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引子 庐山。 初夏山中的清晨十分宜人,微凉的空气包围着一切,淡淡的雾气将远处的群山 抹成了水墨画。偶尔一声鸟鸣,却更显山中幽静。 山腰上,有一座道观,偌大的院子冷冷清清,白色的院墙有些斑驳,飞檐上的 彩漆也有些脱落。 “吱——”道观的门开了,一位留着长须的道士走出来。他一愣,怎么——地 上有个小小的婴儿?他弯腰去抱,冷不丁脸前冒出一颗嬉皮笑脸的头:“嘻嘻——” 他瞿然一惊,退了一步,定神一看,不禁皱眉:“师兄……!?”——是一个头发 已经花白的老疯子。他翻身从檐上跳下,挤眉弄眼,很为自己的恶作剧得意。方峻 山心疼地看着他,一只手抱起婴儿,一只手抓着老疯子的手,像牵小孩一样把他领 进道观。 他替老疯子沐浴更衣,上下收拾妥当,老疯子只是嘻嘻而笑,东张西望。方峻 山不禁叹一口气,自从那件事后,师兄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孩子又是什么人呢? 他俯身看去,不觉被她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迷住,微笑起来。好可爱的孩子……师 兄虽然神志一时清楚一时迷糊,对这小小的婴儿却十分细心,看来她还不曾受过什 么苦,面色红润,睡得正香。她眉间……怎么受伤了?伸手一拂,才发现那是颗痣。 第二天一大早,方峻山一起身就去看师兄,果然,他又走了,不知到什么地方 去了。小婴儿却在,墙头上多了一个大大的“江”字。果然,三年了,师兄还是不 能对江师姐的事释怀。 六年一晃就过去了。 “江无心,起床练功了!” “唔……”江无心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翻身又睡。 一个身影迅速掠进来,突然“当!”的一声惊天动地的锣声,江无心却见怪不 怪地继续打呼。方峻山不禁叹了一口气:才三天,这一招也不管用了……但这也是 意料之中吧。只听哗啦一声,一大桶凉水浇下,江无心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刷 地弹起来 :“哎哟!” 只见方峻山端了一个大木桶,桶中尚滴滴答答流个不止。江无心被浇了个透, 水顺着头发直流,跳脚嚷道:“师父你干什么!?”方峻山板着脸道:“叫你起床! 还不快去练功!”江无心不敢违抗,只得乖乖下床。 她磨磨蹭蹭来到院中,还没站稳,方峻山那边已经开始说话了:“气沉丹田, 抱元归一,起势——手抬高!转——左揽阙尾——脚站稳!右揽阙尾——白鹤亮翅 ——集中精神!……”他头也不回地指出江无心的各种错误,竟然如同背过一样, 江无心只好撅着嘴改过来。 一个时辰之后,练功终于结束。方峻“可以了”三个字还没出来一半,江无心 就跳了起来:“吃饭罗——”方峻山铁青着脸喝道:“不许手舞足蹈!为师说了你 多少遍了,修道之人要静心敛神……”江无心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听他的一番长篇大 论,心中却暗暗叫苦:“又来了又来了!”“……喜怒不形于色……要吃得苦中苦 ……为师的话,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师父。” “去吧。” “是,师父。” 江无心才一离开方峻视线,就一蹦三尺高,鬼叫一声:“耶——终于离开那个 唠叨鬼了——!” “江无心!!!吃饭不要东张西望!” “不要坐没坐像!” “不要抓耳挠腮!” “不许出怪声!!!” “你就不能老实一点?” (江无心:“这鬼地方,鬼才呆咧!”) 第二天早上。 “江无心!起床练功了!” “江无心!江无心?” “咦?这鬼丫头跑哪去了?……难道去潭中玩水了?” 方峻山找遍群山,也不见江无心身影,倒是在师兄房中看出了一点蹊跷。难道 ……是师兄把她带走了?坏了坏了,这一老一小又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方峻山 想得面容失色,赶紧收拾东西下山了。 一名中年男子风尘仆仆赶路,他面目清瘦,神色忧虑。一个小乞儿匆匆跑过, 轻轻一撞。他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干什么!”小乞丐哇哇大叫:“哎呦捏碎了~~ 快放手!”他一把夺回钱袋:“小小年纪,不学好!”小乞丐一听这声音,吓得一 哆嗦:“坏了坏了——”她装出很乖很乖的样子,低着头:“下次再也不了,放我 一马吧……”“不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眼睛一转,忽然冲他身后大叫一 声:“呀!!!”他一转头——什么也没有呀!再回头——小乞丐已经溜了,还溜 得很快:这不是自家轻功吗?他一点足,身形,步法 ,和她一模一样,一把拎住 :“哪里跑!” “哎呦呦!”小乞丐被提起来,四肢乱舞,活像只被人捏起的螃蟹。他仔细一 看她的脸:目如点漆,眉间一点痣如血滴——江无心!江无心尴尬地笑着:“…… 师父,嘿嘿……您老还好吧?“ 方峻山眉毛一竖:“,好,好得很!走!跟我回庐山!总算叫我找到了……” 江无心见机不妙,忽然放声大喊:“老疯子救我!” 方峻山一楞,一道黑影忽掠至眼前,夹面一拳,他左手一扣,抓住那人手腕叫 道:“师兄!”果然是老疯子。老疯子认得他,住了手,冲他嘻嘻直笑。 “师兄!原来是你带她胡闹!走!跟我回庐山去!”老疯子闻言脸色大变,手 腕一扭滑脱出来,一道烟跑得无影无踪,远远还喊道:“不去不去!”方峻山无可 奈何地看着他跑远,一转头板着脸说:“江无心,为师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江无心:呜——惨了惨了) 江无心被抓回庐山之后,又被牢牢看守了七年。这一天清晨,方峻山又照例在 院中叫:“江无心,起床练功了!” “江无心!江无心!” “江无心?” “这丫头,又跑了!算了,算来也有十五年了吧,由她去闯吧!”方峻山无可 奈何地望着空房子。 庐山脚下。 江无心仰天大叫:“耶~ 我江无心出来了——!”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