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江雪醉酒 这天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百花邬。百花邬是个偏远的小镇,人数不足 百,荒凉得连个客栈都没有,只得一家卖酒的小店,连日常用品都是买货郎中来才 买得到,否则就要上县城买。江无心他们到的时候正值满天晚霞染红了小镇,血色 夕阳下极显荒蛮妖艳。 李容的家在镇上一点也不起眼,不过是几幢民房挤在一起罢了。不过一进去, 就觉眼前豁然一亮,里面繁花绣石,青竹绿窗,排铺得雅致闲静,可见这里的主人 有着极高的品位。江无心等一干众人恍如一脚踏进了一个世外桃源,几乎迷乱不能 自辨。李容领头一气走进去,竟未见人出迎。穿过厅堂,李容突然停了脚步。江无 心探头一看,不禁啼笑皆非。路中央横挡了一个衣衫破旧的醉汉,正鼾声震天。李 容皱眉道:“又来了。翠婆婆,你扶他下去吧。”翠婆婆上前啪啪两巴掌扇醒他: “快起来!贵客来了。”“呜……”醉汉睁开蒙胧的双眼,冲李容傻笑着说:“容 小姐你回来了?”“真不像话,还不快下去!”翠婆婆斥道,大声叫到,“鸣莺、 含香,死到哪里去了?”后院应声慌慌张张跑出两个年纪只有十五六的小丫头,奇 怪地看了看众人,马上七手八脚地把醉汉扶走。 “真是的,好失礼。刚才那个醉汉是看门的吴王照,不过他好像没怎么尽职过, 总是让大门开着。他这个人就这样,嗜酒如命。我逃到这里才见到他的。他自称曾 是我父亲的部下,你们有见过吗?”被她一说,大家好像记起师父身边好像是有这 么一个人。这么说起来,百花邬离千山很近呢,吴王照流落到这里也不奇怪。 李容领着大家走到后院,两边是一溜厢房,中间是一个大的空场地。李容随便 推开一间房子,皱了皱眉头。家具上都落满了灰,似乎有一段没人住过了。旁边翠 婆婆已经叫了起来:“鸣莺含香你们两个死丫头,还不快给客人扫房间安顿下来?” 鸣莺含香这次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慌慌张张打扫开了。“你这个懒丫头!”翠 婆婆在鸣莺经过时狠狠拧了她一下。鸣莺明显缩了一下,又不敢逃开。翠婆婆转身 笑道:“我去备茶。”李容突然道:“对,先去前厅喝杯茶,坐坐。”翠婆婆问道 :“那今天晚上吃什么?我去准备。”李容想了一会儿,道:“随便,你看着办吧。” “是。”翠婆婆领命而去。 众人依次在堂上坐下来,闲话了一会儿。谈论间知道李容最初来这里过得甚是 艰苦,幸亏她懂药学,给人治病颇有成效,加上翠婆婆的针线,现在已经大有好转, 还雇了两个扫地帮厨的丫头。她不想老在此地呆着,是以撇了家四处游历,以期能 淡忘心中的痛苦。醒过酒的吴王照前来请安,浑身上下已经收拾一新,眉目间凌厉 之气逼人,不复邋遢样,倒叫众人大大吃了一惊。李容命他去帮翠婆婆买东西。不 多时鸣莺来报客房已收拾妥当,于是众人纷纷告辞稍作休息。江无心二话不说抓住 鸣莺就要洗澡水。 等她舒舒服服泡完澡,太阳早已落到地平线下了,只剩残光还照着青白的天空。 她四处找师姑,发现他们师兄妹三个正聊得欢,找小哥哥呢,他正呼呼大睡。她又 去找小雨,发现她正在厨下跟翠婆婆学艺。大家都有事做,就撇下她孤零零一个。 没事可做,就只好睡觉了! 才睡下没多久,就被鸣莺轰起来了。鸣莺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除了懒,没什 么缺点。她站在床边,用宣旨一样冗长缓慢的语调大声地叫江无心起床:“江姑娘, 起床了——江姑娘,起床了——江姑娘,起床了——”本来呢,江无心是一沾枕头 就不起来的人,也被她喊到烦,大声叫着跳起来双手合十:“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姑奶奶你别叫了行不行?”若叫方峻山知道,一定会考虑把鸣莺带回庐山,专司叫 江无心起床。 江无心揉着头赶到饭厅,连带翠婆婆大家已坐齐,含香侍立一旁,只等开箸了。 片刻鸣莺赶来,匆匆在李容身边说了句话,李容因道:“到处找不到?——诸位有 见寒师侄女的么?”一语既出,大家都才发现好一会儿没见寒江雪了。看着大家面 面相觑,江无心叹了口气站起身:“我想我知道。大家先吃吧。”就往门外走去。 江无心出得大门,就直投镇上沽酒的小店,打探之下,果然有一个貌美的白衣 女子买了酒。再问此地何处有幽静的去处,店主指着西面的山岭说:“那边有一座 却伤山,崖顶平坦坦,倒是个赏月的好去处。”江无心谢过店主就往却伤山去了。 原来她早已猜到,这么久没捞到酒喝,寒江雪恐怕早馋了吧。 费了老大劲才爬上却伤山,才一露头,就被一道惊人的剑气掠到,差点丢了小 命。江无心苦笑一声:“啊,又在发酒疯了。”探头看去,只见前头密密的丛林中 不断暴出道道蓝色辉光,呈半月形鞭过树林,合抱粗的树木应声而倒,切口光滑如 刨过。辉光在月色下连续起伏,霎时树木倒了一大片,使得江无心可以较为清楚地 看见江雪。 那山靠近崖边那一截竟然是平荡荡空地,天空中的云色暗蓝一览无遗。暗红色 月辉下,寒江雪左手剑,右手酒,边舞边饮,正舞得如痴如醉,酣快淋漓。长长的 白绫随身飘动,绫上金刚坠相击叮当,恰如击节相奏;醉得步履不稳,身若无骨, 眼若流媚,身转流动,剑姿慢而不断,动若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衣带飘飞裙裾拂 然,恰似闻乐起舞。缓伸臂,斜望月,回手一式“蓦然回首”,眼中竟是娇媚无匹 牡丹盛开的眼神,姿势美妙之极,不禁令江无心目随她舞,心驰神醉。收臂胸前, 眼波横瞥,骤然挥臂划过苍天,人早已跃至空中,旋身绽出点点银光,横扫过地面, 地上岩面立即被削去一层。这一式“寒星坠地”剑气奔腾纵横,优美却又致命,是 以一敌百的招式。寒江雪落地,当即轻吸一口气,向前飘起,在空中收臂又缓缓推 出,然后落地。这一招看得江无心大是惊诧:前面都是精妙无绝的招式,怎么独独 这一招平庸却无力,还慢慢吞吞的?还没轮她想,寒江雪突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怀抱酒坛,醉眼眯了一刻,仰起美丽纤细的脖子,将酒飞倒而下。碎玉琼浆倾泻而 下,流入她口中,溅得她满身酒香四溢,脸颊上飞起红云,醉眼迷离。待酒倾尽, 飞手“啪”地摔碎,单剑支地,骤然拔起身形,在空中洒下点点寒光,这一式“满 天繁星”江无心见过,也是以一敌百的招式。这时使出,竟然比平时更见气势!寒 江雪落地脚软,竟然当即倒地,再也不动了! 江无心惊而奔过去扶起她,探了探她脉象,暗笑道:“什么呀,原来只是醉倒 了啊!害我以为走火入魔了。”寒江雪这时醒来,不怒反笑:“你来了呀?正好陪 我喝酒……小二,拿酒来!我一个人正喝得没意思呢……”江无心打掉她伸出的手, 哭笑不得地想:“原来喝了酒连性格也变了……”不理她胡言乱语,背了她就向山 下走。 回到小镇,江无心不敢直接带她去饭厅,就先把她安顿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 去了饭厅。 她低头盘算着怎么说,一进门就说:“我没找到她……”一下子就噎 住了。 饭厅里弥漫着一股异香,厅内连同鸣莺含香在内的所有的人都倒在地上!!!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