”小九深吸 了口气:“要想让这个时间缩短的话,就要看后边几个月我们发展成什么样。” 六个人没有因这番话打起精神,六个人只是匆匆看他一眼就把视线移开。 小九拨转马头面对他们,跟着倒退几步史自己可以看到所有人的脸。 “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并不是说我们今天做出让步,那些人就会因此放过 我们,相反他们很可能会再来索取。”他说着话,挨个的看着他们:“你们是族人 的榜样,知道你们的部下都在看着你们?你们的表现将会影响他们,他们会知道你 们所想,同样被你们鼓舞,就象你们现在希望我来鼓励你们一样。” 这些话反使六人有些迷惑了,不知道他希望自己怎么做,没有明确指示的该干 什么。 “不明白吗?”小九问道,目光扫过他们接着说:“那就是你们应该和我一样 不需要什么鼓励,你们是六部的首领,是你们部众的榜样。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对自 己有信心,而这个信心要由你们自己争取,而不是从我这里得到。因为你们是头, 这就是你们之所以是头领的原因。” 到这里六个人好象有些明白了,作为现在要带领几百人,他们必须学会自己控 制自己。不论从前是什么样,也许就是个唯命侍从的人,可这以后开始他们必须要 学会引导自己的部下。 “头人我们懂了,可这以后我们该怎么办?”野台跟着问道。 小九抬眼望向他:“目前只有两件事,我们需要计划好以后的生产,还有就是 随时准备战争。” 好象战争这个词在很多时候都可以刺激情绪,特别是对现在被迫放弃自己土地 的人来说,那就更具有非常的意义。“那我们还等什么呢?我真想现在就杀回去, 反正他们的通报已经发出。”脱脱木显得有些跃跃欲试,失去大片领地让他觉得心 痛。 冲动的话让众人不禁大笑起来,立刻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我看也不用着急,我们还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训练一下队伍,而且总 要给人家一些时间来适应。”小九说着催马往他们中间走去,一边接着道:“那些 人会自己来找我们,一旦得不到满足,那战就有得我们打了。” 队伍顺着山路蜿蜒而行,其实族人将来应该如何,而这草原上四伏的危机他们 是否都能应付?这些小九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不管怎样,他都会努力的去做。努力 的保护这些善良的族人,也许这样临危的生活还需要延长很多的时间。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