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江寒决斗 却伤山,崖顶。山已经沉入深深的夜色中,变成了连绵在天边的黑色墨画。崖 顶的空地上,墨蓝的天空占据了大半视野。没有风,连空气都很安静,只有偶尔传 来的一声夜枭空远的怪叫声。清冷冷月色下,一个白色的身影负手而立。没有什么 动作,她只是在等。 江无心如约而至,她已经换上干练的衣服,手中提着莫邪剑。她冲寒江雪点点 头:“有劳久侯。”寒江雪淡然一点头,抽出剑。无须多说,决斗此刻已开始! 霎时狂风平地掀起,杀气一转眼间充塞了天地,惊起夜鸟群群四散逃窜!无云 的空中聚起淡淡云色,刹那间天地为之惊动,风云为之失色!又突然毫无征兆地, 杀气顿敛,狂风立住,化为一片安静。四周一片寂静中,只微微听得两人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孕育着激流暗涌惊涛骇浪。 寒江雪左脚微前,左手剑尖指地,凝目江无心。江无心双手握剑,手臂微曲, 侧身以待。 一声惊叱,白影叠叠,寒江雪抢先出手!凌厉剑气倏已逼至江无心面前,厉风 直吹得她发丝乱飞,眼睛难睁。她毫不为所动,眼眨也不眨一下,凝目那扑面已至 的剑式。是千山雪影。是无数剑。是无数剑的残影汇成的!那轻飘飘的一剑,那平 庸无力的一剑,是由无数急刺而出的剑式的残影汇成的!!!找到了!千山雪影的 秘密—— 是由无数剑汇成的一剑!江无心挥剑狼狈闪开,饶是这样,纵是她看透了这招 式,也无法破解!因为太快了!就算有人看得见其中的破绽,也来不及还手!这剑 式一出手,势力笼及之大,实是叫人无力还手,只有闪的份!寒江雪一击不中,随 即右足一点,凌空跃起,旋身飞舞,剑一挥霎时一把银光瓢泼洒下,一式“寒星坠 地”就赶来。江无心目闪身动,拔身而起躲过自上压下的剑气,借两人错身而过的 瞬间反手挥剑,莫邪逼人的剑气立刻直奔寒江雪空隙大露的背部!寒江雪变招奇速, 就在空中一招“蓦然回首”迎上,“嚓”!大出两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寒江雪的剑竟被拦腰斩断了!江无心一剑砍中寒江雪肩膀,寒江雪当即倒地! 江无心一下就愣住了,她呆呆看着身上渐渐洇出血迹的寒江雪喃喃道:“我……我 究竟做了什么?我竟然把江雪她给……”寒江雪白色的衣衫凌乱地覆在地上,人已 昏厥过去,宛如即将凋零的百合花。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究竟什么时候变成这个 样子的!?—— 林中骤然响起一阵尖利的笑声,听起来叫人不由寒从心生,毛骨悚然起来! “谁!?”江无心大叫道。林中传来一阵更加张狂的尖锐的大笑声:“我在你 身边也呆得不短了,你居然没认出来?”随着话音树上飘下一抹淡绿色,在林边立 定。 是——是——小雨!?江无心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小雨走过来:“没想到吧?”看了看江无心手中握的剑,她语调甜腻地得意道 :“莫邪剑还好用吧?也不枉费我们千里迢迢从五灵教借来~。” 江无心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地。原来是她——是她弄来的……!怎么会变 成这样!? 她和江雪都中了这阴险狡诈丫头的“借刀杀人”之计了!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 可是,为什么……? 江无心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突然闪身而上的小雨制住了穴道,顿时动弹不得 :“你!!!……”“我什么我?”小雨柔媚地笑着,双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凶狠 目光,“我真嫉妒幸福的你呢,江无心!”“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江无心 难以置信地盯着小雨那张因快意而扭曲的脸,忍不住大声质问。她不明白不明白! 被江师姑养大,和寒江雪情同手足的小雨,怎么会要害死大家呢!?这究竟是怎么 一回事? “像你们这样被师父、母亲宠坏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小雨一挥手,“不为 别的,就为这十三年来我受的苦!就为了你们受人宠爱!就为了你们的运气、天赋、 一切的一切!你们拥有的太多了,叫人忍不住想破坏!!!尤其是寒姐姐,喔不, 应该叫‘寒妹妹’——她什么都有!武功、智慧、美貌、天赋、还有母亲的爱!她 什么都不缺!她居然还在那里悲春伤秋——我最看不惯了!!!她懂什么?她懂什 么叫真正的痛苦吗!?为什么我一生下来就什么也没有了,为什么我一生下来就要 背负使命!?世界上为什么只有我这么倒霉!?为什么只有我什么也得不到!?为 什么为什么呀!?我既不高也不漂亮,天赋不及她,更没有人爱我,那我究竟要为 什么活下去呀!?你说,你说呀!!!”她发狂一样抓住江无心猛烈摇晃。江无心 被晃得头昏眼花,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人疯了!” “果然是你。”一把冷静的声音在后面突然响起。小雨骤然回头,看见白衣的 寒江雪正站在身后,一贯冷漠的脸上竟有些许的哀伤。“哼,你醒了。”小雨先是 一惊,随即冷笑起来。“不,我就没有昏过去。我先前推断出来时,还不敢相信, 没想到……”“……没想到真是我是吧。”小雨接口道,“你怎么猜出的?”“不 是猜的,是推断的。”寒江雪纠正她,“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不是江无心。江无心 谁都会害,但只有两个人不会害,就是她师父和秦平。” “怎么解?” “正如你们后来栽赃给她的一样,江无心要害我们的唯一理由就是她投靠了五 灵教,急于得回自由。而五灵教要对付我们的理由只有两个,一是秦家宝藏,二是 我们寒家的武功。江无心被五灵教抓走后突然回过无想涯一次,我那时就猜想她用 了秦家宝物交换自由。所以现在只剩下寒家的武功这一条理由。要拿到这一项,必 须得到我们家的人。要办到这一点,大家中毒之时我正烂醉如泥,她那时完全就可 以把我教给五灵教的人。但她没有。所以,不是她。从我现有的线索推断,那人下 毒,用暗器很谨慎,证明他武功不及我们,而且是我们身边的熟人。等到你们用‘ 离间计’和‘借刀杀人’时,你们就露了马脚了。” “什么马脚?”小雨不服气地问。 “因为你们用了易容术!江无心,你看守的时候睡着了吧。”寒江雪突然问道。 “是……是。”江无心不好意思道。 “不必道歉,是吴王照捣的鬼。他一定用了迷香之类的东西。我回忆了一下, 前几次袭击,我连身形都没看清,等到我可以确切看到是‘江无心’的那一次正好 是我没看守到大家的那一次,那时你绝对有时间去易容。而且你那时很有可能就已 经把吴王照易容成何天旭了。我曾推断吴王照会易容术,但吴王照再怎么扮,也不 可能把身形扮成十几岁的小丫头。而我娘又绝对没理由要害大家,否则她直接动手 就行了;所以就剩你了。后来那一次袭击也一样,吴王照扮成何天旭在镇上兜圈子, 你则趁机易容成江无心。我那时就奇怪,若这人轻功这么低,怎么可能前两次让我 连影也见不到,现在想起来,他在故意兜圈子,给你时间!所以我就设了这个局, 诱你出现。我在决斗时始终留了三分力,为的就是怕你突施暗手!”“怪不得我能 轻易伤到你呢!”江无心在一旁突然插嘴道。 “那柄莫邪威力实在也太大,我什么都料到了,只有一件事出了我的意料,那 就是你们居然和五灵教有牵连!” “你推断得很对,寒姐姐。”小雨阴险一笑,“不过你现在已经打不过我了!!!” 话音未落,她抢前一步就是一招“追星赶月”!寒江雪手中长剑已失,左肩又受伤, 退闪之余白绫袭来要夺她武器。小雨灵巧闪开,举剑再刺!就在此时,林中突然哧 哧射出两道白光,正挡在寒江雪退路上!!!“小心!”江无心不能动,急得大叫, “快解开我穴道!是吴王照!”言未毕,林中蹿出一道黑影直取江无心!寒江雪斜 身透过小雨腋下探出,手中白绫倏地打向江无心穴道,几乎与此同时小雨剑刺到, 她右肋顿时血花四溅!江无心同时身形猛一矮,堪堪躲过了吴王照抓向脖颈的右手! 寒江雪身上中镖,脚步顿乱,一跤绊倒!江无心则猛扑向莫邪,对着再度扑来的吴 王照挥出一剑!吴王照躲闪不及,被汹涌的剑气扫到,立刻口吐鲜血跌出七丈开外! 江无心抬头看见小雨双手刺向倒地的寒江雪,惊叫一声,然而救之不及,眼睁睁看 着剑刺了过去—— 一道耀目的光芒骤然亮起,寒江雪面前突然放出耀眼的蓝光!江无心慌忙闭眼, 耳边“当”的一声巨响,睁眼看时,小雨已“啊”的一声尖叫,被弹出十丈远!!! 炽烈的蓝光持续地发散着,强如海浪般的剑气源源不断地涌出,所到之处草木皆断, 碎石飞溅!强力的旋风在寒江雪周身形成了一个环状,以稳定却暴烈的气势牢牢护 住她。与此同时,江无心手中的莫邪也回应似地泛起紫光,两光辉映,在她们两人 间形成了巨大的保护圈,圈内安静无风,连江寒二人的发丝都不曾吹动,圈外却狂 风巨浪般汹涌,在林中卷起阵阵撼天动地的动荡之风! 江无心最先回过神,大叫道:“快收手!你会把他们俩都杀死的!!!”“什 么?”江雪不明白。“快叫干将的名字!快安抚它!快呀!”江无心看着连连被掀 起跌下的吴王照和小雨,不顾一切地大叫到。“干……将?”寒江雪犹豫着叫到, 同时伸出手去碰蓝光。蓝色的辉光变柔和了,渐渐散成团团蒲公英种子一样的荧光 飞散了,淡淡的光泽像夜晚的萤火虫般柔和,光芒中渐渐显出流畅挺拔的剑形来, 最后只剩下一层裹住剑身的微光,完全露出了那柄上古奇剑的身形——名剑干将。 圈外围的风力也减弱了,终于止息,而周围的景色完全像遭了一场龙卷风的浩劫一 般,残石断木,凌乱如遭人践踏过一般,惨不忍睹。“”不带吧!这样也行?“江 无心呆呆地望着满地狼籍,”“你居然能把干将从那么远的地方召来!?”寒江雪 也是没回过神,愣愣地看着眼前光华四射的干将。 风一停,江无心立刻奔过去检 查吴王照和小雨。两人均受了重伤,江无心急忙掏出药瓶作应急救治。寒江雪走过 来站在她身边,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你怎么知道这剑的用法?” “因为和你一样,我也是这柄莫邪的主人。”江无心头也不抬地忙碌着。 “你怎么知道我是它的主人?” “我第一次见你看到剑时的情形就知道了。”江无心抬起头,松开莫邪,莫邪 在离她手指几寸远的地方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辉,悬浮在空中。江无心一挥手,莫邪 随即也挥出,刷地将为数不多的残桩夷为平地。“就是这么简单。” “为什么是我?”寒江雪皱着眉头说。 “我还想问你呢!”江无心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按理说‘干将’是雄剑啊!” 突然察觉自己话不对,江无心一下捂住了嘴巴,心里暗暗地吐了吐舌头。(啧~这 家伙不会突然发飙吧-_-|||) “那不是重点!我是问这柄剑为什么会选中我!”寒江雪果然大大的不悦。 “谁知道!也许它喜欢你?”江无心随口应道。 (江无心:-_-|||果然还是不应该提这个话题……) 又沉默了一会儿,寒江雪问道:“他们怎么样?”江无心把药瓶收入怀中: “命是保住了。不过受伤很重。” 寒江雪已经拖起吴王照:“我们走。他们还有同伙。”“同伙!?”江无心惊 叫起来。“他们先药倒大家,又让我们两个自相残杀,分明就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是五灵教暗中操纵的话决不会有这样的目的。”寒江雪冷静地分析到,“快来帮我, 我还有些事要做。” ------- 爬爬书库